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妻(良人无情之一)》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报恩妻(良人无情之一)-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我们出去说句话好不好?很重要的话,可以吗?”她越发急了。

  “君儿,去吧!”刘夫人一脸喜孜孜,含笑催促道:“秀儿该是怕羞、紧张了,你这当夫婿的得好好安慰人家才是。”

  他垂眸看着母亲,“娘,那孩儿去去就回。”

  “好,好。”刘夫人宠溺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刘常君率先走出房间,细心关上了门,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要跟我说什么?”

  “咱们走远点说。”她低下头,默默越过他身边。

  直到出了前院,在绿芽新吐的柳树下,刘惜秀终于鼓起勇气抬头。

  “常君哥哥,咱们真的不该成亲的!”

  他身子一僵,眸光紧盯着她,幽暗得令人害怕。

  “可是娘希望我们拜堂,了却她老人家的一桩心事。”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得头越垂越低。“那么我们就作一场戏,安了她的心。可你我心底得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作不得准的。好不好?”

  作戏?亏她想得出。

  刘常君眼底一闪而逝的伤痛转成冰冷。

  久久不闻他回答,她心下越慌了,急忙道:“我、我知道这样骗人不好,可我思来想去,还是只剩这个法子了。”

  “有必要说得那么复杂吗?”他终于开口。

  是她的错觉还是怎的,常君哥哥为什么听起来……在生气?

  刘惜秀不安地抬起头,却发现他的神情异常平静,唯有嘴角紧抿成一道线。

  他还是生气了吗?

  她忐忑地道:“我……我……”

  “你就明白说一声,”他生生截断了她的话,冷冷讽刺道:“嫁给尚无功名,一事无成的我,觉得很是委屈。这样我就听得懂了。”

  她瞬间怔住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情急道:“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他嘲弄地反问。

  “那是因为、因为……”她怎么也说不出那徘徊在脑际心间,最深最深的恐惧。

  刘常君久候不到她的解释,眼神越发冷淡。“你放心,我会答应你,就把我们的婚姻当成一场儿戏,永远不会拿它当真。”

  “常君哥哥。”她浑身一阵发冷,伸手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毫不犹豫地闪避开来。

  “走吧,娘还在等我们。”他的语气讽刺至极。“等我们演这一场戏。”

  刘惜秀望着他掉头就走的背影,所有呼唤的冲动全都紧紧卡在喉头。

  就算唤住了他的脚步,又能如何?又改变得了什么?

  因为她就是个扫把星啊!

  当晚,红烛高燃,交杯成双。

  坐在堂前的刘夫人满面宽慰喜色,看着刘常君和刘惜秀一身新人装束,跪在她面前行大礼。

  好心的村长前来主持拜堂仪式,充任司仪,笑吟吟地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在红色的盖头底下,刘惜秀见不到他的眸光,只听见自己怦然的心跳,和着隐隐不安的慌乱,在胸口沸腾翻搅着。

  她的手紧紧攒住绣球红缎子,而另一头,牢牢牵着的是刘常君。

  老天爷,别瞧见啊,这只是假的、都是假的,千万别当了真,求求你……

  说不出是紧张、害怕,或是她根本不敢承认的喜悦,刘惜秀依着村长的指示行仪,只觉脚步虚浮,每踩一步都那么地不真实。

  “送入洞房,礼成!”村长欢欢喜喜地高喊。

  说是新房,也就是刘常君的卧房,没有高挂红幛绣帐,没有满盆红枣桂圆,只有燃着两支红烛,烛光映照着窗上贴的双喜字,凭添了一抹喜气。

  刘惜秀坐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的屋里仿佛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卜通!卜通!跳得恁般慌乱……不知羞!

  就在此时,红盖头被银秤轻轻地掀起,她心跳漏了一下,仓皇抬眼,直直望入他的眸子里。

  只见他黑眸幽幽深深,冷淡中又像是燃烧着火焰。

  刹那间,她着魔了般地痴痴凝望着他,像是明知火光灿烂却危险,却仍旧忘形扑身而上的飞蛾,就为了贪那么一点点的暖,一点点的亮……

  刘常君不发一语,只是端起了两盏酒,一盏递予她。

  她伸手接过,几乎抑不住地颤抖,只得双手牢牢地握住了,以免酒汁溅落出来。

  “谢谢,常君哥哥。”她慌乱地低下头。

  刘常君眼神复杂,嘴角噙着冰冷的讽笑,“记住,我现在是你的夫君。”

  他一仰而尽,而后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转身就往外走去。

  “你自便吧!”

