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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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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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秉到底算是南州冠冕,主食做的极为风雅,名唤暗香粥。采集时令的落梅瓣用干净棉布包裹,放入煮好的粥中,再煮一炷香的功夫。
  
  顾秉全部停当的时候,天色已黑,安义派人点起宫灯暖炉,故而虽是元月,并不太冷。
  轩辕食指大动,吃的不亦乐乎,边吃还边评点一番。
  “勉之果然是南方才子,你看这菜都小巧玲珑,暗藏秀气!”
  “你看这鲫鱼何等酥脆鲜香,安义你派人记下做法,回头让御膳房学着点。”
  “这个三白爽口清淡,夏天吃恐怕更好。”
  顾秉见他吃的高兴,便让清心取了壶酒来,给轩辕斟上。
  “古人都说君子远庖厨,今天陛下非逼着臣做小人啊。”
  轩辕就着醉虾抿了口酒:“唔,好酒。”
  顾秉笑道:“这便是天下名酒枣集酒了,臣受贿得来的。”
  轩辕知他是玩笑:“下次勉之贪赃枉法得来的银两,别忘了和朕分了,你六朕四。”
  顾秉斜靠着桌子饮酒用菜,苍白的脸颊也沾上了些不健康的红晕,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灵气,说不上多俊美,但轩辕只觉得说不出的顺眼。
  亲自为二人满酒,轩辕感慨道:“当年孔圣拜谒老子,饮罢此酒便道‘惟酒无量不及乱’。今日朕来这小住,蒙勉之盛情款待,我二人虽不敢自类于先圣,但君臣相得他日大概也会是一段佳话。来,勉之,满饮此杯,只愿来年我二人都顺顺遂遂,天下太太平平!”                        
作者有话要说:老祖宗的菜肴对于今日应该也有很强的借鉴意义。。。那种乱七八糟的所谓宫廷菜真的应该参照下古代食谱;免得胡乱臆想误导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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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六街灯火已阑珊

  顾秉默背着清心咒,手心却尽是冷汗。
  隔着一道屏风,轩辕正慢条斯理地沐浴,几个太监在旁边服侍着,透过湘绣的屏芯,轩辕依稀看见顾秉盘腿端坐在榻上,似乎已然入定。
  过了会,有水声传来,接着几个太监哼哧哼哧地把盆抬走,过了会,又挪走了屏风。轩辕只着一身里衣,慢悠悠地踱过来,推推顾秉。
  “往里去点。”
  顾秉睁眼就看见不是谁都能见到的美男出浴图,忍住心头的悸动,提醒道:“陛下,你头发还没干,会着凉的。”
  轩辕懒洋洋地抬眼看他:“等它自己干吧。”
  顾秉看看天色,心知轩辕恐怕不打算早睡了。
  “臣听说陛下近来睡的很浅?”顾秉斟酌着口气问道。
  轩辕没有否认,毕竟这件事情在宫中乃至在朝中都已不算是秘闻。
  顾秉皱眉:“陛下一身系天下兴亡,事务繁多,且不论每日的早朝,内廷的例会,批奏章,隔三差五还要亲去中书省参阅邸报。陛下万乘之躯,若是将息不好,恐怕动摇国本。”
  轩辕斜倚着墙拉上帐幕:“套话都省掉。”顾秉看他似乎是卸去了防备,脸上露出平日罕见的疲惫神色,眼神都有些放空了。
  叹口气,顾秉轻轻道:“难以入眠,总是有原因的,陛下若是信得过微臣,不妨告知臣下,也许可以为陛下分忧。”
  轩辕无意识地摩挲帐中的流苏:“艰难吾欲老,辗转夜无眠。烦心的事情太多了,朕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转头看顾秉,一贯的神色温和,平淡无波。
  “勉之,你都没有什么让你不忿郁结的事么?”
  顾秉笑了,想了想,摇了摇头。
  轩辕很惊奇看他:“勉之,不要告诉朕,你真的道学精进到无欲无求了。”
  顾秉躺平,双手交叠着,似乎是陷入回忆之中:“臣少年时候,每每看到别人有我所没有的东西,开始的时候,总是想要。陛下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轩辕也躺下来,侧头看顾秉:“朕若是得不到,便会去抢,抢不到便用谋略去偷,偷不到,朕就毁了那个东西。”
  顾秉摇摇头:“那说明陛下没有真正渴望得到什么东西,若是陛下真的喜欢什么东西,想要那个东西,怕是舍不得毁掉的。”
  没在意轩辕的反应,顾秉自顾自道:“臣失怙之后,便一个人住在一处叫做幕府山的地方,山上只有零星几个猎户,山下十几里地荒无人烟。每过一个月,臣的舅家才会派人来给臣送些衣食书本。臣幼时去过几年学堂,上了些蒙学,十岁之后,便一直一个人呆在山中自学。”说着苦笑了下,“臣的诗赋极差,怕也是那时无人教导所致。彼时臣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想去学堂,想要毛诗,想有个好差事,想在升州有座自己的宅子,想讨门媳妇延续子嗣。。。。。。”
  轩辕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冰凉一片。
  “可很多事情,想得太多,反而会更加郁卒。还有的时候,人总是贪得无厌,老是看到自己没有的东西,看不到自己有的东西。举个例子吧,当官当到五品,又想当四品,当到三品,还想着二品,既然如此,人永远都不会餍足,又怎么会欢喜呢?”
  顾秉看轩辕,很认真:“所以臣的意思是,很多时候,人之所以痛苦不是因为有的太少,而是因为要的太多。就拿臣来说,自从臣入京以来,每一天都过的很舒畅。和熟识的旧友久别重逢,和钦佩的同僚一朝共事,有处清净的小宅,有个不错的薪俸,虽不是当年所求,但又何憾之有?”
  轩辕沉吟道:“朕也想放宽心,很多事情,马马虎虎就过去了。可朕和勉之不同,儒家四言,勉之只要做到为生民立命也就罢了,但朕既要为生民立命,还要为往圣继绝学,还要为天地立心,最后还要为万世开太平。有的时候朕在想,当了二十年太子,七八年皇帝,可曾有哪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其中又有哪天是真的心无挂碍,怡然自得?”
  深吸了口气,轩辕接着道:“说句良心话,若朕不是皇帝,恐怕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卑鄙小人。扪心自问,这些年,从夺嫡到立威,朕手上的人命自己都数不过来。轩辕家的男子,最后有几个能有好下场,说到底,还不是报应。”
  顾秉听出他言语酸涩,隐隐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不免胸口泛疼,自觉当年轩辕大婚自己恐怕也不至如此难受。便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若是有业障,也不是陛下一个人的。且不论陛下所为皆是为天下大计,就算真是什么罪恶满盈的勾当,分担起责任,我们这帮人一个也逃不掉。”顾秉帮轩辕捻了捻被角,云淡风轻:“诸位都有家有室的,对天下举足轻重,顾秉孑然一身,又微不足道,若真有什么业果天谴,便冲了我来罢。也不枉我潜心悟道一场。”
  轩辕皱眉,莫名有些火气:“大过年的说这些,尽讨些不吉利。顾秉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给朕记着;进京伊始,你的双手便干干净净,百年后怕是要坐地成仙的,少来这些晦气话。”
  顾秉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六根不净,谈什么羽化升仙?”
  
