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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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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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竟敢以赤子怨朕!”想到王毛仲在他贬照夜白为凡马、借鲤鱼之嘴禁他上谏之后,今日竟敢当着文武百官、口出狂言,亵渎圣旨,辱谩钦差时,他对昔日的珍宝,已怨恨甚深“该死的奴才!……”

“力士记朕制令!”想到这里,李隆基脸色铁青地命令高力士。高力士忙叩拜着,立起来,在御案右侧执笔录下皇帝的制令:“敕:即令御史中丞崔隐甫,将不忠怨望、辱谩君亲之王毛仲解出禁苑,贬瀼州别驾;即刻启程,不得违捱!并夺其三子之官,随其父往瀼州安置!明义公主仁孝无罪,仍旧于原府供养。钦此。”

“只贬往瀼州!……”高力士边记,心里又对王毛仲只受贬官之罚,深自不安,看来今上仍有怜惜之心。且明义在,毛仲终有归期,他日毛仲归来,岂会饶我么?……”就在他忐忑不安地写好这道制令,呈放在皇帝面前,等皇帝审视、删增、行玺时,皇帝却并不去看那制令,低声唤道:“力士!”

“奴婢在!”

“尔即于中书传朕口谕,将葛福顺等武职官员,于禁中免职,另拟他官回奏!”

高力士听到这道密谕,心头一亮:“毛仲,尔活不成了!”他一边忙着叩领口谕,一边忙着要下殿去,就在这时,皇帝又叫他了:“力士!”

“奴婢在!”

“记朕制令!”

“是!”高力士口里应着,心里又是一动,“好快呀……”

“急驿传递。永州刺使拆封。敕曰:着尔在瀼州别驾途经彼州时,宣朕旨意:赐死!”

写到“死”字时,不知为什么,刚才还切盼皇帝能降出这个字的旨意来的高力士,此时却颤惧得几乎快晕厥过去了。

“力士啊,潘州小儿!”捧着两道制令、带着一道口谕走出集贤殿堂、下了玉墀的高力士,两眼死死盯住自己双手捧着的制令,心中唤着自己的姓氏,警告着自己,“无论尔服紫腰玉、无论尔位齐王、侯;尔,绝不可忘了尔是君王的奴才!……一刻也不能忘呵!”

“怎么,林甫也得此梦?”高力士出殿不久,皇帝正要启驾牡丹园时,承宣太监却向皇帝呈上吏部尚书李林甫呈递上殿的密疏,言他于昨夜梦见玄元皇帝,敕令他上疏皇帝,迅速去京城西南百余里处请回宝像!因梦得真切,不敢不奏云……

“既是如此,且依奏密令林甫寻之,免违神意。”想到这里的皇帝,同时也悟道,“玄元皇帝竟托梦于林甫,一则,念其为我宗室余脉;再则,或亦示我当委其为相?……事若不虚,朕看继璟助朕者,非林甫而谁人哉?”

第二十一章

御史中丞崔隐甫,当日也奉诏在霍国公府中庆贺。

但是,就在高力士从霍国公府邸出走,返回南内缴旨后约一个时辰,他却被本衙一名佐吏,匆匆请回御史台。

在御史台衙门前,出他意料地竟见到吏部尚书李林甫。他正欲相问,李林甫却阻止了他的问话,携他同进了西内。

在西内集贤殿外,他和李林甫齐齐领了两道敕令。李林甫仔细叮嘱一番后,他迅速点齐人役,捧着皇帝敕令,向芳林门而去。

明义公主在女眷齐聚的彩席棚,强稳心神,向来府祝贺的嫔妃、才人、婕妤、美人及各品夫人、命妇祝酒劝馔,但她在应酬之隙,仍禁不住默默祝愿着,盼望今日驸马向宰相进言顺利,能使德高望重的宋老相国,早对君王作极谏,以他那朝野闻名的“刚忠”,促使今上明察奸宄,使中兴之世更趋鼎盛。

谁知,酒未过三巡,公主府邑司令姜丽月却气急败坏地跑入席棚,在她耳畔悄声说了几句话,她陡地立起身子,勉强向各席笑着,告罪:“明义暂不能作陪,请各位娘娘、夫人、公主尽兴畅饮!”

