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锦凰- 第4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余更衣一走,采采就随手关了闲庭宫正殿的大门,挥了挥手,带着一千宫女、太监都退出了
正殿,只留下青持、书闲和青画三个人在宫里,当最后一个宫女退出正殿的时候,书闲忽然用手
遮住了眼睛,像是要呼出毕生所有的气息一般,长长舒了口气,颓然地退到正座之上,借着椅背
支撑着身躯,她的脸色早就没了刚才的光彩照人,而是浓浓的疲倦与一点点的颤意,此时此刻,
清清楚楚写在她眼底的是惊恐与畏惧,她又回到那个柔弱的书闲,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是梦幻一样。
第三章
殿上寂静一片,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良久,书闲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来,她说:“画儿,我
  以为我会坚持不下来。”青画沉默地看着她,最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
  去安慰这个正在努力适应后宫的怯懦女子,她也没有精力去照料她的一切,只能默默站在她身边。
书闲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叹息,“画儿,这宫里真的好多牛鬼蛇神,你知道吗?如果不是皇兄的
  身份没人知道,他撕下面具的时候坏了那个人全盘计划,下一步他们就会陷害你了,我连他们为
  什么要陷害你、是谁在陷害你都不知道……”
“画儿,这宫中好像一张网,我们都是里面的鱼儿,你说,出口在哪儿?”
“画儿,没有出口,我们是不是也得依附到网上去?”
书闲似乎是有些失神,她一直靠在青画的肩膀上絮絮叨叨,声音原本有些沉重发颤,到最后
  却渐渐轻松了,她低着头轻笑,“画儿,你是没看到,当那群人把皇兄押到玄华殿上的时候,皇兄
  当众撕了面具,我看到所有人的脸都白了,说他是朗月奸细的人没有想到他是青云的太子吧……
  我想,那个撒网的人应该是作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个变故,真是好笑。”
青画静静听着,不自觉的,她回头看了青持一眼,他还穿着宁臣的衣裳,像是宁臣一般,默
  默地以一个侍卫自居,他的眸光沉静,且只落到她身上。
“画儿,你也早些休息去吧,我听说你身体不大好。”书闲轻道:“我已经没事了,一点都没
  事。”
“好。”青画没有精力去追究书闲刚才的举措究竟有何深意,她真的已经累极,也不知道是
  怎么回事,只是从司空那儿到宫里短短的一段路,她现在却连站立的精力都没有了,她深深吸了
  一口气,犹豫着向前迈了几步,还没有到偏殿的门口,就腿下一软,瘫坐在殿上。
她跌倒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跌倒之后也没有出声,她只是咬着牙,小心翼翼地用手支
  撑起自己瘫软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养足了精力,一点点试着迈步,边走边苦
  笑,都说病来如山倒,她这副样子,倒像是又回到当年中毒后废了双腿、慢慢学步的时候……
宫里的墙是冰冷的,哪怕是夏日,但凡是宫墙,都透着一股森冷,青画哆嗦了一下,只是出
  神的工夫,一双手从身后扶住了她,她手上的触感是冰冷,身后的触感却是如同一二月的阳光一般
  温煦;那双手扶着她的肩,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她知道那个人有早上练剑的习惯,
  所以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露珠青草的味道,没想到以前是这样,当了太子后……还是这样。
“我带你去。”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青画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不知道怎么应对,在她作出反应之前,那双手就已经托住她的腿
  踝和肩膀,她整个人都被他抱了起来。
“太子……”她只来得及惊讶。
青持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他没有张口,只是低沉着目光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抱着她
  离开了正殿。
青画妥协了,实在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也不忍心去挣扎,从正殿到她的房间隔着
  一段长长的回廊,青画闭了眼休憩,怎么都甩不开前世的记忆,仿佛时空交错一股,她分不清究
  竟是宁臣抱着宁锦去晒太阳,还是青持抱着青画去休息,两个人的脸都变了,照理,她不该有这
  样的错觉的;既然不是脸,不是身份,甚至不是情境,那究竟有什么东西没变呢?
