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应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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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应有语-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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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叶拟伞替那欢快的鱼儿提供了避暑地,一条条浮出水面吐着小泡泡好不快活。
如此优闲景致却没人欣赏,凉亭上那两人脸色都略显凝重。
连妈谨慎地看了下四周,然后微弯下腰低声道,“夫人,探到了。”
洛翠娥放下茶盅,面露喜色,“怎么样?”
“那姑娘是七年前入靳家为仆的,是靳家的厨娘,这次据说是陪靳旋玑出门办事照顾起居的。”连妈是夫人跟前的红人是府里丫环的总管,她只消起个话头就有人巴不得把祖宗十八代都招供出来。
“七年?”洛翠娥略一沉吟,“时间倒也对得上。”
连妈点头附和,“小姐,你说会不会是五绝宫的人骗了我们?”
洛翠娥微睁大眼,然后又肯定地摇了摇头,“不会,在情在理她们没必要这么做,这对她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对于她们来说她不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宫众,犯不着为一个小弟子费心。”除了原家,她只是个无关重要的人。
“这样说来那就不是同一个人?”
“这倒未必,我们且试她一试。”洛翠娥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狠毒。
连妈虽看得心头发毛,但还是开口问道,“怎么试?”
她没有回答,脸色一变看着那荷塘淡淡道,“之所以送走她是因为她跟她长得像,我不想对着同一张脸,”她幽幽一叹,似蕴万千无奈,“其实我也不愿意亏待一个小姑娘,只是她虽然年纪小却看到了我指使小红绊倒她娘致使小产而去。虽说她的话没人相信,可放在身边总是个祸根。不想她却客死异乡,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我只想把她编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的结果连妈不敢愧疚,只得自我安慰,“这样的容貌搁在哪里都是惹人嫉妒的主,红颜薄命也就是这么个理儿。”
“大概吧……”
见小姐半晌无话,连妈又道,“我看这姑娘倒不太像一个下人?”
洛翠娥回眸,“哦?怎么说?”
“我看那靳盟主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自己的爱人一样,更别提那唯唯诺诺的笑容,我看呐,倒像她养的一条狗。”连妈撇嘴斜眼,这话说得酸溜溜的,真个看不得人好的小心眼。
闻言洛翠娥脸色微沉,“这样倒难办了。”原以为不小心给个‘意外’,看来得费上些心神了。
“小姐,你真打算对付她?”
看连妈问得小心翼翼,洛翠娥厉目一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
连妈忙摆手道,“不是的,小姐。只是如果不是她,我们不是滥杀无辜了吗?”
“无辜?”洛翠娥从鼻子哼出一口气,“天底下没有人是无辜的,怪只怪她倒霉长了张可恨的一张脸。”





正文 十二、夜寒泪温冷香侵
  
将靳旋玑赶回他的房间,笑语半倚床头看着那窗外的朦胧出神。
多少年了?悠闲的小日子过得久她早已忘了她只是靳家的厨娘一名女仆,每日里与他打打闹闹的竟已过了这么多个年头。白驹过隙,有几多东西是可以恒久?伤心、失意、幸福、欢笑,早就深深埋进了回忆的废墟。如果她不想被激烈的爱恨压挎锢死她就必须学习忘记,如果她想重生就必须忘爱断恨。
她把靳家当成了她的家,她把靳旋玑当成了她的避风港。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她希望一辈子就这般一成不变,她喜欢嵩山,喜欢像个孩子的靳老爷,甚至喜欢那些和尚饱受欺凌的无辜眼神。
她知道越刻意便不能淡忘,所以她认真地去记每一件琐碎的事,她的厨艺便是在她事无巨细中见长。她把自己当成了失忆的人,她记忆的笔毫只从认识靳旋玑开始书写。
忘记的事物太多,她连带忘了她是俗人,她是个有血有泪的人。苦求了朝朝暮暮,却不过是一个假象,它只是沉入了心潭,一经撩拨,所有往事所有悲喜纷呈而来。
她苦笑,还是躲不开么?她已经什么都不求了,还是什么都要不起么?
夜露渐重,没有点灯的房间一点一点被寒意侵蚀,笑语抱紧被褥,冰凉的脸深深埋了进去。很久很久的她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睡了过去。
月影筛过西墙,竹篱下的夜来香纷纷绽放,刹时花香浓郁化开了清冷的夜色。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她身形微僵,凝神半晌,然后猛地掀开被子冲出了房间,哐的一声门板撞到墙发出巨大的响声,她呆呆地站在檐下,笛声又起时断时续时远时近,仿佛迟暮美人深闺怨叹。笑语心头乱成一片,不由自主地追着笛声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这漆黑的夜里她俨然一抹游魂,没有目的没有意念地踏尽夜色。笛声正到兴致时蓦地戛然而止,她脚步停了下来,目色逐渐清明。她环视四周,发现已不知离她住的西厢有多远,月儿适时被掩,夜雾沉沉分不清东西南北。她静静站了一会儿,仔细辨得前面一段小径,细想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便放着胆子踏了上去。很快短短的石板路到了尽头,一扇门扉出现在她眼前。看着眼前的事物,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上移,她没由来的心慌,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一点人气,她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乌云飘散,月色轻巧而出正照上横额上的大字,她暮觉双目刺痛。洁白墙上的扇灰早已在风吹雨打中斑驳不堪,只剩下那雕刻入墙的三个字挣扎残存——凝露院——
娘,这两个是什么字啊?
