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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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家花园-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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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的老仆突然听见东院传来一声男人凄利的惨叫——冰蓝的月夜,西屋的旧木高窗下,乾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梦魇是美丽而惊骇的,让他恐惧,白色的月在外面,他仿佛看见嘉年的一双眼就在窗外窥探着他,那双眼清波流滟,美妙绝伦,但是,是妖孽——乾英猛地冲出去,“嘉年,我知道你就在外面看我,你出来!”他大喊着。假山后的女孩轻轻地站起身,握紧探路棍,等东屋平静了之后才轻盈地迈出步子,驾着细棍飘飘地走了,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她没有提灯笼,瞎子是不需要光的……


第十六章

这几日,远在武昌的恒裕商行大小姐李惠清收到自云南建安寄来的一只大木匣和一封信,信中说:“惠清吾爱:见信安好,余驻滇南已历半载,思汝心切,郁闷难谴。中原混乱,军务在身,虽念汝彻夜尚不能解忧。滇中景胜,美如艳春,余寄姑母之婆家建安董家花园处。
 
院庭秀色,四季盛芳,院楼亦多耳,期汝前来,着火车至昆明,余将至昆接汝,汝一女子,当携二仆随同尚安,盼汝速来,相思心切。木匣内为缅甸翡翠鼻烟壶一只,玉镯一对,玉簪一双,象牙福寿雕烟斗一对,水晶酒具一套,为送二位岳大人的礼物。小锦匣内有翡翠雕梳一把,凤头簪一只,玉耳坠一双,为汝填奁。问二位岳大人安。汝爱——赵乾英。李家小姐打开盒子看了一下,满目玉浓晶艳,好不欢喜,急急抱去了见二老,于是便获准携仆往云南一行。

李小姐的远道而来使董家花园整个地忙乱起来,招待她的家宴是上等的云南地方菜,九月的滇中,正好雨水丰沛,丛林之中,鲜菌繁生,羊肚,松茸,鸡纵,牛肝,新鲜得不得了,这可是李小姐从没有吃过的,过去上等山珍只等阴成了干拿到中原去卖,干菌发得再好都比上刚摘下来的,这东西本就是水作的骨肉,一点皮儿只存着香气,唯有雨水培大的那些汁里就酿着鲜甜,野菌四色已让李小姐吃得舌头快掉,又上了本地药材煲的汽锅鸡和八年窖吊的火腿,燕窝野鸽蛋是只有李小姐才有的。
 
再加上淑明因为是大商行的千金来,生怕把自己家看扁了,还动用了一套最华贵的纯银餐具,其中有缕花透雕碗,掐丝绞花盘,龙凤空心筷和白铜镀银(174)的九龙雕火锅,一切让这位中原城市来的小姐赞不绝口,淑月,乾英,惠清,刘副官,送小姐来的李家小管家李浩加上常到董家陪太太搓麻将的周家花园的周家太太和二少奶奶七个人一桌,杏儿桃儿李妈和李家丫头悦书等侍在一旁。一改董家平日家宴的寥落气氛,好不执闹,待罢了酒菜上第二道席火锅宴的时候,坐在上座乾英右首的李家小姐忽然发现斜对着圆桌的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外面是黑的,在衣香锦暖的厅里,边缘的女孩双辫过膝,绢花玉色,身着纯白平织绫衫,无任何艳色的镶滚,拿一只细长棍子,单薄得像一张纸剪的人,这样的人站在明暗的交界处,着实让惠清心里发噱。
 
看到惠清表情异样,全席的人都依次停下了筷子往门边望去,下首的李浩还把身子扭过去看。正在这时,小桔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在门边拉女孩,小声说些什么,女孩只是倔犟地扭开袖子,将棍子往厅里一戳,笃笃地进了门,淑月有一点尴尬,勉强笑着对看得发愣的惠清说:“李小姐,这是我的女儿嘉年,是个瞎姑娘,也许是听见这边热闹,过来……。” 淑月的话还没说完,嘉年就冷冷地应道:“大妈,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是三妈吉云的女儿,我虽然是个瞎子,但我路却认得很清。”一席话让大家呆住了,淑月张着口坐着动弹不得,只见嘉年杵着盲棍笃笃地过来直奔上首,面无表情地说:“我听说武昌的李家小姐来了,我想见一下嫂子。”“呵……这样啊。”
 
旁边的杏儿满面含笑拦住她说:“小姐不要心急,等会主子们吃完饭,李小姐自然会来见你,你就在屋内呆着就是了,何必劳烦亲自跑来?脚疼呢。”“那可不行,等会你们吃了我就得吃了,我可没工夫见她,我就要现在见她!”女孩冷笑着推开她说,“你给我走开,大妈都不说了,你插什么嘴?”一边就过来了,她走的方向恰恰无需绕过主人,经过周家的两个太太就是李小姐了,盲人的感觉特灵,还没等李小姐站起身来,她就一把抓住了她上臂的袖子,李小姐穿的是民国初年的改良旗袍,高领抵颚,紧腰紧臂,荷叶蕾丝边的袖子,袍边曳到足,嘉年没想到她的上臂袖会这么紧,一逮竟掐住了她的肉,而她苍白的瓜子脸上一对黑洞洞的大眼正对着惊慌失措的李小姐,李小姐吓得尖叫的当时悦书也冲上前去拉扯嘉年,而嘉年竟全然不顾地将冰冷的另一只手摸上小姐的脸……
 
