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妻(良人无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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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妻(良人无情之一)-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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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背叛,不啻在他心上狠狠捅了一刀,教他往后如何还敢再信任她?再相信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个字?

  他恨自己为什么曾经会相信她,更恨--她就认定了他没有能力担得起这个家,所以连家园都要失去了这种大事都要隐瞒他!

  原来在她眼里,他刘常君就是一个这么无能、不值得信赖与托付的男人。

  “可是……”刘惜秀吞了口口水,头垂得更低了。“可是……”

  “明早还要赶路。”他背过身去,看也不愿再看她一眼。“你走吧。”

  她可以感觉得到,他再度将自己关在那一扇她无法碰触的门后,不管她怎么用力拍门、努力叫喊,他都不会再轻易开启了。

  泪水在眼眶刺痛着,刘惜秀心知再多的解释,也不能弥补她擅自隐瞒了他这么大的事,因为这是他的家啊!

  她下意识地紧握住系在颈项间,那触手温润的小陶片,可是这亲娘遗物的陶片,今天却失去了一贯的抚慰力量。

  没有用了,常君哥哥是再不会原谅她了。

  刘惜秀闭上了眼,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颊畔。

  待她的脚步声消失后,刘常君这才转身望向她消失的方向,冰冷的黑眸中伤痛狂炽如焰。

  他们搬到京郊的一处小村庄。

  地点是刘惜秀选的,她想到刘夫人要静心养病,刘常君读书怕吵,所以便置了村府后方小山坡上的那间老房舍,前庭可以种种菜,所以便置了村庄后方小山坡上的那间老房舍,前庭可以种种菜,后院还能养养鸡鸭,多少自给自足。

  虽说户部收回了宅子,可也看在是官属遗眷的份上,给了一笑安家银子,虽是不多,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幸喜搬到这老房舍后,屋子不大,所以开支也少了很多,刘惜秀的绣活儿做得又快又好,每月倒也能挣得一两多银子,粗茶淡饭,生活也算能过了。

  奶娘一如当初与她说好的,在官邸缴回户部的那一天,泪涟涟又依依不舍地和他们道别,和儿子媳妇回乡去了。

  她知道奶娘的离开,对于刘常君来说又是另一次的打击,可是世道艰难,也不得不如此了。

  乡试发榜,刘常君高中解元,如今已是举人身份,只待再静心读书苦熬上一年,明年三月参加京师春闱的会试,若又能幸运中了贡士,四月便可蒙皇上亲自举行殿试。

  她由衷替他高兴,却为自己深深悲哀。

  因为,自那日起,他再也不正眼看她一眼了。

  可她不怨他的,怪只怪自己,是她亲手毁弃了他对她的信任,让他遭受被逼搬离家园、流落乡间的天大耻辱。

  所以对于她自己造下的孽,她会心甘情愿受着的。

  这天,刘惜秀用一篮子鸡蛋和邻家换了条鲜鱼,煮了一锅汤,一半留给刘常君,另外一半盛来给刘夫人补补身子。

  “娘,来。”她小心翼翼地将烫手的汤碗端到刘夫人跟前,“我放了几片姜,这鱼汤不腥的,您多喝点儿。”

  “咳咳!”刘夫人脸色苍白,对着她虚弱微笑,“我家秀儿手艺真好,煮什么都好吃,这些天来娘都快被你养成大胖子了。”

  “只要娘喜欢,秀儿天天都做给您吃。”她舀起一匙鱼汤,送到刘夫人嘴边。

  刘夫人张口喝了,却咳得几乎不能咽下去。“咳咳咳……”

  “娘,慢点。”刘惜秀连忙拍着她的背,“咱们慢慢来,慢慢喝。”

  “娘没事,不、不要紧的……”刘夫人呼吸好不容易稍微顺了些,叹气道:“唉,不知怎的今天有些嘴淡,喝不下了。”

  “娘,再喝一口,再一口试试?”她哄诱道:“您这两天总吃得少,这怎么够滋养呢?”

  “不了。”刘夫人摇摇头,“娘知道你孝顺,可这胸腹确实堵得慌,没什么胃口。”

  “娘--”

  “我来吧。”一个低沈嗓音突然响起。

  她俩闻声齐刘抬头,难掩讶然地望着走进卧房的刘常君。

  “常君哥哥,你不是在读书吗?”

  刘惜秀首先回过神来,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贪恋地望着他。

  好像已经许久没见着他了,每日用饭,他只命她送到房间便走,连停都不愿她稍停半步。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还能这样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刘常君接过她手上那碗鱼汤,在娘亲床畔坐下,眸光温柔地望着母亲。“娘,孩儿喂您,您多喝点吧!”