  刘惜秀拿着酒杯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

  直到他关上了房门,那砰地一声像是重重撞在了她的心上。

  他真的走了。

  是啊,当然是这样,他们不是真的夫妻,当然也就不用喝交杯酒,所以她一点也不需要觉得难过。

  她脑子乱糟糟,慢慢放下酒杯,接着慢慢褪下大红嫁衣,只剩下雪白里衣衬裙,然后缓慢地将身体移进床里,面向墙壁,将被子拉到下巴。

  闭上了眼,她努力不去想,不去听,不去感觉。

  可是眼眶却不知不觉地灼热刺痛了起来,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手常紧握成拳,用力揪住左边胸口。

  秀儿,这样是好的,这样才是对的。

  她反复喃喃,好似这样就可以阻止左胸里的心脏溃散崩解。

  而在另一头的夜深人静--

  刘常君守在娘亲的床边,大手稳稳地握紧娘亲苍老的手。

  仿佛只要握得紧紧的,就能阻止生命自她体内一点一滴的流失。

  然而就算不谙岐黄之术,他也明白……娘就是这几日辰光了。

  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是人们说的小登科,大喜之日,可他却只感觉到一阵阵欺上心砂的矛盾、痛苦和讽刺感。

  明知已成事实,不该牵挂,偏偏脑海不断回荡着她日间说过的字字句句,一次又一次,重重灼烧着胸口。

  常君哥哥,咱们真的不该成亲……不该成亲……

  第五章

  他们成亲后的第三天,刘夫人安然合目长逝。

  时光荏苒,春去夏至,不管人间是喜是悲,是安乐是忧患,流年似水依旧,而一晃眼,又是入秋风凉时分。

  这天午后,刘惜秀跪在刘夫人的坟前,自提篮里端出一碟包子置好,又取出三炷清香,一壶甜酒。

  “娘,秀儿做了您爱吃的韭黄包子,您多吃点吧。”燃起了香,她闭上眼,诚心祝祷。“常君哥哥这些日子都很用心读书,虽说劳神了些,不过身子强健如常,请娘安心,他一切都好。”

  在香炉里插好了香,她掏出手绢,细心地拭去墓碑上的尘灰,一脸温柔地和娘亲说话。

  “娘,秀儿做的绣件销路不错,添补家用都够用,娘您只管放心,还有,那些鸡鸭都养得肥肥的,卖到镇上酒楼里又是一笔收入;我昨儿托了村里张家爷爷,帮我宰只鸡好给常君哥哥炖药补身,可是他不肯喝,又当着我的面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她叹了一口气,早习惯了这样自说自话。“娘,常君哥哥还是不肯原谅我,这可怎么办呢?”

  这半年来,常君哥哥对她越来越冷淡了,本就一天见了她都说不上一句话,现在更是连着几日几夜,就算在桌上坐着相对吃饭,他也能当作她根本不存在,视而不见地自顾自夹菜扒饭。

  也许他终于记起他自己曾说过,都是因为收留了她这个刑克父母、带累亲人的扫把星,所以爹爹才会死。

  他是不是也在害怕……以前是爹,现在是娘,那一个会是他吗?

  她心口一痛,随即胆颤心寒了起来--会吗?

  “不会的,常君哥哥有功名傍身,足见将来是要享富贵之人,他不会教我带心累的。”刘惜秀喃喃自语,拚命安慰自己,“何况我们没有喝交杯酒,我们也没行周公之礼,我们不是真的夫妻……”

  可是她很害怕,不知道哪天他会开口叫她走。

  也许最好的法子就是离开他,别再把不幸和灾祸带给他,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永远再也见不到他,心就像被活生生一把扯了出来一样,痛得完全不能呼吸。

  “娘,您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的额头靠在坚硬冰凉的墓碑上,疲惫地闭上眼,低声道,“我若是真为他好,就该离得他远远的,让他去娶房贤慧的媳妇儿,生几个大胖儿子……不管是不是能当得了官,做得了大事,可至少他是好好儿的,是幸福的。”

  可……她就是做不到。

  现在常君哥哥也只剩下她了,如果连她都走了,眼下还有谁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谁来替他添茶递水,帮他收拾书案?

