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只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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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只在梦-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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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似乎一切照旧,简陋的石桌安然静默在原来的大树底下,只是我那特制的躺椅不知去了何方,就算是在,估计也早被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了。
借着昏暗的星光转悠到正门,我轻轻推开迈了进去,黑漆漆的屋子里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沿着记忆里的步伐摸黑行至里间,拓跋宏上前一步点亮案几上的油灯。
昏黄的灯火下,一切居然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铜镜边半敞的首饰盒,枕畔翻到一半的书,案几上铺好的白纸,还有那几支我惯用的笔。
可是案几边的卧榻上却多出了厚厚的一摞纸张,我好奇的取来一张,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拓跋宏的笔迹。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之!
绿兮丝兮,女所冶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这是收录在诗经里的一首悼念亡妻的诗,之所以能将它记住还是因为我从洁儿那边好不容易找来的书里面有这首诗的一页总是会掉出来。
我放下手中的这张,又接着翻看下去。这叠写好的纸张之上似乎没有其它的文字,入目的皆是这首诗。
或写得工整,一笔一划之间似饱含着无法言语的浓浓深情。或写得潦草,飘逸的字迹却是分外的传神。最特别的是最底下的那几张,纸张皱巴巴的,有些地方墨汁漾了开来,犹似洒着斑斑泪痕。
“那时以为你已不再,我时常过来歇息片刻。”拓跋宏从背后拥住我,柔声解释道:“想极你了,便写下一张,堆积下来便多了。”
他虽只是轻言细语在我的耳边慢慢诉说,我内心却大大为之感动。
“你怎么可以将它们随手弃于这边,我一定要将它们好好的珍藏起来留做纪念。”我一边说着一边挣开他的怀抱,当下便付诸于实际行动。
先打开衣橱翻出一件大些的袍子铺在案几上,然后迅速将那叠纸张抱过来。由于数量实在太多,一下子难以全数包裹下,我只得决定暂时忍痛割舍掉一部分,可如何取舍对我来说更是个大难题。该怎么办呢,心急如焚的我一筹莫展的愣在一边。
拓跋宏被我忽然而来的怪异举动逗得哭笑不得,闷声抗议道:“你想看我的字随时写给你便是,为何偏要拿走这些旧物。”
“那怎么一样,这些可都是你思念我的见证,也唯有我才能体味到它们的珍贵,我自然是要将它们好好的收起来的。”原来当年那些痛彻心扉的相思从来都不是我自己独有的,我又怎么可能不珍惜他对我的这份深情。
拓跋宏轻叹一声无奈道:“也罢,且由着你。只是此地不宜久留,你的动作可要快些。”
“哦!”我急忙点头,同时加快了手下挑拣的速度。
很快便收拾妥当吹灭灯火出门,拓跋宏背着有些庞大的包袱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本是走得顺顺当当的,可就在拐弯去向偏门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连廊那边远远传来一声呼唤:“什么人?”
循声望去,一个娇小的白影由远而近很快便出现在我们面前,然后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柔柔响起:“臣妾拜见陛下!”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也含着几分不太确信。可不用她抬头,我已然知道她正是住在莲宫正殿里的,我的那位妹妹冯清。
她这个时候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儿,我心下慌张,欲悄然躲到拓跋宏的身后,却不曾想脚步移动之间偏偏踩到了一块滑石,整个身子立即向一侧倾去。
虽然被拓跋宏及时伸出的手给拉住,却也被抬起头来的冯清将面孔看得一清二楚。
唉,我为何总在关键的时候表现的如此的毛躁,迎上拓跋宏关切的目光,我内心涌起的万般懊恼却只能化作嘴角的一丝歉意的苦笑。
这一劫终究没有逃过,我还是将自己暴露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被人发现,而第一个见到我的后宫女子居然是我的妹妹。



、十一,立后(一)

冯清怔怔的望着我,惨白的面孔由惊惧转变成疑惑的同时,她那瞪大的眼眸中竟隐约浮现出丝丝妒忌来。这不是我的敏感,女人在面对情敌时感觉总是超乎寻常的灵敏。
她双手捂住胸口似乎要强抑内心激烈的情绪波动,犹豫不定的疑问道:“二姐?”
我垂首,默然点头。
“你不是?”冯清突然拔高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她一定也是以为我早已经葬身于火海,所以才会如此的不解我为何会突然出现吧!
