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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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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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花穆音思索了一下,将这个词修正成为“少女”。
在修罗场呆得太久,他都要忘记自己的年纪了。
她的年纪与他相差不多,但在穿衣打扮上刻意老化了些许,于是多了些成熟的韵味。但是不论怎么说,都不会超过十八岁。
很陌生的少女,新来的吗?
他那嚣张得有点过份的打量换来少女凤眼一瞪,柳眉一挑。
应该不是新人,新人哪有如此有压迫感的气势!大概是白家的世交朋友的后代吧?花穆音耸耸肩。
暗暗笑自己无聊透了,连平日不会理会的事都会想一想。
他敛回了目光,那少女却没有敛了目光,反而更掺着好奇的一边走一边盯着他看。
很快,脚步利落的少女与悠闲得像在观光的花穆音错身而过。
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花穆音皱眉,对气味过于敏锐的他的确不喜欢非自然生成的味道。
觉察到了他的不悦,那少女回头,挑衅般的向他一笑,扬了扬唇角,踩着轻快的步伐很快走远。
是的,他不应该将一个陌生的少女记得那么深切,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花穆音望着她的背影,不期然脑袋里跳出嚣张跋扈又常常被他气得半死的白家丫头白桑的身影。
结果更令他抑郁,医务楼讲换完常服的零没有多停留一分钟,就匆匆的离开了。
许是憋闷了太久,在一个小时内,花穆音溜达到了枪械训练场、河边、培训楼……处处都不见他可爱的搭档的身影。
但是……在走出培训楼时,他听到一对儿搭档刚下了培训课,边走边谈论着,内容涉及到了死人和葬礼。
修罗场会为什么样的人举办葬礼呢?难道……
零被花穆音盯得浑身不自在,整张脸红透,被子里属于花穆音的味道阵阵的涌上来,令他越发羞涩。
回过神,重新审视着面前垂着头、几乎是由他看着长大的零,益加认为零的名字必须改掉。
在修罗场里,他是怎么安然的活到了六岁,等到了自己的挑选?
是否有人曾疼爱他、照顾他,哪怕只是怀着头发丝儿般的善意,扶他一下、保护着他!
若是有的话,很想见见那有着先见之明的人,因为能懂得零的潜质的人太少。
如果在不知道他那天才般的资质的情况下就照顾他的话,那修罗场还真不能算是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呢。
淡淡的笑,不免又有点酸酸。
自从选择零作为搭档,他就拿零当了自己的东西,不论是什么原因觉察出一丁点零不被他掌握的东西,他都会本能的介意,就像自己的东西不经允许被别人用了似的。
轻轻哼了声,花穆音觉得眼睛盯着零看得有点酸,懒懒收回了目光。
“真讨厌你的名字。”皱眉首先批评了零的名字后,似是自言自语般,花穆音教训道:“除非要死了,否则不准去找那些家伙!”
零抬眸,一语不发的瞅着花穆音。
“哈,这下好了,修罗场最有名的搭档,成了一对儿伤残人士!”很粗鲁的摸摸伤处,发现零透着焦虑和担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手,花穆音笑眯一双眼睛,利落的脱着衣服。
零的双颊透着艳红,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脱了外衣,露出精壮的身体——褪了瘦弱的少年模样,胳膊和胸部都呈现出经久锻炼出的肌理,只待向成年的身材发展了。
一圈圈洁白的棉纱松懈,细致紧密的腹肌显露出来。一道泛着暗黑的痕迹横穿了腹部,是子弹沿着他躲避的方向,瞬间穿透了肌理,在皮肤下留的一道永久的印迹。痕迹是不可能消失了,伤却已好得七七八八,除了偶尔会痒痒的,已是无碍。
“零少爷,你看,我是否可以告别床铺,不再做病号了呢?”花穆音懒懒的仰着身体,倚着棉被,毫不知羞的问。
零伸了伸手,想探知伤处是不是真的痊愈,但他更清楚花穆音讨厌他的体温,终只是用眼睛看了半晌,认为是愈合了,缓缓点点头。
“很好!”花穆音利落的套上衣服,一把将零拉躺在床上,揪过被子将他团了个结实,坏坏的笑道:“换你来养伤,乖乖给我躺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跳起来边套衣服边向门外奔去的花穆音没有觉察到零凝望着他的背影,眼角泛起的湿润,因为他只有一个念头——零是怎么借照顾他而折腾他不得不吃、不得不睡、不得不一天三遍换药、不得不时常被翻来翻去免得长褥疮、不得不被四床被子压得喘不上气……这些的这些,统统还回来,让零也尝尝失去自由的滋味!
门合上的一刹,花穆音恢复了慵懒的本色,敛去兴奋,看了一眼身后原木色的门板,最后余在他脑海的念头却是——
没有童年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24 袁子平

花穆音凝望着被堆在棉被里的零,唇角的微笑懒懒的挂着。
他想起昨日没有对零说完的一句话——貌似是将金属片还给零,实则是拎起零的手闻一闻火药味。
有十岁了吧,零?