  两人之后又絮絮叨叨说了些朝事,便相继睡了过去。一场甜梦直睡到第二日巳时,轩辕才悠悠醒转。顾秉躺在身侧,教养良好的青年,哪怕是睡相都端庄齐整得无可挑剔;只不过睡着时也喜欢锁着眉头,仿佛在睡梦中都在隐忍着什么。低头笑笑,自己从小就不喜与人同眠,哪怕是临幸妃子当晚都要回太极殿就寝,想不到几次和别人同榻还都是自己的大臣;睡的还都不错。
  轩辕揉他的眉心:“还没睡够啊,该起了。”
  顾秉似乎没睡醒,只愣愣地看着他,眼睛却亮的出奇。
  轩辕看他难得的呆样,忍不住大笑起来,边起身穿衣:“勉之,随便吃点什么,带朕到街上溜达溜达去。”
                          



第十一章:太平箫鼓间歌钟

  同样的街道,除夕那日独行时候,顾秉只觉得自己如天地之过客,而今日仅仅是多了一个人,却感觉天地于自己如浮云了。
  轩辕很细致地一家一家店铺逛过去,时不时让安义付账买些精致的小玩意儿,还没走完东市,身边的侍卫手上便堆了一座小山。
  当轩辕饶有兴趣地看街边艺人吹糖人时,顾秉注意到身边侍卫满面菜色,好心开口道:“公子,该用膳了,我碰巧知道一家不错的小店,不如先让他们把东西送回去,我们用完膳下午再慢慢看?”
  轩辕颇为不甘地看了眼糖人,点了点头。
  于是半个时辰后,圣和居的一个雅间便多了一华服公子和一青衫文士。
  看着窗外扬扬洒洒的飞雪,顾秉笑道:“瑞雪兆丰年,恭喜贺喜,大吉大利。”
  轩辕托着下巴,看着街上车马行人来来往往,突然想到什么,看着顾秉似笑非笑。
  “今天大年初二?”
  顾秉点头,边摆放筷子倒酒。
  轩辕笑道:“民间女子每到大年初二才可以离开夫家归宁,如此看来,勉之也算是朕的娘家人了。”
  顾秉一口酒差点喷出去,随侍的安义也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轩辕。
  “孟夏孟公子,你还真是。。。。。。”顾秉斟酌语句,想是酒意微醺,说话也大胆起来:“自甘堕落。就不知你夫家又是何方玉郎,谁家公子?”
  安义瞪大眼睛,讶异于顾秉的无礼,轩辕不仅毫不介意,回答得更为轻佻:“奴家先夫早逝,独守空闺,寂寞难耐,若公子有意,奴家愿舍得一身清白名节自荐枕席。”
  顾秉和安义都是瞠目惊舌,门口进来招呼的老板也愣在那里,呆若木鸡。
  最后还是老板反应地快道:“顾大人造访小店,蓬荜生辉,是按老样子来还是另点菜?”
  顾秉点点头:“老样子吧。”
  老板还沉浸在方才一进门就看见一锦衣公子凭窗而嗔,凤目含春的震撼中,现在看轩辕正常了许多,端着酒杯,只淡淡扫他一眼,却让他心生忐忑,惴惴不安。
  “这位大人是?”老板尝试着问道。
  顾秉看轩辕,轩辕不置可否,于是便答道:“这位是孟公子,我远房表兄。”
  老板退出雅间后,轩辕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顾秉无奈看他:“现在好了,按照朱老板的个性,恐怕半个时辰后全洛京的人都知道顾秉有个要和他夜奔的表兄了。”
  轩辕凤眼流光暗转:“不过,勉之今日恐怕要罚一杯。”
  顾秉喝酒一贯爽快,也不问缘由,一杯直接下肚。
  “这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你们都道孟夏是朕的化名,姓孟名夏么?”
  顾秉皱眉,反问:“难道不是?”
  轩辕收敛了笑意,表情有些莫测:“其实孟夏是朕的字。朕之前的太傅起的名字。”
  顾秉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应当不是苏太傅,而是之前在东宫夜谈时说过的那位极其倾慕的长者,后来,似乎还犯了事。
  顾秉有些恍惚,十年前的旧事虽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但幸好,当年对坐的人都还在。
  没有什么更好的了。
  