“我还活着!不过此事说来颇费时间,还是容我以后再讲与你听吧!”我表面强作镇定,内心却是慌乱无比。
无论如何我都是不能将我的事情如实告诉她的,可我该怎么解释我为何在深更半夜会出现在这儿。我得好好的想一个足以让她信服的谎言才行,我不能让拓跋宏难做。
“清儿,你先回去歇息吧!朕明日再将你二姐的事细细告知于你,现下朕还要将你二姐送出宫去。”拓跋宏面色淡然的扯了个谎,可他的这番话却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的。谁让我被逮了个现行,又不能遁地消失,是怎么也没办法解释的。
冯清来回狐疑的看了我们几眼,略带不甘的弯腰福了福身:“臣妾斗胆恳请陛下多保重龙体,臣妾先行告退。”
虽然她的身影已逐渐隐没于黑暗的夜色中,可我忐忑不安的心情却是怎么也无法平复。想到明日的摊牌,我沉重的脚步更是停滞不前。
我并不是害怕自己会因此而怎么样,我是担心拓跋宏苦心经营的礼仪制度,担心他该如何给后宫的女子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我倚在他的身边万般无奈却又无比诚挚的道歉。
“不要紧的,该面对的终究是逃不掉的。”沉寂的夜色中他沙哑的声音分外的伤感,他用力搂住我柔声安慰:“你莫操心,这事我会处理好的。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好!”他平淡的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犹如在我的心中注入一股安定的气息,及时的抚平了我内心的不安与深深的愧疚。
自那夜从莲宫回来之后,我便自觉的将自己关在了永乐宫之内足不出户。拓跋宏见我如此,特地命元凯时刻守在了寝殿之内随时听候我的差遣。
冯清那边我不知他是怎么去解释的,似乎并不乐观,只因他每日回来时虽也是在说说笑笑,恍若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当他睡着时却总是无意识的紧锁着眉头,流露出疲倦不堪的模样,让我也跟着揪起了心。
可我也不忍他的烦恼更甚,便乖乖的强抑住偶尔冒出了想询问的冲动,默默的陪伴着他。
他肯定也特别跟元凯关照过,所以从元凯那儿我也得不到任何关于后宫的消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过失有没有为拓跋宏带来他所难以承受的后果,不能怪我太过悲观,而是我真的不想他再难过,偏偏这次的始作俑者还是我。
午后,我心绪不宁的倚在床榻边上扯着发丝,密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我只以为是议完事的拓跋宏回来看看我,也没甚在意。可等了片刻依旧听不到他言语,遂抬起头来却不期然对上一副熟悉的面孔。
“大哥怎么来了?”怎么会是冯诞,我有些吃惊,立即起身相迎。
冯诞敦厚的面孔顿时流露出浓浓的喜悦,只见他仔细的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润儿,真的是你!你还在就好,在就好!”
“是的,大哥,我还活着。”到底是关心我的亲人,我很快便也被他激动的情绪感染,眼睛不觉有些微微发涩。
“别哭,只要你回来了就好,之前的那些事我前几日已听陛下说起过。让你受苦了!”冯诞攀住我的双肩,柔声安慰。
“大哥这些年来可好?”我自然也是关心他的,只是我的亲情比起他对我的却要淡薄许多。
“好,家里一切都好,弟妹们也都挺好的。”提及弟妹时他面孔上的喜悦渐渐褪去,忧虑逐渐拢上眉头。
冯家好与不好其实与我无关,我不关心她们正如她们不关心我一样,可是面对忠厚的大哥我还是露出欣慰的笑容。而冯诞面上的笑意却变得越来越僵硬,他今日着一身朱色官服,头顶高高的乌纱冠笼,看来该是在前殿议完事后直接过来的找我的。
“大哥这番过来定是有事要告知妹妹吧?”
他轻轻颌首,再抬起头来时面色已然怪异:“为兄昨日受陛下所托已将清儿那边劝住了,清儿已经答应帮着我们保守你已回宫的事。只是作为交换条件,为兄也答应清儿劝陛下早日立清儿为后。”他说得极其艰难,几乎都不敢正视我的眼眸。
“立后?”
