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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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绥传-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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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宁使劲嗅了嗅,贪婪地享受着这难得的、与自然化一的幽谧时光。
  相距百步的临风轩内正端坐着三名男子,皆着长袍。
  其中的黑衣男子正在静静抚琴;而白衣男子则在一旁聆听,偶尔举杯品茗,间或极目远眺,似在思索着什么;年纪最幼的绯衣男子却好像对此并无兴致,一味低头把玩着一块玉石。
  远远望去,黑袍男子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像极了皇上,咸宁竟不小心认错了人,喜笑颜开地朝他走去。将走近时,三人朝咸宁望去,咸宁方才惊觉黑袍男子并非皇上。
  他与皇上虽长得极相像,却比皇上年长了几岁,眼底的沧桑也比之皇上更甚;再望向一旁的白袍男子,只见他肤色若雪,神情雅逸,比之黑袍男子少了几分英气,却又多了一些俊秀;绯衣男子的表情虽有些戏谑轻佻,眼神却极澄澈明净,像个未谙世事的孩子。
  咸宁见他三人穿戴和长相,便知是王爷无疑,遂淡淡施礼道:“不知几位王爷在此,多有打扰。”
  “三哥,五哥,我便说四哥后宫中人,个个是心明眼亮,你偏不信。”绯衣男子爽朗一笑,又问咸宁道:“你可是新进宫的家人子?被封了什么?”
  “六弟,不得无礼。”白衣男子却出言呵斥,又向咸宁致歉道,“我六弟一向没有规矩,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咸宁听他三人如此称呼对方,便知他们分别为清河王刘庆,济北王刘寿和河间王刘开,遂莞尔一笑,“河间王年纪尚幼,顽劣些倒也无妨,济北王无须挂怀。本宫与皇上有约,先告辞了。”
  “宁儿,是你吗?”黑袍男子脱口而出。
  咸宁一脸迷惘地望向他,“清河王可是喊我?”
  黑袍男子站起身,向咸宁走来,声音略有些颤抖:“你竟不认得我了吗?”
  咸宁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忽有些疼痛莫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关之于他的点滴分毫。她微微摇头,笑道:“咸宁可是曾与清河王相识?想必是时间过于久远,我一时却也无法记起……”
  黑袍男子正张口欲说些什么,白衣男子打断他道:“三哥又说笑了,想必是午膳时不胜酒力,如今又有些神志不清了。”
  言毕,便作势要将黑衣男子拉走。他却一动不动,只是怔怔地望着咸宁。
  “小姐,我已经将冰糖玉梨膏送到周美人那里了。等了许久也不见你来,原来你在这里。”檀儿边走边说,走近后忽看到假山石后的三个人,“庆王爷……”她不禁脱口而出。
  庆王爷看向她,惊喜地说道:“你可是檀儿?”
  咸宁不可思议地望向檀儿,“你怎会认得清河王?”
  檀儿眼神有些闪躲,思忖片刻,方说道:“我与小姐幼时在公主府,曾与庆王爷有过一面之缘。”言毕,又看向庆王爷,眼神里多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咸宁神色稍解,“原来如此。还是檀儿记性好,我竟一点也想不起来。还望清河王恕罪。”
  庆王爷稍稍平静,正色道:“无妨,你那时尚年幼,记不起来也是自然。我们还有事,便告辞了。”说完,遂转身离去,另外两人也急忙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玉烟争宠

  【风波起】
  庆王府内,二人已端坐良久。
  寿王无奈地说道:“事情既已过去了那么久,你又何须再提?”
  “我原以为少时之事我早已不介意,但见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竟从来也没有消逝过。”庆王不禁黯然神伤。
  寿王叹了一口气,“没有消逝过又如何?她现如今已是四哥的后妃,况且她已经不记得你,你又何苦再去招惹她?”
  见庆王低头不语,寿王又道:“江南大旱,你且借着这个由头离京几天,等调整好心态再回来。这些天京中之事先由我代管,万不可让四哥发现你还对邓咸宁有情。”
  庆王微微颔首,眸底又平添了一股萧瑟。
  “庆哥哥……”烟雨迷离中,明眸粉腮的黄衫女子含笑奔来。
  彼时,庆王还是万人尊崇的太子,也是先皇最得宠的儿子。
  他一惯孤傲冷僻,却总是在面对眼前这个人儿时,瞬间变得柔情款款。
  每每这时,他总是轻声嗔怪她道:“慢点走,裙子都脏了……”却还是爱怜地俯身为她擦拭裙摆上的泥泞。
  她却总是大大咧咧地一摆手,“不妨事,你快看看我新绣的手帕。”
  他看着帕上硕大的老鼠哭笑不得,却仍旧欢喜地收下。
  她认真地说:“先生说了,‘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你既为太子,就要体恤黎民,万不可做那剥削百姓的硕鼠。知道吗?”
