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都》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月都-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见树丫间半坐起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那两个杀手的眼中充满了不屑,其中一个掏出腰间的枪,砰砰砰一阵射击之后,吹了吹犹自冒着青烟的枪口,很满意利用枪子在零身边的泥土上勾勒出的孩子的轮廓。
“有了搭档能如何,还不是一样惹人讨厌。”
哼了一声,两人相携而去,花穆音的目光随他们走远,并不意外的见到将枪送回腰间的人那不规矩的手摸上对方的腰。对方挣扎了几下,摆脱不掉钳制,任由其将他紧紧揽在身畔。
看来,修罗场的子弹应该列于易耗品之列,连开了那么多枪,都不须担心,武器果然是泛滥得厉害。
“射击。”随手扯了片枯黄的柳叶,看也不看零的松了手。
空气中立即爆出一连串的枪声,惊得数人回过头看着坐在地上的零端着枪射击。
武器的强大后坐力,使零不得不以双肘抵着地面,咬着牙,梗着细细的颈子。
直至枪中的子弹被射净,才无力的瘫在地上,喘息着。
不喜欢枪,不喜欢!虎口生生的痛楚,零产生了一丝委屈,泪混在汗水中滑落,染湿了身下的泥土。
变得炽热的枪被他丢在了一畔,左手不着痕迹的放进了衣袋里,捏住里面的东西,成了小小的拳头,死死不肯松开。
花穆音笑出声来,笑声回荡,令零忘记了痛和委屈。他从未听过花穆音的笑声——清脆、爽朗、欢快。即使受了委屈,能让花穆音如此高兴,也值了吧。
收束住了笑声,花穆音躺回树丫,将书拿到了面前,冷冷的道:“浪费子弹。继续练习。”
刚刚丢下的叶子早已悠然落地,没有丝毫的损伤。
零望着它,垂眸敛去了心思,发软的双腿与余痛未消的手配合着撑起身体,继续未完的搏击术练习。
“杀手,不一定要用枪的。”
多年后,花穆音想起当时的自己莫名的感叹,便觉得果是做了件很多余的事。因为零是这样回答的——
“可以不用,但不可以不会。”
这便是零啊,也许他从不是为了让谁承认他的存在才努力的,但是如此的拼搏与努力,又有谁敢于轻视他?
在五年、十年……或许用不了多久的未来。

 




