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直与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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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正直与白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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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正偷偷抬头看着白真真这一系列举动,吸了一口冷气。新主人可能是不会用柴伙打人,才拿错了拿了不该拿的一头伤到了手指。不过也就是划破手指的伤,她竟然做得如此夸张,又是上药又是裹绷带,应该是故意小题大作,找个合适的理由来好好修理他。他有些惊慌,忙如捣蒜般磕头:“下奴让主人受伤,罪该万死!请主人狠狠责罚下奴!”他知道等会一定有一场腥风血雨般的惩罚,不知道还能不能讨得食物有力气逃回去;如果伤得不省人事逃不回去,让管家自己找上门来,那下场更加悲惨。这样想着,阿正不禁有些惊恐。
白真真看着阿正有些害怕全身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是连支撑着跪姿也很耗体力的样子,也觉得可怜。她不想因为生郑大人的气而为难他,毕竟郑大人是郑大人,阿正是阿正,就算是同一个灵魂,也可以看做两个人;就像白痴和白真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样。她蹲下来,伸出手摸了摸阿正右手上的脉搏,才发现他身上的伤竟然好了许多,看来郑大人已经自己疗过伤了。郑大人不想用药其实也是有道理的,因为是药三分毒,什么药都有副作用,如果能通过自己的功能修复身体自然比上药好很多。可是阿正的身体依然很虚弱,想起阿正这七天因为守灵被禁食,应该饿坏了,她故意撅起嘴调皮道,“罚你吃东西可好?”
阿正心里揪了一下,这“吃东西”是王府里的一种刑罚,也是非常侮辱人的方式。这吃的“东西”,往往是污秽肮脏的东西,也有可能是根本无法下口的木块,石子,泥巴……吃了这些东西,有时候呕都呕不出来,在胃里翻腾难过要好几天,比起显在明处的伤,这种刑罚更让阿正痛苦,更让他耻辱到无地自容;他有时候宁愿挨上几十鞭子也不愿受这种惩罚;不过现在这个特殊时期,这种刑罚倒是比起痛打一顿好,至少还能让他保存一点体力好逃跑。阿正强忍着心中的屈辱,低头道:“是!请主人责罚。”
白真真白净的脸上浮起一阵暖色的欣喜,她心想,这阿正还算不错,至少不会像郑大人一样随便拒绝别人的好意,不会惹她恼火。她拿了火钳子,往炉灶里掏了掏,从煤灰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圆滚滚的焦黑色物体:“你把这个吃了吧。”
阿正看着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煤炭而已,还好没有太脏也不会太硬,吃下去说不定还能压住一点饥饿感,他一把抓过狼吞虎咽吃了下去,那黑黑的东西不怎么的就瞬间下了肚。阿正嘴里竟尝出一股香甜的味道,没想到饿了这么多天,连煤炭也那么那么美味。
白真真倒是被他刚刚的举动吓了一跳,吃得那么快她也没办法阻止,皱眉问道:“喂,你吃烤红薯都不剥皮的吗?”
刚刚吃的是烤红薯?阿正十分吃惊,新主人竟愿意给他吃那么珍贵的食物?他真有点后悔刚刚没有细嚼慢咽而是囫囵吞枣,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一次机会能吃到红薯,他竟然没好好珍惜,细细尝出究竟是什么味道来。但转念一想其管家的话,又觉得可悲,因为他现在的用途是给主人割血,只有吃好一些,或许才能生出一些血来。再加上前几天他的血基本流尽了,新主人当然要给他点吃的让他快速生血。他低头请罪:“主人恕罪,下奴低贱,从来没有吃过红薯;下奴肮脏不堪,怕弄脏主人的食物,所以禁止在厨房干活,也不认得那是红薯,不知其吃法。”
那红薯的确烤得焦了点,但白真真平时就喜欢把红薯烤出一点焦糊味道来反而香喷喷的,那是平常老百姓的烤法,那黑乎乎的样子露不出本色,生在王府里的奴隶没见识也是情有可原,毕竟王府不喜欢那种土里土气的食物,她又问“那你平日吃什么?”
“回主人,按规定,奴隶不能和人吃一样的食物,只有和马牛一样吃糠饼和豆饼,每日一餐。如果发现奴隶吃了人吃的东西,会被责罚。”阿正低头,规矩回答。
白真真没想到王府对奴隶会这么严苛,如果是其它地方,奴隶至少能领到粗粮做的馍馍。这么想来,郑大人平时吃的也不是人吃的东西,常常看到郑大人在天庭的朋友从天庭带回来珍馐送给他,比如说人参果叶子做的抹茶糕点,蟠桃榨的果汁,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很精致的菜肴。不过郑大人都是把食物分给阎王府的人,人人有份,白真真也吃过几次,次次都是终生难忘的美味。白天吃糠饼,晚上锦衣玉食,这么跳跃性的生活郑大人怎么受得了?
