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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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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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骑兵从他们身边掠过,再一队步兵跑过。门房咬咬牙,回头对庭芜喊:“姑娘抓好了,咱们用跑的!”话毕,不待庭芜答应,驾着马小跑着朝目的地而去。

庭芜被颠的五脏翻滚,身体的难受加重了情绪上的恶心,她很想吐。真不想见庭瑶,见了面她该说甚?告诉庭瑶让她杀了自己亲娘?还是隐瞒真相,让该偿命的周姨娘逍遥法外?庭芜从未混乱至此,世间果真有报应,她先逼迫仆妇出门,立刻就被事态逼出了家门。周姨娘昔日的得意,今日的泪水,搅的她头痛欲裂。方才极力压制的恨意喷薄而出。想大声质问亲娘:你为什么杀我弟弟!为什么?为什么!?娘纵不爱我们,也从未苛责过,你怎么就狠的下心去杀了她的命根子!

看着腕上的虾须镯,是春日里庭芳送过来的生日礼物。庭芜痛苦的抓紧镯子,四姐姐,你知道了一切龌龊时,会不会像丢下大哥一样毫不留情的丢下我?四姐姐……四姐姐……你能原谅我么?

马车突然停住,门房掀开帘子拉起沉浸在思绪中的庭芜狂奔。庭芜才听见后头的肆意的狂笑与追赶的脚步,不敢回头。门房带着庭芜飞快的转弯进入胡同,七拐八弯后街面的声音渐渐远去,被隔绝在重重房屋之外,寂静如同雪洞。无声,比喧闹更可怕。庭芜跟着门房,在胡同里钻来钻去,追兵却好似能闻见气味一般,怎么都甩不脱。

门房满心愤懑,妈的他都赶上些什么主子!有谋反的,还有送死的!叶家人能消停一日吗?庭芜是个娇小姐,门房牵的尤其吃力。又拐进条小路,暂不见了追兵的踪影。门房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对庭芜道:“姑娘,我看见他们腰间的黄绳了,是勇王的人,同前夜杀了刘二哥的是一伙的。”

庭芜勉强定神问:“我们离福王府还有多远?”不管朝哪方走,都是危险,不如去福王府,至少有亲卫。

门房看着庭芜,跪下,磕了个头:“姑娘,我带着你跑不动。”

庭芜瞪大眼。

门房起身把庭芜往草丛里一推,头也不回的跑了!庭芜根本来不及呼喊,方才张狂的笑声越过土墙在庭芜耳边炸响。庭芜无助的缩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恐惧,比前日晚上更甚!庭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屏息凝神的看着一群人从眼前呼啸而过。眼泪如决堤的江水滑落,她家的门房是用自己引开了追兵么?是救了自己一命么?脚软的摔倒在泥土上,庭芜都不敢想自己落入叛军手里的下场。不管门房是何目的,都应谢他。

从草丛中艰难的爬出来,庭芜立时呆住了。陌生的巷子,陌生的房屋,她不认得在哪里,不知道家在何方。紧闭的门户敲不开,她连问路都做不到。茫然的沿着巷子走着,出门太急,她穿的是软底的绣花鞋,石头膈的她脚底生疼。胡同纵横交错,庭芜在里头彻底迷失了方向,她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又好像走了好远。见不到大街,更见不到人。各色的土墙阻挡了视线,她知道皇城在北方,福王府离皇城很近,可是怎么都无法直线向北。明晃晃的日头照着她,京城的白日,也有鬼打墙么?