在他成了问题的记忆里,时间就像结了冰的河,是不会流动的。
若是没有意识到零的成长,他还会认为零是初遇时那拥有着巨大的脑袋和短腿的可笑婴儿呢。
不知什么时候,婴儿在长高、在长大,成为身材匀称的少年,整个人看起来顺眼多了。
不,他不是在考虑成长的问题,他在意的是什么时候零可以掌握射击的能力,不要再用两只手!
且不说两只手很难看,速度也是要受到影响的。
原本,他在发现零的左手残留着火药味时就想质问零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一只手握枪,但是他没能问出口。或许是因为属于他的零受了伤吧。再不待见的东西,被别人弄坏了,还是会介意的。
不过,能伤得了零的人,应该已经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零的脾气是蛮好的,但不代表伤了他的人也能够被他好脾气的对待。
“醒了?”望着棉被堆里睁开的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花穆音发现零睁开眼与闭着眼就是一条小缝的区别。
“嗯。”零被棉被压得很辛苦,想动却被花穆音含着笑压住。
他很小心,没有碰到伤处。
不是因为疼爱零,花穆音知道,他仅仅是想报复零折腾自己的怨愤,才依样画葫芦的要求零养病。并在昨晚就已向修罗场打了招呼,不再派任务给零做。
“穆。”零轻声唤,花穆音的眼神透着贼贼的光,看得心惊肉跳。
“嗯?”微笑中有种“没什么事敢叫老子,就等着被废”的威胁。
“穆……”零向被子里缩了缩,很细微的哼鸣道:“我不喜欢用枪。”
“我知道。”花穆音想起初次进了枪械训练场就任性的丢了枪械的零,喜欢枪才奇怪。而且,他也不喜欢,他喜欢能将任务做得轰轰烈烈、能一次爆掉一堆东西的玩艺儿。
但是,他摊了摊双手,似乎没有办法的道:“是你说,要学会的。”
“我学会了!”零忙不迭的道:“学会了……只是不喜欢用。”
花穆音倏然明白了零的意思,很认真的看了他几秒,用安慰的语气轻声道:“嗯。我会跟白家商量的。”
零低下头,闭上眼睛,当花穆音说出商量二字时,他已经能够预想到会是种什么状况了。
花穆音的“商量”到底是怎样的过程?或许就像他理所当然认为任务一定要用爆的、任务一定要爽翻自己一样吧,是很任性的呢。
瞟了一眼花穆音噙在唇角那抹似笑非笑、清冽邪气的笑,向被子里缩了缩身体,感觉到身边存在着的生物气息无声的远离,才将自己从被子里挖出来,被一堆棉被压着渡过难得的休息时光。
不知何时睡着的,当他被花穆音进门的声音唤醒,才发现窗外陷入了夜色,一盏昏暗的灯摇曳出飘渺的影,投在他的身上。
花穆音瞪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死死的盯着零,在那长得越发像狐狸的脸上寻觅着情绪的动向。但是,零控制和拿捏情绪的本事远超过他的意料,三十秒钟瞪下来竟看不出零是开心还是嫌恶!这令花穆音颇觉不爽!
索性,他将手里捏着、举到了零面前的一对人偶胡乱塞进零的怀里,强迫他一只手拿着一个,紧紧的贴着胸口:“喜欢吗?”
如果他不是目露凶光、以吃人的模样盯着零的话,这句话会温馨如春日暖阳,零也不会感到手足无措起来。
等不到零的回答,花穆音又凶巴巴的沉声威胁道:“喜欢就收着,不喜欢……等我死了以后再说!”
零低下头,看着按住他的那双漂亮的手,它们总是很讨厌与他的身体接触,因为他拥有着连自己都讨厌的蛇一般冰冷的体温。但是,现在那双手正牢牢的按着他的,看来花穆音是真的着急了。
零浅浅的笑,浅得无法看得出。
他无法想像出花穆音站在商店柜台评估着里面形形色色的玩具们,选中它们,并掏钱买下来。
是什么,令花穆音专程为他买来这对人偶?在他的印象里,花穆音是极没耐性的人,又任性又高傲。除了买烟,花穆音与商店是不搭调的。
一直以来,他认为自己不过是花穆音的搭档而已——作为杀手的搭档,只需要对自己有用就行了。彼此之间更多的是利用的关系,毕竟杀手只有自己。
杀手,真的只有自己吗?
零抬起头,向花穆音笑眯了一双眼睛:“喜欢。”
“果然!”
花穆音打量着零,突然皱眉嫌恶的抽回手,别开眼哼了一声:“四层被子盖哪去了,还是冰凉冰凉的,比尸体暖和不了多少!”
