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直与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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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正直与白痴-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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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真真见阿正一直有些愣愣地看着她,不像是奴隶低顺的眼神,也不说话,白真真依稀还记得郑大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的高贵和低贱是靠人的品德而不是靠身份来分辨的,只要是心里有清高的品质,就算是跪着的奴隶也依然可以傲视那些高居权威的权贵们。”当时觉得郑大人是在开玩笑,现在才发现他是在谈自己的遭遇。她忽而觉得有些脸红,马上转过身去: “我就知道,那个姓郑的瞧不起我,你也瞧不起我,你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表面上依顺谦虚,背地里鄙视别人,心高气傲到不屑去争辩的地步!”
“下奴不敢!”阿正规规矩矩叩首,即使白真真是背对着他,他的姿势也如此标准,不带一丝怠慢,“下奴不该擅自揣测主人心思,迷信谣言,请主人责罚!”阿正记得,第一次见到新主人的时候,他似乎也听到类似的话,她说他心高气傲;他心中涌出一阵久违的欣喜,那个美梦竟然是真的。
“你不是喜欢被责罚吗?”白真真又转过身来,手里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我让你尝尝被削的滋味!”


、新主人的不正常

“你不是喜欢被责罚吗?”白真真又转过身来,手里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我让你尝尝被削的滋味!”
阿正眼睛里刚刚燃起的光芒又暗淡了下去,他竟然天真的以为新的主人会把他当人看,原来不过是玩弄他的前戏,最终他还是会像案板上的肉一样被宰杀:“主人请随意。”话是这么说,阿正的心却似乎沉入了冰冷的海底,身上的沉伤旧疾叫嚣着,竟然到了一种无法忍受的地步,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新主人的酷刑。
却见白真真右手一把刀,左手掀开一块湿布,抓起案板上的面筋。那面筋是刚刚阿正去打水的时候白真真在厨房里和好的,现在正好拿来出气,她手中的小刀流利地向面团削去,长溜溜的面条便像雪花一样飞了出来。一边削一边嘴里嘟囔:“叫你瞧不起我,叫你瞧不起我!”
阿正怔了怔,这算是什么刑罚?算是什么阵势?她只是在拿面团出气吗?想起王府的一些个刚走路的小孩儿,有时候被跌倒了会对着地面一阵猛踢,骂地面太硬。这新主人的心性竟如小孩子一般,拿物件出气,让人觉得好笑。新主人宁愿拿真的物件出气也不对他进行惩罚,看来是真的好人,他依稀觉得新主人和那些王府的人对他不一样,嘴角不自觉燃起一丝微笑,这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笑,而且发自肺腑。
白真真侧眼看着他笑了,竟忽而两颊染红:阿正的笑起来很美,他的脸虽消瘦,还有一些浅浅的伤痕,并透着青色,眼下有的一层深黄色的眼袋,却因此显得有些青涩。深深的眼窝,浓厚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无一不显示出他英俊的轮廓。和郑大人不同的是,他的笑透了几分醇厚和单纯,干净得一尘不染,也藏着一丝羞涩的内敛。这笑容,像是破冰的春水,镶嵌着暖色,描画着一副桃之夭夭的景象。白真真看着,觉着心里一股暖流,也不知不觉笑了,她努努嘴,透出一丝娇俏的顽皮:“怎么样?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削面手法吧?去,帮我把柴拿来生火,还有把刚刚你打的那桶水拿来,我们今天做刀削面。”
她刚刚在说“我们”?阿正愣了一下,他心中暗喜,新主人竟然用这么亲切的词来称呼他,还不嫌他脏允许他做厨房的活,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来她刚刚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出气,也是为了作面吃。他高兴地听从吩咐做事,以前就是别人拿着鞭子抽他,他也没有那么卖力的时候。
两人忙碌了一会儿,一锅热腾腾的面就煮好了,白真真盛了两碗,上面浮了几片青叶子,她端到房间的桌子上,把板凳摆好,招呼阿正过来:“来,坐!我们开饭了,你一碗,我一碗,不够还可以下面。”
阿正惊了一下,主人做面竟然给了他一份,还邀请他一起吃?他垂下头,跪在地上,低声道:“下奴低贱,不敢和主人同桌。”
白真真心里倒是坦然:“谁说你是奴隶了?你叫我主人,你就是客人,客人和主人一起吃饭,有什么不行的吗?”
