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为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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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为煞-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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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觉得恶心么?
人到了生死关头,哪里能以常理论之,想着恶心,可并不这么觉得,反而心里生出莫名的情愫。
有点温暖,有点感动,还有一点点的不舍。

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就此在这个人怀里死去,身体渐渐冰凉,也舍不得,让他那双好看如女子般的手,捧着泥土将她掩埋……
他生就一对如寂静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般的眸子,在凝视着她尸体的时候,是否会流露难过的神色?

会的吧,不过希望在此之前,他能找到她放在荷包里的内功心法,其实方才,她拉住他的胳膊,想要告诉他的就是这个。
他的自由,已然被她用蜡丸封好,放进了荷包里。

不知是不是沾了果子汁水的原因,当舌尖与舌尖触在一起,沈青愁猛然感到一阵微微的发麻。
那微麻的感觉,就像一根琴弦,经由一点轻触,颤动了全身。
他不由一慌,虽然清楚已是哺喂完了,却还是迟疑了几秒钟才离开她的嘴唇。

这本无疑是少年男女接触的正常悸动,只是此刻却没有丝毫香艳,更平添了一抹苍凉的心酸。
他盯着花鸢的脸,她抹了改变肤色的药粉,但底子里的苍白死气,还是透了出来而方才的哺喂,令她的嘴角边溢了一滴汁水。
他想也不想,便抬手用拇指揩去。

他也是一番血战,手上有污迹,花鸢脸上的药粉也被汁水晕开了一点,于是越揩越脏。
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纵然没有帕子,用还算干净的衣袖角擦也就罢了,可他脑袋空空的,什么也想不到,盯着那一团怎么也擦不去的脏污,陷入深深的无力当中。

如岸边树上挂着的一片叶子,被呼啸的大风吹断了茎,落进翻腾的大江大浪中,茫然无措,不知道在哪一个浪头打过来,就会粉身碎骨。
这般的恐惧和无力,是从未有过的。

他厌恨这种感觉,唾弃自己无能为力,心中突然生出强烈的渴望——想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不必被人杀得落荒而逃,挥手间威慑他人,强大到无所忌惮,能保护自己……保护花鸢。

沈青愁本天资聪慧,轻功卓绝,魔功在身,虽然受其桎梏,却也因此在武学上获益更多,可是在明月楼的连番追杀之下,一直顺利的他和花鸢,实在只有用抱头鼠窜与狼狈不堪来形容,改换让他厌恶的女装不止,连花鸢也弄得生不生,死不死。

所谓“活者便是真理”,早已经是他的生存信仰,而今次的事情,无形中让他的信仰,无以复加的坚固起来,其深远的影响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

木箱道人眼见沈青愁的举动,虽然心里有些责怪他孟浪,但又思及情有可原,再加上看到他的神情沮丧哀伤,他本也是伤情之人,由人及己,也就化去了那些世俗偏见,同情起他来。

“她吃了……就能活吗?”沈青愁紧盯着花鸢脸上一团不散的死气问道。
“吊着口气罢了,若是要救活,十天之内还需找到一个人。”木箱道人叹了口气,走到敞开的木箱旁继续翻翻找找。
“谁?”
“神医活菩萨。”木箱道人也不抬头,道:“她伤成这样,我也无能为力,只怕只有活菩萨才能救得回。”
沈青愁闻言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个人。

说的这“神医活菩萨”,本姓王,如今已四十多岁,因素来被人称做王神医,或者活菩萨,真名倒没几个人知道。
而所谓神医,自然是医术高明。
所谓活菩萨,自然是仁心仁德。

他并非江湖中人,但江湖中人都知道他,也都不敢得罪他,一来是因为世事无常,谁敢保证没个需要去劳烦人家的时候?
二来,他医术不凡,行医不分贵贱,贫贱者愿为其肝脑涂地,富贵者也诸多相护,其中更有许多不凡之人,能人异世、门派宗主,达官贵人等等,就连昭南王的多年不治的腿疾,也是他治好的。

这样一个人,若是能被他们找到,又有回生果续命,花鸢便活了七八分了。
但是……

“你知道哪里找这个人么?”木箱道人找到个瓷盒,起了盖子嗅了嗅,回头问道。
“……”沈青愁突然表情变得很奇怪,顿了顿才道:“翠龙峰。”
不错,找活菩萨就只能去翠龙峰。
翠龙峰乃峰回山十二峰之一,因为特产药材,故而王神医在此安家多年,然而像王神医这样的医者,常常不会在一个地方呆着,比如一年里,至少会有三四个月在外头,或者出诊,或者寻药。
峰回山离此不算太远,驾车赶过去七八天就到了,可是若是遇上那人不在……

“只在十天之内?”沈青愁追问。
“半点延误不得。”木箱道人说着,将手里的瓷盒递了过去:“这是止血生肌的药,你脱去你的里衣,撕成布条,用这个给丫头上药,然后给她把伤处绑紧。”
说着,他转过身去。

