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歌之天下无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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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歌之天下无殇-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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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我眨眨眼,桃花眼中春水魅惑,似是在劝我不要冲动。

到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手松了,缓缓垂下来。

“今晚风清月朗,良宵美景,更有本世子这位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绝世佳公子陪在一旁,你们俩就不要净做这些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事妨碍本世子赏月吟诗了!”萧遥收回玉扇,风流浪荡地摇着,完全不见适才被挽幽姐为难时的尴尬,大大咧咧笑道,“本世子已经对过两局,现在轮到你们了!”

挽幽姐伸手过来握了握我的手,微微一笑,笑容却满沾忧思。

我不忍扫兴,只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无意中瞅到不远处月光下的含笑花丛,脱口道:“夜兮芳华隐,含笑人执含笑枝。”

萧遥见风莫醉许久都没有回答的意思,冲他挑了挑眉,笑呵呵道:“疯子醉,快接!实在接不上的话,就认输吧!”

还是没有回答。

三杯酒,眉微皱,眼未抬,顷刻便已饮尽。

萧遥微微一愕,仿佛有些诧异风莫醉竟然一言不发忍受他的胡乱搅和,随后瞅向我,继续玩世不恭地张狂道:“阿萱,你先别急着高兴,看看你出的什么破句,半点文采意蕴都没有,分明就是在敷衍!所以,你也要罚一杯!”

我无语瞥了他一眼,不想把气氛弄得更糟,抬手斟了一杯饮下。

他摇着玉扇,仰头望了望天,又扫视了我们一圈,感慨道:“看来大家今晚都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不如玩点别的?”他沉吟片刻,道:“不如就说酒名吧?说完酒名说茶名,说完茶名说奇花异草……接得慢的就罚酒!”一颗脑袋凑过来又转过去,桃花眼中开出璀璨魅惑,“怎么样怎么样?”他将玉扇搁在桌案上,微抬下颚,兀自继续道:“这里本世子最大,本世子说了算!我们四个好不容易聚齐了,要喝酒就痛痛快快地喝,这么不愠不火的,真让人憋得慌!”

沉默。

也就是没有人反对。

于是——

“本世子先来,离人醉!”

“忘尘。”

“青漓。”
……

“疯子醉!你输了……”

“花椒……”

“什么花椒?是花雕,阿萱,你错了,罚两杯……”

“这一次不算不算!挽幽她没准备好……”

“世子,你重色轻友!有本事你代喝!三杯……”
……






、旧日伤心君知否(三)

月至中天,灯挂枝头。

清滢流华水般漫开来,已分不清到底是湛湛月光,还是盈盈灯火。

青釉杯中,酒映明月,涟漪细细,碎华点点,像琥珀色的梦,漾漾的,幻成了绝世的花,开在心底。

澹澹月光中,或言笑晏晏,或横眉佯怒,都沾染了浓浓酒香,醇厚绵长。

只是不知,下一次樽前同醉,又是何时?

四人都已有了醉意,至于谁为最甚,倒是难以评断。

“再来再来!”萧遥有一搭没一搭地挥着扇子,兴致高昂。

“等等!”挽幽姐忽然端着酒杯,斜眼看他,缓缓道:“我想和世子再单独来一局,不知世子肯赏脸吗?”

萧遥愣了愣,看着月光下那张洇开淡淡酡红的脸,半晌,摇摇晃晃地凑过去,勾出一抹邪魅风流的笑容,调戏道:“这个自然是没问题,只不过……要换一换赌注,如果我赢了,挽幽能给我什么呢?”

“哦?”一泓秋水流转过去,胜似花开刹那的动人心旌,潋滟朱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带了难以抗拒的魅惑,“你想要什么?”

萧遥再次呆住,很快又笑了,气息逸在挽幽姐脸上:“如果我想……一亲芳泽呢?你是不是还敢赌?”

我也呆住。

萧遥发呆,大概是被那种酒后媚色所迷,而我,则有一大半是因为担心,担心他这么肆无忌惮地调戏,会被挽幽姐一巴掌掴回洛阳城去,到时候局面只怕难以收拾。

然而,更加令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这就是……你心中所想?”挽幽姐竟然软软靠过去,白玉莲藕般的手搭上萧遥后颈,整个人如闲花醉落幽潭,细长睫羽下,是媚眼如丝,秋波流丽,“都说靖边侯府萧遥世子风流多情,温柔乡中倚翠偎红,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却原来,也不过如此。”紫色发带微松,似是承不住如瀑墨发,一绺青丝越耳垂下,像是垂到了心底,轻轻挠着,挠出一枕灼热瑰丽的带着魅惑的梦,而那朱唇里散开的气息,不必靠近,也能感觉出是如兰如馥,“从去年六月初见开始,你就纡尊降贵一路跟着我,出生入死百般讨好,原来竟只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吗?”