“下奴受了奴印,终生便是奴隶。”阿正眼中露出自卑和难过。
“那如果你是奴隶,你是不是该得听主人的话?那你也该坐过来吃。”
看着白真真亲切友好的笑容,阿正的身体比思想先行动,往前一倾真想坐上去。才惊然发现自己已经陷进去了,人家几句好话竟让他产生如此违反常规的幻想,他暗暗掐住自己的伤口,加强痛觉,给自己一个警告。记得以前世子小时候也有对他好的时候,命令他坐在椅子上,哄他说把他当朋友看。没想到刚刚坐到椅子上,世子便马上报告王爷,说他意图不轨想造反,竟私自坐世子的位子。王爷听到后怒不可遏,拿藤条抽打、拿滚烫的油浇他的臀部,又将他死去活来折磨了三天三夜,再吊在树上示众,但这也就罢了,他毕竟犯了规矩罚在他身上也是应该的。最让阿正伤心的是,王爷为此烧死了五个奴隶,理由只是他们在场也不阻止阿正的行为。 阿正还记得,王爷阴冷地踩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告诉他是奴隶,是连牲畜不如的东西,是要永远被人践踏的,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妄念和自己的想法。至此以后,阿正除了老虎凳外就没有坐过任何凳子或椅子。
为什么一离开王府,他竟然把兴了那么久的规矩都忘了,就因为几句好听的话?竟然垂涎那碗根本不属于奴隶的面,还想坐主人坐的凳子?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造成什么后果?阿正痛骂自己,又向白真真表示:“下奴是奴隶,猪狗不如,不是人,没有资格享用任何主人的东西,也不能坐主人的位子。“
白真真见他真的不动,也不强迫,把面从桌子上端了下来,放在他面前,上面搭了一双筷子,她煽动睫毛,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你不喜欢坐是吧?那就在地上吃吧?”
“下奴也不能享受主人的食物。”
“这不是主人的食物,是客人的食物!所以你可以吃。”白真真把自己那一碗面也端了下来,竟然席地而坐,坐在他面前,嬉笑着说道,“阿正你是真聪明人,不喜欢坐板凳,坐板凳不沾地气,不能和大自然融合。你知道谷物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吃东西的时候坐在地上,食物可以感受大地的气息,吃下去可以达到融会贯通的功效,对身体是有好处的。还有你应该像我这样盘腿坐着,”白真真一本正经盘起腿来示范,并合十念叨,“这样才吃东西能采天地灵气,将身体处于一个最健康的状态来吸收食物的营养。”
阿正惊愕地看着白真真,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接下面的话了。她刚刚不还在生气吗,现在竟然作出一副傻乎乎的憨笑样子,似乎把刚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从一开始,她就用一些不该形容奴隶的词来形容他,现在又发出这样一番奇谈怪论来,为什么新主人如此不正常,如此与众不同?


、卖傻为博君一笑

白真真认为阿正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便像上瘾似的想再看一次。阿正老是板着脸或是露出或惊慌或悲伤的表情,所用的语言也只有什么“下奴知错啊,请责罚啊,请重重责罚啊,万死啊”真不知道他的人生经历过什么才会是这个样子?郑大人明明是非常神气且自信的人,怎么一洗脑袋便成了这样。她很希望阿正能开心一些,所以使出浑身解数装疯卖傻逗他一乐。没想到试了一下,竟然不奏效。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她是出了名的活宝,就算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也能逗得那些师兄姐哈哈大笑,然后再被师父臭骂一顿。没想到她引以为豪的技术在阿正这里却碰了壁,他的脸就像是被腌过的黄瓜,耷拉着很难看,继续坚持叨咕着什么下奴不能吃人的食物的话。白真真有点丧气了,难道她要烽火戏诸侯才能博他一笑?
以前她买来的奴隶也不是这个样子,做了吃的,最多客气几下就吃下去了。从来没有这样固执地坚持自己猪狗不如的。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既然敢逃跑,就是有志气的人,又怎么会有如此奴性?这个人到底是骄傲呢?还是自卑呢?还是骨头太硬呢?她非常好奇。
白真真问:“你真不吃?你不吃饱怎么能有力气逃跑?”
“下奴不敢再逃跑!请主人放心!贱奴是不能吃主人吃的食物。”
就知道是这句,真是快把真真气死了,看来要使出绝招了,她霍地站了起来,指着他鼻子骂起来:“胆小鬼!这么怕规矩!就算是奴隶也可以吃人的东西!自己的命才是要紧的,饿了什么不能吃?就像我也可以吃奴隶的东西一样!我示范给你看!”说着白真真从旁边一个篮子里掏出一个糠饼,反正她也养了马,所以买有糠饼。她一口咬下去!咬得牙生疼!她忍了忍,捂着腮帮子,斗气似地瞪着阿正。
阿正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着急道:“主人,这糠饼您可吃不得啊,从不吃糠饼的人吃了会胃痛的!”
白真真一边咀嚼一边有点委屈地说:“我饿了,我才不管!都怪你不吃刀削面,害得我吃这么硬的东西!”