白真真看着阿正有些心酸,骨瘦如柴而面色青黑,这七天守灵已经把他折磨成没有人样了。可气的是按照郑大人的要求还得送他回去继续过这么猪狗不如的日子,这孩子可怜啊。不管如何,至少今天得给他吃顿好的。这么想着,白真真故作嗔怒:“你看你这吃相这么难看,吃得一嘴黑乎乎的,”她递过一个水桶,“门外有水缸,你去舀水洗洗脸,再顺便打一桶水回来给我。”
“下奴遵命。”新主人是嫌弃他肮脏吧,阿正提着水桶走了出去。
白真真摩拳擦掌,准备大展厨艺。


、平等梦的真实性

阿正领命提着水桶出去了,门外有一个小院子,篱笆围着,院子里种了几盆花,摆着一个水缸。阿正走过去,打了半桶水喝了下去,又洗了洗脸。他看看身上的伤口,竟出奇地好了不少,看来昨天睡得不错,对伤口也好。最近一个月来,只要能睡上一觉,伤口便可以神奇般的愈合不少,但是并没有任何人给他涂药的痕迹,就像是身体自己能处理伤口一般,让人不得其解。
能安稳睡那么长一觉,而且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新增的伤口,说明新主人对他是不错的,并没有半途把他踢醒让他做事。昨天看来是他半途晕在路上,新主人用马把他拖回来,再把他扔在厨房的角落,让他饱饱睡了一觉,今天晌午才把他叫起来,而且并没有用暴力的方式。虽然她骂他低贱……
不知道为什么,阿正心里涌出一丝痛楚,每天他都会被骂成低贱,为何偏偏今天心会难受,会觉得不好过?难道是因为昨天那个奇异荒诞的梦?新主人会对他笑,告诉他人和人相处的道理,因为他身上有伤还让他骑在马上……这果然是梦吧,没有人会这样对待一个低贱的奴隶。新主人骂他低贱,他应该高兴,至少把他从不切实际的妄想中拖了回来。
他喝饱了水,回味着当时烤红薯的滋味,觉得身上的力气回复了不少。他竟然觉得,如果不是管家要他回去,他也想继续留在这儿,即使他的用途是喂血祭祀,享受几天吃饱肚子的日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况且新主人至今没有责罚过他,也没有用锁链绳子绑缚他,可能是因为觉得他伤得重,应该逃不掉;如果她不是要用人血作法的巫医,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现在,他身上没有锁链,又在新主人视线范围外,应该快点逃跑才是。他将一桶盛满的水悄悄放在门口,便拔腿就跑。
白真真见阿正老久没回来,觉得不对劲,从厨房窗子一望,见阿正已经跑出老远了。难道郑大人又回来了?正准备自己回明王府?要回去至少等吃饱了再走啊?她忙放下手中的活去追,朝阿正大喊着:“喂!你别跑啊!”
阿正发现对方追来,忙朝山里陡峭的地方跑去,他以为白真真一个女孩子,走不来险峻的地方。他一下从山坡上滚了半截,找到一个站得住脚的地方,又踩着只容得下一只脚的山路,手攀着树枝继续走着。
白真真本来是山里长大的,这点山路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她身体轻盈又练过武功,两下就追了上来。一手正准备拍上阿正的肩,却没想到阿正一侧身躲了过去,白真真手一落空,身体重心失衡。只听她惨叫一声,脚一滑竟摔了下去,下面是万丈悬崖,阿正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白真真身体悬在空中。
阿正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救白真真,按照管家的指示,现在正是天赐良机杀人灭口的好机会!他原本不主动杀她只是怕自己这几天身体虚耗太厉害而打不过她,不如先逃了再说。但现在,要杀她只要轻轻一松手就能办到,回去了他会因为完成了所有的指示而少受到很多惩罚,而且杀了这么一个割奴隶血的巫医也不会让他良心太难安。为何他偏偏下不了手?也许是她刚刚有点求救的眼神,也许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也许是因为她给了他一些吃的,他对她有些感激?无论如何,阿正竟鬼使神差把她拉了起来,虽然他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白真真余惊未消,抓住阿正的手怒视着问道:“姓郑的你疯了?你刚刚差点害死我!”
姓郑的?新主人是不是弄错了以为他叫阿郑?也罢,其实名字这种事情对于一个要死的奴隶是没有意义的,她喜欢怎样叫都可以。刚刚的逃跑将所有的力气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身上几处大的伤口也裂开渗出血来,痛得阿正嘴唇发青,他不想反抗,也应该没有力气反抗。看刚刚白真真追他的时候的动作,也应该是练武之人,即使反抗也不一定能成功。阿正便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搭着眸子,不作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
白真真觉得奇怪,如果是郑大人很可能会反过来嘲笑她走个山路都要摔跤,反正不会是这个低眉顺眼的样子。难道这是阿正?也不像啊,阿正应该会马上认错吧?不管了,先把人拉回去再问个明白。
白真真拉着阿正的手臂不放,阿正就这样顺从地被拉着走回了厨房,脸上带着一层冰霜,白真真把厨房门一关,翘嘴道:“不经我允许,不许出去!”