  轩辕敲敲桌子,把顾秉从回忆里拉回来:“勉之,你喝多了?”
  顾秉笑笑:“没有,臣是在想,孟夏真是个好字。”
  轩辕看他:“好在哪里?”
  顾秉刚刚只是为走神搪塞,如今也只好胡掰:“孟,尚书大传有云:‘天子太子年十八曰孟侯’;夏,古人有云,面南为夏,坐北朝南乃是天子之相,另,说文有言,夏,中国之人也。合起来孟夏的意思便是,陛下受命于天,必将一统华夷。”
  轩辕看他,笑不可抑:“其实没那么复杂。朕是长子,孟夏是每季第一个月,朕恰好生在四月初四,故而起字孟夏了。”
  顾秉有些尴尬,低头吃了口菜,又抬起头来:“四月初四?那陛下岂不是和文殊菩萨生在一天?”
  轩辕颇有些得意:“恩,所以你们奉承朕英明神武,德才超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朕是沾了菩萨的光。不过勉之信道,难道还看佛经不成?”
  顾秉回道:“道家里也有文殊广法天尊的,手持慧剑莲花,是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之一。”顿了顿,顾秉还是开口:“所以那位大人,是。。。。。。”
  轩辕苦笑:“你倒是乖觉,朕想把你糊弄过去,竟然被你绕回来了。”长叹一声,轩辕起身看帘外飞雪飘摇:“此人的名字,恐怕勉之你已经不太熟了。他叫陈叔远,元祐三十年,因贪赃枉法被斩首,朕现在都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叹口气,“他的人品,是极贵重的。朕今日所学,经史子集;帝王心术一大多半都是他教授的。”
  顾秉想起当年轩辕说自己和此人有相类之处,心下难免有些不快,就听轩辕道:“彼时,朕毕竟年轻,用人看人眼光都不算得老到,当年的评价勉之就当朕没有说过。你和他,还是很不一样的。”
  顾秉见他惘然若失,忍不住问道:“陈叔远其人,应该也是颇具风华吧?”
  轩辕摇摇头:“其实不是的,看起来很老实本分忠厚的一个人。说句实话,比勉之你老实多了,父皇当年很器重他。”谁又想得到,看起来那么清廉耿直的一个人,竟然贪了十万贯钱。”
  顾秉皱眉,想了想,问轩辕:“臣依稀记得,陈叔远是太子少傅?他可有别的官衔么?当少傅之前在何处任职?”
  轩辕知顾秉在大理寺久了,对什么事情都要寻根问底,便也耐心答道:“他就是太子少傅,但苏太傅平日里不怎么来东宫,朕的书多半还是他教的,所以朕一般都唤他为太傅。之前么,他似乎一直都在翰林院国史馆,还当过翰林院掌院学士,是一代大儒。”
  顾秉却突然笑了:“陛下,臣猜想,此事必有内情。”
  “哦?”
  顾秉双手交叠,若有所思:“我朝盛极时,国库也就入三千万贯。东宫詹事府管理钱银,少傅是绝不可能过问的。他做过掌院学士,就算他可以直接经手,翰林院一年的开支不过一万贯,在日常不用钱,不发薪俸的前提下,他必须不间断地连续挪用十年。而臣印象里他死时不过四十,绝不可能把持翰林院达十年之久。”
  轩辕的眼睛慢慢亮起来,看着顾秉,带着隐约的期待。
  顾秉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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