《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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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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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戒神老者照例依照时辰将帐中火把熄灭,只留了立在帐口的两盏高架油灯。
     “弃兄……”看着脚边弃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将被褥抖开扑在地上,苍似乎是无意识的向榻中缩了缩。
     “此乃孤王寝帐。”弃天说着,已经拉开被子躺下,“天已不早,老师也请安寝吧。”
     “……若是鸠占鹊巢,吾可出门去睡。”苍眉头微皱,看着脚下已经合上双目,将手肘抱在胸前,泰然“低”卧的魔侯。
     “哈。”弃天也不睁眼,轻吐一笑,道:“野外宿营,不知会发生何事,双人同帐乃是营中不成文的规矩。还是……老师以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啊?”
     “不敢。”苍浑身一震,旋即上榻,和衣而卧。
     弃天拾起枕边一粒石子,三指一弹,将帐口两高灯打熄了一盏,转身睡去。
     据说沐浴温泉之后,亦可无梦无忧,睡得格外香甜。


 
2010…11…07 21:10… | 
天下苍生  
西陵歌者 
身有体会8 64楼 

第九章

     “黑羽,你这话何意?不让老师出席今天春猎祭旗仪典?”早起出门,在营地附近遛马之时,面对凑过来满脸惴惴的三侄儿,弃天眉峰一簇。
     “陛下,黑羽只能言尽于此。”黑羽恨长风施了一礼,当即带马离开。
     满怀心事回到营地,却见一面素白大纛已经立在营门,金顶大帐前也已经铺上了一会儿仪典以及今晚宴席所用的通红毛毯,桌案马扎也都就位。看见朱武兄弟三人远远而来,弃天异色双眸缓缓滚动,计议已定,将适才一幕抛在脑后,不动声色下马回大帐更衣去了。

     牛角号响,众人顺次列坐,弦首座位,照例设在魔侯之右,大家也都习惯,除了苍,并无他人表示丝毫异议。
     一番例行公事的祭天之后,众人皆起身,登上营门前的将台,静观祭旗。
     礼官算天河朗声吟唱魔族祭文之时,身着礼服的弃天帝缓步下台,一旁暴风残道捧剑而上,道:“陛下,陛下之兵刃风雷逆天斩已于昨日完工,只等陛下开锋。”说着,将逆天双斩之中的佩剑雷天剑柄递上,而另一柄长戈风天,已经立在宝马天戮之侧。
     弃天面色肃然,解下腰间金刀,交在身后一名小校手上,随后,伸手握上雷天剑柄。
     “噌嗡”一声,首遇真丄主,宝剑竟在鞘内长鸣,弃天手臂运力,一道宏大金光冲出剑鞘,竟与天边乍现的朝阳光辉同时映入众人眼中,宝剑在手,不觉得胆寒,只有一股静观天地的渺小与无奈油然而生。
     “上祭品!”等到暴风残道将剑鞘挂在主君腰间之后,银鍠朱武扬声,几名衣裳光鲜的军校牵来的竟不是牛羊五牲,而是数名抖若筛糠,衣衫破烂的俘虏。
     “朱武……”弃天眉峰一凛,攥着雷天的右手赫然一紧,偌大营盘,静得鸦雀无声。
     银鍠朱武躬身一揖,抱拳回禀道:“这是几天前,巡查边境时抓到的玄朝细作,已经验过随身公文,乃是蓝关校尉,身边更带有信鸽帛卷,上面正写着我国军情,证据确凿,本应立斩,但想到今日盛典,正可祭旗,便留他几人多活两日。”
     “孤王……知道了,今日之事,记你一功。”弃天一字一顿,沉声回答。此时身后,十面牛皮战鼓已响,阵阵催人脚步。弃天头也不回,踏着沉重步伐,缓缓走上。
     战鼓擂动,震人心魄,鬼神心惊。
     雷天剑挥,竟似一抹金色流星划过,几名俘虏,竟是连一声惨叫也未发出,一腔热血便已经溅上素白大纛。
     “魔侯威武,万岁,万岁,万万岁!”霎时间,惊天动地的喝彩之声,自营中爆发出来。

     早在银鍠朱武吩咐上祭品之时,黑羽恨长风便悄无声息退到弦首苍身后右侧。等到那异国质子看清台下情形,听清众人所言,手掌握上剑柄,身形甫有动作之时,左手便已按在对方肩头,同时眼露惊讶,看向对侧,同时将左手放在苍之左肩的吞佛童子。
     手下之人颤抖得厉害,黑羽恨长风与吞佛童子对望一眼,只得同时加重了手劲。虽然弃天走上前斩杀俘虏不过眨眼功夫,黑羽恨长风只觉膀臂酸痛之极,竟是如同经历一场生死较量一般。而对面吞佛童子面色如常,一对深沉冷眼看向台下魔侯,唯有搭在对方左肩的指尖已经不见血色。

     仍未回顾,魔侯手臂轻轻一抖,雷天剑竟又是龙吟虎啸一声长鸣,手臂回弯,横剑当胸,只见剑身依旧一片金光灿然,滴血不沾,映出的乃是一张双眸异色的扭曲面容。“蹡”的一声送剑入鞘,魔国之君朗声道:
     “祭旗已毕,春猎始于今日,愿诸将各展其能,大显身手!”



