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弃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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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弃终乱-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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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除伤脑筋搭救蒋伯,心里多少也存些埋怨,蒋伯今日踢到梁克寒这块铁板,哪怕侥幸保住性命,一世的威名也算付诸东流。
  好在大家到底是老江湖,商议来商议去,一致决定请汤老板出面做个和事佬。陆重远一死,南州城内也唯有汤老板有此资格身价。汤老板牌头大,名号亮,身后又有一个吴先生坐镇,出面说话,对方必定要给他几分颜面。
  既要请汤老板做和事佬,就先得找出个人做蒋伯与汤老板的和事佬。如此一来,目标便锁定在大小姐的夫婿上。
  众人想的是陆承启虽在汤老板手下做事,可到底是蒋伯的姑爷,大小姐出面,动之以夫妻之情,晓之以翁婿之理,请他出面也并不艰难。
  厅中又有一长辈提醒:“据我所知小陆与梁家颇有一笔渊源。七八年前梁高荣、梁高迅失势,黯返原籍,原是门厅冷落、无人理会,偏偏小陆极力主张老六拉拢梁氏,并多方支持其东山再起。”
  想到此节,众人宛如拨开了万丈愁云,云意却唯有暗暗叹息。他们哪里晓得陆承启恨透了自己,早就连一言一语都不肯同自己讲。更何况这次被抓走的除了父亲,还另有咸新等人。
  咸新一直追随在父亲左右,陆承启若误会父亲早就知晓她与咸新的往事,甚至误会父亲根本就纵容她与咸新,到时莫说出手相助,他不出手助澜,她就要谢他大恩大德。
  然则性命攸关,她又不得不赌上一赌,硬着头皮回医院见陆承启。
  她走廊的拐角坐了一夜,清晨的时候,料知陆承启已醒,那便是一分一秒也再拖不得了。
  她鼓起勇气到病房,却发现病房内空空如也,才要出门同护士打听,林宝琦也推门而入。
  云意便追问他陆承启的下落。
  林宝琦怪到:“少奶奶不晓得吗?昨天晚上周老板来找他,他就出院了,我现在回来收拾东西。”
  “出院去哪里?”
  “自然是去找汤老板。”
  云意但觉心头震荡,再没想到事到如今,陆承启还肯帮她。
  火车站的时候,林宝琦的确没有骂错她,若不是陆承启,随便换成哪一个男人她早就身败名裂、死不足惜,可自己就会一次一次伤他的心。
  这几年来,自己实在是辜负了陆承启。
  云意又问:“结果如何呢?汤老板怎么讲?”
  林宝琦摇头叹气:“汤老板无论如何不肯帮忙,他说最好让蒋伯一气死在梁克寒那里,也省得他再费气费力。”
  云意一惊,汤老板素日最擅长做庙里的菩萨,这绝对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汤老板为什么这样讲?”
  “汤老板的小少爷前两日没了,因为上次受了劫持的惊吓,这些日子越病越惨。汤老板如今只有撕杀郝三通全家的心,想到蒋伯这段时日与郝三通来往密切,那连蒋伯也一并恨到骨头里。所以他非但自己不肯出面,连少爷他也一力拦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汤老板丧子之痛,父亲算是受了郝三通的牵连。
  云意不禁灰下心来,汤老板若不肯相帮,那父亲便再无活路了。
  林宝琦明白她的心思,劝道:“少奶奶别着急,少爷总会想法子的。”
  云意道:“我去找姑妈。”说着便奔了出去。
  云意到法租界的时候,薛笙君已命人备好了车,正欲出门。
  她见到云意便道:“你的事情我知道了,我去见汤明安,你在家等我一等,我去去就回。”
  薛笙君果然去去就回,两个小时后就从英租界赶回。
  尽管才两个钟头,云意已喝了八杯茶。
  薛笙君进门便道:“你父亲的事情汤明安不再阻拦,由陆承启出面见梁克寒,你不用担心。”
  云意送下一口气,犹如溺水之人骤然浮出水面,对薛笙君感激涕零。
  薛笙君道:“我救你父亲一万次你也不该谢我一次,当年围城受困,大家纷纷逃命,汤明安又在外寻欢,是你父亲冒着枪林弹雨弄来的西药,救我女儿性命。他说见到小茵就想到家乡的你,小茵的性命尽管没能保住,可大哥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云意不想其中还有这样一节故事,难怪父亲身陷囹圄之时,嘱托她前来投靠姑妈,一应大小也尽管依姑妈安排行事。
  过了一会儿,云意见薛笙君不甚悲痛了,又问:“姑妈如何劝的汤老板,汤老板会不会突然反悔呢?”
  接下来的话更令云意震惊。
  “我告诉汤明安,如果他不从中阻拦,我就将另一个儿子的下落告诉他。”
  “另一个儿子!”