凝露,把晨露凝结留下的意思。
记忆中那个慈爱的声音清晰地浮现,是不变的温柔不变的软腻。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狰狞的笔划,凝露?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给不了,这叫的什么凝露?!
悲愤一涌而上,心口随即如针刺般疼痛,她恶质地想着再痛一点再痛一点最好痛到双目一闭就此长眠。仿佛应了她的念头一阵昏厥袭来,两眼发黑她顺手攀上门把,锈迹斑斑扎上细嫩的掌心唤醒了些许神志。曾经的朱漆门金色门环到了哪里?是不是没有了熟悉的音容连个凭吊的地方也变得奢侈?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什么都敌不过年华流逝什么都比不上物事更替。悲凉油然而生,脑袋更觉得晕,她难受地闭起眼睛,顿觉疲惫不堪,酸涩攀上心头,涌上眼眶想求个解脱——突然一个细微的声音从花丛中响起,虽只轻轻的一下但足已令她心头微凛,她想起了所在之处硬生生把那满眶的泪逼回去,静下心来细想了一下即已心头雪亮,暗自冷笑一声:还是不放心么?
她摇了摇头,然后一手痛苦地撑上额际,倚着墙叫了起来,“有人吗?来人啊,救命!”
叫了好一会都没有反应,她似乎开始胆怯,双手紧紧抱住自己骇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依旧颤声大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
直到她以为要留在这里过夜的时候,远远的一丛火光移动了过来,黑暗中就像幽绿的鬼火。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如同一只惊弓之鸟,“是谁?”
灯笼停在了她面前,微弱的烛光映出了一位慈祥的妇人,“姑娘莫怕,我是府里的嗔婆。”见笑语长吁了一声,又关切问道,“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儿?”
笑语苦苦一笑,“我睡不着听到有人吹笛子就想出来看看,不想走着走着就到这儿来了。”
烛火晃了一下几近扑灭,嗔婆似乎倒抽了一口气,“笛……笛子?”
“是啊,很好听的笛声呢。”笑语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笑笑道,见着了生人便不再怕了,她自顾自地离开了墙角抬首看着墙头攀出来的藤蔓,“嗔婆,这个园子住着什么人啊?怎么我喊了这么久都不见里面有人出来?”
冷风蓦起,嗔婆狠狠抖了下身子,惶恐地张望了一下紧张地吞了吞唾沫,“……这儿已经很久没住人,早就荒废了。”
月影婆娑,笑语仰着的脸看不出表情,只听得她平静地应了一声,“荒废了么。”
远处树枝被风吹得咿呀作响,嗔婆猛想起了府上那些小丫头的闲话不觉头皮发麻,连忙催促道,“姑娘,夜深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收回视线笑了笑,笑语也不再逗留,“那就走吧。”
花丛无风自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兀自摇曳几下又复平静。
———
落霞院西侧是间小佛堂,檐前栽了一树青枣,风吹过黄叶稀零零的落了一地,这里是下人们的禁地,平日的打扫整理由连妈一手包办,府里上下都知道夫人爱洁,不许闲杂人污了佛堂的清静。夜幕迷朦掩不去佛堂前的灯豆,两支红烛默默燃烧,金红色有蜡泪沿着烛身缓缓而下,积满了莲座。
堂前洛翠娥盘腿而坐,手上频转着一圈长长的念珠,口中喃喃颂着经文,去了一身华贵的服饰,眼前的原夫人尽显素雅,不施脂粉的脸上隐约可以看见浅浅的鱼尾纹,到底岁月不会偏颇,不管英雄美人都避不开迟暮的尴尬。
突然静谧的气氛一变,冷风灌窗而入,啪的一记轻响,安静的佛堂内多了一条黑影。
洛翠娥慢慢睁开了眼,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慌乱,似乎来人正在她的意料。
她先是看了眼被她掩好的窗扉,然后淡淡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过没什么事情不要见面了吗?”
那黑影站近了几步,暗红的烛火映出了一张美丽的脸,那女人低低一笑,“我亲爱的堂姐,虽然我们两家搬离了个天南地北,可怎么算都是亲戚,怎么可能就此绝交了呢?”
“废话少说,你来干什么?”迅速瞥了她一眼,洛翠娥平静的声线多了点急燥。
女人闲闲地欣赏着佛堂的摆设,漫不经心地回道,“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关心下你美满的人生,”说着她回首看着她皱起了柳眉,“唉,可惜你狗咬吕洞宾,妹妹我可真是伤心透了。”
洛翠娥站了起来,将念珠放上香案,冷声一哼,“少来这套,有话快说。”
女人亦不再罗嗦,回以冷目,“听说《天机策》下月初一会出现在你这儿?”
