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妻(良人无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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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妻(良人无情之一)-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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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自己瞧不起她原来的贫贱出身,可是日子越久,他越发现自己这个世家子弟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

  越是明白,越是痛苦……

  刘常君闭上双眼,疲惫的揉揉眉心,低声命令道:“刘常君,跟读书无关的事都别再去想了,听见没有?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在半个月后的乡试一举抡元,好好为刘家扬眉吐气。”

  就在此时,一阵隐约的笑语突然钻进了他耳里……是她?!

  他睁开眼睛,脸上浮现一丝期盼,迅速往声音来处望去,却险险呕出了一口血来!

  刘惜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有说有笑地走过长廊,两人背上都背着捆得扎实的柴火,像煞了一对相互扶持的乡下小夫妻。

  “赵二哥,谢谢你,还让你帮我捡了这么多送过来。”她歉然道。

  赵二哥是个老实人,听她这么说,不禁讪然地摸摸头。“秀小姐,这没什么的,以后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吩咐。怎么说我是男子,力气总比姑娘家大,担担抬抬的活儿就交由我做便是了。”

  “那怎么行?”刘惜秀摇摇头,“这是我自个儿该做的事,不能老是劳烦别人的。”

  “秀小姐不用同我客气……”赵二哥突然看见伫立在一旁的刘常君,底下的话登时忘了。

  “常君哥哥?”她讶然地望着他。

  刘常君不发一言,面色肃然,主动把赵二哥背上的柴火接过来,扛在自己肩上。

  赵二哥虽摸不着头绪,却识趣地告退了。

  气氛不知怎地僵凝住了,明明没怎样,可刘惜秀却在他严峻的神情下忐忑了起来。

  “我才奇怪为什么家里总不缺柴火,倒像是自己会生会长的,原来是有人帮你。”

  “常君哥哥,你不是在书轩里读书吗?”她有些不安的看着他。

  “你就巴不得我天天在书轩里,连外头天翻地覆了都不知道。”刘常君微眯起眸子,“我们刘家向来清清白白,循规守矩,礼义严明,你连陌生男子都敢招进来,难道就不怕败坏门风,惹人耻笑吗?”

  刘惜秀脸上瞬间变色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常君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赵二哥只是帮我的忙,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又哪来的败坏门风,惹人耻笑了?”

  “怎么没惹人耻笑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跟人家聊笑,还随随便便就让男人跟到家里来。”他越说火气越上涌。“你真那么那么喜欢作践自己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去当窑姊儿算了!”

  “你--你--”她心都寒了,气得浑身颤抖,扔下柴火扭头就走。

  “走就走,你除了会朝我使性子之外,还会什么?”刘常君朝着她背影恨恨低吼,“见了别的男人就眉开眼笑,一口一个赵二哥赵三哥的,到底有没有姑娘家的自觉?到底懂不懂羞耻?”

  刘惜秀脚下步子僵停,又气又急又羞臊,鼻音浓重地气喊了一声:“人家赵二哥有妻小了!”

  刘常君愣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走。

  奶娘闻声出来一瞧,见他满脸懊恼,全然没有平素的沈静自持,不禁又是感慨又是懊恼好笑。

  这个傻少爷,尽管嘴上说得硬,偏偏一遇上秀小姐的事就理智全失,唉,真不知谁才是谁命中注定的冤家呀?

  “大少爷。”奶娘开口。

  “不准说。”刘惜秀霍地回头,怒气冲冲。“您肯定又是要为她开脱,像这样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那地上这些柴火都由我老婆子自个儿挑抬吗?”奶娘叹了一口气。

  “当然是--”他气得涨红的俊脸瞬间尴尬了起来,只得极力吞下怒火,默默挑起一捆沉重的柴火,低低咕哝,“我来。”

  奶娘忍着笑意,跟着脸色铁青的刘常君一路朝灶房方向走,走着走着,突然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年头实心的傻子还真不少,有的是傻乎乎的没存什么念头,就跟人说哪儿拾柴火方便,还自愿当牛帮着挑过来扛过去的,有的是傻到天天捡柴火都自己一个女孩子出门,也不怕万一哪天给山里头的野兽吃了可怎好?”

  刘常君绷紧的脸色微微泛白,背上的柴火也不知怎的越背越沉重。

  “像那样的老实头,就算受了冤枉也只知道有泪自己吞。”奶娘有意无意地睨了他一眼,“少爷,您说这样的人傻不傻?”

  他脸上神情复杂,哑然无语。

  “少爷。”奶娘眨了眨眼,拉拉他的袖子。“到灶房了,您不把柴放下来吗?不觉得重吗?”

