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应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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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应有语-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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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拙毫无保留的拥抱,他一直是那抹融化了冬日的金色晨曦。
靳旋玑蹭了蹭她的秀发,好一会儿闷声道,“我很害怕。”
错愕从眼中一闪而逝,她轻声问道,“害怕什么?”
双臂收得紧了些,“你会离开我吗?”
她一阵怔忡,然后有些无奈亦有些落漠,“你想太多了。”
“笑语……”靳旋玑还想说什么,突然她转过了身,明眸似水直看进他的灵魂,“别说话,”然后轻轻枕上他胸膛,“让我抱一下。”
靳旋玑默默地环上她的腰,感受着她低迷的心情,没有交谈,二人沉浸在这份契合的拥抱中。夜风轻拂着窗外的桃树,几片落叶随风飘散,点缀了如画秋意。
———
一顶精致的轿子停在原府朱漆门前,守门的下人忙迎了上去。
轿子旁站着两名小丫环和一位老嬷嬷,那老嬷嬷衣着比一般下人讲究得多,长裙马甲便是寻常百姓家也都给比了下去。只见她弯腰掀开轿帘,小心地去扶出轿中人,温声道,“夫人,到了。”
一双绣着鸟雀的粉色绣花鞋率先落下,然后一名风韵犹存的贵妇人出现在人们眼中。
青丝浓密挽成高贵的云髻,髻上斜插了数枝金钗,露在发外的那一端镶着栩栩如生的翠蝶,微微晃动仿佛随时翩跹起舞,斜披真丝云肩,身上是上等丝绸纺织的流裳,衣裙上锈着美丽的图案。妇人描着精致的妆容,眉如新柳唇胜丹砂,眼波流盼,虽年过三十却另有一番韵味。
那贵妇微微抬了下眼皮,然后保养得宜的手轻巧地搭着那老嬷嬷手背,踩着小碎步目不斜视地踏上府门台阶。
“夫人,您回来了。”一名上了年纪的下人匆忙从府中小跑出来哈腰迎接。
“嗯。”贵妇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算作回应,神态有些高傲想来又是一名标准的富家夫人。
那贵妇正是原义的现任夫人洛翠娥,只见她一边往府里走一边问着身边的王福,声音不疾不徐,“听说府里住进了两名客人,这是怎么回事?”就是因为下人报信她才急忙忙提前从庙里回来。
“回夫人,”王福尽责回道,“昨日公子去邻城视察商铺,回来的路上遇到劫匪,多亏一位江湖侠客相救,老爷公子为表谢意特地把他们留下来招待几日。”
“哦?有这种事?”脚步停了一会复又迈开,她接着道,“听说其中一位是姑娘家?”
“是的,夫人。”王福心里嘀咕,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水灵的姑娘,尤其那双眼睛剔透得仿佛能把人看穿,让人不敢直视,然而她笑起来却又很亲切,跟那位靳大侠一们惹人喜爱,原以为表小姐就够漂亮的了,可这姑娘更是令人惊艳。
听了个大概,洛翠娥悬着的心稍放下,还以为是来跟思英抢未来当家夫人位子的呢,看来是她多心了。
穿过九曲桥便是前院,她问道,“老爷在哪?”
“在书房。”
闻言她吩咐丫环把行李送回房中,带着老嬷嬷朝书房走去。
原府地型辽阔,府里各处设有凉亭,府内开凿了巨大的人工湖,每到夏秋便藕花处处芳香袭人,胜似仙境。
刚穿过前厅,突然洛翠娥停了下来,老嬷嬷注意到她突变的脸色,体贴问道,“小姐,怎么了?”
洛翠娥没有吭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追忆亭,王福和那嬷嬷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红艳似火的裙摆随风起舞如同天边的火烧云,张狂浓烈的妖冶霎时将那一池怒放的秋荷比了下去,翻飞的红裳却扰不动主人的静静伫立,那是个年轻的姑娘,她正垂眸看着亭外的荷花,优美的侧脸专注而坚毅,狂野的罗裙与那出尘的婉若奇迹般相融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她没有半点动作只是安静地凝视着一个方向,然而王福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一只展翅腾飞的浴火凤凰。
突然,那女子似有所感,慢慢转过了身,四目交接,洛翠娥眼瞳放大身形剧震,老嬷嬷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小姐。”
那女子仿佛勾起了笑又仿佛没有,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落到荷塘上。
洛翠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颤着声语无伦次,“她怎么会在这?她是谁?不会的,她已经死了,不是她,她是谁……”
“小姐,你怎么了,别吓我,小姐。”老嬷嬷轻摇着她肩膀,心急如焚地叫着。
可能感觉到这边的动静,红衣女子轻巧地转身很快便离开了凉亭,“你别走!”洛翠娥突然挣开老嬷嬷,追了过去,然而那女子只是回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便消失在长廊后。
“别走……”洛翠娥心急没留意脚下竟踩着了裙摆眼看就要摔个趔趄。
“小姐/夫人。”老嬷嬷与王福合力拉住她,这才不至于让她跌倒。
王福被夫人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说明那姑娘的身份,“夫人,那就是救了公子的客人。”
“客人?”洛翠娥慌乱的表情呆滞了一下,她扭过头,“她就是那两名客人?”