  看着她仰着肥嘟嘟的小脸教训自己,他心中虽觉好笑,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转眼数载,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却已全然都是陌生。
  太子之位被废,母后遇害,贵为皇储的他一夕之间变得一文不名,甚至不得不向自己的幼弟俯首称臣……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被这些变故打磨得坚硬无比,却不曾料到面对她时却还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她就那样手无寸铁而来,他却早已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他几时来过园子,我竟一点都不记得?”咸宁边走边问道。 
  檀儿答道:“小姐那时正痴迷女红,想必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咸宁微微点头,又问:“可是我看他的眼神,倒是有些似曾相识,难道是因着他与皇上相像的缘故?”
  “必是如此,我刚也险些将他认作皇上。”檀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忙说道。
  咸宁若有所思地看着檀儿,终究没有再问下去。
  未央宫坐落在皇宫的正中央,是天子理政和日常起居之所,比之其余宫殿都更为巍峨雄壮,气宇恢弘。
  夜如何其?夜未央。
  未央,象征着连绵不绝、生生不息、永不消散,咸宁从儿时起便喜欢这个名字。
  正殿内箜篌阵阵,咸宁携檀儿入内,见到是裴玉烟,而皇帝正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演奏。
  咸宁的眸底结了一层霜,对皇上冷冷地道:“皇上好兴致。”
  玉烟见她进来,忙起身相迎,“我原是来寻妹妹,岂料妹妹还未到,遂才弹了首曲子给皇上助兴。”
  咸宁落座后,故作轻松地问道:“姐姐寻我所为何事啊?”
  玉烟煞有介事地说道:“冷秋妹妹喝完冰糖玉梨膏后,反而咳得更厉害了。我便想着让你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病症。”
  “既如此,姐姐为何不去宣太医?反而有兴致在此演奏?”咸宁反诘道。
  檀儿轻轻拉了一下咸宁的衣袖,咸宁遂不再言语。
  玉烟面露难色,楚楚可怜地望向皇上。
  皇上笑道:“我原也不知道冷秋病了,这才让玉烟在此演奏。你莫要着急,朕这就随你们前去瞧瞧她。”
  清凉殿内水光浮动,自含一股幽谧的冷香。
  西殿内又绝少装饰,使人身处其间愈觉凄怆枯寂。冷秋斜倚在榻上,面色惨白。
  太医细细诊断后,说道:“回禀皇上,周美人并无大碍,只是偶感风寒。待服过药之后,多加休息,不日便能痊愈。”
  “我午后命人给她服了冰糖玉梨膏,怎么反而加重了她的病情?”咸宁关切地问道。
  太医道:“冰糖玉梨膏只是止咳,并不会加重病情。想必是吃了什么寒凉之物罢。”
  “她今日吃了些什么?”咸宁忙问展诗道。
  “回邓贵人,近日的膳食都是奴婢亲自安排的,并未有不妥。”
  太医又道:“或者是周美人思虑太重所致,她虽是寒性体质,心火却极旺。若要痊愈,还应多放宽心才是啊!”
  几人正在言说之际,却见玉烟入内,“皇上,妹妹,我备了几样小菜,你们不如就在此用膳吧?”
  咸宁看了看满脸忧愁的冷秋,放心不下,便说道:“皇上先去用膳吧,我在此陪陪周妹妹。”
  皇上答应,便随玉烟至东殿用膳。
  东殿与西殿格局大致相同,装饰却大相径庭。
  玉烟喜绮丽之色,屋内装饰也以粉桃、鹅黄和茄紫三色为主,加之悬着的水玉珠帘,那原本凄清的影影绰绰反而给屋内平添一股媚惑。
  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玉烟道:“皇上尝尝看合不合口?”
  皇上微笑颔首,“看上去倒是不错,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妾身母亲是蜀地人,极爱下厨,所以妾身自幼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玉烟一边说,一边为皇上斟了一杯酒,“这桂花酒也是妾身母亲酿的,我入宫时带了一些,皇上也喝点暖暖身吧。”
  二人酒足饭饱,却仍不见咸宁。
  皇上正欲离去,却感觉头重脚轻,一股困意袭来。
  玉烟柔声道:“她们姐妹二人想必正在说些体己话,皇上不如去小憩一会儿,在此等侯咸宁妹妹可好?”
