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万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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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干万里心-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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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菡萏初开。
  永昌殿外的飞鸿池内,芙蕖遍池,满殿荷香。
  海斯予斜倚在永昌殿门前,等待着那人的出现。
  雅秋用荷边玉盘乘了些点心送到海斯予身边,恭敬道:“娘娘还是吃点东西吧,从晨起到午后您都吃得太少了,还是吃点点心垫一垫。”
  海斯予转头瞄了一眼盘中的糖糕豆饼,忽觉得喉头一阵泛酸,嗅到了那些甜腻的气味,脑袋直发晕,胸口也发闷。
  一把推开雅秋的手,将那盘食物打翻在地上,声音虚弱却又隐带怒意:“把那些东西拿走,本宫说过不想吃就不吃!”
  雅秋无奈,命几个小宫女打扫地上的残局,侍立在一旁。
  皇上已有半月未曾来过永昌殿了,她无法,只能看着静妃娘娘一天天的虚弱下去。
  天气已经转热,雅秋问道:“娘娘,还是回房里歇着吧,这天气愈来愈热了,小心闷坏了身子。”
  海斯予皱着眉,道:“也好。”
  正要移步进入房中时,眼前一片白慢慢的浮起,又缓缓的降下,换成了一片黑。像是她曾经九岁那年栽入水中一样,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直到变为一声长长的金石呜鸣,渐渐静下。
  海斯予晕倒在门前。
  太医很快地就来到了永昌殿,连着惊动了皇帝。
  秦烾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海斯予,焦急地问道:“孙太医,静妃她怎么了?”
  孙太医隔着一层纱帘,摸着海斯予的脉搏,没有回答,只是在安静地诊听。
  过了一会儿,他招来雅秋,雅秋将海斯予的手放进了锦被中。
  他平稳地道:“娘娘只是内热体虚,一时中暑了而已。”
  秦烾呼了一口气,终于轻松了一些。
  “还有……”孙太医又道,他淡定的端过雅秋递上来的一杯水,续道,“娘娘怀孕了。”
  秦烾“呃”了一下,然后猛地转过头抓住孙太医的衣袖激动地问道:“怀孕?静妃怀孕了?!啊?真的?”
  孙太医无奈地看着秦烾紧抓着他的袖子的那只“龙爪”,道:“真的,静妃怀孕已有一月有余了。”
  秦烾耐不住自己初为人父的欣喜,松开孙太医的袖子,转为握住还在沉睡的海斯予的手腕。
  「斯予,我们的孩子大概会在明年的三月出生。所以,在这之前,朕,一定会将所有的障碍除掉。」
  此时,海斯予的指尖微颤,悠悠转醒。
  秦烾欣喜地看着海斯予缓缓地睁开双眼,笑道:“爱妃,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海斯予的眼睛看起来还是涣散的。
  雅秋急忙将一旁的绿豆羹呈上来,海斯予捏着汤匙舀了几勺喝下,又是觉得喉头泛酸。连忙推开羹碗,脸偏向一边大口呼气。
  秦烾见了海斯予的苦相,立马从雅秋手中接过羹碗,亲自舀了一勺送到海斯予嘴边,就差像哄小孩吃饭一样“咿啊”几声。
  海斯予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就要再次睡下,却忽然睁开眼睛,见秦烾正在将碗重新放到案上,知晓刚才原来是皇帝亲自喂她吃东西,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嗫嚅道:“陛下怎么来了?”
  秦烾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问道:“还热吗?”
  海斯予摇摇头。
  “那就好。”秦烾笑了笑,“斯予,以你现在的身子可要多注意些。不要像上次那样,走着走着就摔一筋斗。现在,你的身子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
  海斯予闻言,脸更红了,头埋得更深了。
  “也不要因为胃口不好就饮食不规律,饿着朕的龙儿怎么办?”
  海斯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过了一会儿,又猛地抬起头来,抓住秦烾的袖子激动道:“龙儿?陛下的龙儿?!啊?真的?”
  然后,她就听到了殿中还未离开的孙太医的闷笑声,还伴着雅秋故作矜持的咳嗽声。
  “是真的,斯予。”秦烾一把捋下海斯予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回答道。
  ******
  入夜,丞相府。
  郑原执起一颗黑子,毫不犹豫落于白子包围的一处空格中。
  公孙龙额上的汗珠滴落,只看到郑原一颗一颗的将棋盘上的白子取走。
  郑原看着公孙龙冷汗直冒的脸庞,笑道:“怎么样啊?廷尉大人。”
  公孙龙捻了捻下巴上仅剩的几根花白胡须,故作淡然道:“这棋不是还未下完么?等着哈。”
  双方棋子又是几个回合黑白交杀,宁静的小屋中平白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怎么样啊?廷尉大人。”这一句,郑原今夜重复了几乎十遍以上。
  公孙龙老脸颓然,沮丧道:“丞相棋艺举世无双,下官甘拜下风。”
  “嘿嘿,别急别急嘛。”郑原还是那幅笑眯眯的模样。
  公孙龙瞪大眼睛,道:“丞相还要让下官做什么?”