“公主请自便!”彩席棚内务席上,传来一片回应声。

“驸马公呢?”刚出彩席棚,明义便焦急地向身边的姜丽月发问。

“太子太傅岐王爷,陪着东宫刚到。驸马公正送他们去席棚。”

“丽月,快请驸马回内宅来吧!”

“知道了!”

姜丽月一走,明义在两名女官伺候下,象小跑似的,转回内宅,“唉!宋老相国席中而去,这正是他的秉性,你又何必迁怒于力士呢?且他是奉旨而来,你竟说出那种话来,如果他如实回奏,父皇知道了……”想到这里,上次毛仲被绑于午门的情景,又一一重现在她的眼前,她顿时如掉入冰窖之中,从心底进出一个凉彻骨体的寒颤!

“哇!哇哇!……”

刚到内宅门口,便听见三儿的哭声,从屏墙后传来,明义公主赶紧收回心神,远隔着屏墙,边跗边爱怜地说:“呵哟,娘的三宝宝饿喽!”

“好了好了,娘回来啦!”院中的乳姆听见明义公主的声音,也笑着,抱着三儿从院右侧屏墙口走过来。明义见了,加快步子,跑过去把三儿从乳姆怀中接过来。那襁褓中的小人儿,脸和两只露在襁褓外的小手,还是红红的,带着胎色。生了一女三儿的李蓉蓉,有点偏爱这刚见人世一月的人儿,一则是他的脸形、眉眼,简直就象是从驸马的脸面上印过来,缩小了一般。再则,这小宝宝的脾气也那么象王毛仲:平时一声不吭,无论在他的小牙床上,还是乳姆怀中,他那黑亮的小眼睛明明睁着,转动着,可就是不吭声,但如果吃奶的时候慢了些,那就一股劲使性子、哇哇乱叫。小小的嘴儿,嗓门之大,真令人感到惊奇。

“呵呵!别哭啦,三宝宝乖啊!”蓉蓉忙不迭地松开霞帔,中衣、里衬,将奶头喂入三儿的嘴里,可那倔强的小嘴却偏不去吮娘的奶头,还是“哇哇”地哭着,那么委屈、愤怒,正象他父亲,只认一个理字,不管你来硬的,还是来软的。看着儿子倔强地哭着,明义公主既可怜他,却又陡然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强烈的母亲的自豪感:“这小东西,长大了会成为一个栋梁之材的!”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胸口,哼着,把他抱进了内宅的正厢左侧的卧房。“得快些让这小宝贝安静下来!”在坐榻上一落座,明义又焦急地思虑着,“驸马此刻一定气得不轻,让这小家伙冲他笑一笑,他,或许能听我的劝告……”

“公主,驸马公回内宅来了!”就这时,姜丽月喘着大气,一头撞进内卧房来,禀告说。

“快请——”

“不用了!”明义还未吩咐完毕,王毛仲的声音已从门帘外传来。听着这含糊不清、鼻音很重的声音,明义心里一沉。但她很快意识到什么,忙命邑司令,“丽月,领着众人院中歇息去吧!”

“是!”姜丽月应着,领着乳姆、两女官出了房门,同时,打起珠帘,叩请王毛仲入了内卧房。

出乎明义公主意料之外,丈夫的脸色虽被酒染得深红,使他更象自己怀中的这张小脸;但他的眼神却安详,平静。明义偷偷地吁出一口气来。可敏感的她突然又觉得丈夫这种神情是反常的!因此,她那刚刚放下去的心,转瞬间又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哇哇,哇哇哇!你这五品官儿,可真够气派啦!”毛仲并不问妻子叫自己回宅为什么,径直走向妻子身边,俯下身子,伸出手来,去刮那小鼻蛋,小宝宝被这一刮,止住了哭喊,睁眼去看谁在刮自己的鼻蛋,毛仲乐了,想把他抱过来,明义公主忙笑着说,“别,让他吃奶吧,好容易才不哭啦!”

