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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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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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知道下官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没有旁人,下官所说朱平安的事情,指的是他的身世!”

邹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便磕头如捣蒜,“大人明鉴,朱平安的事情是老奴一手策划,我家王爷并不知情,所有罪责全由老奴一人承担!”片刻的功夫,额头上已是见了血痕。

路振飞大惊之下赶忙站起,想将邹靖扶起来,无奈邹靖虽然老迈,身子骨却是强健,一时间居然拉之不起。

朱聿键长叹一声,“既然路大人都已知晓,邹靖,还是起身吧,隐瞒宗族子嗣,这是吾的罪过,谁也代替不了吾来担责。”

此时,曾氏再也按捺不住,径直闯进来,眼神坚毅的冲着路振飞深施一礼,“大人,请让我夫妻一同上路!”

说完,站到朱聿键身边,两人面露苦涩的对望一眼,四手相握。

路振飞一时哭笑不得,“误会、误会,这全是下官的错,下官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朱聿键夫妇一愣,齐齐的看向路振飞。

路振飞一拱手,“平安的事情下官已然得知。但也是了解了更多关于王爷的事情。崇祯九年,天下动荡,唯有王爷起兵入京勤王,明知道擅离封地将遭到严厉处罚,王爷却是一往无前,还斩获了几名鞑子的首级!此等忠义,路某感佩!”

“朱平安是王爷血脉,便是天家子嗣。凤阳一战,全赖他夜袭敌营,才免除了全城百姓和中都的刀兵之灾。此子今生已然不能再重归宗谱。本官,啊不,学生唐突,想将其收录门下,之后悉心教导,也能为我大明培育出一栋梁之才,日后也算是为王爷留下一条血脉!”

路振飞抬起头,“王爷千万不要误会。眼下时局动荡,宗族权贵无不是只顾自身利益,只有王爷却还心系天下。学生此身一无长物,唯有寒窗苦读十数载,尚算略有心得,不忍心见王爷一脉遭受如此劫难,唯有将所学所知教予朱平安,盼其能继承王爷衣钵,他日为大明尽一份绵薄之力!“

朱聿键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路振飞。路振飞昂首挺胸,因为激动,脸色略有些潮红,但眼神却是清澈无比。

朱聿键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湿润起来,赶忙转过身去,将眼角的泪痕拭去,转过面来,却是朝路振飞郑重一揖,“如此说来,犬子便托付于见白(路振飞字见白)先生了!这是吾父子的福分,能得到见白先生的首肯,就算在这高墙中囚禁一生,吾亦无所憾了!”

曾氏却是一愣,但却不好在路振飞面前说什么。远处的邹靖眼神有些游离,看到曾氏的神色不由得想起了什么,眉间情不自禁的透出一丝忧色。

路振飞走后,朱聿键却是心潮起伏,心情好了许多,一摆衣袖,“邹靖,可有酒吗?大郎能得路见白青睐,也是了却了吾一桩心事,难得如此高兴,吾想痛饮几杯!”

看着邹靖急匆匆的去准备酒菜,曾氏端详着朱聿键的脸庞,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

朱聿键却是极为关心自己的这位结发妻子,忙抓住她的手问是何事。

曾氏犹豫片刻,这才缓缓说道:“王爷容禀,臣妾、臣妾本月月事迟迟未至,似乎是,似乎是有了……!”

第四十章开课

清亮的月光洒落一地,秋日的夜晚格外令人舒爽惬意。朱平安却没有了这种感觉,满脑子都是穿越至今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忐忑。自己的那点墨水,朱平安心知肚明,虽说当日曾跟随木老夫子启蒙,但时隔多年,当年背诵吟咏的经史子集已经忘记了不少,一想到就要面对路振飞的考校,朱平安头痛不已。

王金发今日一早便已经出发,此时朱平安身边的亲卫首领也只剩下张二狗一人。自从朱平安饶过他不再计较之后,张二狗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了许多,办差做事不惜体力,领功的时候则排在最后,性子沉稳了不少,以往咋咋呼呼的个性完全消失不见。

这些天,还主动参加了仇泽的新兵训练,说是要打熬一下身体,强健筋骨。对于他的这种变化,朱平安也是乐见其成。

经历过一些挫折,才能成熟起来,这是每个男人必须要具备的心路历程。只不过挫折多种多样,而每个人面对挫折的态度也是各有不同,因而产生的效果也就大相径庭。

张二狗的这种成长变化,算是比较正常的,和洪胖子、岳锦峰以朱平安、曹无伤等人截然不同。

明代是讲究宵禁制度的,后世影视作品中常见的那种华灯初上、灯火辉煌、男男女女穿梭其中,偶见纨绔子弟借机**良家妇女的场面,却是在现实中极少见到的。

只有在一些普天同庆的传统节日,例如元宵节、春节等佳节的时候,官府才会暂停宵禁。别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到酉时,便开始禁止人们在街上转悠,但如有疾病、丧事的则可以例外。