“《天机策》?”洛翠娥笑笑地看着她的急切,“我只是妇道人家,如何知道这些事情,再说原家只是生意人,怎么可能跟这些江湖上的东西纠缠不休?”她抬手挑了挑灯芯,“你不必浪费时间了,我们从来就没听过这个名字。”
“是不是妇道人家我不妄言,”女人顿了顿,紧紧盯着她的脸,“可这《天机策》是上古手扎,传说那上面记载着秦朝始皇帝墓葬的准备位置,另外还有历任保管者的武功心法,得到它的人不仅得到绝世武学还富可敌国。”注意到她挑灯的动作微呆,满意地咯声笑道,“如今整个江湖都为之震动,就连朝廷也暗中派人访寻,黑白两道明里暗里的较起了劲儿。此等大事我们五绝宫又如何缺席?”说到最后,她又恶意地道,“所以,现在宫主已经把一半的人手都派了出来,也许很快她就会来跟堂姐一叙旧情了。”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洛翠娥脸色突变,一点灯油溅了出来疾射到她洁白的衣襟形成了一个灰色印子,她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眸,“什么?她要入关?”怎么办?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她要入关了?那不是……不行,怎么也不能让他们见面。
“自然是,怎么,你知道慌了?”女人冷声嘲讽,“唯今之计也只有我提前得到手扎,赶在宫主动身之前回去,如此便可省下不少麻烦。”“堂姐,你觉得呢?”
洛翠娥看了她一眼,双手紧了又松,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你要我怎么帮你?库房的钥匙一向由三凌贴身保管,他向来与我不亲,我无法入手。”
“这个我自然明白,到时我只须要你的配合就够了。”
“……好吧。”沉默了一会儿,洛翠娥终于点头同意。
女人满意一笑,“那我便走了,三日后见。”
见她就要转身,洛翠娥急忙叫住她,“等等……”
“还有事?”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欲言又止,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堂姐还有这种类似于犹豫的表情。
洛翠娥咬咬银牙,把心一横,“她真的死了吗?”
女人愕然了一会,明白过来嫣然一笑,“自然是死了,我们五绝宫向来狠绝,若不是人已经不在,你认为以宫主对她的喜爱会轻易放人?”
洛翠娥眼皮一跳,“宫主……很喜欢她?”
女人脸上掠过一丝不确定,沉默了好一会才迟疑道,“……或许吧。”





正文 十三、有缘人相似

香荷三千里,江风送客徐。
江南的空气比起嵩山多了一份温润甜腻,暖暖的南风熏得人睡意浓浓。笑语靠在亭栏上懒散地半眯着眼,湖面已是青红交织,青的是荷叶红的是成熟的花瓣,亭亭玉立夺人眼球。勾了勾唇瓣,这样的生活真的会让人消磨意志,舒服得令人流连忘返。
象征式的咳嗽声在身后响起,笑语睁开了眼,被人打扰了悠闲的时光也不恼只是自然地直起腰身转过脸,这才抬眼正式面对来人。
正午的日头甚是炙烈,她不得不微眯了眼待视线适应了画面得体地福身施了个礼,“原老爷。”原老爷——原义走入亭心迳自在石桌旁坐下,“不必多礼。”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坐。”
笑语颔首以谢从容坐下,微直了腰双手交握在膝上,俨然一名教养得体的大家闺秀,这光景若教靳旋玑见了怕不掉了下巴。
原义也不过五十来岁,然已早生华发,这与他早年丧妻又痛失幼女离不开,否则也不会早早把家族的担子推到儿子身上,好在原三凌有担当没有让他失望,家里的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同行世交都赞不绝口,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只是每当此时便不由得想起那苦命的幼女,若不是他当初鬼迷心窍对一双儿女不问不闻亦不会落得个早夭的命运,然而当他醒悟过来一切都为时已晚,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扎着两个朝天髻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奶声奶气同他撒娇的女儿,那个粉雕玉砌人见人爱的小女儿。悔恨难当一夕白鬓倦意遂生,自此断了那风月之事,一门心思放在唯一的儿子身上,作了个不问世事的老人。
然而他平静了十多年的心如今竟又有了急切,他惊叹于眼前如出一辙的脸容,他看着这张在他生命中初现时已刻骨铭心的容颜。
笑语默不作声任他把视线牢盯在自己的脸上,没有气恼没有不自在,因为她感觉到这位原老爷是在透过她在怀念某个人,她虽没有靳旋玑泛滥的同情心,但对方若是这样一位满目沧桑的老人,她提不起一丝不耐。
周遭的气氛似乎变得轻了,日照躲进云层,亭里陷入了沉沉的安静——
‘啪’!是鱼儿跃出水面的声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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