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风尘三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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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风尘三尺剑-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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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礼见状,宛委地说道:“薛凌云大人在阵前为墨以尘下跪求情,秦王殿下答应了。”
  叶辰夕宇眉一挑,复又低头沉思,最后低喃道:“凌云待他果然情深……”
  朱礼身心俱疲,已不愿多说,恭敬地行礼退下。在他掀开营帐、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不经意地回眸,竟见站在榻沿那青松伟岸的身影慢慢俯□去,轻抚榻上昏迷那人的苍白脸庞,神情温柔而悲恸,他不禁一怔,随即瞬间回过神来,黯然离去。
  “轻霄……轻霄……”叶辰夕在叶轻霄耳边低声轻唤,声声如杜鹃泣血。他为叶轻霄拭去额前的乱发,并慢慢接近叶轻霄那苍白的唇,最后覆了上去,反复吸吮,贪婪地感受着叶轻霄的气息,直至叶轻霄的呼吸渐渐急促,他才移开嘴唇,改用手指轻抚叶轻霄那被染湿的唇瓣。
  “轻霄,你若懂我现在的心情,就不该再睡下去了。若没有你,我就算得了整个天下又如何?我若拥有什么,也必须与你分享才有意义。”
  躺在榻上的叶轻霄突然眼睑轻颤了几下,叶辰夕心头一跳,握紧了他的手,问道:“轻霄,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然而叶轻霄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只是紧蹙双眉,呼吸急促了许多,叶辰夕顿时急了起来,连忙在他耳边轻哄道:“你别急,只要你能撑下去,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你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吗?”
  说到这里,叶辰夕的声音已有点沙哑。
  一整夜,他都守在叶轻霄身边,舍不得睡,只是静静地看着叶轻霄的睡颜,仿佛永远都看不够。长夜漫漫,在孤灯独照下,那坐在榻边的身影显得如何单薄、如此孤独。
  素月分辉,星河共映,帐内一灯如豆,两个相对而坐的身影在柔柔光晕中影影绰绰。墨以尘缓缓睁开双眸,注视着对面那斜倚着帐幕入睡的薛凌云,素洁的脸庞在灯光中忽明忽暗,比昔日少了几分冷傲,多了几分风霜。他的心蓦地疼了起来。
  他们都是身不由己啊……
  事到如今,才明白昔日花前月下,品茶吟诗的日子便是幸福。他至今仍记得薛凌云第一次教他骑马时的情景,那稚气未脱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扶他上马,不厌其烦地重复
  注意事项,当时薛凌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刻在他心底,从不曾忘。
  “等你学会了骑马,我带你去北地看雪原,去圣山看瀑布,去东川看瀚海。”当时薛凌云的笑颜素洁如月华,温柔在眸底脉脉流转,纵使明知道这愿望最终不能实现,仍然让他觉得窝心。
  醉时不知年华逝,一梦方醒,看到的却是薛凌云在战场上那冷漠的容颜,陌生如初见。那无情的绝杀令斩断了他的所有祈盼,留给他的是一幕幕族人鲜血盈肘的情境、悍然中带着绝望的眼神、以及堆积如山的尸体。
  他对薛凌云的信任,却酝下了劫难一场。
  他很后悔很后悔,只愿时光能够重来,他一定不顾月下之约,率领全族顽抗,至少不会败得如此惨烈,败得如此不遗余地。
  在鲜血盈地的废墟中梦醒,才发现当日的一切不过是东海明沙,他们又怎能抵过时光的流逝、岁月的变迁?
  凝起双目,再望向那张沉睡的容颜,不禁悲从中来,双眸迷蒙。
  原本闭目入眠的薛凌云忽地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墨以尘那悲痛欲绝的容颜,他心头一紧,问道:“怎么了?”