  皇上点点头,“也好。”
  咸宁与冷秋絮语几句,见她熟睡后心下方安。见皇上许久未归,便央檀儿去寻。
  不多时,檀儿回来,说道:“东殿之人说皇上的御撵早已离去,想必是有事回未央宫去了。”
  咸宁闻此心下释然,“如此,我们也回宫去吧。”
  【别有烟红】
  大殿之上,群臣望着空空的龙椅而窃窃私语。
  原来,皇上自登基以来,一直勤勉为政,每日早朝从未晚过一时半刻。
  郑众清了清嗓子,尴尬地说道:“皇上今日龙体不适,各位大人有事上奏的可将奏折留下,无事便请回吧!”众人皆摇头叹息而去。
  咸宁满脸怒容地冲进清凉殿,却见皇上正同玉烟一道用膳。
  二人见咸宁进来,讪讪停箸。
  皇上望向咸宁的眼神依旧清澈,只是脸上充满了歉意。他起身道:“昨儿个为着等你,便多饮了几杯。孰料身子乏困,便宿在玉儿这里了。”
  咸宁怔怔地望着皇上,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她嘴唇紧闭,一言不发,凝视他良久之后,拂袖而去。
  玉烟见势,忙说:“请皇上恕罪,千错万错,都是妾身不应劝皇上多吃酒。宁儿妹妹与皇上感情甚笃,自然是希望与皇上日夜相守。纵使今日如此,也是因为对皇上用情太深的缘故。请皇上念在素日情分上,莫要责怪咸宁妹妹。”
  皇上本自烦闷,听她如此讲,心中的不快竟去了一半。遂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胸。裴大人果然是教女有方。若是后宫中人人都像你这般,必定是一片祥和,又何来争斗?”
  玉烟眼底有一丝酸楚流过,却在须臾之间转为了谦恭,说道:“皇上谬赞,妾身愧不敢当。若论雍容华贵,妾身比不上窦贵人;若论治下有方,阴贵人自然是无人能敌;若论胆识才学,妾身又比不上咸宁妹妹;就是论品貌身段,也是冷秋妹妹当为翘楚。妾身能陪伴君侧,已是三生有幸。从今往后,自当与众姐妹一心侍奉皇上,不敢有他。”
  皇上微笑颔首,“朕的裴美人果然不错。”
  “他毕竟是皇上,你好歹也不该这样。”雕花铜镜前,檀儿无奈地对咸宁说道。
  “檀儿,我今日才真正懂了那句‘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原来一切背叛都来得那么轻易。”咸宁淡淡地说道,眉眼之间全是落寞。
  檀儿叹口气,“历来后宫佳丽无数,几曾见过天子独宠一人?你当初既入宫为妃,就应该有这个准备。”
  “我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男子和别的女人把酒言欢,却还一脸的云淡风轻。”
  檀儿正欲开口,抬眼看到了帘外的皇上,便不再多言,缓步离开了内殿。
  他缓缓地在她身侧坐下,沉默良久,脸上全是悲戚之色。
  咸宁怔怔地望着琴架,仍旧不发一言。
  檀儿在帘外焦虑地张望,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她转身望去,看到了满脸堆笑的玉烟。
  檀儿低声道:“皇上此时正在内殿,还请美人过些时候再来吧!”
  “无妨。”玉烟微微一笑,绕过檀儿,直入房中。
  咸宁见她来,不禁面露愠色,皇上忙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玉烟含笑望向他,“回皇上,郑公公来清凉殿寻你,说是庆王爷、寿王爷和几位大人正在未央宫待驾。我寻思着皇上大约在妹妹这里,便忙过来回禀了。”
  皇上微微颔首,对咸宁道:“我先回去,晚上再来看你。”
  他见咸宁依旧不理,又对玉烟道:“你在这里陪陪邓贵人。”
  玉烟赶忙答应。
  “你先回去吧,我也乏了。”咸宁冷冷地说道。
  玉烟遂起身告退,态度依旧谦和温顺。
  “不知妹妹有何保养之法?这样干燥的天气,妹妹的皮肤竟还是这般光彩照人?”素绚斜倚在绣金富贵吉祥榻上,问玉烟道。
  “并不曾用什么,想必是我素来喜欢吃辣的缘故。”
  “哦?”素绚来了兴致,“这有何干?”
  “嫔妾母亲来自蜀中,据她讲多吃辣子能够活血驱寒,皮肤也能够更好地应对外界天气的变化。”
  素绚若有所思,笑道:“这便是了,所以蜀地自古多美女。”
  玉烟又献上自己调制的杏仁豆腐膏和珍珠鹅蛋粉,素绚自是欢喜。
  二人说笑多时,甚是投缘,不觉已是晚膳时分。
  素绚执意相留,玉烟便不再推却。
  玉烟回到清凉殿时迎面遇见咸宁,赶忙上前行礼,“妹妹可是来探望冷秋?”
  咸宁淡淡地“嗯”了一声。
  玉烟又问:“妹妹可曾用膳?不如我来为妹妹做两样可口的小菜,再饮些我从宫外带来的桂花酒,你看如何?”
  咸宁冷笑道:“你的桂花酒,喝了可是要醉人的,难道我今日也要宿在你这里不成?”
  玉烟面露赧色,思忖片刻,说道:“妹妹可是在怪我?试问,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想要得到皇上的恩宠?妹妹你能够得到皇上大部分的宠爱,我却只奢望皇上的哪怕一丝丝垂怜。我们进宫多时,我难得和皇上有这样的时刻,我只能拼尽所有去保住这一点点温情。”
  她眼睛里渐渐地泛起了水花,继续说道:“自我见到妹妹,便在心里与你十分亲近。任何人都可以嘲笑我,但是我却不想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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