阿正就在原地呆呆地站在厨房中央,不说话,也不下跪,眼神迷茫。
白真真“你为什么要逃跑?给我说清楚!”
阿正不语,他低着头,想着不能告诉她管家的话,反正都是死,他也不想下跪求饶,死前至少想保持一点尊严;他抿着暗青色的嘴唇,眼神黯淡无光看着地面。
白真真的思维渐渐清晰起来,这个人应该不是郑大人,郑大人要逃她绝对追不上。那么说这个人是阿正了?她还以为他是个被教育得一点都不敢忤逆的奴隶,没想到竟然是个暗藏祸心的,竟差点把她害死?然后现在显出一副倔强的样子给他看,他该有多有个性?她感叹自己社会经验少,太不会看人了。不过他能在她掉下去的时候拉她上来,应该还算有点良心。看在这点良心的份上,她不想发火,先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说。
“阿正,你知道逃奴有什么后果吗?”白真真看了看他右肩上显眼的奴隶烙印,故意试探问他。
阿正轻声回答:“按照法律,如果被捉回来,交由主人处理。如果找不到主人,便削断手筋脚筋,打碎全身骨头,再剥皮或刨肠,活生生挂在午门口示众,直到血流干死去。”
白真真继续问:“那我要是向官府报告,说你不仅逃跑还试图谋杀主人,你会有什么后果?”
阿正心里一冷,咬着牙说:“下场当然更加悲惨,凌迟处死算是轻的,”他低头,“而且下奴是王府出身的人,王爷会下更重的刑罚。”
白真真听着有些心惊:“那么说,你要是下定决心要逃,就是只能成功不可失败,否则后果很严重?那么刚刚我摔下去的时候,你明明可以不顾我继续逃跑,又为何要拉我上来?”
阿正继续低头不语,他自己想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自己可以逃过一劫却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低头垂目,一脸迷茫,而他的迷茫中又淡淡显出一种直楞的傲气。
见他不说话,白真真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叹了叹气,干脆实话实说:“我们江湖上的人最讲一个义字,你刚刚没乘此机会杀了我,我也不能去向官府举报让他们杀了你。”
阿正寻思,刚刚新主人的态度一直很奇怪,她没有直接将他报官,只是试探着询问他逃奴的后果,应该只是威胁他,毕竟对于一个巫医来说买来一个奴隶也不容易,不能白白浪费。然后现在又找个理由不杀他,该是让他对她感恩,从而好谈下面的交易。接下来的交易大概是让他心甘情愿地割血,或者是做什么毒药的试验品,特别是那种需要自愿的实验。既然如此,他也算逃过一劫,不如先顺着她的心意,假装配合,再慢慢思考逃跑的事情,或是等着管家来找他回去,于是他噗通一下跪下,顺从地说:“下奴感激主人不杀之恩,万死不辞,愿意为主人做任何事情。下奴血多,愿意为主人割血祭天;若是要试药或做解剖实验,下奴亦甘心配合。”
阿正恢复了奴隶恭顺的样子,白真真却听得脸都黑了:“哦,原来你逃跑是因为以为我是那种丧心病狂喝人血的巫婆?我呸!割人家的血来祭祀是要遭天谴,天打雷劈的!”她把脸气成了一个包子,委屈地嘀咕道,“我只不过是因为有一次看到一对孤儿寡母太可怜了,母亲病得快死,眼看小孩没人照顾,便勉强割了一点血祭奠了一次,祛了那寡妇的病,没想到就被人传成这个样子,”白真真看了看阿正又气鼓鼓地加了一句,“我割的可是自己的血,不伤天不害理的;我那么宝贵我的血,若不是同情心太泛滥了才不愿意做这种亏本生意,下次就算是有金山银山堆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再损失一滴血。你这么来想我,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听着这话,阿正原本浑浊的眼睛慢慢荡开一缕琉璃般的清透,他第一次抬头仔细地看着面前的新主人。以前的他一向垂着头不敢多看主人一眼。作为一个奴隶,他所要关心的只是怎样能更好地服从主人命令而不被责罚,其它人发生什么事与他毫无关系。唯有这次,他对面前这个新主人产生了兴趣。她面带愠怒,洁白的脸颊染着红晕,却不像是主人对奴隶的压制性的怒气,而且似乎怕他误会而慢慢解释的感觉。通常情况下,主人对奴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怎么会顾忌奴隶对主人的想法?奴隶对主人有任何想法都是大逆不道的。而她,竟然会在乎他是否会误会她。面前的这个人所说的话,对阿正来说是一种震撼,她是把他当人来看的。阿正开始相信那个梦的真实性了,那个很美的仙女对他的微笑的片段仿佛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
白真真见阿正一直有些愣愣地看着她,不像是奴隶低顺的眼神,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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