  墨以尘摇头不语,却无法掩饰眸中那摧魂夺魄的痛楚。薛凌云不由自主地冲过去抱住他,反复以指尖轻拂那柔滑如丝的黑发,心疼地低喃道:“看着你渐渐憔悴,不吃不喝,不哭不闹,我的心中更难受。你想哭就哭吧,这里有我。”
  墨以尘把头埋进薛凌云的胸膛,颤抖的双手慢慢回抱住薛凌云,隐忍多日的泪水在脸颊肆意奔流,沾湿了薛凌云的衣襟。
  原来,不管经历了多少变故,即使世间变了,薛凌云变了,他变了,但能让他的眼泪肆意奔流的地方却永远只有薛凌云的胸膛。
  即使韶华流逝,却无法洗刷他藏于骨血里那隐忍的、悲凉的爱。
  薛凌云一整夜抱着墨以尘,任由怀中的人寂静地流泪,偶尔低头轻吻他那如黑缎般的长发,温柔深情。
  时移月异,他们的时光无法重回,能紧握在指尖的,只有彼此怀中的温度。
  在这月色温柔的夜晚,他们紧紧相拥,彼此舔伤。
  


☆、恋恋红尘

  主帐内,烛火尚明,案上的铜壶正报着四更,柔柔烛影斜斜照着榻上那张俊逸瘦削的脸庞,只见那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仿佛一只在雨中垂死挣扎的蝶。少顷,那眼睑终于慢慢睁开,露出一双比夜色更深邃的眼眸。
  叶轻霄迅速环顾四周,终于在榻沿找到了那个在他挣扎于死亡线时声声泣血地呼唤着他的人。
  原来……一切并非做梦。他的神魂几度面临消散,挣扎得很辛苦,几乎撑不下去。直至听到了叶辰夕的声音,那满含深情的句子让他既心酸又温暖,让他咬着牙撑了过来。
  如今,梦中的容颜就在眼前,叶辰夕伏在榻沿睡着了,黑发凌乱地散落在柔软兽毛毯上,他双眉紧蹙,脸容憔悴,额角冷汗涔涔,睡得极不安稳。
  叶轻霄顿时眼睛发酸。在这个夜澜人静的时刻,他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放纵,近乎贪婪地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叶辰夕,感受着这刹那的温暖。
  两人的旧时光一直在他脑海里反复徘徊,他细细咀嚼着那抹余温,连呼吸都尽量放轻,深怕打扰到这静谧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喉咙一阵干哑酸涩,眼眸一转,看到榻沿的几案上放着一只青瓷杯,杯内水波盈盈。他伸手去握住的青瓷杯,但因右手酸软无力而后劲不足,青资杯从他右手滑落,发出一声闷响。
  叶辰夕闻声惊醒,迅速转眸望向叶轻霄的方向,四目相接,双方皆情绪复杂,一时竟无言以对。少顷,叶辰夕激动得红了眼眶,知道叶轻霄口渴,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为叶轻霄倒了一杯水。
  他怕叶轻霄握不住茶杯,缓缓坐到叶轻霄身边,把茶杯凑到叶轻霄唇边,低声说道:“先喝点水吧!”
  叶轻霄沿着杯边慢慢吸吮,目光却一直停在叶辰夕脸上。叶辰夕在叶轻霄身边守候了一天两夜,一直在他耳边喃呢燕语,如今叶轻霄醒了,他却心中惴惴,不知道叶轻霄昏迷时到底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的心中十分矛盾,既想叶轻霄知道他的心意,又怕叶轻霄因此更疏远他。
  叶轻霄喝尽杯中的清水,喉咙舒服了很多,在叶辰夕转身放茶杯的时候,他问道:“最近兵部十分忙碌,你怎么有空过来?”
  叶辰夕凝视叶轻霄,掩饰不住目光里的深情和心疼:“我听说你中箭昏迷,哪里还待得住?”
  叶轻霄心中一暖,不再追问,他全身仍然酸
  软无力,只得把头倒回华枕上:“既然我醒了,你便回京吧!”
