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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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在-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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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刺客!”有人惊呼。
  坐在老父身边的二皇子格齐“腾”地站起来,只见他眉头深皱,双目紧张地扫视四方。
  能从百步开外的殿外将箭射入此桌,并且力道如此刚猛,这种臂力和射技非普通武人所有,甚至举国上下都找不出几人。族人中除了自己尚能做到,便只有……格齐思及此,心头一跳。
  “造反了!!!”外面又有人慌张地叫道。
  “何人胆敢在皇宫中生事!”老皇帝又惊又怒,拍桌问道。
  “皇上,不好了——八、八王爷带兵进了宣仪门,把整个内殿都包围了!”门外有武将衣甲凌乱地跑来报告。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整个伺华殿顿时乱作一团,宾客们四散逃窜开来。
  然而,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从殿外冲了进来,见到往外逃者,不分青红皂白地挥刀相向。不一会儿,训练有素的士兵就将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人呐!朕的人呢!”老皇帝慌忙叫喊,却无亲兵上来搭救。几位皇子纷纷拔刀,将他和各妃嫔与公主们护在身后。
  “不用叫了,人都死了!”一个明快的声音伴着马蹄声响起。只见十数个骑着马的头领模样的人直闯进来,为首那人说罢呵呵一笑,大家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未来赴宴的八王子央金。格齐见到是他,更是脸都绿了。
  “逆子!”老皇帝见是自己最疼爱的幺子,气得几欲晕阙,喝道:“正月里你包围禁宫、滥杀无辜,意欲何为!”
  “我意欲何为?”央金又笑,“父王,您之前因下咒一事错怪了儿臣,您可记得?”
  老皇帝怒道:“当然记得!朕不是已经将你放了,为你平反了吗!”
  “这还不够,儿臣想要一点补偿。”
  “什么?!你、你想要什么补偿?”老皇帝瞪大了眼睛。
  “我嘛——”央金拉长了音调,“我想要您的皇位!”
  这话让在场众宾瞠目结舌。
  “混帐东西!你好大胆!此乃公然谋反!”老皇帝再次拍桌骂道。
  “儿臣想要这个皇位,不过不是给自己的,”央金又填了一句,“是给我二王兄格齐的!”
  这句话说得轻巧,却将全部的责任都抛到了格齐身上。众宾目光如炬,齐齐看向正挡在老皇帝身前的二王子。
  格齐被这做事说话不经大脑的胞弟气得话都说不利索,连连摇头:“不、这我没——”
  央金却打断他,径自说道:“不管这王位是给我还是给他,反正它不可能是父王您的了!”说罢,收起方才那副笑脸,从怀中掏出一把物件,在众人面前亮了亮。
  “兵符?”有武将叫出声来。
  “不错!我已得到西三省、东十四省驻兵的兵符,十七位将军已归顺我麾下,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都将誓死相从!”央金得意道,又厉声问:“在座众卿,还有哪位愿意为我央金效力?”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只见五位武将缓缓起身,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向央金。五人走至马前,掏出各自怀中兵符,交与央金手上,又跪拜道:“属下愿为八王子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五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央金管辖下的中原五省的总领军。
  北方即是皇宫所在,兵力不多。东西共有二十二省,现已有十七省归顺央金,眼下赫朝重兵把守的中原五省也表示愿意归顺,老皇帝只剩下南方四省,以及尚未表态的东西五省的兵力可以调度,这么点兵力用来对抗央金的精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老皇帝心内稍作合计,自知大势已去,只觉得头重脚轻,心里犹如被一盆冰水泼下,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语。
  其他几个皇子忙去安抚父亲,五皇子不服,怒斥道:“各省兵权早已均分给我们兄弟几人所管,你怎会取得兵符!”
  央金又咧嘴笑了:“这世上,人无完人。有人贪钱,有人贪权,有人贪色,还有人嘛,眷恋血亲,对前三者我应其所求,对后一者我使些手段,他们又怎能不听令于我呢?此外,好些人本就是我的旧日同袍,他们对我的感情,自然比对你们深了。”
  众人见一时间情势逆转,八王子势在必得,有那头脑机灵者当即见风使舵,转而跑到央金阵中,行三跪九叩大礼,甚至有人直称他为陛下。
  央金摇头斥道:“不可僭越!你们未来的陛下是格齐!”说罢又滔滔不绝地陈述了赫朝自建立后诸多不力,格齐多次力挽狂澜,为朝廷立功云云,只把老父贬得如历代昏君,将个二王子夸得英明神武。
  格齐虽然被他弄得哑巴吃黄连满肚子苦水,却也懂得见机行事。眼下情势急转,他是骑虎难下。反正早前就和央金约定,要联手夺得太子之位,现在自己能直接当皇帝了,又何须推让呢?便横下心来,逼近老皇帝道:“父王,儿臣想要这个皇位,您是给,还是不给呢?”