“好好休息,我不能在宫中久留。”
“嗯。”青画了然,他易容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虽然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一个堂
  堂太子易容在别国已经是一件特殊的事情,为了避嫌,他是不能再多进宫的了。
青持把她送到房门口,未了临走,他低沉道:“你看见我这身装扮,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该来的总会来,青画眼里的光芒微微颤了颤,本能地伸手扶住门框,她闭眼道:“没有。”她  
  早就不需要问了,不是吗?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必定是苍白无比,却只能扶着门框险险站着,  
  不管如何、不管他知不知道,有些事情,她绝不会自己去捅破。
而后,是良久的沉默,未了,她听到青持温和隐忍的声音,他说:“好,不问,你……快去休
  息吧。”他没有追问,没有用怀疑的目光去直视她,甚至没有一点点多余的言语。
“嗯。”青画抬眸挤出一抹笑,看着眼前穿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太子,眼里露出的温和神色,
  还有一丝微微的欣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便知道,她青画就算终其一生,都还不清他的债了。
青画累极,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睡了多久,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围了一圈的人,熟的、
  不熟的,都在房里,书闲红了眼,想容坐在桌边,就连司空都来了。
“师父?”青画低低喊了一声。
司空轻轻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戳了戳她的脸,“瘦了。”
“啊?”
“你已经昏迷了快六天。”
六天?青画诧异地瞪大了眼,却也没有从司空眼里看出一丝其他的东西,他的神色正常,不
  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模样,他甚至没有发火她把自已的身体搞砸了,这一切都有些诡异。
“好了,六天不吃不喝,饿了吧?”司空笑道:“吃了东西就下床吧,应该没有大碍了。”
青画皱眉道:“师父,你做了什么?你用了什么东西?”这样的身体,她自己也知道已经虚弱
  到什么地步了,可是刚才醒来却一点乏力都没有,除了饥饿外,别的不适都一扫而光了……如果
  真有什么好药,他不可能让她拖着这身体回宫才治,他一定是用了什么一般不会用的东西。 
司空眯眼一笑,白眉轻轻一挑,“学艺不精,自己猜去。”青画顿时泄气。
就如同司空说的一般,这身体似乎是真的没有大碍了,书闲早就派人准备了饭食,她一醒,
  宫女们就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饭菜皆是在云闲山庄时青画最爱的,她瞥了一眼司空,后者眯着
  眼笑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客气,一顿饭、几道精致的菜被她席卷一空。
酒饱饭足后,房里的人才陆陆续续散了,司空厌恶宫廷,也急急出了宫,只留下书闲还待在
  房里,揉着通红的眼睛看着青画。
“怎么了?”青画诧异。
书闲似乎是忍了忍,才开口:“画儿,余更衣死了。”
“怎么会……”
“是悬梁自缢。”书闲涩然道:“宫女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过来了,就在你昏睡的第二天。”
青画沉默地看了书闲一眼,轻声叹气,这么个大好的宫妃,自缢想必是真被逼到了绝处……
“画儿,我……”
“不是你。”青画知道书闲在想什么,一条人命,对她来说真的是有点残忍了,她轻声安慰
  她,“你不过是保护自己,不是吗?她做了亏心事,总要遭报应的,书闲,你做得很好了。”
书闲低头沉默半晌,眼泪终究还是落下了。
“是,不关我的事,我不过是保护自己。”未了,她道。
青画这一病,宫里似乎也像是静默了一般,余更衣的死没有激起一丝的涟漪。
又过几日,从摄政王府送来了一封信,打破了青画罕有的几日养病时光,墨云晔约见她和……  
  青持,信上清清楚楚写的是青持,信却是送到她青画的手上。
去不去?书闲曾经脸色复杂地问她。
青画只是苦笑,青持是宁臣的事情恐怕已经很多人知道了,她还能有不去的理由吗?只是这
  一去,恐怕……会风云变色。
青画只在闲庭宫里休养了几日,墨云晔派人送了第二封请东来约见她和青持,请东上带着一
  股淡淡的书墨香味,青画几乎闭上眼就可以想像得出墨云晔写这封请东时的表情,她皱着眉头看
  着它,想了想伸手去撕,书闲在请东裂开一条口子的瞬间伸手拦下了她,她急道:“画儿,别冲动。”
请东已经有些皱褶,青画沉默了半晌还是松开了手。
“约见的日子是明日吧?”青持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他今日依旧是穿着江湖剑客
  的衣衫,却没有戴上面具,他的日光轻轻掠过她手里的请东落到她的脸上,眼里有淡淡的疼惜。
青画终究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一日黄昏,宫里又有人送了封书信到闲庭宫,这次是司空,司空信上说他要远行,半年为
  期,青画愣了半晌,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漫长的等待中,第二日终究还是来了。
出宫后,青持谢绝了墨轩备下的马车,而是牵了两匹马出来,一匹的缰绳交到青画手上,“你
  会骑,对吗?”