  薛笙君缓缓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她猛呛了几声,咳得太用力,几乎从眼睛里逼出一滴水来。
  “那是我成亲两年后,有个病歪歪的女人抱着个婴儿来家中,盛怒之下我就命当时还在家里做事的陆重远将孩子溺死。”
  听到溺死,云意骤然心中一疼,薛笙君则凄苦一笑:“可惜没狠心到底,就任由陆重远去处置。陆重远则自己收养下来,假称是他外头三姨太的孩子。那时的陆老六还能称兄道弟,狐狸尾巴一点也没露形,现在想来,他根本就没存好心。”
  云意忍不住打断:“三姨太收养?那……是陆承启!”
  若果真如此,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难怪陆承启被法国人抓进监狱的时候,陆重远不但不救,为推脱罪责,甚至亲手将他推入死亡。
  薛笙君却摇头:“不是陆承启。”
  不是陆承启?三姨太分明仅有陆承启一个儿子。
  薛笙君陷入过往的回忆中:“我原也一直以为是陆承启,三姨太病重时却告诉我,她怕孩子长大后是白养一场,就暗地挑换成她远房表姐的孩子来养。”
  薛笙君猜三姨太后来不仅将真相告诉了自己,她也一定告诉了陆重远,她的意思就是以后无论你们耍是阴谋诡计,都不与我儿子相关,都通通离我儿子远点儿。三姨太倒真是养了一场儿子。
  云意偏就在远房表姐这一处无法理解:“她的远房表姐竟也肯?”
  “她表姐的丈夫身患肺痨,一应治疗费用多亏亲戚们资助,亲戚们又全依仗三姨太,她表姐自己又恐孩子被丈夫感染,所以不肯也得肯。”
  云意仍旧关心前一个孩子的命运:“汤老板的孩子呢,给丢掉了吗?”
  “同丢掉也差不太多,给了从前服侍她的丫头带。”
  “那他现在在哪里?”
  薛笙君在玉色的浅烟缸里熄灭烟火。
  “等你父亲安全了,自然真相大白。如果汤明安不守承诺,那他不仅害死你父亲,今生今世也休想再见他儿子一面,这叫自作孽。”
  

  ☆、破镜重圆1

作者有话要说:  
  在陆承启的多方调停之下,蒋伯破败大半身家,适才平安归来。
  宋咸新摇身一变,离开蒋伯,成为汤公馆的大少爷。
  云意这才明白三姨太的丫头居然是咸新远在北方的母亲,更明白了姑妈那日的自作孽所谓何意——汤老板若一意阻拦,父亲丧命的同时,咸新也难逃厄运,倘若宋咸新一命呜呼,届时姑妈再告诉汤老板是他自己害死自己的儿子,那可不就是汤老板自作孽么。
  云意想来想去,不禁毛骨悚然,姑妈对汤老板的恨意,使她不寒而栗。
  她提着自己的行李,沿着清晨的薄雪道路,从蒋家回陆家。
  今时的陆家已非当日陆公馆,而是陆承启在华格路置办的一处房产。
  这些年来,她总是被各种各样的缘由牵绊,不得随心而为,然则今次试图与陆承启破镜重圆,除却为保全颓势中的父亲一脉,更因感激陆承启。
  在咸新心目中,她无耻且卑鄙,她欠他的债今生今世也还不清了。
  至于陆承启,她可以在有生之年尽职地做他的妻子,他所希望的一切,无论她是否做得到,她都努力去做。
  等有朝一日她该做的事情做完之后,她再将自己这条性命还给咸新,自此就谁也不再亏欠。
  这一带的房子依山而建,借着一场雪意,越显环境清幽。云意爬了好长的一段斜坡,才站在雕花铁栏门前,按响门铃。
  房子是陆承启新购,还未来得及请帮佣,她自己并没有这里的钥匙,倘若陆承启不在屋内,她只好在门前等候。
  等门铃的功夫,一阵风吹过,从铁门上方伸出的松柏,枝头薄雪飘落,打得她一张脸更红更冷。
  陆承启确实没在,出来开门的是陆承启的生母沈妈妈。
  穿过刚刚扫过积雪的花园,云意随着沈妈妈走入空荡荡的屋内,又见到陆承启十五六岁的弟弟沈照言。
  曾经的表姨母与表弟,因从前在亲戚聚会的时候彼此交过面,如今虽转换了一层关系,相处起来还是十分和气。
  不和气的是陆承启,云意已在家中待了数日,他才难得露一次面。
  客厅里见到云意,迎面就是风刀霜剑:“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句话打破了云意与沈妈妈的温馨气氛,云意起身,顿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陷入尴尬无措。
  原来他早知自己回来,她偷眼瞧他,他的神色像是不可耐,莫非他是特意回来驱逐自己离开?
  陆承启果然加了一句:“你从哪来就回哪里去,我不希望见到你。”
  望着陆承启冷冰冰上楼的背影,比云意更尴尬的是沈妈妈。沈妈妈也不多问,只替云意理了衣服,柔声道:“你去楼上喊他吃饭。”
  陆承启如此反应也在云意预料之中,云意答应去了,陆承启正在房间内换下外套。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悄悄走进去问:“晚饭煮好了,你现在吃还是一会儿吃。”
  他回头看她一眼,将外套挂入衣柜中,语气仍是楼下那般锋利。
  “我方才说的话你不能理解吗?”