  “等你的伤好些了,我再和你一起回京。”叶辰夕虽然声调不高,但却语气坚决。
  叶轻霄看着他那张憔悴的脸,终于不忍再劝,闭目养神。
  此时,朱礼已闻声赶来,在帐外问道:“康王殿下,臣刚才听到里面有声响,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叶轻霄睁开眼睛,淡声吩咐道:“朱礼,进来吧!”
  朱礼听见叶轻霄的声音,激动地冲了进来,关切地问道:“殿下可有哪里不适?”
  叶轻霄觉得伤口钻心似的痛,额角已泌出了细汗,但他却神色淡然,唇畔甚至带着几分笑意:“还好。”
  朱礼单膝下跪,哽咽着道:“臣护驾不力,请殿下降罪。”
  叶轻霄轻轻摇头:“你奉本王之命去救人,何罪之有?起来吧!”
  朱礼却不肯起来,倔强道:“臣自愿领罪,望殿下降罪。”
  叶轻霄因数日未进食,身体仍很虚弱,强撑到现在已几乎到极限,声音忽隐忽现:“起来吧,本王有事吩咐……”
  朱礼闻言,站了起来,恭敬地把身躯倾向叶轻霄,说道:“殿下请吩咐。”
  “墨以尘的情况如何?”叶轻霄关切地问道。
  朱礼如实答道:“他自醒来至今,一直不肯进食,只怕熬不了多久。”
  叶辰夕冷哼一声,脸色铁青地紧抿双唇。
  叶轻霄看了他一眼,便在朱礼耳畔低声吩咐了几句话,朱礼立刻领命而去。
  直至那健硕的身影消失在帐幕内,叶辰夕才郁闷地问道:“你真的打算放过墨以尘?”
  “我在阵前允诺救他,万目共睹,岂能反悔?”叶轻霄唇畔的淡淡笑意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
  “他差点杀了你!”叶辰夕说得有点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叶轻霄看了叶辰夕一眼,发出一声无奈的低叹:“辰夕,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叶辰夕气闷地瞪着叶轻霄,良久才站了起来,扔下一句:“随便你”,语毕,拂袖而去。
  出了主帐,迎面遇上被朱礼召来的众御医,叶辰夕脸色铁青地说道:“给本王照顾得仔细点!”
  然后,留下面面相觑的
  众御医,策马扬尘而去。
  叶轻霄听到外面的声音,唇畔的笑意渐深,一阵阵暖意在胸中充盈鼓荡,几乎忘了伤口的痛楚。
  天穹如墨,灯花乍碎,薛凌云正在巡视军营,整个帐幕内只剩下墨以尘一人,锦衾孤冷,夜不成眠。
  他睁开双眼,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中遥忆昔日的时光,心中一阵苦涩。
  忽地,一只结实的手掀开帐帘,寒风袭来,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抬首望向眼前那神色冷漠的男子,再把目光移向他手里捧着的一壶酒,墨以尘的唇畔泛起一抹凄楚的笑意。
  这一刻,终于来了么?东越国赐人死,都赐寒雪酒。他亲手把长箭射入秦王的胸膛,又岂能全身而退?纵然秦王曾在阵前允诺,但经历过生死挣扎,又有几人能不改初衷?
  刚才有士兵来报,那位在鬼门关徘徊了多个昼夜的秦王殿下醒了。他早该明白,那人清醒之时,便是他命尽之时。
  朱礼把一个舞马银壶放到墨以尘面前,冷声说道:“殿下问你,可有什么愿望?”
  墨以尘淡然地倒了一杯酒,一身素衣如雪,肤色玉曜,风华正茂。
  在举杯之前,他轻声答道:“请秦王殿下放过薛凌云,一人做事一人当,希望殿下不要连累无辜。”
  “殿下自然不会牵连无辜。”朱礼冷声反驳道。
  “替我谢谢秦王殿下。”语毕,墨以尘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闭目待死。他的表情平静,唇畔泛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只是,心中的怅然从何而来?