“砰!”的一声,只见一直低头紧握酒杯的乾英把酒杯砸在银盘上,笃地立起身来,只一步就迈到未婚妻的身边,抓住嘉年的胳膊一拉,女孩就像风里的纸片一样飘着跳起来,一下子离开惠清好远,还没等看闹剧的大家回过神来,乾英已半提半拖地把女孩拽出了门,她的棍子落在屋里,人却脚不沾地地被带了出去,扔进慌张等候的陈妈的怀里“看好!再这样乱跑,拿你是问!” 乾英恼道:“嘉年,以后不准这样不懂规矩,再这样,哥哥会揍你!”而嘉年,此时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猫一样缩在陈妈的臂里瑟瑟发抖,动了动嘴唇,喃喃着“哥哥”两个字,幽怨的大眼悲绝地望着乾英,凄然泪下,乾英再也不看她,回过身去,把长衫的前摆大力一掀,进门入席。“我的棍子——我的棍子——小桔,我要我的棍子——。”嘉年被带远了,娇嫩而带哭腔的声音从门外的黑夜中遥遥传来,小桔急急窜进来捡起棍子,像老鼠一样溜了出去。

天,是那么地黑,而今夜,月也没有,仿佛就这一处亮的饭厅是生界,惠清惊魂未定,一手控在悦书的怀里,一手拿帕子按着心口直喘气。“这董家的小姐不光是个瞎子竟还带点疯气,长得怪漂亮的小姑娘,真是可惜了……。”她隐隐地听见周家少奶与她婆婆咬着耳朵。

吃完了饭,由周家太太建议一席人叫上大丫杏儿开两桌搓麻将,叫淑月把象骨的一副好麻将拿出来招待贵客,下人们又跑前跑后地布置东屋,端茶倒水上小吃,热热闹闹地冲了刚才的事儿,喧喧闹闹,细碎不表。
 
第十七章

这个夜里,惠清被安排在南院的东屋里睡觉,仆人们安排得很周全,东屋相当干净,衣柜,床,桌,椅,花几都是崭新的,浮花累累,这些木器不同于中原的木雕,相对显得拙一些,但依然精致美妙,立体感很强而透着灵气,床头柜上立着是法式嵌彩台灯,帐子也是雪白的,被褥已被晒得很松软,埋身进去闻得到太阳的香味,本是极舒服的月夜,可是惠清如何都是睡不稳的,总在半睡半醒之间模糊地觉得有人在院子里走动,但那脚步极轻,轻到无,在东屋门口转了一圈又飘然而去……

第二日,乾英带着惠清出去了一圈游玩,一天又是热热闹闹地过去了,邻到晚饭的时候,惠清一个人瞎逛到联接西院的花巷,见那个昨日的瞎女孩靠着西屋的门立着,旁边放着一张精巧的蚂蚱椅和一尊光头的花几,她上身站得稳稳的,左手拿着一只纸袋,右手放进去拿瓜子吃,然后再准确地把皮儿吐到花几上的小号青花盆里。
 
一会儿,对面相通的花巷来了两个丫头婆子,端案提笼的,把女孩扶了进去。惠清等一个婆子从里面走出来后,半晌没得人出来,就悄悄从自己隐身的紫藤花下走了出来,到了关着的门边,顺眼往花几上看去——所有的瓜子壳儿竟是像张开的贝一样完整地两半,密密地叠着,干干净净,叫她先是一惊。于是便又偷偷往门的雕花往里望去,只见小姐面对外门坐着,低着头从使女手中接过一小碗的汤,先慢慢地喝,听使女报菜名,喝了大半也同时在心头算计着,说道:“我先要嫩豆腐,你再给我捻一双鱼眼睛来,要带髓的。羊肚菌拣那肚肥头小的,火腿片今天我想吃七分肥的,你尽管选来,先每色两样,我配着吃过一轮,再上白饭。”
 
惠清听了这么精致的合计又是一惊,使女于是拿第二只碗来选菜,小姐已端着小碟嚼起酸白菜清口,正吃得高兴,她突然把脸一扬,明眸一瞬,秀生生地对着正门,正望着这边,惠清吓得再是一惊,只听得里头说道:“有人在外头,小桔出去看看,是哪个丫头嘴谗。” 这下可了不得,惠清急急几个大步跑开,刚闪到月洞门那里,小桔已推开门出来,惠清这么一个回头,正好照面,只听得小桔含笑道:“原来是李小姐,闲时逛到这里?进来一同吃饭!”又转脸向里道:“小姐,不是外人,是李家小姐好玩来看着。” 惠清哪里敢去同吃,也含笑推辞:“不用了,跟董小姐说一声,我过去到前院吃饭去了。请她慢用。”她于是平心静气地落落后退,又款款地向那使女摆了摆手,轻轻转身碎步走开,隐隐地,随风飘来几句闲语的角子:“小姐,昨晚没看清,今天可看清了,那李家小姐确实漂亮呢,一笑起来,更好看了……。”

