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为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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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为煞-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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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遇到明月楼的星君之前,她都一直很自负。

当她艰难的杀死了明月楼的火烈、土隐两位星君之后,她的自负荡然无存。

而遇到明月楼的花公子之后,自负不再不说,反陷入了绝望之中。

此时她便在绝望中,做着奋力挣扎,额上现出诡异青纹,使她的脸看起来半人半妖,每根指上流光麒麟趾的前端,都长出一截寒光肆意的利刃,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后,恍惚中残留着一抹抹光影。

她阴风爪的火候,已然凌驾于沈青愁之上,每一击的杀招,如勾魂夺魄的妖异之舞,阴煞却惑乱人心。

然而,还是有人不为所动,花渐离面上始终保持着一抹笑意,似讽刺,似惋惜,似怜悯,落入花鸢的眼里,格外的感到刺眼。

她很想抓烂这张脸,只是始终慢了一步,这让她很憋气。

她这副憋气的表情,却让花渐离笑意更深,他如猫戏耍老鼠一样戏耍着她,用红艳似血的剑,逼得花鸢渐渐失了主动,掉入他的陷阱。

花鸢抓不住他,他却能捕捉到花鸢,他用剑刃在每一次的破绽处,给她留下惊艳非常的一笔,那一笔避开要害,划破她的肌肤,滚出热血如奔放的红梅花瓣,在最美的时刻飘洒出来,溅洒在地上,碾成泥土。

花渐离笑得很美,一种残酷的主宰之美,如一只翱于天际的苍鹰,俯视地上的蝼蚁,用怜悯来装饰他高贵的眼睛。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他爱极了这种凌驾于人感觉。

直到他觉得施舍够了,有些腻味了,便打算结束这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此时那把如血的剑才开始真正发挥实力。

他手中的剑,挥舞出道道红光,犹如在夜间骤然升起的太阳,用耀眼的光芒,狰狞着叫嚣,撕咬吞噬一切黑暗。

花鸢陷于光芒中,无力招架,渐渐迷乱,身体本能的去抵挡无法抵挡的侵袭,不知道为何,这紧要关口,那次溺水时的一幕浮现在她脑中。

起起伏伏的浪翻滚着,化去她所有的力气,挣扎是无望的,心越渐越沉,沉不到底。

令人难受的窒息,麻痹了大脑空洞一片,眼中仿佛看到了,却又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她质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在她的眼中。

那身影欣长,黑衣如墨

是他?!

她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一抹亮光,亮光之中是他的身影——

看清楚了,果然是他!

可是为何,他脸上会有那样恐惧的表情?

“鬼见……”花鸢一颤,低头看去,自己胸口长出了一截剑尖。

红色的剑尖上,带出红色的液体。

有一滴血,顺势滴落……

沈青愁停住急急的脚步,怔怔立在当场,他第一次拒绝相信他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花鸢浑身浴血,麻色的衣裳布料,处处开着娇艳欲滴的血之瑰丽。

她面向着他,神情疲倦,眼神迷茫,似乎看到了他,似乎又看不到,直到最后,终于认出了他来,嘴里无声的唤着他。

然而让他最心惊胆寒的是,便在那时,立在她身后的人,毫不留情的一剑刺穿她的身体。

他离得那么远,却能听到了骨头碎裂,肋骨折断的声音,而那一截剑尖,就那么轻而易举的从她的身体里穿透而出。

“丫头——”沈青愁的轻功,猛然提升到极致,势如闪电一般冲上前去,在花鸢身体一软,摊倒在地前接住了她,而后抱着她一旋身,向后飞离数丈之远,离开花鸢背后那人的攻击范围。

花渐离见沈青愁一惊,暗道,这人居然还没死?

第二念——

没死,现在也该死了。

花渐离握剑的手紧了紧,嘴角勾出一抹自信的笑意。

沈青愁本来是死定了,可是他命不该绝,竟然让他遇到木箱道人,有此人在,他自然是死不了。

木箱道人助他破阵之后,结阵之人死了四个,逃了三个,木箱道人本想离去,沈青愁心里挂念花鸢的安危,知道这次情况不妙,便央了木箱道人助他寻人。

结果人是找到了,却还是晚了一步。

沈青愁半跪于地,将花鸢揽在怀中,迅速点去花鸢几处重穴,为其止血,又忙从怀里摸出金疮药,给她洒在胸口。

而花鸢,嘴里大口大口的涌出鲜血,面色如纸,浑身抽搐,已是说不出话来。

沈青愁慌忙料理花鸢,花渐离站在不远处,正想要欺身而上,却看到当场又现一人,飘然而至,立于沈青愁身边。

那人又肥又矮,面容邋遢猥琐,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背后背着一个木箱。

明明是极是不中看的人,站在那里却不知怎么给人一种高山压顶的逼人气势。

花渐离打量着那人,在脑中仔细回忆,实在想不起任何一丝关于这人的有用信息。

也难怪如此,木箱道人行事本就十分低调,江湖中知道他底细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花渐离不知道此人是谁,却不敢小看,脸上泛出一个似笑非笑,问:“阁下是何人?”

