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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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连城-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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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来了!”楚烬大喊:“什么少谷主!我不是你们的什么少谷主!你也不要替他说好话!凭什么要我回去面对这些不真不假的东西!我分辨不出来我不想面对为什么不可以!”
炎翎晕了过去,寒洲点了她身周几处穴位,蓦地握住我的手,指间的血尚且温热。
“只是不希望你会后悔。”他淡漠的说,转而抱起了炎翎。

我鬼使神差的同他们回去了。
走到练溪河畔,一股萧条之气扑面而来。
我垂眸望着练溪河的水,发觉它似乎流的缓了,水也浅了。
脚下踏过的草泛着枯黄之色,一踩便朝两旁分开了,再不能恢复原先的形状。
琼华谷里的人很少。
从前的琼华谷如春如夏,花草峥嵘,然而此刻唯有落叶凋零一地,竟像是晚秋,好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觉得这不可思议,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
寒洲抱着炎翎,带着我走向空华殿,还未走几步,曲水已迎面而来。
“赶上了么!”寒洲迫切的问。
曲水抬眸望了望我,那一双一向微笑的眼睛里泛着奇异的死灰色。
“没有。”她垂下眼帘,声音颤抖:“谷主薨了。”

薨了。
这个字的意思,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即便我要恨,也无处去恨了。
明明彻彻底底的可以淡忘他了,但为什么心却痛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仿佛将五脏六腑放在熔浆里烫灼着,痛的几乎要落泪。
仿佛灵魂受到了魔障,一切言行都不再由我控制,我抓住曲水的手,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曲水的脸颊上滑落两行泪水。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以为他不会死。”寒洲低低的说:“他说事先告诉你你会着急,只要你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健康的他就好了。”
“结果他死了?”我空洞的望着寒洲,嗤笑:“他怎么可以这么蠢。”
秦栩,你不是很聪明么!你不是善于利用一切么!为什么连自己什么时候会死都算不到!为什么连我对你放弃了你也算不到!!
“不,他在报复我。”我退了一步大笑起来,重重的撞在身后那棵广玉兰树上,“簌簌”落下一地的枯黄,曾经还是洁白如玉的广玉兰花,花海中坐着的紫衣如画,他转头缱绻的朝我笑,我扑上去他为了护着我摔倒,任由我闹任由我撒娇,转眼间化作这一地狼藉,我觉得刺目,只觉得眼睛深处要流出血来,为什么到现在我还只记得他的好:“他讨厌我,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让我难过对不对,他真狠啊……我……”我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我才不会上当,我不会去见他的,就算再痛也不会让他如愿……”

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的四大护法感到绝望。
秦风月这几天扛起了谷中杂乱无章的事务,却丝毫不提有关秦栩的任何事,她不哭不闹,冷定的可怕。
原本,曲水和流觞没有让秦栩下葬,是为了秦风月说不定会想要再见上最后一面,然而,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下葬的时辰是黄昏,残阳如血,没有其他人,只有四大护法。
琼华谷落魄的这段时间里,弟子们都各自离去了,然而那时,秦栩为秦风月失踪的事心忧,却无心管那些留走。
面对着棺木,四大护法各自无言,只想着秦栩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一生纵横,冷酷过也狠辣过,却在最后的那段时间因为一个人而浑浑噩噩,最终这样的走了,所谓一物降一物,大约就是如此。
棺中的人似在沉睡,那一袭紫衣鲜润如初,好看的远山眉宇却还微微颦起,令人心揪。他们都知道,临逝也没有见到秦风月是他一生的遗憾。
四个人之间有着无形的默契,始终没有盖棺,好像在等什么。
等了很久,曲水才开口,她嗓音里带着不自然的沉郁:“放弃吧。”
流觞与寒洲对视了一眼,各自走到棺木两旁。
尘扬土落,掩埋一个传奇的始末。
四大护法行完最后的礼节,离去。
我踏着夜色而来,跪倒在新坟旁。
曲水告诉我,秦栩被箭雨所伤,回谷之后就频频发烧,然而江湖上的势力趁机找上门来闹事,他一面要费心处理,一面要极力寻找我。
真正打垮他的是江湖上传出的我死去的谣言,传的那么惟妙惟肖,人人都认定我死了,然而四大护法还在执著的寻找我的踪迹,这都是秦栩的意思,他不信我死了,虽然那样的不信显得很脆弱。
他甚至将四大护法都派出谷去寻找,自己一人撑起了一个谷,身体情况急剧转下,或许是因为他强悍了一生,宛如神祇,没人料到他的生命也会有琉璃般脆弱的时候,就是一个错过,便永远的失去了。
月色如水,秋风如舞,风月伴你生生世世,这是你真正的心意么?
我抓住地上湿润的土,觉得眼泪流不出眼眶,心干涩的痛,满满的还有内疚。
太久太久没有发泄了,我不敢想不敢问甚至不敢提起,逃避没有丝毫用处,也不可能真正的将你从我的生命里切除。
或许我该为你哭一场,这样,两不相欠。
眼泪夺眶而出,我扑倒在坟前,仿佛要将千疮百孔的心榨干,将所有的泪都归还给他。
秦栩,我不想和你说再见。