 
2010…11…07 21:17… | 
天下苍生  
西陵歌者 
身有体会8 65楼 

     兵马喧嚣,短短一刻之间,不知有多少兵马绕过点将台与立在大纛之前的魔侯,迫不及待的从辕门奔出,没入上上下下俱是一片片青白夹杂的天地之间。
     点将台之上,黑羽恨长风与吞佛童子仍是在弦首左右屹立不摇,直到手下压力一松,台下主君也开始缓缓转身的一刻,两人对望一眼,终于同时放手,低头看去,苍两肩之处,竟是已经被自己掌心汗水湿透,二人无言,并肩下台,与自己主君仿佛视如不见般擦肩而过。
     “吞佛,你……”马厩之内,看见吞佛童子握紧的右拳拳缝中,刺眼血红竟是不停渗出,黑羽恨长风不由得一惊。
     “三殿下好善良的心肠。”吞佛童子将右手往身后一背,“只可惜……”
     黑羽恨长风索性驻足,打断对方将出的谶语道:“彼此彼此。”
     “哈。”吞佛干笑一声,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接过马童递上的银邪,看着营门外,驻马而立的红黑身影,双腿一夹,策马而出。

     “老师……”站在台下,弃天抬头仰望,眉梢抖动,一向傲世的脸上,显出一丝……“抱歉。”此时日头高升,竟是看不清背光而立微微摇晃的苍的面容。
     “杀人祭旗,古已有之,陛下何错之有。”身影一顿,哑声说完,苍竟是不走木阶,一跃下台,向着营帐走了几步,突然身形又是一停,仍是绝不回头,道:“苍身体不适,陛下出猎,恕难奉陪。”说罢,把头一低又是一抬,加快脚步,踏着脚下被丹砂染得通红的毛毡,如淌过一片血河,昂然回帐。

     “银鍠朱武,熊一头,野狼三头,狐狸四只……黑羽恨长风,野猪一头,野狼……”
     傍晚时分,诸将归来。春猎初日,照例是一场酒宴,未开宴之前,亦要把诸将一日狩猎所得公布出来。
     “黥武殿下与吞佛你猎物数目相同啊。”暴风残道看看下首已经开始悄悄自斟自饮的吞佛童子。
     “哈,看来朱厌还要在他手中多留一天啊。”吞佛童子不置可否,抬眼看对边被两个兄弟围着的银鍠黥武。
     “吞佛,陛下还没入席,这样不太好吧。”眼见吞佛童子一杯接着一杯,暴风残道小声劝道,却不知这心机将军又在想些什么。
     “哈。这不是来了?”吞佛童子用目示意,只见一身华服的弃天帝已经缓步走来,出乎意料的是,将要入席之时,主君身形又是一让,显出身后一席玄朝朝服的质子。
     “老师……请坐。”
     “谢陛下赐座。”双目仿佛垂得更深,苍不卑不亢,捧袖入座。
     “……”弃天一撩后襟,端然而坐,缓缓端起面前已经斟满的酒斗,举过头顶,道:“今日春猎,诸位收获甚丰,孤王深感欣慰,愿天魔之神……眷顾我邦,保佑这一岁平安。”说着,绚烂酒花映衬熊熊火光,遍撒长空。
     ……
     “陛下。”酒过三巡,银鍠朱武起身,上前,拱手道:“恭贺陛下风雷逆天斩双刃开锋,臣侄愿敬陛下三杯。”
     “朱武侄兄,只怕雷天还是比不上你的斩风月与黑羽的涅盘啊。”弃天亦端着酒斗站起身来,三杯烈酒一饮而尽。
     “谢陛下。陛下臣侄还愿再敬弦首三杯。”银鍠朱武将酒斗放在身边仆人所托的轻盾之上,向着坐在一旁的苍又是一抱拳。
     “这……老师,您的意思……”弃天正迟疑间,苍已经缓缓抬头,捻起面前酒斗,道:“苍一介质臣,蒙殿下不弃,自是恭敬不如从命。”说着,也是缓缓起身,不疾不徐,将三杯乳白酒浆缓缓倾入吼间,手腕频转,再再亮出空空如也的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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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弦首原来海量。”银鍠朱武哈哈一笑,转身退下。他为众人表率,在他身后,各个文武依序起立离席,皆来向魔君与弦首敬酒,苍来者不拒,斗斗尽饮,脸上竟慢慢泛出了一丝超然温和的笑容。
     “老师……”一巡过后,歌舞上来,弃天看向一旁弦首,只见虽是通红火光映照,却仍是可以看出那紧绷面上一片惨淡。
     “陛下有何吩咐。”苍略略欠身。
     “老师……凶饮伤身,下轮敬酒,让学生代劳吧。”此时,鼓声一停,舞姬退下。
     银鍠朱武等待此刻已久,当即转身招手,叫来仆从,正要再次敬酒之时,却听得周遭一声哗然,慌忙回头,却见苍已经手执酒斗霍然站起,道:“苍远来贵国,承蒙陛下与诸位多方关照,不胜感激,借此喜宴,苍愿敬诸位每人三杯。”
     “老师……”弃天身形一动,“老师身份尊贵,三杯只怕众人承受不起,不如每人一饮。”此时,众将亦知趣同声附和。
     ……
     敬酒一巡,走回自己桌前,将手中酒斗重重一放,苍双目突然一张,竟是一把握住了弃天帝腰间的宝剑雷天!
     “啊!”乍见金光现芒,众人都是一惊,手脚快者,随身兵器已经出鞘一半有余。