天渐渐黑了,庭芜没有回家,门房也没有。罗刚家的怕的发抖,她根本就没去福王府,她一直躲在巷子口,故意弄的满身狼狈装作从福王府回来。街坊告诉她,外头在杀人,她不敢出去。庭瑶的人三五不时的会来查看,她害的姑娘丢了,庭瑶会杀了她,会杀了她……她不想死!不能等死!罗刚家的伸脚慢慢挪向大门。没人注意她,庭树一直高烧不退,所有人都在看着那颗宝贝蛋。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依旧没人。罗刚家的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袖中藏着的碎银,朝着黑暗中绝尘而去。外头再可怕,至少此刻逃得一线生机。

京城足足乱了五日,皇宫的大门堆的尸山血海。所谓人海战术,便是用人命填出一条生路,确保皇家的安全。朱色的宫墙染上了焦黑,显的异常颓废。皇宫附近的王府烧的七零八落,不复往日光鲜。一直被夜袭火攻的福王疲惫不堪,听得叛军终于扑杀干净,瘫在水榭的地板上无法动弹。总共五六百壮丁,得护着福王府,并护着隔壁两处省的被连累。亲卫加仆从累的脱力,没人来得及考虑做饭,庭瑶叫厨下只做馒头与众人果腹。熬到第四日,福王再无食欲,至此刻已是粒米未进。什么都不想吃,只想睡,太累了!原来打仗是这般滋味!原来小舅舅遭受了十几年的荼毒!

庭瑶趴在竹床上,床下就是呼呼大睡的福王。五天五夜,筋疲力竭。早顾不得男女大防,最安全的水榭里睡的横七竖八,往日的规矩纯是闲的蛋疼!庭瑶的眼皮重如千钧,她想睡,又不安。叛军打退了,可她好似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困,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眼睛慢慢的合上,劫后余生的福王府彻底陷入了安静。

第383章 汪汪汪

京城遇袭,天下震动。上一回的小打小闹已让各地都生出了花花肠子,今次整整打了五日,有那动了心思的,即刻散播谣言,说了好些甚紫微星暗淡,李家气数已尽的话来。也确实是气数已尽,京城的城墙最为坚固,驻守亦是大同调回的精锐,还非得等到蓟镇总兵带人来助才把叛贼打败,简直奇耻大辱!蓟镇总兵也是想不明白,这起子流民组成的叛军如此孱弱,竟打的京城落花流水,连他心里都犯嘀咕,难免动了动心思。不过一瞬,便想起了驻守大同的赵总兵,打了个寒颤。那可是能把蒙古大军撵回草原的狠角色,倘或不是福王舅舅,尚可一搏。既是宫中养大,旁人谁都能反,就他不能忘恩负义,还得比寻常人更为忠勇,必是不容人谋夺李家江山。蓟镇总兵赶紧敛了神,进宫陛见。

圣上祖孙三人憔悴不堪,勉强接见了有功的蓟镇总兵,随手扔了个国公出去,因是打了“勇王”的人,偏就封了个勇国公。新出炉的勇国公抽抽嘴角,这小心眼的毛病!见圣上实在精力难济,赶紧退出宫廷,又往福王府去。

福王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刘达死命摇醒。艰难的爬起来见人。蓟镇总兵名唤武远,家中世代武勋,原世袭的千户,一步步爬到总兵,亦是有为之人。五十来岁的年纪,恰是武将最好的时光。经验足够丰富,身体尚未垂垂。除了赵总兵,边疆最高指挥多是差不多的年纪。

福王的景况比圣上还糟糕,至少大火不曾烧进皇城,而几个王府则与火舌奋斗了好几个日夜。勉强整肃衣冠,遮盖不住的双眼浮肿,面色潮红。勇国公顿时觉得自己来拜见福王是个愚蠢的决定,可人都来了,礼便要走上全套。

福王十分客气的将人扶起,抓住勇国公的胳膊激动的道:“此番当真多谢总兵,圣上可有封赏?”

勇国公有些得意的道:“赏了个国公。”

福王登时满面笑容:“圣上英明,恭喜、恭喜!”

勇国公说了句套话:“皇恩浩荡!”

福王携了勇国公的手坐下,吩咐左右:“去整治一桌酒菜来,我与国公喝两杯。”又对勇国公道,“实情你也瞧见了,不是我慢待,恐难有珍馐,借点国公的喜气。待来日天下太平,我再设一桌好酒好菜,通饮至天明!”