每到酉时,城门便会关闭,各交通要道也会竖起栅栏,由兵马司巡哨、衙门的衙役看守,不得随意通行。如有违反,那可真是要被打屁屁的。

不过,朱平安显然已经不在此等限制之内了。他现在已经是高墙卫的指挥同知,货真价实从四品的武官,再加上有路振飞亲自颁发的腰牌,自然是一路通行无阻。

到得巡抚衙门的后门,已然有仆役等在这里,将张二狗等亲兵引到侧院歇息等候,一名老家人则是将朱平安直接请到了路振飞的书房。

路振飞官声不错,为官清廉。抵达凤阳之后,便一直居住在巡抚衙门的后院,这是专为历任巡抚预备的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但路振飞却只带了数名家人前来赴任,家眷都还留在京城。明眼人都知道,以路振飞的圣眷,这便是要大用的前兆,下一步指不定要到哪里做封疆大吏。

路振飞一袭布衣,头巾束发,正在书房中挑灯夜读,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朱平安前来,没有抬头,径直指了指书桌对面的位置。

书房中的这张小几,明显是刚刚放到这里的,朱平安苦着脸进房,冲着路振飞深深一揖。随即便将手中的一个包裹放在路振飞的书桌上。

路振飞这才抬起头,看看哪个包裹,“这是何意?”

朱平安的额头上已然冒汗,又是一揖,“回大人的话,此乃是束脩六礼!”

路振飞顿时笑了,将书卷放下,把包裹打开,竟然是捆扎的整整齐齐的六份礼物。芹菜、莲子、红豆、桂圆、干瘦肉条等一样不缺。

“哈哈!”路振飞爽朗的大笑起来,就连跟在朱平安身后的老家人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看来你还真是没少下功夫啊!怎么,还打算给本官行入泮礼不成?不过近日本官这里可是没预备香案、金盆之类的东西啊?”

一席话说得朱平安傻了眼。临来之前,他虚心请教了麾下的唯一一名知识分子,光荣的举人老爷——阴世纲。阴世纲琢磨了大半天,才想起这么一个礼仪。朱平安连童生的身份都没有,以启蒙的孩童身份拜师显然也是不合适的,可怜的阴大老爷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权当朱平安是童生,依照童生入学的礼仪来参拜路振飞,总算符合礼制,不至于失礼。

看着朱平安尴尬无地的表情,路振飞忽然间觉得很有趣。认识这个少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居然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吃瘪的情形。这样才对,这样才是一个十五岁少年该有的样子啊!

路振飞忽然想到了自己远在京城就读的长子,他和朱平安也是一般的年纪。自己出外就职,却是少了亲身教导的相处机会,看到朱平安,路振飞心中不由得满是暖意。

“罢了!”路振飞挥挥手,招呼朱平安坐下。老家人捧来了笔墨纸砚,放在朱平安的面前,倒好一杯茶,随手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你有些误会本官的意思了。本官可并没有说要将你收为弟子,你有何必弄出这么许多的虚礼呢?”路振飞缓缓说道。

朱平安站起来,“大人虽如此说,但毕竟是在指点平安,平安无以为报,只得以师礼侍奉大人!”言下之意便是挑明,不管你路振飞收不收我朱平安,反正我是把你当做老师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有麻烦我就报你的名号!

路振飞呵呵一笑,他也没想到朱平安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是隐隐有胁迫的意思。路振飞倒是没有反感,反而对朱平安的急智颇为欣赏。

“如此说来,本官倒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只是平安一番心意,全仗大人栽培!”

路振飞点点头,倒是没有过于纠缠这个事情。和段喜年的一番夜谈,是他充分了解了唐王一系很多的私密的事情。朱聿键的悲惨经历让他为之侧目,同时又是真心的感佩他的勇气。

朱平安在最近这段时间中展现出来的勇气和胆识也是他格外欣赏的。更何况,朱平安的启蒙老师还是自己的至交好友木严梓,太多的秘密笼罩在眼前的这个少年身上,吸引着路振飞一路探究下去。

基于这些个原因,路振飞做出了这个教授朱平安的决定。

一时间恍惚,竟然连朱平安换了对自己的称呼都没察觉到。

“先生,您看,咱们是从哪里开始?”