  其他几个王子自是怒不可遏,几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操刀相向,打成一团。
  老皇帝虽说年迈,毕竟也是武夫出身,宝刀未老。他抽出自己的佩刀,格开正厮杀得不可开交的几个儿子,怒道:“堂堂几位皇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室操戈,你们脑中还有一丝礼仪廉耻吗!”
  央金在旁煽风点火道:“父王您可瞧见了,他们都为了您这个位置搏命呢!”
  “住嘴,你这个混帐东西,你和格齐的娘去得早,枉朕疼你这十八年!”老皇帝望着坐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小儿子,悲愤不已。
  “哼,我与您十八年的感情也敌不过一纸咒文。”央金鼻子里出气。
  “你——”
  “父王,若您想安然过完剩下的日子,就速速下旨传位与二王兄,届时我们自会尊您为太上皇,只要您不过问政事,您的日子绝不会过得比当皇帝时差!”央金不耐烦了。
  “若朕不答应呢!”老皇帝抵抗道。
  央金没说话,只冲身边的人挥挥手。一排士兵整齐地拉开了弓,数十支箭头对准了老皇帝。
  “你、你这个杀父弑君的不孝子——”老皇帝气急了,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地,不动弹了。
  然而大殿之上,竟无一人敢去扶持。
  静默了片刻,格齐忍不住冲过去,将父亲扶起来。
  “还有气吗?”央金不冷不热地问。
  格齐见他态度那么冷漠,不由得气了起来,道:“当然!你我只是想要皇位罢了,何必将生父逼至这个份上!”
  “你倒是孝子。”央金轻描淡写地说。
  见格齐动了,几位年长的妃子也急忙跑到老皇帝身边,又是捶背又是灌茶水,好不容易让老皇帝张开了眼,大喘着气。见大势已去,老皇帝深深地叹息起来,颓然道:“想我大叶族人皆豪迈不羁,以武力征服了堂堂大洛国,夺得了这天下,却不想朕到老来,也要被儿子夺了权……”
  “父王,您不该再称自己为‘朕’了!”央金又泼了盆冷水。
  老皇帝摇了摇头,面如死灰,强打精神对殿中众人说:“朕——寡人老了,这天下,也是时候交给下一辈了……寡人愿意退位,将皇位传与格齐,尔等……跪拜新皇吧!”
  见老皇帝都开口言明了,殿内的人不论情愿与否,都齐齐冲着新皇格齐下跪叩拜万岁。央金也利索地从马上跳下来,跟着众人一起叩首。
  格齐看看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父亲,再看看一身戎装、朝自己行君臣大礼的幼弟,心里五味杂陈,嘴上只叫众卿平身。
  另几个王子,尤其是五王子萨图,面露极度不甘的神情。
  解东风也参加了这场宴会,不过他一直呆在角落里,摇着他那把洁白的羽毛扇子,默不作声。
  赫朝的政权在一夜之间易了位。宣仪殿兵变之后不久,新皇择日登基,是为英帝,改年号为纪文,尊其父为太上皇。
  宫外仍然时有暴民起义,又有外疆异族问得朝廷变故,想乘虚而入,民间纷争不断。
  央金被封为建威将军,官拜一品大员。他身边的人也大都鸡犬升天,像岑子东也被提拔做了个总兵。
  这皇位,格齐接得很苦。虽说兵权已集中在手,但朝中对央金和自己不服的人,不乏人在。其他五位王子被赐了边远地区的封地,各自移居属地去了,暂时无法构成威胁,但格齐知道五王子不是吃素的,生怕他暗中聚集势力,与己为敌。
  央金在参加登基大典后突然病倒。格齐虽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是抽空去探了探他。太医看诊后告诉格齐,八王爷是因为连日操劳过度,导致气血两虚,才会病倒。格齐心中不忍,知他都是为了策反一事四处奔波才会如此疲劳。虽说这篡位可谓准备周全,但格齐只是坐享其成,央金再怎么有能力,也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让他一人负担起这么多责任,实在是太过勉强。
  格齐也知道,央金在天人眼面前扮演了一个不忠不孝的篡位者的角色,将众人的愤恨和唾骂皆引到自己身上,好让他这个二王子稳妥地坐上皇座。在他看来,幼弟是忍辱负重,只为一片手足情谊。他相信央金也没理由只因被冤枉的那次就恨父亲入骨,但他实在不明白央金为何如此急于让他得到皇位。眼下央金病得昏昏沉沉,他只得暂将种种疑问吞回肚里。
  
  




☆、第 20 章

  赫朝八王子发动兵变一事很快就传到了隐于南海之滨的秦犷他们耳中。秦犷以前只觉得得大叶的八王爷是个蛮横残暴的小鬼,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野心和胆量。不过他夺位不是为了自己当皇帝,却是为了二王子,这让众人都觉得有点难以理解。一个可以将箭对准自己父亲的人,真的会和兄长手足情深?