“是的,”见洛翠娥终于听进了他们的话,王福吁了口气,“她是靳大侠的家眷。”奇怪,她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初见时已觉得她很美,现在这不经意的风情更是慑人心魄,只是他不免奇怪,只是一个姑娘家夫人怎么反应这么大呢?
那边洛翠娥很快敛去了惊惶失措,稍整仪容沉声道,“王福,你先下去吧。”
见王福领命离去,洛翠娥紧握着老嬷嬷的手臂,颤着唇问道,“连妈,我看错了吗?”
老嬷嬷——连妈扶着她到亭内坐下,安抚地拍着她的手,“小姐,你肯定是看错了,这姑娘看来不过二十岁,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哦……洛翠娥惊魂未定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如惊弓之鸟大骇,“二十岁?那不是——”
“不会。”连妈肯定地摇摇头,“只是人有相似,年龄相仿而已,不可能是她。”那个人已经离开很多年了,即使是她的后人亦已经香消玉殒,再无可追。
洛翠娥闭目良久,再睁开时叹了口气,“连妈,扶我回去休息吧。”
连妈不无担心地看着她一脸倦意,“不去找老爷了吗?”
“不了,明天再去吧。”她现在提不起半点心力去承受他一如既往的冷淡。
长廊尽头,一袭红裳静静地站着,看不到表情的脸隐在花枝下目送二人离去。





正文 十一、暗潮可消镜湖阔

一袭青衣在转角处恍现,原三凌惊讶地看着眼前人,“诶?旋玑兄?”
那人正优闲地欣赏着应天城繁华的街景,听到叫声也一脸诧异,“三凌兄?你怎么也在这?这是去哪?”开朗的笑容与头顶的太阳一样灿烂。
仿佛被那笑容感染,原三凌不由得咧开了嘴角,“我刚巡视了城西的商铺,你这是?”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提着一个小包袱,当下脸色微变,难道他要不辞而别?
靳旋玑摆摆手,“三凌兄多虑了,我刚从表姨家回来,这是她托我带给家父的物件。”
原三凌松了口气,复又好奇问道,“靳旋玑兄此来应天便是为了探望表姨吗?”先前他只是一句‘探亲’带过,彼时刚认识也不好细问。
“是啊,明日就是她的寿辰,奉家父之命特来祝寿。”大眼睛异常明亮,终于完成任务,明天他就可以回家了。
“寿辰?”原三凌略一思索,恍然大悟,“莫不是王府夫人的生辰?”
靳旋玑笑了笑,“正是,她娘家和我们靳家世代均有往来,我打小便是在林家长大,林姨对我极好。”相处过后,他发现这原三凌不像普通的生意人,他对江湖上的事还是十分了解的,性情温和豪爽,不像那些有钱就是大爷的嘴脸,总之,这个原三凌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原来如此。”原三凌亦笑道,“想不过还有如此渊源。正好,到时我不愁应付那些王孙贵族了。”
“哈哈,三凌错了,我一介草莽对那些宾客是半个都不认识,所以今日趁早私下跟林姨祝寿,聊表心意就够了,那山珍海味我可是会消化不良的。”一再被他拒绝作客留宿,林姨早就气得纠着他的耳朵大骂没良心了,可他也不会笨到给自己找罪受,连连求饶并严肃表示以后只要经过应天都会来探访,这才稍消了林姨的气。开玩笑,这几日笑语心情不错天天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难得有这样的好事他才不想吃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御厨的菜呢,虽然还有个原三凌来蹭饭,可借人家的厨房他也不好说什么,人要知足才能常乐,玄悲大师早就对他耳提面命。
原三凌无奈拉耸了眉毛,“那真是太可惜了,那样的宴席当真无趣之极。”他从来就讨厌那些阿谀奉承,但他是生意人不得不虚与委蛇。见靳旋玑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复又莞尔一笑,“我有个朋友脾性跟你差不多,有机会让你们碰个头,肯定是相见恨晚。”
“哦?”靳旋玑有趣地亮起星星眼,“他也是江湖人?”
“正是,而且还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江湖人。”
靳旋玑开心一笑,“太好了,改日定要会他一会。”
二人边走边聊,话题很快又聊到了靳旋玑身上,“旋玑兄,那位笑语姑娘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家厨娘啊。”靳旋玑看了他一眼,不是介绍过了吗。
原三凌揶揄地眨了眨眼,“真的只是厨娘?”
正打算给予肯定的答案,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不擅长说谎话的他便不自在地给了个模糊的答案,“你认为呢?”拜托,如果知道他乱给两人安新身份,笑语不顿顿煮辣椒来侍候他才怪,他又没有向天借胆敢随便拨虎须,那又青又红的朝天椒真的不是人吃的啊。
嘿嘿~原三凌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明白了。”
靳旋玑好不惊讶于他的理解能力,“这样你也能明白?”