保持着令花穆音安心的沉默,零细细的打量着手里的人偶们,分明是一只男娃娃一只女娃娃,黑亮的眼睛、微笑的嘴巴、衣服上暗暗的格子织出了温馨的味道。拇指在人偶的身上蹭蹭,感受着滑润的手感,打心底里涌出暖意,手心泌出了汗,身体颤抖不止。
“零!”花穆音再次皱眉,郑重的转身,抬腿压在零所盖的被子上,使他无法躲闪,只能迎视着花穆音。
零眨了眨眼睛,凝视着花穆音,不明白此时呈现在精致的脸上的竟是能令心脏猛然抽紧的严肃:“穆?”
“你的名字很讨厌,必须改掉。”
啊?”愣怔着,零的呼吸一窒。
“零……什么破名字,谁取的啊!你是我的搭档,怎么能叫零呢!”花穆音瞅着零,微微笑:“我是拥有着为你取名的权利的,对吧?”
“那穆要帮我取名字?”零屏住呼吸,轻声问。
“嗯。”习惯性的抬手摸着零耳后的发丝,突然发现原本软软的茸毛悄悄的变成了黑亮的发丝,越发成了真正的少年。似是沉吟了片刻,花穆音将目光移向零的眼睛,凝着里面被掩住的锐利的光,轻声的道:“袁子平。”
零瞪大了双眼,花穆音倒是眯了眯双眼——不论再怎么睁大,狐狸眼也终是狭长的,不动声色一般。
“不喜欢?”
摇摇头,透着惊喜的眼眸望着花穆音,零又用力点了点头:“袁子平……袁子平?这是……这是穆取给我的名字吗?”
“嗯!”懒懒点点头,花穆音仔细的打量着零,突然笑得坏坏的道:“这是你的本名……我看了你的资料!既然没有人会用它,不妨让我拿来称呼你!”
零眸子里的喜悦凝固了,透着些许的寒意。
“要不要听我讲故事?关于你的。”花穆音很喜欢看到零——不,袁子平开心,但是逗他和令他不开心,亦是花穆音所乐见的。
“不。”摇摇头,狐狸般的眸子里闪烁着黯淡的光:“从来没有人给我讲故事,或许我真的会把自己的事情当作故事听……”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修罗场的吗?不想知道父母是谁?”
“想呀……可是,他们不要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去知道他们?之于我也没有任何意义呀。”零的眉心舒成了一马平川,星光映在眼底,淡漠如水:“我知道,从穆这儿了解到我的过去一点都不难,但,那恍如隔世的过去,我没有兴趣。”
“真的,没有想知道的?”花穆音在记忆中寻觅着父亲母亲的印象,那竟也变成了一团模糊,余下的只有拥有他们时的感受。他不知道此时垂着头坐在面前还嫌稚嫩的少年想起生了自己的人们时,会是什么感觉。也许终此一生都无法懂得他吧,花穆音想。
“我想知道……”零呐呐的道:“我想知道我的生日……”
“为什么?”
“生日是属于我的。”零捏紧了手中的一对儿人偶,仿佛它们就是他的父母。他将它们贴在心口,冷硬的材料压着胸口的皮肉竟是闷闷的疼,但除了寒意翻涌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你的生日已经过了。很简单也很好记的日子。”花穆音望着那双捏着人偶指节泛白的手,认为自己买了很结实的人偶是很正确的选择:“一月二日。”
“穆。”抬起头,他轻轻唤着,语速快得令花穆音认为他在做孤注一掷的事:“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为什么想知道?”
“可以为你过生日。”晶亮亮的双眼闪动着耀眼的光芒,花穆音淡然微笑,拍拍他的头,摸出口袋中的烟和打火机。凝视着它们,袁子平突然开口又道:“我能试试吗?给我一支好吗?”
花穆音将到了唇边的拒绝咽回去,微微一笑,真的取了一根塞进他的唇间,擦燃火机点燃通体洁白的MILDSEVEN。
下一秒,袁子平便被入口辛辣的烟狠狠的呛到了,左手捏着兀自升腾着烟雾的MILDSEVEN,咳个不停。杀人都不曾皱眉,居然被烟为难了,花穆音乐滋滋的欣赏着,不客气的笑出声。
“抽不了就算了。”作势去取那被夹在指间的烟,不期然被猛抬起的眸子死死的锁住了视线。
也许是负气,那双眸子里透着坚定和冷冽,沾着微微湿润的睫毛,以非常认真的语气,已近少年的孩子忍住汹涌的咳,拍了拍胸口,极轻却极认真的说:“我不会让你再感到孤独,不管是什么我都陪你,都会与你相同,永远!”
花穆音承认,那一瞬间他被袁子平感动了,亦或者袁子平也被他感动了。
十数年后,当他再次想起这一幕,余在心底的只有不住的叹息。叹息本应是不存在的零成为了袁子平后,做的第一个决定居然是陪着没心没肺的自己,为使他不再孤独而要与他永远相同。
可是,杀手怎么会有永远?怎么能够承诺陪伴?又怎么会与他相同?心就那么微微一痛,很美好的承诺,但之于他来说不过是个笑谈。
但是,那时,他仅仅是笑着,接受了看似相当愚蠢的念头,暗自笑话着袁子平。
不过是……懂得成长的过程中失去童年的乐趣是很可怜的,他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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