路振飞清醒过来,略略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从摸一摸朱平安基础入手。

朱平安跟随木严梓就学数年光阴。期间是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启蒙教材开始的,基础打得还算牢靠,面对路振飞的提问,总算是回答的中规中矩。

之后,便是《论语》、《中庸》等经史子集,这些书籍,在后世,朱平安在大学时便潜心研读过,加上今世木严梓的教授,可以说是理解的比较透彻,路振飞的考校也不算深奥,两人算是相得益彰。

半个时辰之后,路振飞仔细考虑了一下,将手边的经史子集等书籍推开,而是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朱平安扫了一眼,发现竟然是《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

路振飞拂去两本书上的灰尘,笑着对朱平安说道:“这还是万历年间的手刻本,当年进京赶考时,在旧书庄中淘到的。思来想去,你是武人,穷经皓首对你来说却是没有什么意义。本官观你在军务上倒是颇有心得,你我便从这两本书着手,互相探讨一下吧!”

朱平安却是清楚,路振飞的确不是一个纯粹的文官。

崇祯十六年,路振飞奉旨巡抚淮扬,总督漕运。此时已经到了大明王朝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任命路振飞总督漕运,控制两淮,可见崇祯皇帝对其的信任。

而当时,淮扬作为大明疆域内的重要产粮区,已经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李自成麾下部队已经紧逼淮阳一线,为保护淮扬,路振飞在两淮招募散兵游勇,组建起一支地方武装,名为“义勇军”。

淮扬的豪强士绅纷纷响应,分别以各自壮丁加入到义勇军序列,与此同时,还有大批儒生在路振飞的号召下,脱下儒服,换上戎装,成为义勇军中的一员。与李自成所部展开连场激战,最终保住了淮扬这片重要区域。

即使是在李自成攻克北京,崇祯皇帝自尽殉国之后。路振飞依然率军转战淮阳一带,全歼李自成麾下进犯淮扬的董学礼所部,并将叛将吕弼周和王富等人公开处决,表示自己坚持抗击的决心。

弘光朝廷建立之后,路振飞极力主张北伐,与主政的马士英之流格格不入,遭到排挤。弘光朝廷坚持不久,南京即告陷落,路振飞一手打造的大好局面被丧失殆尽,义勇军也就此解散。

即便是如此,路振飞旅居东山期间,还组织义勇与来犯的贼寇、倭寇作战,连战连捷,声名远播。虽然后来在追随朱聿键的道路上,因病亡故,但临终前还是留下了“余生为明臣,死为明鬼,一点忠贞,还之天地”的明志之言。其后,被朱聿键赐以谥号“文贞”,而世人感其“清正方刚”,以“烛奸指妄、不党不阿”八字称赞永世传颂。

这也证明,路振飞并不是大明朝随处可见的那种迂腐文官,而是一名既擅长政务、又精通兵事的官员。能得到他的指点,认真领略戚继光留下的兵书战策,对于朱平安来说,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幸事。

“卷一,束武篇。兵之贵选,尚矣,而时有不同,选难拘一……”。

路振飞抑扬顿挫的读书声,从书房中幽幽的传扬开来。

一轮明月,慢慢升上树梢,柔和细腻,沁人心脾。映照在书房的纸窗上,显出两个淡淡的身影。

第四十一章老货

夕阳之下的大明宫城壮丽雄浑,红墙黄瓦、画栋雕梁,虽然散发着夺目的余晖,但就像这个迟暮的帝国一般,透出一种遮掩不住的暮气沉沉。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气喘吁吁的跑向乾清宫,边跑边打量大殿前今日当值的宦官是哪一位。直到看见殿前如雕像一般肃立的大汉将军身后的一名白净面皮的少年宦官,这才长出一口气。

来到僻静处,喘匀了呼吸,整理一下已经汗透**的服侍,骆养性这才轻手轻脚的来到少年宦官的面前。

这少年宦官圆圆的脸庞,眉毛弯曲,虽然年岁不大,却是一脸的和蔼可亲。看到骆养性过来,脸上已是透出笑容,轻轻的一弯腰算是见礼。

还没说话,骆养性已是不由分说将手中握着的温润剔透的田黄手玩塞到了少年宦官的掌中。“前日才从坊市中淘换来的,知道怀德小公公喜欢这个,特意给您留了下来。”

怀德一触手,便知价值不菲,随即笑嘻嘻的装进了衣袖中。“如此便多谢大人了!”

眼前的小宦官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如今一直侍奉在皇帝身边的那位大太监的心腹之人,更是从内书堂中选拔出来的后起之秀,虽然目前品级不高,只是一个乾清宫的随侍,但却没人敢因此而等闲视之。

而且,这少年年纪不大,却是处事稳重异常,与宫中各有司衙门相处的极为融洽,风评极佳。简直就和他身后的那位是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一般。

“今日一早下官送进来的那本急奏陛下可曾看过了?”叙完闲话,骆养性直奔正题。

“大人说的是……?”

“便是凤阳锦衣卫千户所呈递上来的那一本!”

怀德顿时笑了,“陛下日理万机,这些天晚间也只歇息两个时辰。不过精神还是不错,心情也还好!”

“哦”,骆养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怀德的话中有话,奏折应该是还没有批阅,这便好!这便好!

话音未落,殿内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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