勇国公心中纳罕,福王不熊啊!挺会来事的!以往是藏拙?或是长大了?想想福王的年纪又释然,才二十几岁,先前且是孩子,又是幼子,不任性作甚?勇国公既来拜见福王,便是公然站了队,主上和气再好不过。忙道:“殿下赏饭已是天恩,岂敢挑剔。”

福王:“……”天恩……他要造反终于人尽皆知了么?打着哈哈道,“无需客气!我最喜武将,爽快!咱们今日不醉不休!”

要接待勇国公,厨房又乱糟糟的,长史拿不定主意,只得报到了庭瑶跟前。庭瑶困的想抓狂,对着手背狠咬了一口,才彻底清醒。定了定神,知道关键时刻,每一个总兵都轻忽不得,亲去了厨房捡了些许能用的叫细细做好。菜是不能出彩了,幸而库里藏了许多好酒,起出两坛子,又收拾出二十坛好酒,两百坛粗酒,吩咐道:“二十坛金华酒装箱,回头给武总兵带回去。两百坛粗酒亦交给他,是犒劳兵士们的。使人去左近几个王府说一声儿,叫他们醒着的点一点菜蔬,做了往营里送去。”

分派好活计,庭瑶稍松了口气,唤来夏波光道:“福王妃身上不好,恐惊着了,你把她们都一一安顿,按着排位年纪请太医瞧过去。唔,先瞧孩子们吧。内宅琐事你且接过手,我不得闲儿,别拿那些烦我。”

夏波光应了,外头又来报:“严掌院来了。”

庭瑶急急出去,福王在正殿接待勇国公,庭瑶便引严掌院往后头来。严鸿信急急的来了福王府,一面往里,一面问引路的太监:“殿下呢?”

太监答道:“殿下在同蓟镇武总兵说话,王妃惊着些,无甚大碍。郡主与五爷都好。”

严鸿信又问:“秦王妃可好?”

太监道:“亦是累着些许。”

严鸿信松了口气,跟着进了花园子见庭瑶。见了礼,庭瑶疲倦的道:“家中可好?”

严鸿信道:“劳王妃惦记,都好。挂心殿下,消息不通,赶来瞧瞧。”

庭瑶吁了口气:“我实抽不开人手,还劳掌院大人带人去我家看上一眼。”

严鸿信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废话,点了几个人就往外跑了。庭瑶心中不安,家里没有顶用的人,可能护得孩子们周全?想到此处,就恨不能打死庭树。凭谁家二十岁的男丁不是家主?不当家理事?偏他们家的长子竟拿自己当孩童,什么都要人照看。庭瑶此刻方才想起,京城动乱之时,她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福王身上,全顾不上弟妹,不知此刻情形如何。一时心乱,睡意全飞,在园子里打着转儿等消息。

严鸿信不算很老,如今大家绑在一处,叶家自是要紧。骑着马小跑一路,三房离的近些,先到了三房瞧了瞧,只受了惊吓,不足为奇。又忙忙去大房看。这一看就出了大事!

大房一团乱,仆妇溜的不剩几个,三五个人稀稀拉拉的在周姨娘屋里哭。严鸿信咯噔一下,他是知道叶家情形的,最是阴盛阳衰,张嘴第一句话便是:“你们姑娘呢?”

周姨娘登时嚎啕大哭,严鸿信脸色一变,一个仆妇回道:“姑娘出门去福王府请大夫,不曾回来!”

福王府根本没有庭芜,严鸿信气不打一处来,外头打仗叫个姑娘出门办事,岂不是羊入虎口?年轻貌美的姑娘比金银财宝还招人些!暗骂了句死了的叶俊文,找个姨娘当家,你真能耐。再想起往日叶俊文宠妾灭妻,更是替他羞耻。然事已至此,只得问明细节,得知三日前已不见,就知道为何只剩眼前两三个了!不跑等着庭瑶砍死她们吗?