  秦犷也想不通,央金此举到底所图为何。老王当权时,他是个王爷,兵变后,他拱自己的兄长上了位,他还是个王爷,地位并无太大差别。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冒着身首异处的风险发动兵变呢?
  大叶族的新年一过,马上又快到汉族历法的新年了。元日将近,秦犷的队伍中弥漫起思乡的愁绪。大家都是被连年战乱害得家破人亡、或是有家归不得的人,到了这个本该是合家团聚的时候,心里自是苦涩。
  往年过年前都特别冷,这一年却是例外——也许是南方本来就不冷的缘故,离近除夕的几天,连日放晴,就连扑面吹来的海风都似乎变暖了些。前些时候因天气不好而被禁止外出玩耍的天骄和喜娘见天晴了,很是欢喜,硬拉着江平明陪他们去海边玩。江平明似乎对陪小孩子玩耍一事不太抗拒,任由他两个拽着袖子,到沙滩上去了。
  这日上午,秦犷与平时一样,操练人马,督促兵士们列队练武。吃过午饭,他感觉今日格外地热,心里有些烦闷,便解了衣甲,吩咐朱明义等几位将领监督队伍操练,自己来到海边散步解闷。
  冬日午后的大海甚为平静,小小的浪涛规律地往海岸上冲刷着,海风不大,吹在秦犷脸上,让他倍觉惬意。沿着弯弯曲曲的海岸线走了片刻,秦犷就听见天骄和喜娘的笑声和叫声:
  “快来快来!快来抓我!”
  “哈哈江叔叔真笨!我在这儿呢!”
  秦犷定睛一瞧,只见江平明眼上蒙着一条像是衣带的绀色布条,正摸索着往前走;两个孩子在离他不远处嬉笑叫唤着,迈着细小的步子跑来跑去。他们大概是在玩捉迷藏一类的游戏吧。
  秦犷看到一大两小玩得正投入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就朝他们走了过去。
  喜娘眼尖,先发现秦犷正走过来,急忙向他打手势,示意他不要作声。
  秦犷冲她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也突然间起了玩兴,便对孩子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跑到江平明前方,离了一段距离,蹲□来。
  天骄他们只以为秦犷也想玩,偷偷笑开了,两人跑到秦犷身后,嘴里仍然不忘叫唤:“江叔叔快点、快点!”
  秦犷在江平明正前方,注视着他缓慢且迟疑的步子。双眼被蒙住,江平明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平时的协调,他伸出双手向前探去,想摸索孩子们的存在;还时不时停下脚步,头转向声音的来源,判断前进的方向。
  明明只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无聊游戏而已,只要随便跑个几步,再叫声“我找不到你们啦,不玩了”,结束这场游戏不就好了吗?可这人却一脸认真的样子……他脸上的表情与他在作画时无异,都是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情。秦犷心里想着,见到江平明摸向这边,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天骄和喜娘忍住笑,悄悄跑开了。被海浪打湿的浅滩边,只剩下两个男人。
  孩子的叫声突然消失了,江平明显然有些疑惑。只见他停住脚步,头缓缓地左右转了转。伴随着空中海鸟的鸣叫,一阵海风吹来,他高高束起的略为卷曲的头发随风扬起,就像在风中翻起了波浪。
  秦犷不知不觉看得痴了。他保持着蹲坐的姿势没有动弹,直到江平明走到了他身前,被风吹得发凉的手指摸到了他的头。
  “……天骄?我捉到你了!”江平明的手一碰到温热的实体,就叫了起来。秦犷见到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过他发自内心地笑,秦犷忽然想到。
  江平明发现身前的人没有出声,又孩子气地问道:“被我捉到了,不服气吗?”
  眼前的人还是不说话。江平明“咦”了一声,双手再次在这人身上摸索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难道我摸错了?这不是人?”秦犷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哪门子邪,竟然觉得被这双手摸着很舒服。
  白而细长的手指顺着秦犷的脸一路下滑,触到了秦犷下巴上没剃干净的胡碴子,江平明诧异地缩回手,马上将眼上的布条解开,却发现面前的人原来是秦犷,脸上瞬间写满了不悦:
  “怎么是你?!”
  这话问得突然,秦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我——我就是来海边走走,碰巧见到你——你们在做游戏……我看你还挺乐在其中的嘛。”
  江平明从未被人见到自己如此童稚的一面,不禁又羞又怒,对他冷言相向:“噢,我当大将军天天要练兵习武,怎的原来你这般悠闲?”
  秦犷苦笑一下,道:“我今日心里有些闷,就想来这儿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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