12 幽闭

双手置于衣袋中缓步迈下楼梯,习惯性的走进枪械室所在的走廊,打算捕捉里面极细微的声音。
不同以往,枪械室内响着嘈杂的议论声,步子才刚定在墙边,房间便响起了一声被逼得急切的呼叫:“不是我!我没有!”
花穆音的表情一冷,纵是那呼叫几乎变了调子,他也能听得出是零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打量了一下墙壁,不等花穆音做出任何决定,枪械室内立即有声音回应般的吼道:“不是你?你是我们中间年纪最小、最晚进来的,却学得比我们都好,拆组枪械熟练得很。就照你那短腿胖爪子畸型的脑袋来看,能比这儿所有的人做得都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不是你,不是你会是谁!丢的可是极为贵重的枪械,奉劝你快点交出来。不然,修罗场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
“哈哈,你们看,他在发抖!哎,害怕了吧?”调侃的声音引发了半是哄笑半是唏嘘的感叹。
“他说得对。零,快点把你偷的东西拿出来。”愠着怒气与威严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格外的突兀,许是因为里面还含着兴灾乐祸和隐约的期待。
“不,我真的没有!不是我干的!”
零的呢喃声尖锐而绝望,颤抖着如雷般炸响,余韵在隔音效果本是很好的楼廊间回荡,传进花穆音的耳中,却打消了他欲冲进门解救零的念头。
斜斜的倚着墙壁,花穆音闭上了眼睛。
“少装了!昨天清点的枪械是你,今天负责分发的也是你,若不是老师亲自查验枪械,你偷了东西的事情就会被蒙混过去!零,没想到你的心机这么重,以后还要小心着你。看来,脑袋大了就是有好处嘛。”那得意的声音顿了顿,又道:“老师,按照规定,偷了枪械的,是要……砍了手吧……”
“等等!”稚嫩的声音响起,花穆音眉头轻皱,似是听到了里面有脚步声——属于孩子的脚步声。
“你是谁啊?”这句怪异的问话来自老师。
“砍手?还没有确定是否丢了东西,是否是他偷的,砍错了怎么办?”
“他没有拿,那么东西在哪?难道是你拿了?不想惹祸上身的话,还是乖乖看着就好。这可是修罗场……”
“修罗场又怎样!”咬在牙缝中的愤怒与寒意已弥漫,只是那是个孩子,没有人会当回事儿的孩子。
“死人,可是很正常的哟!”
“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这样吧,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先把零关到禁闭室里去,其它人各就各位!”
枪械室的门哗啦一下被拉开,两个约有十三四岁的男孩各提着零的一只胳膊,头也不回的跑向禁闭室,零那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凌空摆动着,许是知道再喊也没有用,反而保持着沉默。
从半开的门里,跟出一抹比零稍高的身影,眺望着零消失了身影的方向,满怀着愤怒与懊恼。
觉察到身后逼人的目光便迅速转过身。
是个身材很匀称、打扮得略显英气的男孩子呢。花穆音的唇角扬起淡得不能再淡的笑。
浓浓的双眉下一双燃着怒焰的凤目,透着冷冽与孤傲。抿紧的唇泛白,几乎成了一条线。小巧的鼻翼被沉重的呼吸带动,无法被人理解与尊重的愤怒正涌出来。高高挺起的胸膛与紧紧绷直的腿使得他具备了某种威严的气势。
他很生气,为了零在生气。
此认知令花穆音有了些许的开心。
“你是谁。”将门拉合,那孩子抿着唇走近花穆音,站在平视即可看清他的地方。
“禁闭室在哪。”
“枪械训练场的对面。”
“那儿的待遇,好不好?”
“很可怕。”怒气似乎平息了,男孩的身上透着波澜不惊的淡漠以及对花穆音身份的好奇:“进去了,很少能够好好出来的。”
“那里有阳光吗?”
花穆音的意识投向了很遥远的记忆里,黑暗的房间、无尽的寒肆、被无限拉长的时间……自从他来到修罗场,夜晚的时光没有离开过灯光的照耀。
——是他的需要亦是零的需要。
男孩摇摇头,突然笑道:“禁闭室,就是一米见方、四壁光滑的铁格子,连屋都称不上。除了通风口,什么都不会有。一旦被关了进去,外面就会加上阀门——对了,它是半米厚的实心钢铸成的哦,不论在里面怎么敲怎么喊都不可能传得出来的。”
“听起来很糟糕……”
“你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我是第一次来修罗场参加枪械培训的。”那男孩扭过头看着禁闭室的方向,眨眨眼,有些可惜般的问道:“他是谁?”
花穆音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微浅的好奇,但觉察到他置于零身上的好奇,又觉得不爽。
既然知道零所在的位置,也就没有必要再闲话下去。
理了理衣裳,花穆音一语不发的越过那男孩,在对方的不解与惊愕中,向着禁闭室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也无法帮他吗?”迷茫的声音喃喃着,不期然那句蛮无所谓的“死人,可是很正常的哟!”响在了耳畔。
花穆音能够感觉得到被愤怒而迷茫的目光追逐的热烫。直到身影被建筑物阻挡,不舒服的感觉才消失掉。
原来,在修罗场里还有着会关心零的人啊。可是——零是只属于他的,其它任何人多余的关心都不需要。
既然进了禁闭室,就任他在那里呆够整个白天,当作他招惹了别人的好奇而令自己不爽的惩罚吧。
扯出云淡风轻的笑意,踱步回到了房间中,坐在了床榻上。
少了零的房间格外的安静,虽说零在时也不会搞出任何声音,但两种安静在本质上存在着明显的差别。
无意去深究差别究竟在何处,时钟在一秒一秒的前行着,厚厚的书卷很快的变薄。阳光由金色缓缓褪成了淡白,而后房间被夕晖映成了火红。
从书卷中惊抬眸,身体不由得猛颤了一下,冰冷冷冒出的汗已浸透了衣服。
有一瞬间,他以为房间被火燃着了似的,虽然灼烧得令皮肤烫热的温度并不存在。
窗外不远处,沐浴着傍晚的夕阳艳丽光芒柳枝正悄悄抽出嫩芽,冬天就要过去了,而夜很快就要来了吧。
失神般的凝望着随风轻摆的柔软的柳条半晌,搁下了书卷,花穆音弹跳起身,以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迅速拉开门,向着禁闭室所在的大楼奔去。
事情很好办,好办得令花穆音狐疑的目光在负责幽闭室管理的人身上来回逡巡。
他们似乎是在刻意等他的。
看到他走进来,马上站直身体向他行礼,殷切的询问他有什么事情。
得知要将零带回去后,立即恭敬的领着他走到重重关卡后的一条通道前。
通道是由厚重的钢铁铸成二米见方的带阀门的格子,密密麻麻的相连,串在一起。明亮的灯光照在上面,反射着刺目的白。
拦住花穆音的脚步,首先在通道外侧键入了密码,只听“哔”的一声响,金属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浓厚了起来。
早已听说过他杀人的利落,管理员提了十二分的警惕跟在花穆音身后,极为小心的指示着他来到某一个格子前。
转轮型的阀门中间是用以输入密码的格子,显示着此时幽闭的时间。
鲜红的数字“9”在不断跳动着,在那一侧则排列着几个简单的数字,指示此时格子中的温度、湿度、是否存在异常。
尤其利落的输入密码,转动阀门,那管理员很迅速的将阀门拉开,整个人蜷缩在钢铁阀门后,无法挡住的身体在不断的抖动,花穆音冷冷的哼笑一声。
格子四壁皆是厚实的钢铁,门一开光线就钻了进去,在镜面盘光滑的内壁上交相辉映,照在此时紧紧抱着腿缩作一团的小小身体上。
没有任何的反应,花穆音眨眨眼睛,注意到沾着泪痕的脸贴在双膝上,有着板结状干涸的水迹。柔圆的双手牢牢的握在一起,将胸口紧紧锁着大腿,脊背与颈子呈现出完美的弧状,脑袋也不再显得特别大,竟有了我见犹怜的味道。
“不、不、不是我们要关的……我们没有权力打开……”
花穆音探手进去,格子中的温度远高于他的体温,非但不冷反而有些热得离谱。
当手接触到零时,花穆音的心猛然一紧。
很烫,非常烫手的温度!
阴冷的铁灰在花穆音的脸上浮现,将小小的身体抱出,一边向门外走他一边交待道:“跟白家说一声,我需要大夫。”
“是……是!”
勉强撑住虚软的身体,目送花家少爷旋风般的离开,保住了一条小命的余悸终于令他瘫倒在依然敞开的格子边。灯光下,几抹艳艳的血迹在格子里耀眼,散发出它特有的味道。