  “好,好。”刘夫人满脸疼爱宠惜之色,欢喜不已。“有儿子亲手喂,为娘的自然该多喝上几碗了。”

  刘惜秀垂手侍立在一旁,喜悦又感伤地看着他们母子俩的互动。

  幸亏有常君哥哥来,又是哄又是劝的,终于让娘把一整碗鱼汤都喝完。她忙斟了杯茶递到他手边,由他服侍着娘漱口。

  看着他陪娘说说笑笑,刘惜秀心底满是感动,贴心地退出房外,轻轻替他们带上了门。

  虽然常君哥哥还是连瞧都不愿瞧她一眼,但她还是很高兴,心底满满说不出的都是高兴。

  此值四月,照说春日已临,可外头仿佛冬意未退,依然冷得紧。

  从暖暖的屋子一踏出外头,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冷。”

  她下意识拢紧身上的衣衫,可她顾不得多添件外衣,又赶着到灶房剁菜剁肉,皮包饺子去了。

  在老旧的灶房里,刘惜秀动作老练地生好了火,可方才一冷,现在又遇热气一乍,她不禁再度喷嚏连连。

  顾不得两鬓微疼,她先将大夫嘱咐要隔水熬炖的药放在大锅里,这才卷起衣袖,切起大白菜来。

  她没有注意到一个修长身影静静伫立在门边,眉心紧蹙,面色凝重。

  深夜。

  “咳咳咳……”刘惜秀蜷缩在被子里,手紧捂住嘴,却怎么也抑不住剧烈的咳嗽。“咳咳……”

  好冷,头好痛,浑身沉重得像被石头压住,又软绵绵得像无一丝力气。

  突然,门无声地被轻推开了。

  咳得天昏地暗的刘惜秀未曾察觉有人走近,直到那个熟悉的低沈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起来。”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头昏脑胀到听错了。“咳咳……常、常君哥哥?”

  刘常君长臂一伸,将她连人带棉被环坐了起来,不悦地看见她苍白得像鬼的小脸,“你脑子有病吗?”

  她迷惑茫然地望着他,努力眨眼想看更清楚些。“我?”

  “张口。”他把手上端着的热姜汤送到她嘴边,命令道。

  鼻端闻着阵阵辛辣姜香,刘惜秀昏沈的脑门渐渐明白了过来。“你……咳咳!你给我熬姜汤来?”

  “你到底喝不喝?”刘常君浓眉紧蹙的瞪着她。

  她眼眶渐渐湿了,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深幽眸底掠过一丝心痛,声音还是紧绷冷硬,“盯着我发呆,病就会好了吗?这么要死不活的,到底做给谁看?”

  “我喝,我喝。”刘惜秀如梦初醒,赶紧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却不留神烫得险些掉泪。“嘶--”

  “你就不会先吹凉了再喝?”他一时情急,忍不住恶声恶气,“为什么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对不起。”她瑟缩了一下。

  刘常君满心纠结烦乱,想干脆起身就走,远离这个令他又气恨又牵挂的大麻烦,可偏偏双脚却又自有意识,牢牢钉在原地哪儿也去不了。

  “快点喝完,快去睡觉。”片刻后,他低头吹着姜汤,嘴上还是说得硬。“别叫娘还得为你担心。”

  “……好。”她怔怔地望着他的动作,心底微微泛甜了起来。

  “喝。”将姜汤吹凉了些,刘常君将碗再次凑近她嘴边,神情专注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

  那碗热辣辣的姜汤,刘惜秀喝得很慢很慢,生怕喝得太快,这难得的幸福时光又转眼即逝。

  春去夏至,当播下的菜籽才刚刚破土发芽,刘夫人却越发病重不起了。

  她自知来日无多,这天早上便召来一双儿女在榻前。

  “君儿、秀儿。”刘夫人左手抓着儿子,右手握着义女,枯槁消瘦的脸庞极力挤出慈祥笑容。“娘今日叫你们来……咳咳咳……是有话要对你们俩说……”

  “是。”刘常君凝视着气色灰败的母亲,强忍悲伤。“请娘教诲。”

  刘惜秀坐在床沿,被握着的手心几乎比娘的还冰凉,她只能牢牢地注视着娘亲,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无法开口,不能应声,她只恐一张口,绝望和痛苦又将翻江倒海而来,彻底将她吞噬得尸骨无存。

  “你们都是爹娘的好孩子,往后刘家……就指望你俩重振家门了,咳咳……”刘夫人挣扎着喘气,惨白的脸庞浮起了病态的腥红之色,字字坚定道:“有件事,娘希望能亲眼看着……你们办好……”

  刘常君心先是一跳,随即又直直向下沈去--这样不祥的口吻,娘明显就是想交代后事。

  他闭了闭眼,强忍住椎心剧痛。

  “娘……”刘惜秀紧紧握着刘夫人的手,努力挤出笑来,“娘说什么呢,您身子会好起来的,不管要办什么事,将来等您好了,秀儿都帮您。”