青画默认,翻身上马,她对马向来没什么研究,能骑已经是极限,只是很多年前的宁臣很热  
哀于各种宝马,她也硬生生被带出了一点点看马的能力,那是一匹高大漂亮的马,看得出是一等  
一的名贵品种,想来他这些年这癖好还是没改,她不觉地微笑起来。
青持在前,引的却不是去摄政王府的宫道,而是一条穿过僻静小巷的捷径,这条捷径青画自
然是认得的,宁锦刚刚嫁入摄政王府的时候,还经常偷偷溜出王府,走的当然不是宫道,这条捷
径也是许许多多次的经验累积成的,最便捷、人最少的路途,这条路就连墨云晔都不知道,知道
的只有宁锦和宁臣。
青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青持在试探,她知道,可是她阻止不了,司空到底对他说了多少她
完全不知道……
她彷徨的时候,青持在前面勒紧了缰绳,急急地停了下来,彼时天色尚早,阳光刚刚攀爬过
  两边低矮的废弃木屋,投射到他的眼角发梢,透着一点点的暖;他回过头看着她,眼里透着一丝
  闪动,像是最深的寒潭被光亮投射,泛出一点点荧亮来,他默默盯了她半晌,轻轻打开随身的包
  裹。
青画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在静谧的空巷里轰然作响。
青持从包裹里取出一件蜜色的东西,捏在手里,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闭上眼,把那件东
  西覆到脸上,他稍稍作了些调整,再抬头时,已经是……宁臣。
000
他把他最大的秘密就这么展现在她面前,几乎以一种赤裸裸的方式,把自己的咽喉要塞、致
  命弱点曝露在阳光底下,这过程很简单,但假如青画不是宁锦,假如青画怀有一丝丝别的心思,
  那就是赌命……
青画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陡然跃动几下后停滞了,无声无息,空旷的巷子里只留下风呼啸过耳
  边,吹得她本来就没怎么梳理的发丝乱作一团,她茫茫然伸手去理,却是越梳理越凌乱,到最后,
  她干脆放弃了,只是徒然睁着眼,看着那一张丑陋的脸,那是宁臣,是她十年的至交宁臣啊!
“你不问我走错路?”青持轻声问她。
青画听见自己干涩的声响:“对不起。”
青持微微出神,他又问:“你认得这儿对不对?”
“对不起。”
“上次在相府,不是偶然,对不对?”
“对不起……”
青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其实,不是为故交报仇才来朱墨的吧?”一句话,在死寂的巷中
  却没有激起一丝回荡,只是衬着落叶的沙沙声,透着说不出的凄凉与颤意。
青画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拽紧了缰绳,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到了一个关口,容不
  得她不作出选择了……良久,她才艰难地开口,却还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对不起。”
“不需要对不起。”青持盯着她的眼轻声道……“只要是你的事,不管是当年还是今日,宁臣……
  都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 
终究……还是成了这样子啊,青画抬眼看了—眼天空,任凭复杂的情思牵着在心里缭绕缠紧,
  未了,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垂眸道:“走吧。”既然怎么都躲不了,她也不想再躲了,一切就让
  老天爷去定夺吧。
“是。”
摄政王府里,墨云晔已经久候;青画和青持被引到约见的厅堂时,来迎接的却是秦瑶,她穿
  着一身明艳艳的鹅黄,看见青画她的眼底露出一分厌恶,却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跃动的笑意。
“郡主来了,怎么不见太子?”她温婉笑着,目光落到青画身后的青持脸上,顿时白了一张
  脸,“你……”
青画低眉一笑,回头见着的是青持面无表情的脸,他正冷眼看着秦瑶,一双眼就透着隆冬腊
月的寒冰味道,他冷道:“好久不见了,瑶夫人。”
“你还活着?”秦瑶的面上露出了狰狞之色,却因着青画在场而不好发作,她狐疑的目光一
直在青画和青持之间徘徊,未了才讥诮一笑道:“郡主,你怎么养了这么个下人,一点礼数都没有。”
秦瑶和“宁臣”自然是认得的,而且还是很多年的仇敌,这一点青画再清楚不过,她看着秦
瑶微显苍白的脸,正想开口揶揄,却不想对上一双温润的眼,墨云晔居然就跟在秦瑶身后,只是
刚才久久没有露面,不知道打的什么心思。
“郡主有礼。”墨云晔的眼睫弯翘,嘴角带着明月的皓洁弧度,抬眼见着宁臣打扮的青持,
他低眉一笑才道:“太子有礼。”
“太子”二字,让秦瑶的脸色越显苍白,她瞪大了眼仔仔细细盯着青持看,嘴角都已经被她
抿得泛了白,青持只是低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伸手到耳边找了找,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这一切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生的,摄政王府里已经有丫鬟小声惊叫了起来,秦瑶更是已经
  说不出话,只有墨云晔神色不改,没有人看得出他在想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