  “最近,广阳郡那边,不安分得很。”郑原喝了口茶水,道。
  公孙龙连连摆手,推脱道:“那可不是下官管得到的地方,不行不行。”
  “欸——莫急嘛,廷尉大人连在下的话都没听明白。”
  ……
  公孙龙从丞相府出来,抖抖两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又是敬佩又是鄙薄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丞相府的匾额,最终还是“呸”地吐了口唾沫在丞相府门前。
  与他同来的家仆亦趋亦步地跟在他身后,惊惧的看着自家老爷这番动作:“老爷,您是……怎么了?”
  公孙龙打个弯儿,斜睨了身后的家仆,阴阳怪气地说道:“以后少跟丞相府里的人打交道,免得自己把自己送到虎口,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那家仆连声喏喏:“是、是……老爷。”
  公孙龙蹦跶着就跳上了自家的牛车,身后的仆人坐在车轼上,鞭子一甩,牛儿“哞——”地一声驶离了丞相府门口。
  这时,莫紊才从一角落隐出。
  他暗自揣测:「公孙龙怎么会深夜从丞相府出来?莫不是他与郑原暗中勾结?若是那样就糟糕了……可是,看他那样子不像对郑原老贼很是待见啊。」


☆、拜访

  夜色深沉,繁星满天。
  前将军府中仅有几豆灯火。
  从门外进来一名婢女在一旁等待着。
  战星取正在院中演练枪法,扎、刺、缠、拦、点、拨。
  枪头若舞梨花,上下飘忽,漆黑的石面闪烁着银光点点;枪身似游龙,左右摇摆,霸气威猛,与夜风中呼呼作响;红缨翻飞,似柔实刚。
  战星取抹了把汗,将银枪插入地中,碎石震裂,四处飞溅。
  “说,什么事?”
  婢女碎步走上前,呈上一个木匣。战星取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一月前当出去的那块双蛾缠火赤玉璧。
  婢女又退到一旁,道:“外面有一人,自称为‘毕公子’……”
  婢女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旁一阵狂风刮过。待抬起头去看战星取的时候,却只见还插在地中的银枪上的红缨穗子缓缓飘动。
  战星取疾步如风,跑到了自家门口。
  看到秦烾颇有些无聊的站在他家门口,着一袭深蓝色云绣曲裾袍,挂兽型错金玉带钩,足蹬青丝履。
  秦烾听到他的战星取的脚步声,立马抬起头来,唇角弯了弯,唤道:“将军。”
  战星取那双长眉微蹙,眼中流出一丝迷惑:“你……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
  秦烾朝外面招招手,门外就有一人拎着两坛酒进来了,看样子是万阁楼里的人。秦烾从那人手中接过酒坛,然后全部放到战星取的怀里,笑道:“不知怎的,今日就想要和将军畅饮美酒。”
  战星取已经习惯了和秦烾这样的问答,他太了解秦烾,当他不想回答某一问题的时候,他都会轻描淡写地错开话题,只说他自己想说的那些。
  战星取掂了掂怀中的两坛酒,份量倒是不少,他看了一眼秦烾,道:“今日恐怕是喝不完吧?”
  秦烾道:“一坛送给令夫人,一坛拿来今晚上喝。”
  战星取摸了摸头,闷声道:“拙荆不会饮酒……”
  “那送你好了。”秦烾说完,就跨步朝着里面进去了。
  战星取连忙将酒坛子放下,抓住秦烾后颈的衣服:“诶、诶、诶?你往里面走干什么?”
  秦烾转过头,疑惑道:“那到哪里去喝啊?”
  战星取放过秦烾的衣领,提起酒坛:“走,到外面找家酒楼去。”
  秦烾哼一声,道:“恐怕是你的将军府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战星取打着转把秦烾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无奈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的府中有什么秘密了?”
  秦烾又是一声冷哼,手指往府内一指,道:“这偌大的将军府,连多几个丫鬟仆从都舍不得买,并且还不让我进去,这不是在隐藏秘密是在干什么?”
  “那是你赐给我将军府邸的时候只给了我五个丫鬟仆从,还顺带厨子一个。”战星取也不服输。
  “那个时候又不是我在管这些,你尽可以找将作少府的人的麻烦呀。”
  战星取掏掏耳朵,吹了吹小指上的灰,貌似什么也没听到。
  秦烾怒道:“反正我今天就是要进去……”
  本来他以为战星取一定是会阻拦他的,结果战星取跟在身后诡异一笑:“毕公子,不要后悔哟。”
  秦烾听着他的语气,只觉得背上的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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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星取如饿狼扑食,撕开酒坛上的封泥,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秦烾都觉得这个酒坛肯定在以前绊死过他的爹娘。
  战星取打开酒坛后,闻到酒香,皱眉道:“怎么还是万阁楼的梨花……画中仙?”