  “什么?”他这才如梦初醒地瞪着奶娘。

  “您可以把柴放下来了。”奶娘指指大灶旁的地上。

  “喔。”他迫不及待地卸下背上的柴火,大步就往门外冲去。

  奶娘抿着唇偷偷笑了,满眼都是欢喜。

  这样好,这样好……

  刘常君最后是在一处花棚下找到了她。

  她的背影瘦瘦弱弱,拿着支扫帚正在扫满地的落花残叶,每扫一会儿就停下来用袖子揉揉眼睛,他知道,她肯定是在哭。

  傻瓜,连哭都不敢,还要假装被灰尘迷了眼睛吗?

  他站在她背后不远处,胸口像是有团火烧似的,心脏每跳一下就是撕扯地疼,可这疼,却痛得他不知该如何说。

  人要笨起来真是无可救药。

  他就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允许自己傻成这副模样?

  就算是报恩,也该有个极限,连他出口辱骂她何不当窑姊儿这样的混账话,她都不朝他脸上甩一耳刮子?

  见她又用袖子揉着眼肯,可是微微抖动的肩头,怎么也藏不住低低饮泣的痕迹。

  他觉得自己心都绞成一团,无法呼吸。

  “为什么不说?”

  刘惜秀背脊一僵,没有立时回过头来,反而用力地又抹了抹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慢地转过身。

  “说什么?”她一脸平静。却是太平静了。

  刘常君盯着她,问出心里的疑惑:“为什么不澄清?为什么不回嘴?为什么连一点埋怨也没有?”

  为什么要让他变成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账?!

  刘惜秀别开头,声线微微不稳,“我才不是没有埋怨,我是……我是因为刘家对我的恩情,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该忍下这口气--”

  “谁要你忍下这口气了?”他暴躁地打断她的话。

  “不忍又能怎么样?”她的眼泪险些又不争气地滚出来了,目光直瞪着他。“我说了,你会听我、会信我吗?”

  “我会听。”他凝视着她,冲口而出。“我也会信。”

  刘惜秀闻言,极力维持的平静终于溃堤了,泪眼模糊,小嘴扁了起来。“你才不会,你骗人,你最爱欺负我了。”

  “我……我尽量嘛。”刘常君像个青涩少年般不自在地动了动。“往后,我会尽量听,不会再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你了。”

  明明晶莹的泪珠儿还在眼眶里打转着,但是听了他这话,她不知怎的噗地笑了出来。

  他也尴尬、迟疑地牵动嘴角,“所以,你可以不要再哭了吧?”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看着他这副窘迫的神情,心口涌现一股暖热,霎时什么愁怨伤心全都烟消云散了。

  “嗯。”刘惜秀吸吸鼻子,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净,向他保证道:“往后,我不再动不动就哭了。”

  也不会再为此教他不忍、教他难受了。

  是啊,她不是本就明白,自己自小追随到大的常君哥哥,就是个面上倔强固执,其实私底下心软得要命的温润男子呀。

  枉她口口声声说要报恩,要把家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对他,她又怎能这般呕气、不体贴呢?

  “常君哥哥,对不起。”她嗫嚅的开口,“是我想不周全,惹你误会,还让你烦心,以后我不会这样子了。”

  刘常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心底又是暖和又是激荡又是歉疚,乱七八糟得像翻倒了五味瓶似的。

  思虑不周的明明是他,骂人吼人的也是他,天下间也就只有她这个傻姑娘会对肇祸凶手“赔礼道歉”。

  “以后你还是少出门好了。”半晌后,他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啊?”她微张小嘴,一脸茫然。“不出门怎么去卖字画?”

  “照做就对了,还顶嘴。”他神情有一丝古怪,负手就要离开。“我饿了,做点吃的给我。”

  “吃的?喔。”刘惜秀看似不情不愿,脚下却自动自发地往灶房方向走去。“那我去煮,马上就来……你等我。”

  刘常君直到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像她这样的老实笨蛋,出去肯定轻易就给人,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回来。”

  果真笨到极致,药石罔效。

  第四章

  乡试当天清晨。

  刘惜秀仔细小心地将一笼热腾腾的包子用油纸包了,再放进青布巾里,打了个结,顾不得大锅里还熬着清粥,抱了包袱就急急往外奔。

  在大门口,病容憔悴的刘夫人披了件厚披风,在奶娘的搀扶下亲自送刘常君出门应考。

  “君儿,娘对你有信心,咳咳咳……”刘夫人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儿子的大手,“你爹的遗愿,咱们刘家能否重振家声,都靠你了。”

  “娘,孩儿都明白,您放心。”刘常君俊朗的脸庞透着淡定和坚毅之色。“孩儿不会教爹儿您失望的。”

  “好、好……”刘夫人又是欢喜又是感伤,频频拭泪。

  “时辰不早了,孩儿也该出发了。”他温言辞别母亲,可举步往阶梯下走了几步,又不禁回首瞥望了一眼母亲和奶娘身后。

  怎么不见她人影?