冯清想当拓跋宏的皇后呢,也对啊!拓跋宏虚岁已是二十有七,早该是建立中宫的时候了。现下后宫中还有谁的身份比她更适合做魏国的皇后,而我也从未觊觎过皇后这个位置啊,为何乍然听闻这个消息会有五雷轰顶的感觉。
“在为兄心中,你与清儿谁座那个位置都是一样的,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冯诞忽然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为兄深知陛下对你情意深重,一心想等孝期一过便速将你正式迎回宫中立你为后,可拓跋丕等几位老臣近日几次上书要求陛下尽早册立中宫,且他们均极力举荐清儿为,近日来陛下一直将那些折子压着,始终不肯作正面回应。为兄现下担忧的是那群老臣得不到陛下一个明确的表态心里便难以得到安宁,从而影响陛下胸中谋划已久的大计。”
我木然的盯着他不停张合的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消减掉他面上因急切而涨满的刺目的红。
“大哥说得是,妹妹心里明白。”我别开眼,将目光飘向窗外。原本明媚的午后在我的眼中却是满目的昏暗,心钝钝的痛着,一点点的折磨着我已然脆弱的心灵。
尽管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可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将我完全打倒。冯诞说得极对,眼下我与拓跋宏谁都没有任性的资格,而不管怎样这个后位都是非冯清莫属的。
他必须去安抚那一群正在焦急等待的冯氏旧臣,又要暂时缓解因我的过失惹出的麻烦,只是我真的不愿意这么快就去与人分享拓跋宏,我真的做不到若无其事。
“大哥知道让你去劝陛下立清儿为后对你来说太过不近人情,但大哥仍是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你要信任陛下的心始终会在你这边。”
冯诞的声音极轻,他不是一个很好的说客,却有着让我无法拒绝的诚恳。
“在大哥心中你与清儿是同等重要的,甚至更偏疼你一些。大哥若是有私心,那也一定会是为你。”
“大哥,我知道。”可是知道容易做到却是很难,我又该怎么才能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去完成这个对我来说无比艰巨的任务。
“大哥这次过来找你陛下他并不知情,若是知道定是不会允许我过来劝你。大哥也是真心想为陛下分忧解难,才将这些说与你听,还望妹妹能理解大哥的一片苦心。”
我默默点头,却再不敢对上冯诞殷切的目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完成他对我的慎重托付,我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的想想。
密室的门缓缓的关闭,将冯诞的背影渐渐挡住。我那些在他面前极力伪饰的平静顿时完全瓦解,无力的跌坐到软垫上。努力想让自己的心绪变得平静,试图从一团浑浊的脑袋中找出一丝清明。
我该如何劝说拓跋宏立冯清为后?
他这个人的脾气我已是深刻了解,他总是要么不发作,发作起来却是非常的执拗,是会赌气赌很久的。那一次的爆发到现在仍是让我记忆犹新,只是这一次我真的不希望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
该怎么才能让他感觉不到突兀,强忍住内心不断溢出的种种酸涩,我默默演习着与他可能会有的对话,却因内心矛盾的纠结又一次次的推翻了之前的假设。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天色渐渐暗沉。可我依旧未能想出一段完好的劝说词来,深埋在心底的不甘与心痛正在挣扎着,叫嚣着,呼之欲出。我该怎么办,是劝还是听之任之?
理智告诉我我不能那么的自私,拓跋宏现在所拥有的这份权利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他经受了那么多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痛苦折磨,从身体到心里都承受过太多的磨难。他在那样的逆境下非但没有变得残暴不仁,反而立志要做一个有所作为的帝王,我又怎么忍心让自己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阻碍着他向梦想前进的脚步。
可心底为什么总有个强烈的声音在不停的叫嚣着,不要,不要,我不要与任何人分享拓跋宏。
“屋子里很黑了,怎么不点灯?”拓跋宏一回来便满怀疑惑的问。
我趴在案几上,埋首于臂弯中不敢正视他的面孔,我深怕在他的温柔注视之下我会对自己狠不下心,那些下定决心要说出的话便再也不舍出口,更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泣。
“怎么了,身子不适?”拓跋宏挨着我坐下,轻轻拥住我关切的问。
我默默摇头,闻着他身上忽而传来的熟悉气息,身子再也控制不住开始轻微颤抖。心里急切期望着他此刻待我不要这般温柔,我不想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在他的殷切关心之下消失殆尽,为了他的将来我必须将那些话说出来。
“还说没有,你的身子抖的好厉害。”拓跋宏的言语变得急切,他一手轻轻拉起我的一只胳膊,一手环住我的腰,试图将我抱起来。
我使足力气硬是趴在了案几上纹丝不动,其实自他回来之后我的心便已无比混乱,我实在不敢面对他关切的面孔。许是担心太过用力会伤到我,他试了几次最终作罢,颇为无奈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还是躺到床榻上来,不要把胳膊压麻木了。”
“陛下可否解答希妍心中的一个疑惑?陛下手上的伤因何而起。”我依旧埋着头,却也在他的关切之下完全忘记了最初的设想,开始口不择言。
他犹豫了片刻闷声道:“捡起瓷片时划到的。”
“怎么划到的不是手指,而是一大片的手掌。”我幽幽道,午后过来的冯诞其实是被元凯请过来的,元凯亲眼见到拓跋宏看折子时因气极捏碎了杯子伤了自己的手。
元凯因不忍见他太过为难自己,才叫了冯诞过来劝我。所有人都知道他该如何去做才是正确的,被困住的,执拗的只是我们两个。
拓跋宏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声,哑然道:“你,都知道了?”
我默然点头:“午后大哥来过,陛下还是准了东阳王他们的奏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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