虽然阿正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上当,不要信以为真,但这一次他真的被感动了。他一直想,新主人不是真的对他好,也不是真正把他当人看,刚刚她不也说他是最低贱的奴隶吗?或许她现在正是玩性大发,想捉弄捉弄他,以前世子像她这个年龄时也是喜欢玩弄他,骗他说什么天下大公,人人平等。如果他心里有一点动摇,做出一点违反规矩的举动来,世子就马上报告王爷给他最严厉的惩罚。
但是,世子绝对不会和他坐在一起,也不会自己去吃糠饼来表示来逼迫他吃面。而且白真真一点不像装腔作势的样子,他不肯吃面,她就真的一口一口去啃那僵硬的糠饼,并认真的咀嚼,再咽下去,一会儿已经吃了一小半,似乎嚼得很辛苦,但是却没有放弃的意思。以前那些捉弄他的人那里肯做这样的事,做戏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
“主人,下奴愿意吃!”阿正冲口而出,不知为何,他不想让面前这个女孩受到任何的伤害,不愿意让她再去咀嚼干涩伤胃的糠饼。即使是自己会被惩罚,也顾不得了。
竟然中招了?白真真不觉得自己的手段多高明,看来阿正逗起来也挺好玩的。她把糠饼往篮子里一扔,把筷子递到阿正手里:“你会用筷子吧,嗯?”
阿正有些迟疑地看着筷子,白真真马上吓唬他:“你不会用我就喂你吃!“
“下奴会用!”阿正忙回答,他拿起筷子有些笨拙地吃了起来。筷子这种东西,他只在三岁前用过,那么久没用,十分生疏了。再加上他的手前几天刚被拶子夹过,手指依然红肿,他忍着痛埋着头继续吃着,眼眶竟泛红了起来,不想让新主人看到他的表情。
他怎么能受得起她对他的好,他或许会害了她。他必须得想办法马上逃开这个地方才好,不然会给她带来麻烦。
阿正跪在地上埋头苦干,一会就便吃了个精光,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白真真也坐在地上吃下了自己那一碗。
白真真看他吃完了,便问:“你要不要再吃点?我还可以煮。”
阿正摇头,眼睛望着地面,依旧裹着一层雾。他低头,不想让白真真看到他噬着眼泪要哭出来的样子。他算什么?凭什么得到她这么多的好处?在王府里,只要对他一点好的人,王爷都可以用来作为威胁他的手段,最后都下场凄惨。渐渐的,他甚至所有人都对他狠一些,这样至少他心里能好受一些。
白真真看着阿正那么快吃了面,便毫不掩饰地露出胜利者的姿态,问道:“觉得我的手艺怎么样!?好不好吃?”这刀削面,是白真真专门找一个山西白案师傅学的,她学过武所以削面的速度很快,削出来的面一点不黏糊,很利落干净,凡是吃过的人都说好,她对此很有自信。
“很难吃。”阿正嗫嚅着回答,其实这面很好吃,素面裹着甜酱,面头劲道,丝丝入味,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一顿。但是他能承受得起她对他的好吗?白真真过于温暖,暖得他想远离。
白真真愣住了,果然是和某个姓郑的一个灵魂吗?一个奴隶也敢这么说话?她细细想来,说这个话也比说下奴该死好,看来逗弄他的计划已经起作用了,便回了一句:“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干净?哼!扯谎!阎王会在生死簿上记你一笔,到时候让小鬼咬你一口。”
阿正觉得好笑,这新主人果然幼稚,如果世界上真有赏善罚恶的阎王,怎么会让这么多不公平的事发生,让好人惨死,让恶人肆虐得逞?这么想来,阿正有些悲凉。
白真真把碗筷收到桌子上,看着阿正皱眉,觉得有趣,觉得阿正比郑大人好玩多了,就像是养了个大娃娃在家里。白真真有个爱好,看见小孩子就想欺负一下,比如说捏捏脸蛋,刮刮鼻子,再玩玩先给一块糖再把糖变不见之类的把戏,看着小孩子找不见糖着急的样子,白真真就欢喜。阿正有着像小孩似的简单,又很依顺,就算欺负欺负也没什么后果,正符合她的心意。
如果以后都能这样逗逗阿正就好了,阿正也会露出更丰富的表情出来吧……
这么一想,白真真竟感到异常伤感,如果不是郑大人,她很想把阿正留在身边,想让他更开心一些;不要一天愁眉苦脸,或是那种强忍着痛苦却不敢表达出来的样子。郑大人侃侃而谈的远大目标,她一点不想弄懂,他是阎王,神通广大,为什么非要把所有的痛苦加在这样一个瘦弱的奴隶身上?回到王府,阿正依旧会每天承担让人想象不到的痛苦。但是就算她现在就算不把阿正送回去,郑大人也会自己回去,如果他自己回去,会不会因为是逃回去的而受到更重的惩罚?她不敢想。
想起“逃奴”,白真真灵光一闪,有句话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郑大人要做事也得依照民间的规矩来吧?如果阿正自己逃了,就是逃奴,逃奴什么下场谁都知道。逃了几天,阿正背了个逃奴的名声,如果回去王府也就是死,即使是郑大人也不敢回去,他毕竟是有任务来的,如果死了不是前功尽弃了?这么一想,白真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阿正,我要和你商量个很重要的事情。你不是想逃吗?我可以帮你。”白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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