  察觉到自己竟患得患失,他不禁悚然而惊,甩了甩头,毅然迈开大步。

  “等等……等一下!”那个熟悉的嗓音上气不接下气地自背后响起。

  刘常君脚步倏顿,难以自觉地猛回头,眼神亮了起来。

  “常君哥哥。”刘惜秀来到他面前,努力抑下急促的低喘,将那只青巾包袱递给他,“这些包子给你带去的。”

  他低头看着那只包袱,伸手接了下来,掌心里传来的温热暖度奇异地熨贴入了心底深处。

  一早不见她,原来就是为了去做这些包子?

  他嘴角微微上扬,想笑,却发现喉头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路上小心。”她仰望着他,轻声叮咛。

  刘常君只能点点头,强迫自己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向位于南城的试场。

  他一定要成功抡元,才不会辜负所有支持自己的力量、和幸福。

  乡试发榜,刘常君果然一举高中,成为今科举人首位。

  消息传来,刘府准备了许久的那串鞭炮,终于得以高高挂起燃放,辟哩啪啦地炸了开来、响彻云霄。

  只是在喜气洋洋的鞭炮声中,户部的限令迁出的最后期限也到了。

  “你说什么?”刘常君尚未自中举的兴奋里回过神来,就被一脸公事公办的户部执令官员的话惊呆了,“明日午时……搬迁出府?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刘公子,啊,不,是刘举人。”执令官员面上客气,口气却很严肃,“三个月前户部已下了公文,还是贵府上的秀小姐收的。公文上明明白白写着,刘大人故世已两年,依据律法,户部本就该收回这座官邸的,还请刘举人莫与下官为难才好。”

  “所以说,公文三个月前就来了?”他脸色变得肃冷,心直直沈了下去。

  “是。”执令官员唯恐他不认数,又被了一句:“贵府上的秀小姐接下公文,若你不信,可以去问她。”

  他闭上双眼,声音低沈道:“我知道了。大人请回吧!”

  “那明日……”

  “明日午时前,我们自会离开。”

  “那下官就能回户部缴令了。”执令官员松了口气。

  刘常君木然地站在大厅里,全身血液像是自脚底流失得涓滴不剩,只剩冷冰冰的背叛和绝望。

  她,究竟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这么对他?

  “常君哥哥……”一个微弱的嗓音颤抖地自他身后传来。

  他眼神冷漠,头也不回。

  “请你听我解释……”刘惜秀紧紧绞拧着双手,脸色惨白,呐呐地道:“那是因为、因为--”

  “娘在寝房里吗?”他淡然地开口。

  她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道:“是。娘她……”

  “我去看看她。”他和她擦肩而过,神色疏离遥远得令她心惊胆战。

  刘惜秀僵站在原地仿佛成了一尊石像。

  深夜,偌大的刘府里,静得像是已无人迹。

  刘常君负手伫立,默默看着春冰薄浮的荷花池。

  眼前唯见满池残枝,未有半点生气。

  逝水流年太匆匆,不过短短两年多,不见它起高楼,却见它楼榻了。

  他知道,这是他生命中最苦、最漫长也最难熬的日子。

  读得满腹诗书经论,日后卖予帝王家,可眼见此时此刻,纵使一身才华,也阻止不了命运捉弄、生活逼人。

  他,就要离开这承载了刘家光荣岁月,以及最无忧无虑童年时光的“家”。

  仿佛生生地切掉了他身上的一部分,血流如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流干为止。

  是,他是满腹怨恨的。

  他恨爹早逝,恨苍天弄人,恨刘家竟会走到人亡家破的一天,恨自己为什么无能力挽狂澜,更恨--

  “常君哥哥。”

  他身子微僵,没有回头,冷冷道:“还没睡?”

  刘惜秀有些紧张地紧绞着双手,低声道:“常君哥哥,原谅我没有早些告诉你。”

  “别说了。”

  刘惜君呼吸一窒,心揪得更紧了。“对不起,我确实不该瞒着你户部要把宅子收回去的事,可当时我想,你再三个月就要乡试了,万一……”

  “我说--”刘常君终于回过身来,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道:“别、说、了。”

  这样的背叛,不啻在他心上狠狠捅了一刀,教他往后如何还敢再信任她?再相信她做的每一件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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