     “哈哈,今日欢宴,寡酒难饮,苍愿舞剑而歌,以助酒兴!”

     笑语一毕,竟是不顾周围警惕眼神,斜退数步,手中滴血不沾的宝剑驻地,静待众人刀剑还鞘,安然归座。方才长笑三声,左手掐诀向天,北风拂过,袖舞缨飞;右手宝剑向地,猛然间,竟竟如地泉喷涌,金龙盘旋,剑动四方,观者沮丧,超然身影,更如天帝御龙而翔,又像九天陨石,灿然炽烈,势不可挡,剑锋扫过之处,竟似划开虚空,连熊熊烈焰,亦要屈身退避。
     雷天配饰不繁,在苍手中舞动,不闻玉珏荡漾,不见流光满庭,唯有金芒流转中,一股无形无影的浩然之气,以这持剑而动的舞者为中心,慢慢扩散开来,塞满天地间无一滞碍的广大空间,直衬得月暗星沉,诸神失色。
     苍向着南方踏出一步,双手捧剑在心,打了半个盘旋,剑尖遥向西北天狼刺出,同时,亦发声长啸而歌。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 
             羌声色兮娱人,观者儋兮忘归; 

             瑟兮交鼓,萧钟兮瑶; 
             鸣篪兮吹竽,思灵保兮贤; 
             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敝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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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一曲《东君》唱罢,苍竟是手指头顶蔚蓝天幕,惨笑一声,雷天坠地,一口鲜血喷向天空,直挺挺向后倒落。
     “苍!”弃天一跃跨过面前桌案,不顾衣摆扫落狼籍杯盘,终于在苍后脑沾地之前托住了他已被汗水浸透的脊背。
     “……老师饮醉了,我带老师回帐休息……朱武,你替孤王主持宴席,众人无需顾及,自行欢饮,务必尽兴。”单膝跪地,沉默良久,背对周遭惊魂未定的文武,弃天帝丢下此语,打横抱起苍瘫软的身躯,起身大步而去。


     翌日傍晚。
     暮色渐浓,帐内光线黯淡下来,戒神老者点起火把,只见黄色火光射在榻边魔侯脊背之上,看着那颓然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嗫嚅道:“陛下……”
     “补剑缺还没回来么?”昨夜回帐之后,便派补剑缺连夜赶回王城去请绯羽。
     “陛下,还没消息。”
     “……”又是沉默,苍已气若游丝,伸手探进被中,不绝体暖,只有一片几不可辨的温凉,“再多拿两个炭火盆来。”
     “纵使野火燎原,只怕也难以取暖吧?”突然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弃天霍然回头,“伏婴?!”
     伏婴师身披一件斗篷,将怀中的朱匣交给戒神,“戒老,盒中四只人参,先取一只,切成薄片,放入瓷碗内,加满水,封密碗口,文火蒸炖两个时辰端来。余下小心保存于背阴通风之处。”随后,将披风解开,挂在手臂之上,缓步走近,俯身观视。
     “怎会是你?绯羽呢?”弃天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急躁。
     “断夫人害喜,不能出行,补剑缺今晨赶到,将昨夜之事大略讲过,我与断夫人略作商议,前来处理。”伏婴师看着榻上之人紧闭的双眸,眉毛蹙了一下,“苍老师是心冷了吧?也对,见到那样场景倘若无动于衷才是……”毫无语气。
     “伏婴师!”弃天尽量压低了声音喝了一声。
     “……”伏婴缓缓抬头,“但是陛下您的反应不对……身为魔君,斩敌祭旗,乃是职责所在;对老师,抱歉该然;然而为何陛下要面带如此懊恼悔意呢?”
     “……”
     “陛下,臣以为……这是您和弦首皆必须度过的一条窄途,风雷逆天斩将来所沾染的,必定不止是区区祭旗时几名细作的鲜血吧?”
     “伏婴!”
     “臣在,臣知罪。”
     “随我出来说吧。”
     “陛下不便出口,臣也不想知道,只想替陛下在此看顾苍老师。陛下一日未眠,此时应当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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