上药需要褪去衣服,这关口实在顾不得男女大防,便交给沈青愁处理,而他自然就回避着。
眼下不容沈青愁顾忌,便照他说得去做了,他的里衣也破烂染血,只能勉强用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撕成布条备着。
尽管是为了救人,当他解开花鸢的衣物,指尖还是轻轻的颤了颤。

花鸢年纪不大,许是身体底子好,这两年发育得也快,胸前鼓了出来,皮肤肌肉因为练武的原因,结识而有弹性,个头也冲上来了,比同龄要高不少,个子一高,身型就拉开了,整个人反而就显得有些纤细。
却不是弱柳扶风的那种病弱纤细,而是骨肉均匀,皮肤细腻柔滑,健康富有生命力的。

只是这具美好的身体,此刻却遍布累累伤痕,还在淌着血,胸前罩着的一件绣花小兜也被划开,给涌出的鲜血染花了颜色。
沈青愁抽了口气,非是让少女的身体迷了眼,而是这衬在白皙的皮肤上,尤显无比凄厉红艳伤口,委实太让人伤心。
他心里一堵,又红了眼,心疼,怜惜,愤怒。

他扶起花鸢,彻底剥了她的衣衫,唯剩下身前的小肚兜,然后用颤抖着手,从她的背部开始上药,在上药过程中,始终感到嗓子眼堵得慌。
后背的伤口尽数上了药,之后让花鸢悬空在他臂弯中,给她肩膀,手臂上上药。

沈青愁脱了里衣未穿外衣,露着上身,因长年习武,四体修长,肌肉精实,而花鸢的光滑的后背,贴在他的手臂上,肌肤与肌肤之间的摩挲,及那莹润细致的肩部臂膀随着他的动作,在胸前若有若无的相触,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后背僵直,全身绷的紧紧,额上冒出了汗。
最后一咬牙,沉下心来,挑起她的肚兜,给她腰腹上,以及胸前……

整个上完药,他已经是大汗淋漓,面红耳赤的慌忙给她用布带绑好伤处,穿好衣衫。
木箱道人听到布料摩挲的声音,知道定是上好药了,便嘱咐了句:“你也上药吧,这药是极好的。”
这人是个闷嘴葫芦,内有乾坤,他翻遍了箱子找出的药,乃是考虑到花鸢是个女子,特地给她用的,不止化瘀止血,若是伤口不深,还能去疤生肌,不过她背后穿胸那一剑委实太深,不留疤是不可能了。

沈青愁将花鸢放在一边,马马虎虎给自己也上了药,背后够不去的地方,就不管了,然后将外衣套上,望着木箱道人的背影道:
“前辈连番大恩,这辈子我都不会忘,日后便是以命想报也使得,只是眼前,我们还得去翠龙峰寻医……有一不情之请,前辈能否助我们一程……”

他们如今只能乘马车,骑不得马,而他也是伤得不轻,咬牙挺着罢了,哪里还能驾车,再说,还有明月楼的人虎视眈眈,所以如若能请动木箱道人相助,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木箱道人这人,外冷内热,尤其是遇到与柳飞红相关的人事,内里就是一团烧着的火,不然也不会授予沈青愁《辕天十三式》。
可就像之前所说,对他而言,是先有柳飞红,才后有沈青愁。
如今他为柳飞红炼制还容丹的药材,被花鸢吃了,正急着在蒂落之前再寻一株来,哪里还能相助他们。

他转过神来,手里拿着一本蓝本,递给沈青愁叹道:“这丫头吃了我的回生果,我还得赶快去寻一颗,剩下的事情便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只记得我告诉你破阵的法子,日后若是遇上,也困不住你,另外你从我这偷学的剑法,还有未尽之处,我这里有本我自创的《辕天补三式》,你若学了,也不用怕方才那人了。”

原来他因为种种原因,本不能将本门剑法传给非本门的弟子,当初便折中了一个办法,他星夜自顾自的练,若是被睡不着的沈青愁撞见,也只能算是他偷学,不能算他亲传授,日后若他闯下什么事,也不能追究在昆仑派的身上。
不过这《辕天补三式》是穷极他一生的武学,自创出来的,绘成图本给沈青愁,也不算是违了本门的门规。

“可是……”沈青愁有些为难,这剑法又不是一时半会能学的,若是明月楼的人回来怎么办?若是他们有更狠毒的诡计怎么办?
“来不及了,我要走了,我已尽了我的全力,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木箱道人顾不得那么多,背上箱子就要走了。

沈青愁是知道他和亲母柳飞红的关系的,也知道他是爱屋及乌,所以心里说是利用也好,说是倚仗也好,总是有所指望的。
而现在他说不管就不管,他拿着那本剑谱,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老天爷的脸,是说变就变的。
日间晴好,到了傍晚时分,远处飘来几片不显眼的云,谁知,入了夜,天空便下起了无声细雨。