 




13 决定

时间越过了凌晨三点,缓缓的移动着指针,耳畔喀嚓嚓的脆响使得意识越发清醒。
父母的惨死、燃烧的烈焰、幽闭的恐惧、模糊的世界,总是不停的侵袭过来,无垠的空虚与寂寞穿透生命。活着还是死亡,区别就在于是否还能对身外的一切有所感觉。
当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无法碰触世界的边角,呼吸都变成了恐怖的因子,活着是否比死去要好?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猛然间的瑟缩,不再与无意识时的颤动一般,花穆音觉得心终于有了定点。
“别动!”哑着声音,花穆音紧了紧双臂,将自己埋在那犹散着热度的小小身体上,柔软的皮肉与纤细的毛发随着零转动脑袋而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意识到怀中的孩子终于清醒过来,花穆音不禁蹙起眉头微笑着,轻声道:“这温度,嗯,刚刚好。”
身体被禁锢着,似又有声音响在耳边,零努力睁开迷蒙的眼睛,眨了眨。
光线透过沉重的眼皮被感知,身体贴着的亦是温软可靠的存在,淡得几乎无法觉察的味道钻进了他的呼吸里,很熟悉……无法形容却很熟悉的味道。心不再没有着落,害怕、恐惧、绝望……飞散成为空白。只余下了安心与没有边际的炽热、疲惫。
习惯握成拳头的手轻轻摊平,小心的触及所贴合的身体。
比此时困扰着他的灼热略低的温度,很舒适的凉意。
“穆?”零低低的、轻轻的唤,配合着花穆音的姿势,缩在少年的怀抱里。
“醒了,嗯,很好。”花穆音将零的脑袋揽到了臂弯中,帮他调整了舒服的位置。修长的手沿着脑后、颈子、背脊、屁股滑下,从后膝处抽回,将被子掖紧,深邃如墨眼凝视着泛起红晕的小脸,仿佛要把他的模样牢牢记住一般。
“谢谢。”零呢喃,发烧的热度还没有退去,又添了些许的羞涩。
花穆音是第一个对他温柔照顾的人,以往,不论是病、是伤、是冷、是痛,都只有他自己承担。
对修罗场来说,他是并不存在的零,能够自生没有人理会、若是自灭也不会有人痛惜。
非人的对待,零都可以忍受。偏偏温柔与怜爱,反而令他无法平静。
感到了水渍浸透衬衣带来的凉意,花穆音皱眉,不悦的道:“你要哭的话,我就把你踹下去。”
难得温度刚刚好,拿来抱的话很舒服,若是还需要哄他,那还真不如不抱呢。
听了话,零将哽咽忍在了喉咙里,轻轻的颤抖着。
热度徘徊着,清醒的意识很快又被征服。零抵挡不住困乏,再次闭紧双眼昏睡过去。
花穆音听到舒缓的呼吸越趋平和,低头细细打量着零睡去的侧脸。
狐狸般狭长的眼被俏长的睫毛扫出完美的晕圈,淡粉的双颊与不肯松的唇瓣透出好看的红,零竟似洋娃娃般的可爱呢。花穆音扬起完美而慵懒的笑,再次抱抱零,陪着他入睡。
当零再次醒来时,热度已消退。米粥的香味萦绕在鼻息间,耳畔是秒针移动的声音。
艰难的翻转过身体,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花穆音的床上,两人份的被子裹在他的身上,一张字条搁在枕边。
大意是命令他将一碗粥喝光,服用药物后,继续躺到花穆音回来。
淡淡的甜在心头泛滥,难得的笑浮现。
穆,此时你在哪里呢?
重重搁下杯子所使用的力气,令桌上的各种物什跟着一跳。
白洛廷的嘴角在不断抽搐着,而花穆音眉眼唇角皆带着笑意,打量着几近于爆怒的修罗场老大。
“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擅自作主把零放出来的!”
“我自己。”
“岂有此理!”白洛廷几乎要擂着桌子,低声吼道:“你知道不知道规矩二字是怎么写!”
“曾经学过。”
“知道不知道擅自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