  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遇刺的一刹那,薛凌云悲痛欲绝的脸反复在脑海浮现,使他的心头泛痛。
  凌云……对不起……
  真的不想让你看到我消逝……可是我无从选择……
  意识朦胧中,一个人影冲了进来,声音如狂澜:“朱礼,你对他做了什么?”
  语毕,薛凌云冲过来抱住摇摇欲坠的墨以尘,着急地叫道:“以尘,撑住,我立刻给你传军医!”
  “没用的,凌云……”墨以尘的脸埋在薛凌云的肩膀,轻声说道:“秦王赐死,谁敢医治?”
  “谁说殿下赐死?殿下是赐酒。”朱礼漠然地纠正道。
  墨以尘凄然一笑,不再反驳,只是虚弱地说道:“请殿下务必完成我的
  遗愿……”
  薛凌云紧紧抱着墨以尘,轻抚着他的脸庞,心伤魂断:“不要再说了,你不会死……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
  朱礼蹙眉看着眼前这幕生离死别,继续纠正道:“殿下对墨以尘先生非常敬慕,又岂会赐死?殿下赐的是人参酒。”
  薛凌云和墨以尘闻言,相顾愕然。少顷,薛凌云怒道:“你故意的。”
  朱礼对薛凌云的盛怒视而不见,淡漠地说道:“若非如此,墨以尘先生又岂会喝下此酒。”
  薛凌云微怔,终于平静下来,感激地说道:“殿下的大恩,薛凌云感激不尽。”
  朱礼把目光转向因多日未进食而几近昏迷的墨以尘,说道:“殿下有话要我捎给墨以尘先生。”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殿下说,族人虽死,但先生尚存,先生一日不死,圣珈族一日不亡。人参酒最多只能撑三天,但要把余生撑下去,还得靠先生自己。”
  墨以尘闻言,顿时恸血神伤,父亲临终前的话犹在耳际,如晦暗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映亮了他的心房,却也灼得他生痛。
  “以尘,我族的兴亡就全靠你了。”
  父亲,对不起……孩儿负了你……负了全族……
  颤抖着的身体被薛凌云紧紧抱在怀里,他们的呼吸、他们的温度融合在一起,彼此相连。朱礼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帐幕内只余下他们二人,薛凌云静静地看着怀中那寂静悲恸的脸,焚心销骨。
  一阵风掀开了营帐,薛凌云和墨以尘抬首望向帐外天明处,霞光万丈,几缕赤霞徐徐射入,映亮了墨以尘那写满沧桑的脸庞。
  寒风乍止,那欲碎霞光被隔绝在帘帐之外,墨以尘疲惫地合上双眸,渐渐坠入梦乡。薛凌云轻吻他的额头,疲惫一笑,抱着他沉沉入睡。
  


☆、夜祭

  虽然叶辰夕为墨以尘的事生气,却舍不得因此而误了叶轻霄的身体,一直亲侍汤药,只要叶轻霄稍有不适,他便十分紧张,害得一群御医也跟着折腾,苦不堪言。
  那天叶辰夕帮叶轻霄擦身体,擦到一半,叶轻霄发现叶辰夕的动作渐渐僵硬,似在隐忍着什么,甚至连额角亦渗出冷汗,他的心中暗暗疑惑,直至他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叶辰夕垮间的突起,才突然了悟。
  两人四目交接,尴尬不已,却又似少不更事的少年般,胸中酝酿着一股不知所措的涩然,甜甜酸酸,百般滋味在心头。
  虽然叶轻霄的身体不宜颠簸,但裕王近年已昭反迹,如今叶轻霄和叶辰夕都在边境,若裕王借机发难,后果不堪设想。为免夜长梦多,叶轻霄在休养数天后,坚持回京。
  待在边境的最后一夜,整个军营弥漫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叶辰夕即使躺在帐中仍能感觉到那阵肃杀之气。
  虽然受伤的是叶轻霄,但叶辰夕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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