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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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凰-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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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这次被墨云晔抢先了,后果……”
“那万一到时候朗月政变,裴言卿入主怎么办?到时候,恐怕局势会有变故啊!”想容没有
等青画说完便急道。
青画皱眉道:“邦交之事,商讨的日子长久得很,两面三刀又如何?”
一句话毕,御书房里静默一片,墨轩脸上的是沉思,想容脸上的是诧异,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静谧的书房里渐渐弥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如同一曲高歌到未了,余音绕梁,又如断
弦,琴音犹在,声音却戛然而止;青画低眉不说话,思路却渐渐清晰起来,如果说方才她的一句
话只是一时本能的反应,那此时此刻,萦绕在她脑海里那一丝抓不住的东西,已经彻彻底底地展
露在她的眼前。
她记起司空曾经讲过的,政事上,不是讲究斗狠,也不是讲究谋略之全域一气呵成,而是在
于一个“变”字,好比有人要喝酒、有人爱吃果子,酿酒的果子囤积在货仓里,新生的果子才开
花,两个人只能讨好一个人,究竟是把果子端出来吃还是酿酒,这个却是只能二选其一的;真正
  厉害的人,不会作选择,他会先答应他们两个,而后邀他们赏花,一边赏花、一边开始酿酒,等
  到赏花酣了,拿出酿好的一点酒分给他们两个人,爱酒的当成果子已经酿了酒,爱果的人却会把
  注意力放在盛开的花上,而忘了其实他原始目的是要立刻拿果子,因为花开的实在是比他要的果
  子数量多太多,人性本贪,加上还有免费的美酒……一直到花开败了,结出了青果,那要果子的
  人哪怕已经清醒过来,也无法坐看青果毁于一旦,他只能等;而要酒的,因着同样有诱惑力的青
  果,他势必会更加讨好主人,所以,在一种微妙的默契下,谁也不会开口,哪怕一直暗自较劲,
  也不敢开罪主人。
治理一个江湖帮派,在狠:治理一个国家,在拖、在借机、在无中生有,有还要再生更多,
  到最后,谁还在乎一开始是有还是无呢?这才是治国的大谋略、大智慧。
青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她踌躇许久,才缓缓地,几乎是凝重地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墨轩
  和想容听,朗月国内的局势既然是暧昧不明,那朱墨的邦交同样可以暧昧不明,就如同青云派她
  来和亲一样,朱墨同样是一个摄政王、一个傀儡皇帝,但是这次和亲却是和睦无比的,就像有一
  大片的果园在,墨云晔和墨轩都想要,所以书闲注定不会有人敢动:而同样,朱墨只要派了人去
  谈邦交,至于具体怎么个邦交法……其实,朱墨完完全全可以装作对朗月皇族血脉争端不知情,
  与其在这里纠结到底要选哪一个,不如让他们纠结究竟怎样才能让朱墨选上自己,变主动为被动,
  未尝不是好事。
墨轩瞪大了眼,良久才喘了口气,倚在梨花木椅上低笑:“好一个变主动为被动,未尝不是好
  事……青画,朕和太傅一直在想主动进取,却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地方,我们都没想过,退一步
居然会如此的……”海阔天空。
想容的脸色也有些许怪异,她定定地盯着青画的脸,脸上的神情说不清的复杂,未了,她轻
轻叹了一口气,淡笑道:“郡主不愧是师承司空,我这些年的兵书算是白读了,得名师,果然是不
同凡响。”
青画笑了笑,脑海里依稀浮现的是那个银发白眉的纤瘦身影,司空,私底下她还是不习惯叫
他师父,她不知道他究竟几岁,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突然接受皇后的邀请去宫中赴宴,更不知
道他当年是凭着什么收下她这个痴呆徒弟,他就像是老天爷为了弥补宁锦枉死而派来的谪仙一
样,何其幸运,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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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轩和想容已经沉浸在柳暗花明后的又一番新言论中,青画待在御书房里不大说话,只是静
静地看着书房里剩下的两个郎才女貌的人,想容比墨轩长了许多岁,看起来却还是娇美万分的,
墨轩又天生带着股帝王气,两个人不得不说是英雄美人赏心悦目,可是……她想起了还有一个柔
弱的身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似乎已经很久没看到书闲和墨轩在一处了吧?