  云意嗡声道:“能理解。”
  “能理解怎么不走?”
  “我明天再走。”
  陆承启也不多言,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将她的衣服一并收入行李箱内,又将行李硬塞到云意手中。
  云意见他目光坚决,默默离去,走到楼梯一半,却又咚咚咚反身跑回,推开立在楼梯口碍事的陆承启,直接闯入他的房间,将箱内的衣物一件件挂入空着的另一半衣柜。
  陆承启跟进来,并没有阻拦忙碌整理的她。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明天再走。”
  “明天若还不肯走呢?”
  云意自知应付不了陆承启,索性就蛮横了:“那你就去告我私闯民宅,你告赢了我就走。”
  “你怎么晓得我告不赢?”
  只要他不暗中搞鬼,这一处云意就有十成胜算。
  “你花点功夫研究一下,就会知道我们当初的离婚程序无效,你没办法告赢我。”
  陆承启冷哼一声。
  “你觉得你现在同无赖有什么区别?”
  云意掩了衣柜,收好行李箱,回答地也直接:“没有区别。”
  沈照言奉沈妈妈之命,在楼梯拐角高嚷了一声:“哥哥,嫂嫂,妈让下楼吃晚饭,说你们别吵架。”
  陆承启再一次逐客。
  “我要休息,请你出去。”
  云意怪道:“还不到六点钟,你现在睡下晚上做什么?”
  陆承启比她更直接。
  “出去鬼混。”
  云意怔了怔,一动没动。
  陆承启道:“怎么,你不出去,是想陪我一起?”
  最后云意是被陆承启硬推出门的。
  陆承启这一鬼混就是一个多月。一个多月他偶尔回家一趟,每回见到云意的态度也不相同,时而冷时而热,总是令人捉摸不透。
  这般莫名其妙的相处,云意能够忍耐,做婆婆却觉得云意对他太过纵容。
  在陆公馆养成的习惯,云意从不过问他外面的所作所为,可如今婆母既出声,她也不得不打听出陆承启鬼混的地点,悄悄找过去一次。
  别处是万籁俱寂的深夜,七星俱乐部却灯火辉煌,一波又一波的玩儿客们川流不息。
  云意走进俱乐部,水晶灯的银光自高冷的上方流泻而下,一跌在满地的黄金地砖上,待光线复折上来,晃得富丽堂皇中的人眼睛微炫。
  她尽管陆公馆蒋公馆都待过了,却极少有人带她出入这类地方。
  俱乐部的一楼是南州城内顶尖的赌场,楼下白皮肤黄皮肤的人们赌兴浓烈,一片暗波汹涌,忽然楼上舞池因什么缘故轰烈闹将起来,楼下的保镖也就轰隆隆一排跑上去助战。
  这样子的地方,云意不打算多待一刻。
  她远远地走离旋转门,立在霓虹灯闪烁的尾光里等他一等。
  等来等去没有等到陆承启,却等来三个醉酒的英国人,他们或冲自己吹着口哨,或满嘴里说着疯言醉语,或硬来搂她的肩膀。
  因为碍着是英国人,她喊救命也无人敢上前相救,她倒没想到自己一身勇气,情急之下居然夺了英国人手里的啤酒瓶,打得其中一个头破血流。
  这厢打伤了英国客人,不仅惊动了俱乐部内的保镖,更惹来了两个包红头的印度巡警。为平息英国客人的怒意,保镖们一面拿住了云意,一面又请俱乐部的经理出面平息事态。
  那经理先前还向那受伤的英国人不断陪着客气,可越瞧越觉得罪魁祸首像陆太太,于是便不敢乱做主张,只顾得赶紧派人去三楼的客室告知陆承启。

  ☆、破镜重圆2

作者有话要说:  
  云意虽打伤英国人,可自己额头也挨了他们一酒瓶,先前不觉得疼,此刻有黏腻的鲜血从指缝涌出,滴滴答答洒落一地,她才觉得头晕恶心,站立不稳。
  晕眩之中,突然有个人硬来扯她,拉着她往一辆车里塞,她只当又是英国人,还握在手里不放的破酒瓶刷的一下就挥过去。可那英国醉汉的身手突然敏捷起来,她非但没有打中他,手中的利器还被他收缴去。
  车门被掩上,汽车仿佛在云间飞速行驶,她在利用模糊的意识胡思乱想。
  她是不是被劫持了?
  他们是不是要将她卖去哪里?
  南洋?乡下?妓院?
  无数的旧日新闻一齐涌入脑海,劫持她的人居然用手帕替她按住额头的伤口。她左右晃动脑袋,却总是挣脱不开。
  她心中一急,蓦地咬住那人的手腕。
  大概她咬的不够狠,那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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