  秋风习习,孤坟无语。

  而她此刻有的,也只有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罢了。

  刘惜秀的坟畔坐了很久很久,眼见天近黄昏,她还得赶着回去做晚饭给夫君吃,这才收拾了祭品,挽着沉重的篮子一步步走回家。

  待做好了饭,她小心翼翼地端到了书房门外。

  为了节省,刘常君只在屋里燃了一盏油灯,隔着窗,越发显得黯淡孤寂。

  刘惜秀心疼地望着在小小油灯下,努力苦读的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微笑,推门而入。

  “吃饭了,歇会儿吧。”

  他恍若未闻,依然故我地翻过一页书卷,在纸上写下重点。

  “人是铁,饭是钢,吃饭了饭才有精神继续读书呀!”她小声劝着,却不敢太理直气壮,生恐他又生她的气。

  刘常君终于搁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眉心。

  她将饭菜端到一旁老旧却擦拭得干净的桌上,瞥了油灯一眼,再忍不住道:“回头我再多拿几支蜡烛,屋子亮此,看起书来也较不吃力。”

  “不用了。”他端起粗瓷大碗,看也不看她地自顾吃起来。

  她咬着下唇,还是转身出去,迳自去取了烛台来,一一点亮了。

  “我说了不用了。”他浓眉倏蹙,脸色微沈。

  “夫君,是你的眼睛值钱还是这区区灯烛值钱?”一向温婉柔顺的刘惜秀也难得执拗起来,盯着他道:“人家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是男儿,有鸿鹄之志,将来是要为君上效力、为百姓造福的,像这种柴米油盐的小事,只要交给我就好了,你就不要担心也不要管了!”

  他持箸的手一顿,有些愕然诧异地抬眼盯着她。

  已经很久很久不见她这般大声说话了。这些日子来,她若不是唯唯诺诺,就是战战兢兢的小媳妇样,可是在这一瞬间,他有种恍惚的错觉,好似流光又回到了过去。

  好似,眼前的她还是当初跑去大闹他的画摊,哭得泪汪汪,却又固执得像头牛似地硬要把他拖回家的那个傻姑娘。

  他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些许,嘴角也些微上扬,“你好大的火气。”

  “我--”刘惜秀才惊觉到自己刚刚的“出言不逊”,心慌地低下头去,结巴道:“我、我是认真的。”

  尽管仍对她是满心满胸的愤怒和怨怼,这一刻,刘常君却不由自主地回答:“我说不用,也是认真的。这样的油灯,看字是足够了。”

  刘惜秀呼吸一窒,他话里的平静认命,像是生生在她心上浇下了一勺滚沸的热油,烧灼得她心痛欲死。

  这还是昔日意气风发、养尊处优的刘大公子吗?

  想起当年,他带着小雪球快乐地大啖红烧肉,和友伴兴致高昂的追逐、玩着蹴鞠的景象……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其实……”热泪涌上眼眶,她迅速别过头去,匆匆地用袖子胡乱拭去了,强笑道:“夫君也不用太担心,我有在做绣件挣钱,虽不能锦衣玉食,可家里会越来越好的,况且不就区区几支蜡烛,费不了几个钱的。”

  “我刘常君还好算是男子?”他声音沈了下去,眼神有着掩不住的自嘲。“功名未得,白食白住。倘若连这点节省的心思都没有,我还是个人吗?”

  她心口细细痛拧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挤出一丝平静。

  “夫君这么说,是要折煞我吗?别忘了日后能为刘家重振家声、光耀门楣的是你,我只是略尽身为妻子和儿媳的棉薄之力罢了。”

  刘常君仿佛捱了一鞭般,身子一颤,神智刹那间又回复到了令人心痛无比的清明现实里。

  “不用提醒我,你只是在报恩。”

  刘惜秀愣住了。

  “我不想亏欠你那么多。”他语气森冷而苦涩。

  “不,不是的。”她急急道:“你从来不欠我什么。我做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冷冷地看着她,“对吗?”

  “夫君……”

  “我要看书了,你走吧!”他下逐客令。

  她看了桌上还剩下大半的饭菜,迟疑开口,“可你饭还没吃完--”

  “我没胃口了!”他自顾自回到书案前,抽出一卷“战国策”。

  刘惜秀怅然地望着他,心底有千言万语翻腾着,唇瓣嗫嚅着,努力了好几次想开口,可最终还是只能默默地、难过地离开。

  一如既往。

  光阴总不理会人们是欢喜是悲伤,一迳自顾自地来了又去。

  而他和她,仿佛像是陷入了同一张蛛网中的虫子般,绝望地遥望着,不管愿与不愿,每次的挣扎,却都只是将彼此越推越远。

  于是刘惜秀越发默默地守在他身边,什么都不敢再多奢求、多贪恋妄前一步。

  他则是不知从何时起,像是褪去了身上最后一丝的年少轻狂……情感不再浓烈冲动,喜怒不再形于色,而是越发冷静淡然理智,沉着得像个她不再熟悉的陌生人。

  刘惜秀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失去他。

  可悲的是,其实她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他。

  饶是如此,她依然小心翼翼地、一点一滴地试图牵着他衣摆的一角般,只求能够为他打理三餐、为他添饭递茶,在他生命里有着小小的角落立足着,就已心满足了。

  这一日,刘惜秀为了赴得七天一回的赶集,一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