我抖了抖,连杯子都握不稳了。

素来游戏花丛风流不羁的萧遥也添了些许尴尬,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扶上挽幽姐肩头又立马放开,半晌才别过脸,冲着我们讪讪笑道:“看……看来,结果已经出来了,最先倒下的人是——”

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已经无法再开口。

他的唇,已被封住。

被另一个人的唇封住。

潋滟的,清丽的,含了幽香的唇。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挽幽姐居然吻了萧遥!

酒杯“哐当”倒在桌上,我僵硬地挪动视线,向风莫醉求证,却发现他却微皱着眉,心思仿佛飘到了九天之外。

难不成他也醉了?

“你当真没有别的心思?”柔柔的话语逸出销魂的魅惑,眼波流转间唇已分离,挽幽姐微微仰头,忒眼望着萧遥,泠泠月光洒落,勾勒出透了淡红的侧脸,如凝霜雪的下颚,白玉般的细颈。

“你说,我配不配嫁给你?蓝家的女儿,攀不攀得上王侯?”往日的幽然被酒洗过,洇染了醉意,糅合出清而艳、幽而媚的醉颜,她轻轻说着,像是情人的呢喃,眼角似乎有泪渗出,“我嫁给你,好不好?”

多么勾人心魂的话,可萧遥却没有半分惊喜的模样,只是僵着脸,怔在那里,木偶一般。

忽然,一坛酒被抛过去,他抬手接住。

“想痛快喝,就另找地方!”抛酒的是风莫醉,他抱了另一坛酒,拂衣转身点过一旁的树干,朝远处掠去。

“好!”萧遥终于缓过神,迫不及待地应道,小心翼翼扶开挽幽姐,冲我使了个眼色:“好男儿理当大肆痛饮,你们两个姑娘,就别跟着来了!”

身形一掠,影若惊鸿,转瞬便消失在花木夜色深处。

回头看向挽幽姐,却见她正半跪于短榻上,左肘撑在案上,手支下颐,墨色青丝绸缎般自一侧肩头滑落,遮住了侧脸,因而看不见她的神情,只隐隐感觉有透骨的悲凉逸出。

我想,这一次她大概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少了两个人,适才尴尬诡异的氛围变得安静起来。

半晌,我从底下摸出一个白底蓝藤的酒壶,在挽幽姐面前晃了晃,扬起笑脸道:“姐姐,别理他们,我早有准备,另外藏了一壶酒,比他们的更好!”

她缓缓别过脸,冲我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哀伤。

我假装没有看到那双幽深眸子里泛出淡红泪意,依旧笑呵呵道:“要不要尝尝?”

将短榻搬到一旁的月桂树下,并排躺下,仰头透过色调深浓的树叶望着天,望着那一轮亘古不衰的明月。

明月映入瞳孔的影像并不完满,被桂叶裁剪得支离破碎。

“我刚刚是不是很傻?”叹息般的声音浅浅传过来,宛如花谢时的韵调。

我怔了怔,笑道:“不是,再傻也没有我傻!”顿了顿,举高壶,偏头眨了眨眼:“也不对,我们都不傻,他们两个才是大笨蛋!”

挽幽姐亦偏头笑了,脸上眸中已没了适才销魂的媚色,流出月光般的幽然,然而醉意却还未完全消散。“你肯定以为我醉了……”她忽又别过头,仰面凝视上方,“我大概……也真的是醉了……”

我想起前些日子关于萧遥与四公主婚嫁的传言,忍不住试着问道:“是不是世子做错什么事了?”

良久,带着些许自嘲的轻笑声响起:“错的不是他,是我……原来,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愿娶我。”

“挽幽姐……你……”我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言辞也变得有些不利索。

她偏过头来,忽然问道:“小笺,你这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一愣,半天,怔怔开口:“不知道。”

“可我这一辈子,活着就是为了嫁给他。”嫣红的嘴角缓缓弯起,依稀是花开姿态,却带着花落的苍凉,眼眸里一泓秋水漫向远方。

手上的酒壶往下一沉,我愕然道:“你真的……想嫁给世子?”

“我当然想嫁给他,我怎么会不想嫁给他呢?”笑从无声到有声,揉碎了无人知晓的伤情,“我想嫁给他……我一直想嫁给他,已经想了十三年了……”笑到有泪溢出,湿了脸颊,“蓝挽幽这辈子活着,本来就是为了嫁给他……”

层层月桂叶间开出伶仃的细小花朵,浅得泛白的柔黄盏儿,浸染着如水月华,愈发玲珑如玉,散出浓郁的清雅芬芳,盖过了酒味。

“挽幽姐……”我伸手扶上她的肩头。

“可是,他还是不肯要呢……不肯要呢……”黑发从肩头滑落,泻尽凄凉的喃喃声如风散开,“你说,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不够好吗?”