“贫道木箱。”

“原来是木箱道长,在下姓花,名渐离,在下与这两人有私事料理,可否请道长让一让,以免波及。”

木箱道人并不买他的帐,只瞥了他一眼,那神色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看他就像看一个冬瓜似的。

花渐离瞬间被激怒了,从来没有人拿看冬瓜的眼神看他!

木箱道人低头问沈青愁:“这人与你也有仇?”

沈青愁抱着花鸢,抬头恨声道:“烦请前辈替我杀了此人,青愁感激不尽。”

木箱道人微微迟疑了一下,他迟疑并非因为沈青愁让他杀人,而是因为沈青愁的眼睛。

沈青愁的眉眼,神似柳飞红。

柳飞红当年被称为江湖第一美人,可想而知与她的眼睛相似,那定然是生的十分好看的。

方才,木箱道人便是从沈青愁那双生的好看的眼睛里,看到了哀伤、悲愤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感情。

木箱道人暗道,他与这小姑娘……

这木箱道人并不知道花鸢的身世,只因他虽有心相护柳飞红,而柳飞红毁容之后,总是独断独行,不愿与旧人接触,尤其是过去爱慕过她的男子。

虽然他相貌丑陋,又从未表露心意,然柳飞红这等心窍的女子,又岂会不知其中奥妙?为了心中那仅存的骄傲,柳飞红处处躲着他,故而她的行事种种,木箱道人所知有限。

尤其是木箱道人忙于炼丹,不常过问世事,更是无从得知花鸢的身世。

木箱道人侧头看去,见花渐离还立在那里,沉声道:“把一个小姑娘置于死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他抬起手,手中仍旧是一截树枝,便以树枝为剑指向花渐离。

花渐离见状,只道是这怪模怪样的道人托大,冷哼一声,也持起那把冷红的剑。

如果说,花鸢已经能挤入高手的名列,花渐离便可以说是高手中的高手。

所以他一交手就知道了,他错了,这个怪道人惹不得。

花渐离的精明之处在于,他知道惹不得就不会再惹了,能屈能伸,才是好汉,命只有一条,弄丢了就没有了。

于是他一击之后,便抽身而退。

“阁下这笔账,明月楼会记住的!”虽然已经打算逃了,但狠话还是要撂下的。

木箱道人没有阻止花渐离离去,他只是抬手举起方才那根被他当做武器的树枝,另一手的拇指在树枝前端被剑锋划伤的地方摩挲,不知在思量什么。

“为什么不杀了他?”沈青愁恨极了那人。

“他武功很好,身法很利落,我武功虽然高于他,可是若他要逃,我也拦不住。”

木箱道人垂下手,摇头道:“你若想替这小姑娘报仇,练好武功再去找他吧,我不是你的打手。”

木箱道人帮沈青愁,是因为他是柳飞红的儿子。

先有柳飞红,才有他。

实际上,以他的立场而言,他对沈青愁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沈青愁闻言,立即收敛了起来,也不强求,只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花鸢,幽幽而道:“前辈,请恕青愁无礼之罪,烦请前辈再帮我救救她好吗?”

木箱道人长年炼丹,医术方面也有所涉及,故而沈青愁才想请他相救花鸢。

“没用了,她身上这些伤,多处伤及要害,最要命的则是方才那一剑,已然刺穿了她的心脉……只怕是回天无力了。”木箱道人叹了口气,她的伤势他早已经见到了。

闻言,沈青愁不觉一颤,感到呼吸有些喘不上气来。

其实他方才查看她的伤势,已知是如此,只是心里忍不住仍抱着一线希望,可就连木箱道人也这样说,他心里那一小簇希望之火便被无情的掐灭了。

他怔怔的看着花鸢,方才在飞红杀花阵中,他亦受了重伤,此刻却丝毫感觉不到自身的痛感,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怀里的人,抬手用冰冷苍白的指尖抚摸着她的脸庞,顺着她惨白如纸的轮廓勾勒,抑制不住的心如刀绞。

花鸢此时已经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她用力的抓着沈青愁的胳膊,没有察觉自己指上的流光麒麟趾不小心割破他的皮肉,鲜血淌了下来,她奋力的想要说什么,可嘴巴一张,又涌出许多鲜血。

沈青愁抽了口气,伸手去抵住她的背,注入修罗内功为她续命。

“没用的,也不过延长一时半会而已,何况你如此,也只是徒增她的痛苦。”

沈青愁不肯放弃,不过他方才一战之后,气力尽竭,很快便顶不住了。

他喘息着收回手,休息片刻,继续为花鸢注入内力。

如此反复,花鸢看起来似乎比先前强了一星半点儿,可当他收回手,不一会儿她便又要不行了。

“你这样不是办法,这样下去,不止救不回她,连你也要……”

沈青愁目光流连在花鸢脸上,他的心因木箱道人救不回她的断言慌乱不已,竟然双目中渐渐感到了湿意。

他抬头举目,仰望上天,睁到双目干涩,以风干眼中未流出泪。

只是纵然没有泪,那通红遍布血丝的眼里,所流露出的绝望哀伤,又岂是遮掩得住的?