雨,夜。
奉安府宛若被笼进蒙蒙雾气中,让人拨不开,也挣脱不得。
日间繁华的街头,如今已清冷一片,卸去了热闹的外衣,只剩下地上被踩碎的枯叶。
一袭黑影,避着灯火处,在隐蔽的小巷穿梭而过。

他在夜雨中奔走,头发被淋湿,额前的发贴了下来,半遮住了眼睛。
而那一双颤颤发抖的臂弯里,横抱着一个昏迷的姑娘。
下山的时候,沈青愁发现马匹早已被杀,于是只得凭着双脚,一路泥泞。
因为花鸢的伤在身前背后,故不能背也不能扛,只能悬空抱着,他亦是有伤在身,气力不济,可想而知那一双颤抖的手臂此刻有多么酸麻。
撑开的怀抱,如在受刑一般。

在这样清冷夜里,这样空旷的在街头,他带着她,如游走的幽灵,到底要归往何方?

得味酒楼里,钱有为查完了家什,也算好了账目,打发走了活计,回身准备去关门板。
走到门口,鼻孔间吸入丝丝凉气,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泪都呛了出来。
他抹了把脸,抬眼望望天,觉得有些冷。
秋末了,一场雨就寒一场啊。

这时候,又一阵风起,雨势见大了,点滴飘了进来,他忙将门关好。
便在门即将关好的一霎,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进来,抓在门板边上。
钱有为一惊,正逢空中打出一道闪电,于是他清楚的看到那只手上,有血。
他圆睁着眼睛,盯着那只手,脸皮子直抖动,想要喊什么却喊不出来。

轰——
云层里打出一声惊雷,惊得他一跳,终于喊了出来——
“妈呀——”

同时,外头一用力,门被大力推开,唬得钱有为往后一退,跌在地上。
待他看清楚,原来外头正是日间离开的沈公子,咦,他的面色怎么这样白?
他的怀里是……
发生什么事了?

钱有为,也就是二宝,怀着许多疑问,说了一句话。
“我说沈公子,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
沈青愁面色很差,仿佛死过一回似地,一手搂着花鸢,抽出另一只手来,剑光一闪,拔剑抵住二宝的脖子,冷冷道:“我需要你的帮忙。”
这架势,不容拒绝。

二宝一低头,见到剑锋上沾着暗红色,外头随风飘进点点雨滴,有一滴便落在剑尖处一点暗色痕迹上。
他打了了哆嗦,三分冷,七分不寒而栗。
这是招谁惹谁了?二宝欲哭无泪,有用剑抵着叫人帮忙的吗?
实在太没诚意了,然而这般没诚意,却是叫人没胆拒绝的。
于是他吞了吞口水,脸上挤出了一朵花,讨好道:
“好说好说,但凭吩咐。”

于是一炷香之后,沈青愁带走了二宝和两套干衣,还有找邻家刘老板那里借来的一辆马车。
大胖坐在屋里,盯着桌子上一串珍珠手串发愁。
这珍珠手串是沈青愁留下的,珠珠有拇指头那般大,倒是个值钱的好东西,本来是一串项链,但一路上给他典当了一半珠子做了盘缠,所以系在一起成了手串。
他留下这东西,说是回报他们的,东西是好东西,可是让大胖发愁的是那人离开时的一句话。
“若是想你的朋友活着回来,就不要声张,明日照常营业,若人问起,便说掌柜的回乡去了。”
大胖愁眉苦脸,二宝,叫你说对了,这二人是沾惹不得的啊。

后半夜,大雨倾盆,闪电,惊雷。
轰轰轰轰——

一辆马车疾行在官道上,车轮每一转,都溅着泥泞,雨水打着车壁板,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如骤急的鼓点一般。
这天气连夜赶路真是要人的命!
车夫带着毡帽,披着蓑衣,心里怨气腾腾,却不敢表露出来。

马车内倒还干燥,车里铺着层层棉絮,只怕是用尽了得味酒楼的所有,也不知大胖厨子有没有私下一床留着今夜自个儿盖。

沈青愁盘腿而坐,花鸢闭着眼,侧身倚靠在他肩头。
她脸上的装扮,早被雨水化去了,露出了真容,那柔软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说不上名字,但很好闻。
到底还是姑娘家。
沈青愁低头看向她,神色复杂。
最终,他在她耳边,也不管她听不听的到,只说:“丫头,别怪我,我想救你。”

花鸢暂时稳定了下来,只是不想睁眼,一会儿意识清醒,一会迷迷糊糊睡着。
此刻也不知她听见没有,但眉间却是一闪而逝的轻轻蹙了一下。
沈青愁深深的呼吸,合目,当再次睁开眼,神情坚定,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解去了自己的衣带,脱下衣衫。
然后用自己的衣带,绑住自己的眼睛,才开始解去花鸢的衣带,拨开她已经沾了湿气的衣裳。

修罗苦心经,乃是一门极诡异又霸道的武学。
有别于寻常武功循序渐进,练习者虽不可一步登天,但自有神奇之处,要比寻常精进太多太快,端的是经脉逆行之法,又需要吸纳许多的外部内力以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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