第十八章

入夜,月满南院,清光华耀,可又是睡不好的,惠清在梦里里翻来覆去,隐隐听见昨夜如猫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接着是轻轻推门的挂锁声,惠清于是一下子就醒来了,而那些奇怪的声响却如魇一般地消失了,惠清面朝上躺着,舒了一口气。小管家李浩睡在西屋,悦书睡在外间,她这边的床正好对着花窗,她转过去面向里而睡,却总觉得有一双眼从背后瞅着自己,于是有些害怕地慢慢转过身来……窗外有人!屋内黑,外面亮,她清清楚楚地明见了那双冷寒入骨的黑洞洞的瞎眼,她就在花窗戳破了的薄纸后面——用她的瞎眼看她——“来人哪,悦书,悦书!悦书……” 惠清凄利的尖叫划破了南院平静的上空。

待乾英赶到的时候,东屋已是热热闹闹,压惊的药已咕咚咚地在炉上熬着,惠清带着哭腔硬说瞎子小姐在外面偷看她,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说她只不过受了第一天的惊吓,做了恶梦而已,唯有乾英却已半信了,他暗想了一下,起来对周围的仆人们号令了一声“跟我去西院看看。”

西院是静悄悄的,西屋的房门已从里面闩上了,一个仆人先去把偏屋的婆子陈妈喊醒,
让陈妈再去叫睡外厅的小桔来开门,“谁呀,深更半夜的,让人睡觉不?”全听见丫头在里面嘀咕,小桔穿一件蓝镶偏襟白衫扯着呵欠来开门,毛着头揉着眼,在月光下和大家一照面惊得啊呀一声叫道:“少爷——你怎么来了?”乾音不耐烦道:“废话少说,去里面看小姐在不?睡着没?”丫头莫名其妙道:“不在屋里还在哪里啊,小姐一直呆着睡觉嘛。”一臂里便进去了,一下子就出来,当然回禀是睡得好好的。“你家小姐不是刚才跑到我们南院去了么?还装神弄鬼吓了我们家的小姐。”悦书一下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直面她道。“哟,还有这事?”小桔上下一打量来人,见不过也是一个丫头,便把背一挺,冷笑道:“我家小姐眼睛看不见,成天呆家里,睡前,我把棍子都收了藏好,她往哪跑去?就算去了,别说这么一会回来,只怕现在还在南院的院中摸着呢。”“你真把棍子藏了?” 乾英质问道“是的,我每晚都把棍子藏好了,她绝对找不到的,再说我们睡在一间屋里,她出去了我还不知道?”一席话说得大家没了语言。这事虽然蹊跷,但这花园死过一族人,阴气本来就重,如果全归结于是李家小姐的梦魇仿佛就说得过去了。

第十九章

李小姐大商户出身,这次被这样惊吓,穿睡衣的熊样全被董家的下人看了去,心里很是窝火,第二日一早再也睡不下去,便叫悦书使唤小丫头出去打热水,以备梳妆。悦书走出院子,四下里找不到人,绕到院子后面的长廊里,只见一个做粗活小丫头阿珠正坐在柱子边杵着扫帚磕睡,心里老大不高兴,两下把她摇醒。
 
小姑娘慌忙站起来,忙不叠地喊着:“悦书姐姐。”一臂里把扫帚拿稳了,却仍是嗑睡着,涎水都要流到了口边。悦书见她这样没精神,心里厌恶,也怕自己因此误了小姐的梳洗被责,便吩咐她去提水,自己一直在后头跟着。阿珠穿廊走巷,经过仆人住的下房,却听见几个扫地的下人在说着什么,悦书仿佛辩出中有李小姐三个字样,便放下脚步,不随同那个蠢笨丫头,倫倫躲在一丛火红的枫树背后。听到一个婆子说:“一百来口人命,阴得很呢,鬼也吃生,你们信不?”“是嘛?我看这鬼啊,长着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老爷唯一的骨肉,她爱做什么谁又管得了?”另外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说。“是呢,太太也不敢动她,上次差一点把桃儿的眼睛都给戳瞎了,还不是为了表少爷的缘故。”“是不是我们家小姐原来跟表少爷订过娃娃亲啊,现在那个武昌来的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哪有的话,少爷那时还高攀不上……”悦书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也不顾走远了的阿珠,轻轻转过身,往回路上跑去。

一进南院,惠清已把镜奁打开,穿着一件珊瑚色钉珍珠的西洋绣花丝质睡裙坐在桌边,一头漆黑的秀发垂了下来,把洁雪的酥胸掩了一半,悦书也不管太多了,只顾冲进去,径到她的跟前摇撼着她的胳膊,喘着气说:“小姐,我们快走,这董家花园真的有鬼,住不得了。”

正午吃过了饭,。乾英还没去军署,悦书就找到他,说是小姐唤他到南院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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