到底何时,他才能不再自欺欺人?

四年的相依为命,便是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花鸢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太多的印记。

如果她死了——

如果她死了——

这世上是否还有一个人可以懂他?

这茫茫天地间,还有谁能和他站在一处?

若是没了她……他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更何况……他方才想起,若是没了她,他的日子的确不用过了。

“前辈”沈青面色茫然的喃喃道:“真的,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这一次,木箱道人竟然没有做声,神情十分纠结。

沈青愁见状,突然想到什么,便如绝望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急道:“前辈,若是还有一点办法,请帮我救救她。”

他双眼通红,死死盯着木箱道人:“求……求你,我求你,你不是说过叫我不恨她了吗?我听你的,我发誓再也不恨了,你日后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是求你,救她。”

这个她,是柳飞红。

木箱道人心中一片感叹,他知这孩子虽然不曾表露,心中却是恨极了他的生母柳飞红。也难怪他,从他出生起,柳飞红就未曾做过一件善待他的事,反而处处害他,这孩子眼渐着就大了,心气也高,这样下去,母子二人迟早反目成仇。

他曾苦口婆心劝说他放下对她的恨意,他也置若罔闻,不想今日为了这小姑娘,竟然愿意发誓再不恨她了。

“这小姑娘是什么人?对你真的很重要吗?”木箱道人问道。

其实,从沈青愁的举动,他早已经看出她对他的重要性,然而还是要慎重确认,因为若是要救她,他也要割舍对他很珍贵的东西。

“她是……”沈青愁气息一堵,垂下双目道:“这些年,她一直跟我一起……她生我生,她死我死,我们的命都连在一起了,你说她对我重要吗?”

木箱道人不一定能完全理解这话的意思,却也不再说什么了,解开身上的绳索,放下背后的木箱,从中取出一物,乃一只小小的寒玉盒子。

他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一枚红色莹润的果子,便是他千难万险才得到一株的回生果。

这果子说是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毕竟是凡间之物,又不是仙家法宝,伤到花鸢这程度的,能够吊着口气就已经是神效了。

之后若是在十日之内,能寻得一位神医,倒还能救活,就看造化了。

只是后面的事,他再不能相帮,他须要尽快赶回无暇谷,趁回生果蒂落之前,再去寻一颗,也不知这次是否能顺利取得。

如今所做的,已是他的极致了,事关他为柳飞红所练的丹药,若非沈青愁如此,他断然不会心软拿出来救一个甚至不知能不能救活的人。

第六十五章

木箱道人俯身扳过花鸢的脸,之前因她被沈青愁抱在怀里,未来得及仔细打量她的脸,这时才看到她额上渐渐消去的青纹,不由微微一愣,但救人紧急,所以将暂疑惑压下,抬手就把回生果喂进她的嘴里。

“吞下去,或有一线生机,就看造化了。”木箱道人皱眉道。
这话,沈青愁听到了,眼中终于有了希望的方向。

花鸢气若游丝,生命正在流逝,感觉不那么痛了,只是眼皮子如铅般沉重,很想昏昏睡去,抓着沈青愁胳膊的手已无力的垂下。
虽然如此,但她意识尚存,知道含进嘴里的是救命的东西,只是——
她咬不动,居然连这点力气也使不上了。
那果子比鸽子蛋略大,又脆生得很,若不嚼烂,又如何能吞得下?

沈青愁急急的催促花鸢快吃下去,但眼看她嘴里滚了滚,并不吞下,心焦不已,只怕她再耽误不得,也不多想,也不嫌脏,忙将回生果从她嘴里抠了出来,放到自己嘴里嚼烂,然后低头哺喂过去。

嘴唇交接,沈青愁只觉得花鸢的嘴唇太过冰凉,更加忧心如焚,哪里敢有其他旖旎的念头。
一片温热柔软贴在了花鸢唇上,牙关被灵活的舌尖撬开,她已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心里自然先是一紧,渐缓的心跳多跳动了几下。
这一阵心悸,倒让她些许生出些生命迹象,脑中居然还有空余的思维还在想,这法子真是恶心。

真的觉得恶心么?
人到了生死关头,哪里能以常理论之,想着恶心,可并不这么觉得,反而心里生出莫名的情愫。
有点温暖,有点感动,还有一点点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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