同样是宫妃,书闲的封阶还比想容高上一级,墨轩给的关爱却……
“陛下。”她犹豫了一会儿,轻声插口,“您是不是有些日子没去闲庭宫了?”照理,这事她
是没有资格和身份插口的,可是……
墨轩和想容皆是一愣,良久,墨轩才涩然开口:“近来朕的确有些冷落了贤妃,朕今晚便……”
墨轩的口气透着一丝敷衍之色,青画心里的厌恶油然而生,“陛下,是青画冒犯了,青画也有
  阵子没见书闲,先告辞了。”
她不想在御书房待久,墨轩和想容显然正在兴头上,对于她的告辞,他们只诧异了一会儿便
  轻轻松松放行了,青画从挪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艳阳高照,时近初夏,宫里的花花车草
  都已经没了精神,垂头耷脑地倒在花圃里。
青画在太阳底下闭着眼站了一会儿便感到有些晕眩,朦胧间眼里见着青青紫紫、花花绿绿一
  片,她赶紧就着原地蹲下了身,一点一丝慢慢喘气,等到缓过神来,她才苦笑着站起身,这身体,
  最近真的是有些糟糕了,也难怪司空的脸黑成那样。
骄阳如火,空气中的花草香味都变了些味道,让人烦躁,青画累极扶着过道亭上的雕花柱,
  正思量着是不是要歇息会儿再回闲庭宫的时候,一片阴影透着清凉而来,遮住了烈日的烘烤。
 “一个病秧子,除了会点儿医术,我倒看不出你有什么才能让陛下和墨王爷都刮目相看。”
  和清凉十分不匹配的,是一个很是嚣张的声音。
青画愕然抬头,一袭火红的衣衫就此进了眼帘,刺得她又是一阵恍惚,这宫中,敢穿得这么
  红艳艳的只有一个人,杜婕妤,敢这么说话的也只有她杜婕妤;话虽难人,一把遮阳的丝伞却还
  是挡在了她的头顶上,这让青画忍不住微笑起来,如果不是她脸上近乎别扭的厌恶之色太过明显,
  她都险些以为是个毒舌的老朋友在关心她了。
她微笑,“多谢杜婕妤。”
杜婕妤厌恶地移开视线,从鼻孔里挤出一句嗯。
她这副样子,摆明着是要僵持,青画只得干笑一声道:“杜婕妤,你这是要送我去闲庭宫?”
“快走。”杜婕妤冷淡道,“我忙得很。”
“多谢杜婕妤。”
杜婕妤又是厌恶一眼,瞪眼道:“我叫杜蕊。”
“嗯。”青画在心底偷笑,不知怎的,她这副样子倒教她想起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那个嚣
  张跋扈的青云六皇子青涯,难免的,对杜婕妤的冷脸又多了几分亲切体会。
杜婕妤只送青画到闲庭宫门口就厌恶地走远了,也幸亏如此,她没有见着已经翻了天的闲庭
  宫。
青画才步入闲庭宫,就被里面的场景震慑住了,不是紧张,而是……微妙,闲庭宫里,有个
  穿着不等宫妃服饰的人跪在地上,书闲一改往常的柔弱,高高在上坐着,脸色阴沉,在她边上的
  是……青持。
青画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宁臣自然是进不了后宫的,所以他不是宁臣,可是他穿的却是宁
  臣的衣服,只是那一张面具被撕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宁臣的打扮,青持的脸……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撕了面具,更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能让他顾不得“太子失踪已久”的局
  面突然出现在宫里,只是他站在书闲身边,她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只是呆呆看着他,青持的
  脸、宁臣的眼,她同样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以谁的身份站在这闲庭宫里,她该称呼他谁?他恐
  怕……早就怀疑了吧,而她,真的不想去验证他的怀疑。
“郡主到了。”采采通报了一声。
青画不偏不倚,和青持对上了眼。
书闲是个温柔的女子,她虽然出身高贵,到了朱墨后也是堂堂三妃之中的贤妃,却向来没什
  么架子,所以闲庭宫里向来和睦;采采是个老宫女,见惯了人情世故,对于真正温柔可亲的书闲
  自然是十二分的感激,闲庭宫里是很少有什么事情需要跪拜请求的,今天堂上这一幕,让青画恍
  了神思。
青持和她的目光撞上了,带着微微的出神,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又抬头看了青画一
  眼,目光中透出一点点尴尬,更多的却是小心翼翼。
青画闭上了眼,这样的青持太过狼狈,让她越发愧疚,她惶惶然移开了视线,又对上了书闲
  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她不认得坐在正厅之上的那个人了,那是一个与平日全然不同的书闲,  
  她的眼里带着一分……说不清的东西,青画在心里轻轻掂量了一下用词,搜空心思只想到了一个
  词,妩媚。
是的,是妩媚,不是媚君、不是媚人,而是媚事,这世上有少数人是天然的心计深沉的,譬
  如墨云晔,他的眼里看不出复杂,心思是天生的七窍玲珑,而绝大多数人是后天的,随着年岁增
  长、阅历增加而来的愈发深沉。
此时此刻,书闲的眼里是媚,这种媚是处事的圆滑,对每个人都款款而待,却带着某种高高
  在上的威仪,后宫中人,哪个不是对着皇帝殷勤献媚、哪个不是对着比自己低贱的人威仪万分?