我看着身畔哀伤失态的女子,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轻轻安抚。

果然,她也有人所不知的过往,隐藏的辛酸。

许久,耳边传来幽幽话语:“小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风轻轻撩过,桂香飘散。

“今天……是我爹娘的祭日……他们,是同一天过世的。”

我心下一紧,好半天才开口劝道:“姐姐,要是难过的话,就说出来吧。”

挽幽姐静静躺在榻上,眸中映入不分明的影像,开口前又冲我挤出一丝微笑:“你放心,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从来就没有……”脸偏回去,眸光向夜空,“爹是痼疾难愈死的,纵然他行医一生,也终究救不了自己。而娘,随后就跟着去了。临终前,他们只交代了一件事——”语声顿了顿,听不出音调起伏,“要我,好好地嫁入侯府,好好地,报答侯爷的恩情。”

我微微一愕:“报答侯爷的恩情?不是说,当年你爹救了侯爷一命,对侯爷有恩吗?怎么会是?”

十几年前,靖边侯萧安远奉旨去比较偏远的南蛮一带平息一场叛乱,后途经一处瘴林,为毒物所伤,幸得一江湖郎中所救。萧安远为报救命之恩,对其许下儿女婚姻之诺,所以才有了后来萧遥与挽幽姐的婚约。这件事传闻已久,几乎街知巷闻,难道其中竟别有内情?

“恩情?”混合了讥讽与悲凉的笑声细细浮开,“是啊,究竟是谁对谁有恩?”

又是半晌的沉默,像是要费力扯出掩埋的记忆,“我出生在南边偏远的一个小镇上,那一年,镇上被卷入战乱中,许多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旧日伤心君知否(四)

一切其实与坊间传闻没有多大出入,只是传闻毕竟是传闻,再接近真相,也终究不过是局外看客消遣赏听的故事。因而,局内人的辛酸,没有人会知晓,也没有人会关心。

那一年,南蛮忽起叛乱,短短五个月便攻占了七个城镇。

那一年,长安第一公子谢流觞尚在北边平定诸国进犯之事,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前乱未息,又出新乱,无疑是雪上加霜。由此可见,太平盛世有多难求。

南蛮战报越过迢迢山水千里急至,呈到那双操控天下的君王手中。天子震怒,金玉高台上文书掷地,群臣噤言。随后,一道旨意传至靖边侯府,因伤休养的靖边侯萧安远再度挂帅。

那时候的萧安远,还是年轻英武的将领,眉目俊朗,是无数儿女崇敬仰慕的英雄。烽火连天中从容应对,血海滔滔里傲骨铮铮,一柄长枪出神入化,成就不朽功名。然而,就如传闻所言,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他,竟不慎迷路,闯入了毒雾缭绕的瘴林里,恰逢一蓝姓郎中入山采药,才得以获救。

萧安远身上本就有战伤,又被毒雾侵入,所以体力不济,只得在那郎中家里休养了几日。离去之时,他欲留钱财酬谢,奈何蓝家夫妇因他平定叛乱、还一方百姓安宁,早将他敬若神明,死活不愿接受,甚至双双跪地推拒。

百般争执之际,萧安远忽然听到几句模模糊糊的稚嫩童音。他向一旁迈了两步,视线透过支起的残破窗户,落到院中。那日是晴天,暖阳正好,小小的院子里,药草稀疏,像是蒙上了一层倦怠的光雾,小辫有些凌乱的女孩屈身低头,嘴里哼着乡谣,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似是察觉到远远投来的目光,女孩偏过头,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忽地咧嘴一笑,发间别的一朵蓝花微微颤动。那一瞬,萧安远的心里忽然闪过另一个调皮乖张的身影。

于是,一桩姻缘就这样定下。靖边侯世子与蓝家女儿的姻缘。

而那一年,蓝家的那个女儿才四岁,整日将小辫拽得歪歪扭扭,喜欢摘花拔草看蚂蚁的年纪。那时候,她甚至还不叫挽幽,有一个很普通很简单的小名,被玩伴们用稚嫩的嗓音毫不客气地喊出。四岁的她并不知道,在那个暖阳融融的上午,她偶然回头,朝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叔叔天真一笑,会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

那晚,父母在床前含了欣喜的泪告诉她,她将来会嫁入侯府,成为贵不可言的王侯夫人。她并没有明白多少,听得昏昏欲睡,然而接下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却让她猝不及防。

爹爹特意为她重新起名,蓝挽幽,挽蓝衣兮采幽意,多么雅致的一个名字。自此,她不允许再和同伴们疯疯闹闹,不可以爬树玩泥巴,不可以唱不合适的乡谣山歌,而要学着捧起书卷,提起墨笔,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家里并不宽裕,然而给她的一切却仍旧是最好的。水波逶迤似的蓝裳,是上好绣纹丝帛裁就,屋室内,帷幔精雅,古琴香案,书墨氤氲,原本药草稀疏的小院被改成了她的花圃,一年四季清芬不绝……

草长莺飞的春日里,她独自坐在窗前,指甲一次次被琴弦磨断,有时候能隐隐听见远处山泉见的欢声笑语;邻家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的顽皮小哥哥,不再用泥巴偷袭她;镇上那个最刁蛮的小丫头,也不再向她炫耀新得到的漂亮发带……

周围的人都知道,她终有一天是要嫁入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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