“好好好!老子不抱你,五品官儿,还吃娘的奶汁过日子,真气派!哈哈,五品官儿!”

“驸马!你,你别憋气了!”明义越来越看清,毛仲是气极后又狂饮了一肚皮酒,强作欢颜,她隐藏起忧虑,强笑着劝丈夫,“宋相国也并非对你,他对力士,我们这一类人,都是如此呵……”

“公主!这还用你劝么?”毛仲呲牙笑着。但明义看着他这异样的笑,心里却倍觉凄楚,再也忍不住了,一勾头,泪如雨下。

“你哭甚么啊?公主?”毛仲感到了,他忙走过去,以其鲜见的温柔,抚着明义的肩头,娓娓地说,“你以为我毛仲在为宋老相国的事气恼、伤心么?唉!公主,谁见过四季不变的年月呀?谁见过只开不谢的牡丹呢?天时、草木都要循序来去、兴衰,人世又怎能没有品流尊卑呢?我毛仲活了大半生,真可笑,今儿方知此理!……公主啊!你说得对,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中,有君,有臣,有父,有子,但绝不会有你、有我!我们,嘻嘻,只是今上的珍宝,象照夜白,莹锋剑……而绝非臣,也绝非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今上把我们并未看成匹夫!我们只是他手中的宝贝,珍器!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配和省台大臣议说朝政。虽然,你是公主,我是国公!我想起了,照夜白也是一品神马,封了侯的呢……”

“驸马!”

“公主,你甭担心!毛仲我从今以后,要象玉花聪那样,只驮着今上冲啊、跑啊,绝不乱叫狂嘶,绝不再去理睬天下兴不兴、衰不衰的鸟事!”

“驸马!你,你醉了!”听见毛仲口中竟说出这种话来,明义由焦虑变得焦急了。一下站起来,正色制止着丈夫。

“公主!你,你错了!”毛仲从妻子肩头上收回手来,一下坐在榻沿上,说,“我醉了大半生,今儿才刚醒了!”

“你真不管天下兴亡么?”明义掩住胸怀,抱着三儿,冷冷地问驸马。

“本国公只管御马不得狂嘶乱叫!”

“任凭奸佞欺君败国?”

“君是圣明之君,奸佞有台省大臣制伏!”

“驸马,你不应再说酒话了!”

“句句清清楚楚,何来酒话?”

“难道你忘了守德遗言:要你替他多诛几个误国谗奸?”

“守德?”听明义提起李守德,王毛仲从榻上抬起上半身,仰着头,四处看了一看,终于看见了挂在帐头鎏金钩上的守德遗刀,他嘻嘻一笑,过去取过遗刀,摇晃着,走向冷冷注视着他的明义公主,说,“他如果懂得了我王毛仲今儿知道的道理,他,就不会把头送到太平公主的钢刀之下啦!”

“你、你懂得了什么道理?”明义后退两步,逼视着王毛仲,问。

“公主,你也该懂得了!自古以来,什么昏君、明君?我们今上该算明君了吧?可天下一太平,他照样听不进逆耳的忠言!为了奸佞的甜言蜜语、为了使臣工们只会说那谄媚颂扬之辞,连社稷安危也不顾!守德和我这样的奴才,何苦用这项上之头,去换社稷的平安?”

“扑通!”