周姨娘哭道:“严老爷,还请舍个大夫,我们大爷烧的好几日,人事不知,看着只怕是……只怕是……哇!”

严鸿信才往床上看去,只见庭树脸色灰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忙对跟来的人道:“快!快去福王府报信!把太医请来!”

护送严鸿信来的兵丁知道躺床上的乃秦王妃亲弟,惊的不要命似的上马狂奔。严鸿信又问周姨娘:“他是怎么了?着凉了?还是唬着了?”

周姨娘哭的说不出话,仆妇带着哭腔回道:“那日晚上有人杀了进来,叫街坊杀退了。偏倒在咱们家门口,街坊受了伤,找咱们讨药。姑娘送了出去,大爷也跟着出去瞧。哪知姑娘没唬着,大爷唬着了,夜里就发起了烧,又磕了破了头,姑娘才急着去找大夫,就再没回来了。”

严鸿信怒道:“送药叫姑娘去?”

仆妇瑟缩了一下,不敢言语。当时众人都怕的要死,哪里敢动弹。严鸿信又瞪着庭树,叶家的阴盛阳衰名不虚传,庭芜都没给吓着,他倒吓着了。倒不是他多关心叶家,就是觉得叶家风水未免诡异。纷纷乱世,女孩儿一个比一个狠,男的一个比一个怂。女孩儿狠些没什么,可男的怂了,是灭门之祸!

等待总是漫长,好容易等来了外头的动静,竟是庭瑶带着太医亲至。进了门先扔太医瞧庭树,自己先审周姨娘:“小七呢?”

周姨娘抱着腿坐在地上哭,庭瑶怒不可遏,揪起周姨娘的头发往上拖:“庭树不好了,你不知道自己出门?你一个老妇值几个钱?人稀罕的要你?”说着眼睛发酸,强忍着泪道,“你知道七妹妹生的多好吗?除了庭芳,家中姐妹通不及她。你把她送出门去,跟要她去死有什么区别!!有你这样的亲娘!?”

周姨娘只是哭。庭瑶气的连推了她几把,骂道:“糊涂油蒙了心!你自家来也罢,使人来也罢,没人搭理你们才能走得到福王府!你用指甲盖也能想得到庭芜走不到地界儿!一命换不来一命!你个蠢货!蠢货!”

太医从不曾见过秦王妃如此发怒,如同市井泼妇一般,吓的一个激灵,再探一回脉,又连抖了好几下,求救的望向严鸿信。

严鸿信看太医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医蠕动着嘴唇道:“耽搁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庭瑶更怒!耽搁了?病了四五日,能不耽搁么?庭芜都已失踪,周姨娘竟能干看着儿子病榻上挣扎求生,亲娘!?呵呵!若是陈氏,爬都要爬去福王府求救!周姨娘就知道哭,哭有个屁用!

庭瑶气的眼前阵阵发晕,几年来殚精竭虑,此番又连熬了五日,身体已到极限,摇晃着站立不住。随来的丫头忙扶她坐在椅子上,低声劝道:“王妃,您别慌!太医在施针,大爷必无事的。”

庭瑶瘫在椅子上,双手捂脸。连丢了两个妹妹,老太爷,孙女儿再没脸见你了。庭芳被算计,她还能安慰自己,那货死不了,果就大大咧咧的回来了,搅的满城风雨。庭苗与庭芜皆是弱质女流,她如何能昧得下心来说她们一定会回来?庭瑶终是痛哭出声,为两个妹妹,也为被时局裹挟着无可奈何的家族。

四妹妹,你什么时候回来?姐姐已经快撑不住了……

第384章 汪汪汪

太医仔细诊治了一番,细细问过仆妇。原是庭树惊着些,众人想着外头,便没仔细照管他。他打生下来起就锦衣玉食,次后叶家败落,条件不如以往,对唯一的男丁却是异常精心,生怕有不妥之处。如此养大的孩儿休说与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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