“明白明白。”这有什么难的,且不说他成天混在尔虞我诈中察言观色,便是他们这两个脱离主仆模式的相处早就让他了然于胸了。每每看到靳旋玑吃瘪的苦脸,他都忍不住发笑,同时越发佩服那个身材娇小的姑娘,江湖人总认为这嵩山盟主天下无敌了,却不料想被一个小小的厨娘欺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若是传出去,呵呵~该是多么盛况空前啊。
靳旋玑见他越想越乐,不由自主地拉开了半步的距离,他怎么好像看到了东方弟弟的标准笑容?一想到那个坑死人不偿命的东方朔,靳旋玑怕怕地咽了口唾沫,“喂,你笑成这样干什么?”
“咦?”怎么,他竟然笑出来了?见靳大侠那见鬼的表情,原三凌勉强咳了下随口敷衍,“我只是想起了一个朋友。”“对了,笑语是哪里人啊?”
“她?”怔了一下,靳旋玑留了个心眼,“她是嵩山附近的村民。”
“土生土长的吗?”疑问脱口而出,原三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她有着一种奇异的观感,仿佛她不应该是那沿海住民,明知不适宜,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探知她的一切,无关男女感情,只是一种纯粹的喜爱,每每对上那双恬静的眼睛他总是不自觉露出了最真诚最温暖的微笑,连说话都下意识的温柔了好几分。虽说他向来待人温厚,但那其中有几分真心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而她却轻易让他撤了心防,要说只是因为靳旋玑救了他一命那不可谓不勉强,他敬重靳旋玑真心把他引为知交,但不代表对他身边的人一视同仁,说白了,他向来没有爱屋及乌的好品性,除了这个笑语。他不笨,他自然看得出来父亲初见她时眼中稍纵即逝的震憾。是的,震憾,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如此失态——他是旁若无人的盯着她看。父亲不比寻常的关心,他心中的疑惑便随之勾了起来。
靳旋玑谨慎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这么问?”事关笑语,他再神经大条也不可能不着意。他不想直接扼杀一切,但也不希望那些隐藏的事情伤害到她,尽管他未得半识。
听出了靳旋玑的防备,原三凌也站住脚步,神色平静迎上他的目光,“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他表情真诚,靳旋玑看不出任何虚伪,他略一沉吟,“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你可以试着去问她。”他只在第一次见面时问了一遍之后再也不提及,他不是个笨到去揭人伤疤的人。但这次,他隐约觉得,原三凌或许能引导出她深埋的心绪。
———
落霞院是现任原府夫人洛翠娥的住处,上任夫人为洛阳富商吴章术之女吴蝉衣,此女花容月貌才情出众,可惜红颜薄命,与原义成亲不足七年便撒手人寰,可怜还落个一尸两命,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吴蝉衣过世后洛翠娥理所当然坐了正房,原义对夫人的离去虽颇受打击,但好在洛翠娥体贴入微软语相慰,倒也淡了几分思念,对洛翠娥越发疼爱,连那对年幼的儿女都不曾细顾,全权交由洛翠娥抚养。亏得那洛翠娥算是有心人,精心照料着两个孩子的生活,小女儿原绿儿自出生便体弱多病,那洛翠娥看得心疼便与原义商量着把她送到了自家堂妹所在的五绝宫托人教授功夫调养身体。出发点是好,不想却断送了她美好的一生。原家本是商人对江湖上那些事一窍不通,直到恶耗传来才知道那五绝宫是西域异术的一个帮派,行事亦正亦邪多为中原武林所不齿,一次争执中照顾不慎原绿儿被杀死于帮派斗争中。那绿儿遗传了母亲的倾城容貌,可惜也遭遇了母亲一样的命运,甚至连及笈都未到就命归黄泉。事后原义悔不当初,一夕之间双鬓斑白,竟老了十岁不止,渐渐的对洛翠娥也淡了,开始认真培育起唯一的儿子,教他四书五经,生意处世之道,待得原三凌能独当一面,便把生意全盘交到了他的手上,提前养花种草頣养天年了。
严格算起来,洛翠娥勉强称得上吴蝉衣的表亲,虽然二人是进了原府才得知彼此的这层关系。是以吴蝉衣过世后她对原三凌亦可算是视如己出,原三凌对于这后母虽不亲也还算尊重。洛翠娥出身富贵人家又当了应天首富的正房自然免不了富家夫人的眼高于顶,难得她受了原义的影响,平日里也多是礼佛念经浇花剪草,除了想撮合原三凌与侄女的亲事外家里的大小事务倒也不再过问。
挽月亭是落霞院一处美丽的景点,凉亭建于假山旁,假山最顶端探出三个龙头,终日不断有清泉喷出,如青龙吐珠跃入荷塘。泠洌的泉水撞破湖面摒发出沁人心脾的清凉。红莲并蒂,荷叶拟伞替那欢快的鱼儿提供了避暑地,一条条浮出水面吐着小泡泡好不快活。
如此优闲景致却没人欣赏,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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