  “傻孩子……”刘夫人将她的手抓得更紧。“娘的身子娘自己知道。听娘说,娘这辈子没什么大心愿,只求你和君儿俩和和美美的,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娘。”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生生地抑下了。“如果是常君哥哥的事,您尽管放心,秀儿一定会尽心尽力,决计不会教您担心的。”

  “有秀儿在,娘不担心……”刘夫人虚弱却满足地笑了,断断续续道:“娘、娘很安心……”

  刘常君胸口痛苦烧灼,伸手将娘亲颊畔微乱的发顺拢到耳后,努力保持声线平稳,“娘,您的意思,儿子明白了。”

  “那、那君儿,今天……”刘夫人黯淡的双目望向儿子,盈满巴巴儿的祈求和盼望。“你和秀儿……就在娘跟前拜堂完婚吧。”

  刘惜秀脑门轰地一声。

  拜、拜堂完婚?

  可刘常君却像是早料到母亲会有此一说。“是,孩儿从命。”

  “什么?!”刘惜秀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常君哥哥,你--”

  他他他答应了?!

  “好,好。”刘夫人欣慰地吁了一口气,颤巍巍地笑了,闭了闭眼。“那娘到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可见你爹了……”

  “可、可是……”刘惜秀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了?”刘夫人微愣。“难道……秀儿不愿意嫁给常君吗?”

  她心慌意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话也挤不出来。

  嫁给常君哥哥吗?

  刘常君冷眼旁观着她震愕呆住的表情,心下翻腾提紧了的怒气,渐渐冰凉……

  所以,她不愿。

  “秀儿……”刘夫人难掩哀伤,语带颤抖泣音,“你答应了娘吧,娘也就只剩这个心愿了……否则娘就算去了,也不得安心,更没脸见你们爹啊,咳咳咳……”

  见娘亲咳得剧烈,刘惜秀一慌,心痛如绞,忙点头如捣蒜。

  “我嫁!我嫁!”

  “真、真的吗?”刘夫人咳得脸都涨得通红,神情却大感安慰,牢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唯恐她后悔。“好、好,果然是娘的好孩子。君儿,快……咳咳咳!快去张罗……婚、婚事……”

  “是。”刘常君恭敬应道,冰冷的目光却一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那专注地帮母亲拍背的刘惜秀。

  那匆匆贴在窗上的双喜字,还是她亲自剪的。

  也许,世上再无人像她一样,婚事决定得如此匆促,连成亲都得由自己处处打点。

  刘惜秀人还在晕眩迷惘,可不知怎的,忐忑不安的心底却又有一丝异样的甜。

  只是嘴角的浅浅笑意,在看见布庄老板捧出的衣衫后,一瞬间又消失无踪。

  她面前,一边是喜气洋洋的红嫁衣,另一边却是凄凉得触目惊心的白丧服。

  是刘常君交代的,喜服和丧服都要同时办妥,以免来不及。

  她心底涌现一股深深的悲哀。

  仿佛遭受了永生的诅咒,好似她人在哪儿,哪儿就有死亡。

  刘惜秀双手冰凉得微微发抖了起来。

  “姑娘,你真的确定这么做吗?”布庄老板忍不住问。

  她失神地喃喃:“不,我……不确定。”

  “是呀,这喜衣和丧服同一天买,可不是好兆头,姑娘还是三思啊。”布庄老板好心劝道。

  刘惜秀闭上眼,冰冷的恐惧像蛇般悄悄扑上了心头。

  她不怕自身吉凶,只怕行差踏错一步,又害苦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可娘还强撑着一口气,等着她回去拜堂……

  “老板,就这两件。”她指尖微颤地自怀里掏出银子。“劳烦帮我包起来。”

  布庄老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遵照吩咐,快手快脚地包裹妥当。

  刘惜秀失魂落魄地离开布庄,在回家的路上,始终举步维艰。

  刘常君已经帮他娘换上了昔日那一套最华贵雍容的衣衫,也亲手为娘亲梳好了发髻,打点得十二分精神。

  刘夫人脸上病容被喜悦之情取代了,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她还是当年那个人人敬重、美丽大方的刘府官夫人。

  就连刘常君也换上了不久前,刘惜秀帮他添置的那一袭新袍子--那本是预备着他高中状元后,好换上祭祀告慰列祖列宗的吉服。

  万万没想到,他竟是穿上它和她拜堂成亲。

  看着他高大挺拔、器宇轩昂的模样,刘惜秀眼眶湿热了起来。

  不,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不安地嗫嚅道:“常君哥哥,我能跟你说句话吗?”

  刘常君回过头来,眼神看不见一丝情绪波动。“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吗?”

  “我、我们出去说句话好不好?很重要的话,可以吗?”她越发急了。

  “君儿,去吧!”刘夫人一脸喜孜孜,含笑催促道:“秀儿该是怕羞、紧张了,你这当夫婿的得好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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