  愚笨的人才会露出谄媚之色,聪明的人殷勤献媚的时候不着痕迹,给人不争名利的错觉:愚笨的
  人轻视底下人会恃宠扬威,狗仗人势,聪明的人轻视底下的人却会带着威仪姿态,仪表堂堂,不
  言而凤临天下;同样的一件事情,聪明人和愚笨人只是差了一份韵味而已,这份韵味,就是“媚”,
  明艳高贵是媚,端庄娴雅是媚,把握好力度,风姿自然绰约。
看着高高在上的书闲,青画依稀见到的是很多年前,在阴暗灰冷的殿上,那个凤仪天下的女
  人,那个虽然失去儿子、失去了所有随之而来的名利前尘,却仍然能让人本能地跪下去俯首称臣
  的女人,她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是那么高贵端庄,即便当年的青画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心智,还
  是被震慑得跪在殿前,小心地为她打破一年的装疯卖傻的外壳。
青画还在出神,有那么一刹那,书闲和当年青云皇后的身影在那一瞬间重合了起来,同样的
  端庄、同样的被岁月洗出来的深沉痛楚化成的淡泊,这是青画第一次有预感,书闲会在朱墨过得
  很好,她也许并非池中物,也许她会……登上某个很高很高的地方。
“画儿,你来了。”书闲眉宇间的端庄在触碰到青画的目光的一瞬间,轻轻颤了颤,缓和下
  不少。
“出了什么事?”青画疑惑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顿时惊讶之色越发浓重,“是你?”
跪在地上的人面如死灰,甚至不敢抬头看青画一眼,青画却还是认出了她,这个人不是闲庭
  宫的人,她甚至不是宫女,她是那日想容本来带着一起去汕溪的那个柔婉的女子,位列宫妃最末
  的更衣,好像是姓……余?她和闲庭宫向来没什么瓜葛,怎么会……
“余更衣,你怎么……”余更衣抬头,像是被惊吓到了极至一般,她的脸上已经没有表情,
  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望着青画不语。
书闲含笑的声音就从座上响了起来,她笑道:“画儿,你认得她?”
“在昭仪那儿见过一次。”此话一出,余更衣的脸色越发难看,书闲则是冷笑起来,她埋头
  沉思了一会儿才抬头,脸上已经是和颜悦色,她说:“昭仪?余更衣,原来你和昭仪姐姐交好,昭
  仪姐姐倒真是没什么架子,你说你冤,那需要我派人请昭仪过来听你辩解吗?”
“贤妃姐姐……”余更衣的脸色越发苍白。
书闲却在这时候从座上站起了身,冷颜道:“余更衣,你三番两次派人跟踪品香郡王不算,今
  日还有意阻拦她回宫,甚至还对陛下说宁臣是朗月派来挑拨两国关系的奸细,你到底有什么目
  的?”
余更衣沉默不语,脸色惨白。
青画站在一旁,飞快地整理着脑海里的思绪,余更衣三番两次跟踪她应该是宁臣发现的,但
  他还来不及说……那就是最近的事情,阻拦她回宫更是昨天或者今天的事,说宁臣是两国的奸
  细……那就是知道墨轩正在烦恼的事情后才能做的,这铺天盖地一样的阴谋,貌似针对的人是宁
  臣,但其实仔细想一想就不难发现,余更衣所有的事情针对的人居然是……她?
宁臣之所以会来不及换装就直接撕下面具变成青持,是因为墨轩派了人去挟持他,逼他不得
  不证明自己不是朗月奸细吧?这一切都来得太巧、太密集,如果说是墨云晔做的,那还可信,可
  是余更衣不过是一介更衣,她有什么目的?
“画儿,你过来。”书闲的声音透着几分愠怒。
青画茫茫然回头,看了脸色怪异的余更衣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到了书闲身边,书闲轻轻松了
  一口气的样子,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抓住了她一抹衣摆。
“余更衣,其实我不是个好事的,你这事我也不一定要请来昭仪。”书闲的脸上勾起一抹笑,
声音居然成了和颜悦色,她轻道:“我停手,你也停手,这份人情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最好不
要再惹出事端,不然……”她轻声笑,“我家太子哥哥在江湖上还是有些交命的兄弟的。”
宫闱之中,所有的事情都讲究一个“理”字,讲究一个迂回,往往一件事情迂回来、迂回去,
到最后连最初的目的都没了,只得关上几天禁闭了事;但是宫廷中人最怕的却是江湖中人,因为
在江湖,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刀了事,死士更是没头没尾查不到底的一群人,一条命就此没了也查
不出什么……
“你什么意思?”余更衣诧异抬头。
书闲轻笑,“我放你走,不予追究,宫廷中的事,有时候的确是身不由己,既然我这儿没什么
得失,我也不想深究,你且好自为之吧!”
余更衣瞪大了眼,定定地看着书闲,而后缓缓低下头行了个礼,告退了,临走前,她深深看
了书闲一眼,眼神又划过青画,带着说不清的意味,她似乎有话想说,却还是忍住了。
余更衣一走,采采就随手关了闲庭宫正殿的大门,挥了挥手,带着一千宫女、太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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