明义听到这里,忍无可忍地将三儿一下子掷到榻上,顺手从毛仲手里拖过守德遗刀,颤巍巍地恭捧在怀中。

“公主!你、你这是?……”

“毛仲将军!”明义公主脸色变得苍白,庄重地呼唤着王毛仲,辞语严峻地说,“父皇提三尺莹锋,独闯虎穴,两度除奸,使大唐朝有国强民富、万邦来朝的今日,岂可与古来平庸之君相提并论!奸宄欺君,或潜居宫禁,或捧笏省台,虽明君如太宗,亦所不免;要在刚直之臣,见微知著,劝谏不巳,使君父因兼听而明,方是臣子之道,今将军稍受其挫,即废志改节,妾虽女流,亦视为不齿!更不忍将军对英豪遗刀,信口雌黄,肆意玷污!”

“哈哈哈哈!公主!”谁知毛仲听了,却仰头大笑起来,回答说,“你真不愧大唐朝中女中英杰!可叹呵!”

“可叹什么?”

“可叹人人皆知‘兼听则明’,但真能兼听之明君,世有几人?真能兼听,母后因何无罪被废身死?真能兼听,天下稍兴,何以便要兴师动众,大告成功于天地?……公主啊公主!真能兼听,何以近年来言官又如前朝,形同虚设?而武氏、林甫之流,却大为今上倚重、宠信?……毛仲还要说:守德因痴愚而丧身,毛仲从今而后,要‘明哲保身’了……”

“叭!”

“啊?”就在王毛仲边说着、边去抱三儿时,突然觉得耳畔一股冷风袭来!紧接着,便看见眼角一道白光闪过,他下意识地朝旁一让,肩头上已重重地着了一下!他陡地转过身来,却见明义公主浑身颤抖,泪如泉涌,一手执着刀鞘,一手挥着守德遗刀,刀背向着毛仲。

“公主这是何意?”

“毛仲!尔可是七尺须眉?”

“……不错!”

“本宫要你不改初衷!生,要为大唐朝而生,死,要如守德将军那样,为国壮烈捐躯!若以七尺须眉,只知家而不知君父社稷,只知己而不知天下百姓,则本宫当亲挥此刀,灭尔庸碌匹夫!”

“……”

“霍国公中厅接旨!”

毛仲尚未答出话来,房外院中却传来这声宣呼。

义愤填膺的明义公主,忽然从这声宣呼中,预感到了什么,她一下子收刀回鞘,望着丈夫,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王毛仲却仍处于大醉初醒的状态中,思索着明义刚才的话语,没有理会院中的宣呼。

“驸马公,快!中厅接旨!”公主府邑司令,久不见王毛仲应声而出,急忙上了正厢阶梯,站在卧房珠帘外,向里头催促着。

“中厅接旨?”王毛仲这才省悟过来,忙朝门帘前走去,明义却也回过神来,走上去,拽着毛仲的袍袖。

“公主放心,毛仲接旨之后即便回宅!”王毛仲似乎听到妻子此刻的心声,停步望着明义,宽慰地说。

明义心事重重地点点头。放开毛仲袍袖,伸出两手,为他戴好国公王冠,掸去紫袍下摆的尘土;末了,又深深悔疚地,用右掌去抚摸着刚才自己用刀背砍击过的丈夫的肩头……

毛仲陡然间从心底涌起一股热烘烘、酸楚楚的浪潮;他的眼睛湿润了。他轻轻地将妻子的手从自己的肩头上拿下,小心地攥在自己的掌中,朝妻子凝视片刻又深情地一颔首,便撩开珠帘,出房去了。

“臣,毛仲跪迎圣旨!”

霍国公、龙武将军王毛仲,大步穿过内宅与中厅相连的曲廊,进入中厅,然后下了阶梯,踏上甬道,来到本府正门,跪地迎旨。

“哗!”

只听中门外的驻轿毡前,响起一声猛掀轿帘的声音;王毛仲想:“力士这阉儿,也要抖威风啦!”他想着,抬起头来一望——

崔隐甫?!

御史中丞崔隐甫?!

王毛仲心里一沉!

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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