  秦烾从房中一角捡起一把红梅虬根织锦象牙骨扇子扇啊扇的,转过头道:“我不能把碧波酒从宫中拿出来,你就将就一点儿吧。”
  战星取道:“拿不出地话,可以偷嘛……”然后秦烾一扇子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战星取迫不及待地直接拿起杯子从酒坛中舀起一杯,看得秦烾将下半张脸隐在扇面后直咂舌。
  “上次在万阁楼中也没见将军这么鲁莽过,怎么今天就原形毕露了?”
  战星取手拿杯子“咚”地一声砸在案上,秦烾和隔壁房间中正在偷油的耗子吓得心中皆是一跳。
  战星取磨牙切齿道:“上次是本将军心善,作为东道主来请你们,结果你们还真是不顾情面,将我吃得一身精光,害得我将祖传玉璧都给当了出去。这次可是毕公子自动将酒水送上门来,我还不多喝一些?”
  秦烾尴尬地赔笑道“没那么严重吧?战将军……”他刚才从当铺里当出那块玉璧的时候,仔细地捧在手上观赏过,确实是一块好玉。只是既然是祖传的宝贝,为什么战星取没有回到家后立即去当回来呢?
  战星取愤恨道:“还不严重?你没见你的小老婆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份量?”
  确实,斯予的食量貌似是大了些。秦烾捏着下巴想到。
  “还有!”战星取又是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秦烾和隔壁房间中正在逃跑的耗子吓得心中又是一跳。
  “还有……什么?”秦烾问道,又看到战星取已经神色迷醉,看来是喝多了。
  战星取从怀里掏出那块赤玉璧,摔在秦烾的跪坐着的膝边:“你怎么又把这个东西给弄回来了?”
  秦烾倒是不懂了。这不是你的东西吗?给你送回来你又生什么气?刚才不是还在那儿抱怨祖传玉璧给弄丢了吗?
  秦烾捡起那块玉璧,用衣袖擦了擦方才掉在地上所蒙上的一层薄灰。赤玉温润的色泽在微暗的灯光中愈发显现出来,从赤玉的光泽和雕刻线条的柔和度来看,这块玉的年代是有好久了。
  秦烾瞟了战星取一眼,道:“战将军,你醉了。”
  战星取托着下巴,平静道:“你才醉了呢。”
  通常醉了的人会说自己没醉,不过听战星取的回答,秦烾可以肯定他绝对是遇到了一朵奇葩。
  秦烾站起来,就要走出房间,打算去找找将军府的下人来服侍他们的主子。
  战星取看秦烾要走的样子,连忙扯住他的袖子,问道:“诶、诶?你去哪儿啊?”酒都还没喝完呢。
  秦烾淡定地回答道:“你没看到没有灯油了吗?我去找枝蜡烛凑合一下。”
  战星取迷惑地看了一眼房间角落还明亮得很的青铜灯座上的灯火,又狐疑地看了一眼秦烾的脸。
  秦烾抬手摸了摸战星取的发顶,柔声道:“我去去就回,乖~”
  战星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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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烾在将军府转了一圈,愣是没遇到一个下人。
  看来这次回宫以后,一定要向将作少府的人找找茬儿了,然后再让他们给将军府里多配几个下人才是。
  夜色漆黑,再加上将军府大得很,然而人却又少得很,秦烾很快发现自己在手下的家中迷路了。
  秦烾停下来,靠坐在园林中的山石旁,有些懊恼地想到:早知道刚才就应该直接将战星取领着到他夫人面前了。
  这时,一颗金色的半透明珠子不知道从什么黑暗的小角落滚出来,滴溜溜地就滚到了秦烾的脚边。秦烾弯腰捡起那颗珠子,借着朦朦的月色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颗珠子是一颗琥珀材质的珠子,通常是那些富贵人家送给家中小孩儿玩的小玩意儿,秦烾在小时候就收集了好几大缸。
  看来这颗也是战星取的儿女们的玩具。
  等会还是去见见战星取家的孩子吧。
  秦烾将那颗珠子揣进袖里,现在他也算是一位父亲了,一想到小孩就会油然感到心窝里一阵温暖。
  秦烾歇息了一会儿,起身环顾四周,打算重新找条路出去。不想,却看到从对面山石后冲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秦烾大惊,往旁边一躲……


☆、战响

  那个黑色的身影却只是停在了秦烾身前三步左右,秦烾看了一下,原来是个小小的孩子,看身量,也不过□岁的模样。
  秦烾笑道:“你是战将军的孩子吧?”
  那个小孩点点头,也不多言。
  “这个,是你的吧?”秦烾从袖中摸出刚才捡到的那颗珠子,递到小孩面前。那小孩举着手从秦烾手心里拿走了那颗珠子看了看,然后又还回了秦烾手里。
  小孩摇摇头,说道:“我家招待不周,害得客人于家中迷失,这颗琥珀珠也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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