32

32、三 净天 。。。 
 
 
“啪”我狠狠的将少林递来的请柬扔在地上。
曲水犹豫了一会儿弯腰去捡,我怒道:“不许捡!”
我气的浑身发抖:“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少林寺这帮秃驴简直是反了!我琼华谷岂能居于末流,同青鲨帮这门派种同期受邀!”
曲水沉默,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秦栩走了之后,琼华谷之前密封的消息似是再也封不住了,如无坝之水一样宣泄入世,琼华谷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今任人戏弄。
我知道我在那些老东西眼里是黄口竖子,少林寺一年一度的参禅大会,琼华谷的请帖分到第三批发放,礼节同青鲨帮,白龙舵那些没名没气的小派一样简陋,实在是受够了屈辱。
我抚了抚额头,觉得疲惫。
“谷主,这些事情就先别想了。”曲水叹了一口气说。
“怎么能不想。”我说:“琼华谷是秦栩的心血,若是毁在我手上,我连死都没脸去死了。”
“其实。”曲水笑了笑:“少谷主能接手琼华谷已经在我们的意料之外了,哪能奢求那么多。”
她的言外之意让我很不舒服。但却又是事实。我真的没有秦栩那么智慧。
“炎翎怎么样了。”
“还是昏迷不醒。”
我呆了呆,叹了口气。
曲水说了一句“谷主早些歇息”,便垂眸退了出去。
越发频繁的会感到绝望,如果他在定不会如此,不论是什么事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还能让人刮目相看。
我瞑目将心头消沉的情绪压下,复又睁开眼,目光落在了请柬的最上端。
镜天教。

******

抵达少林寺的时候,众人皆到了。我只带了寒洲和流觞,将曲水留在了琼华谷照顾炎翎。其实将流觞和寒洲哪一个留在炎翎身边都不大好,我琢磨着便都带出来了。
众人纷纷投来的杂陈的目光,我冷哼一声,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
坐在其中,周遭的人都谈笑风生,却没什么人搭理我。
一时无趣,我四周望了望,望见远处圆桌旁坐着一个背影削瘦的男子,一身红袍,黑发如云,身周空了好些位置,只寥寥站了几个手下,却似是没人敢靠近一般。
那男人仿佛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扭过头来,一双湛蓝的眼睛如深海之冰。
我倏地挺直了腰杆,只觉得那双眼睛看得人心寒不已,那男人微微笑了一下,神色邪魅,复又转过头去。
“那是镜天教的教主,砉醉。”流觞道。
“镜天教……”我重复了这个名字。
“请各位前往参禅。”一个青年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恭敬道。
我随着人潮起身,忽然觉得一道人影闪到眼前,流觞和寒洲一步而上挡在我前面,却见是先前那个和尚。
“秦谷主。”他低着头说:“请在这里稍作等候。”
“为什么?”我皱眉道。
那和尚淡淡不语,我微蜷五指冷声道:“若是我执意要去呢?”
“那就休怪贫僧无礼了。”他拍了拍手,金色的影子重重叠起,伸展,仿佛一堵立起的高墙,挡在四周,竟是出动了少林十八铜人。
“你!”寒洲怒气冲冲的要冲上去,我抬手拦了他一把,垂眸道:“我懂了。”
孤零零的坐在原地,我看的也开了,以后这种日子大概多得是。过了良久,那个青年和尚再次出现。
我冷眼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秦谷主,这边请。”他伸了伸手,面无表情的说。
我慢悠悠起身,流觞和寒洲跟随,却被铜人拦下,那青年和尚道:“只谷主一人。”
心中一沉,只觉得遇上了一趟鸿门宴,斗也未必能胜,胜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我回首望着濒临爆发的寒洲和流觞,觉得自己是被串上绳的傀儡,早已不能自主。
“你们俩乖乖在此呆着吧。”我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我尽量快些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我淡淡的说:“走吧。”

被那青年和尚带到了山崖上的一片白杨林中。
我一直警惕着,负手而行,右手伸入袖中,紧握着帝女。
突然他停了,我太阳穴突突一跳几乎要拔剑,忽然听那和尚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胸口的血蔓延到我脚下,我垂眸看了看,不动声色,继而抬眸望向前方,那个红袍男人站在不远处,右手低垂,掌心笼了未曾消失的绯色烟气,巨大的袖摆悠悠飘动。
他湛蓝的眸子里似是藏了嗜血凶兽。
“怎么是你呢?”他勾唇说道:“我要见你们的谷主,秦栩。”
“他死了。”心头一痛,我冷冷的说:“现在,我是谷主。”
“他死了?”砉醉眯了眯眼,细细斟酌着这三个字,仿佛没听到我后面的独白:“他竟然死了,我不信。”
“有什么可不信的!”我大声道:“难道非要见了他的尸骨才肯罢休么!”
他竖了一根手指摇了摇,微笑道:“非也,我的意思是,他死了,琼华谷为什么还在?”
我悚然退了一步,他怡然笑意下隐藏着巨大的杀意。
“私以为,秦栩就是琼华谷,而琼华谷便是秦栩,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他。”他用脚尖点了点滴,作出评价:“没有了秦栩的琼华谷就什么也不是,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我默了片刻,只觉得他说这话的神色语气与那一日在逍遥门的蓝眼人说不出的相似,不由得冷笑:“你说的我都赞同,只是这都是借口。”我上前一步,在他耳畔冷冷道:“你不过是害怕秦栩,害怕和他有关的一切罢了。”
他浑身一凛,目光化作一片虚无,“我怕秦栩……”他喃喃道:“我会怕秦栩?”他倏地转身抓住我的手腕,恶狠狠道:“我为什么要怕秦栩!他有什么好怕的!就因为他练成了极相思?笑话!”他大力一甩,我被他掀倒在地,抬眸望着近乎癫狂的砉醉。
“你说得对,我就是怕他。”他换了副颜色,微笑起来:“不过他死了,现在我谁也不怕了。”
他死了。
生生扎进心里的针被拔出,又血淋淋的再刺进去,我咬紧了嘴唇,伸手去捂耳朵
砉醉扑上来抓住我的双手,红袍散乱,他的面孔长得极俊却苍白,蓝眸里尽是漩涡澎湃:“现在整个武林尽在我手,堂堂少林派的存亡都在我的鼓掌之间,更何况是你们,但是你们的苟延残喘实在是让我恶心,不如,就此了断如何!”
“你滚!”我挣扎,一股强势的内力从掌心传进体内,仿佛千百跟在扎,我颤抖着望着手不受控制的贴近咽喉,成锁喉状。
“放心吧,一点都不痛,很快就过去了。”他低低的,蛊惑的笑:“如果实在害怕,就闭上眼,想象这是秦栩的手。”
我一僵,只觉得悲恸异常。
如果能一命抵一命,那该多好,他要是还在,该多好。
“你和他一点都不像。”我说:“你差的太多了。”
“是么?”他冷笑道:“这内力便是极相思,普天之下,除了他便只有我有;你看,我练的很好吧。”
他手指微微隆起,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朝着咽喉处最致命的地方捏去。

“少谷主!”
白刃如闪电般飞出,砉醉冷笑一声拂袖,大红色的衣袖仿佛一道屏障,那刃击在其上发出铮然金铁之声,我蓦地缓过神来,丹田中一股微凉的内息如蛟龙出海,我反手扣住他的腕,狠狠推出,势必要捏碎他纤细的腕骨,他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流露出深深嘲讽之色。
我的剑藏在袖中未出,额角布了一层薄汗。
砉醉在寒洲后膝处踢了一脚,骨头“喀拉”锻炼,寒洲跪倒在地,砉醉冷笑着以五指扣住寒洲的天灵盖,掌心绯色的烟云蒸腾,带着奇异的吸引力将寒洲的上半身拉起。
“来,给你尊敬的少谷主行个礼。”他口中念念有词,目不转睛的望着我,似笑非笑,掌风一推,寒洲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他翻转手腕,再次将寒洲擒在手中。
一行血从寒洲破裂的额头上淌下,遮住了他的眼。
我没说话,只是同他对视。
“看来行的不够,你的谷主很不满意啊。”砉醉摇摇头道:“再来几个如何!”
又是几下,磕的极重,寒洲的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满面的血,砉醉笑的愈发灿烂,伸脚踩了踩地上红色的痕迹,碾来碾去。
“住手!”我吐出两个字,恨恨的望着他:“你待如何?”
“我?”砉醉掩口笑道:“让仆从给主子行礼,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有话直说。”
“我希望,琼华谷从此以后没有主子,仆从也就不需要行礼了。”砉醉说。
我怔了怔,风中,砉醉一袭红衣鼓舞,黑发如云,宛若厉鬼。
“少谷主不要……”寒洲颤巍巍伸出手,却被砉醉狠狠的拧到身后,脆弱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寒洲痛得剧烈的喘息,再说不出话来,只能轻微的摇头。
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如果没有我,秦栩不会死,琼华谷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才是冤孽。
寒洲从喉咙深处爆发出哀鸣。
我抬眸望着砉醉,古井无波:“若是我死了,你会放过他们么?”
“当然,我对凡人没有丝毫兴趣。”砉醉耸耸肩,慵懒一笑:“我单纯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你们父女俩罢了。”
父女……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万里青天,好久好久没有再听到有人这么说了。
秦栩,终究是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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