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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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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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多的时间,范氏派出人手,始终在找寻祥顺记大掌柜留存的与各方之间的书信往来以及账册资料,但一直没有结果。此时,宁通领着关外主子的命令亲自登门,范氏这才慌了手脚,不得已交待了事情的始末。

宁通勃然大怒,如此重大的事情,范氏居然一直将其蒙在鼓里。这都一年的时间了,账册和往来书信居然一直都没有找到,如果万一落在有心人的手中,那满清费尽心力,以大量金银开道建立起来的江淮和江南的联系网络岂不是要付之一炬!

将范永斗一群人狠狠批了一顿,骂得狗血喷头。继而便是派人将消息传回了盛京。宁完我一得到禀报,立刻便赶往张家口与宁通会和。他也不傻,自己负责的摊子除了这么大的纰漏,如何能向主子交待,还是趁着事情没有恶化,先将窟窿补上,再请罪不迟,至少不会落得严重的处罚。

一个汉人,爬到如今的位置,容易吗!宁完我不住的哀叹。

宁完我仔细了解了经过,马上做出决定。由宁通亲自带领范氏子弟去凤阳走一遭,务必将这些账册、书信找到。宁完我还将皇太极特意派给他的侍从图顺等人交给了自己的侄儿,以策万全。

这才有了宁通、图顺等人的凤阳不归之旅。

朱平安没有食言,宁通交代完毕,便立刻将那瓶鹤顶红赏给了他。宁通抱着那瓶**,一时间涕泪交流,犹豫了好一阵,还是一咬牙喝了下去,顷刻间毒发身亡。

朱平安没打算留下宁通这个活口。大明朝局已经**到了根上,区区一个宁通,只要朱平安把他交给有司衙门,不出两天,一准暴病而亡。朱平安用脚趾头都能明白,范氏在朝中的关系有多深,如果不是雷霆手段,根本无法将其连根拔起,这一点,路振飞做不到,恐怕就连崇祯皇帝都未必能够做的到。

此前,朱平安便是大意了,贸贸然的将图顺交给了锦衣卫,结果差一点便引来杀身之祸。念及于此,朱平安更是不能不斩草除根。

因此,只要知道了该知道的,宁通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留什么后患。

朝中的内线,朱平安已经知道了一个名字。贺有龄。而且,他还是个宦官。大明内宫,宦官人数多达数万,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普通的宦官,不会被范氏看中,引为朝中的奥援。

但在朱平安的记忆中,也实在想不起这个贺有龄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的背景、甚至于他的年龄、职司都不得而知。看来,过段时间,阴世纲的京城之行,还是很有必要的。

再一个,便是在密室中找到的纸片中的蛛丝马迹,其中有一个名字,也许称作官位更加合适。“茂阳伯”。

朱平安从周勉那里侧面了解过。朝中确实有“茂阳伯”这个人。

茂阳伯柳忠恕,祖上是靖难功臣,战死于南兵围攻北平城之役,因此得了一个世袭的伯爵。

历经数代,到得万历年间,柳家便已败落,柳忠恕的祖父当时仅仅是一个五军都督府的指挥同知。万历二十八年,播州杨应龙起兵作乱,朝廷任命李化龙为川、湖、贵三省总督,统二十万大军进剿。柳忠恕的祖父便在此时进入平叛大军,屡立战功,最后战死于娄山关。

朝廷抚恤柳家,赐予茂阳伯爵位,柳氏一门终于恢复祖上荣光。

但天启年间,柳忠恕的父亲依附于魏忠贤,虽未为非作歹,但却为崇祯不喜,忧惧交加,卒于崇祯三年。

柳忠恕继承爵位,平素谨小慎微,并不与朝中权贵结交,为人低调异常,是以就连京城中人,都未必知道他的存在。

即使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与范家过往甚密,看来也是其中一颗必不可少的棋子。

可惜宁通接受这方面差使的时间并不长,因此对于宁完我掌握的机密了解不多,而宁完我此人又谨慎异常,对于自己的侄儿也没有透露过多,到目前,朱平安掌握的东西也只有这么多。

要想一举铲除这些个依附在大明躯体上的毒瘤,任重而道远啊!

可出了这么的的事情,凤阳可就消停不下来了。

锦衣卫千户所被冲击,抓获的犯人民众所杀,连个囫囵尸身都没留下,锦衣卫千户廖永堂被百姓和士子生擒,锦衣卫诸多校尉都被录了口供,签字画押,证明廖永堂与鞑子有染。

凤阳文武官员正在震惊之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士子们率领百姓又洗劫了廖永堂的私宅,擒获两名鞑子细作和多名廖永堂的家仆。口供矛头直指廖永堂叛国投敌。

虽然没有找到什么实际的证物,可仅仅是这么多人的口供,便足以定下廖永堂的罪行,更何况,在他的私宅中还找到了两名货真价实的鞑子奸细。

凤阳知府、布政使、按察使一股脑的涌到卢九德和路振飞的府上,请他们两人给拿个主意。

卢九德顿时没了主见,一个劲的求助于路振飞。

路振飞也有点迷糊。前日里,朱平安刚刚拿了一个鞑子细作,当着自己的面交给了廖永堂,怎么不到两天的功夫,便成了廖永堂私通关外,豢养鞑子了。

可铁证如山,廖永堂虽没有招供,但已然是沉默不语,似乎对这一变故并无异议。这一下,就连路振飞也没了主意。

集思广益之下,路便由路振飞这个巡抚、卢九德这个镇守中官牵头,大小官员署名,向朝廷上疏禀明事情经过,等候内阁和皇帝的裁决了。

傍晚时分,几骑快马手持令牌,一路风驰电掣,奔向京城而去,凤阳的局势才算稳定下来。

原本被兵马司抓捕的士子和百姓也在路振飞的干涉下被释放出来,只是被告知,在未得到官府的许可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凤阳外出。因为,一旦朝廷的钦使到来,必然要查问诸人的口供,少不得需要大家伙出面作证。

而这一切,与朱平安都没了干系。他就躲在千户所中,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可想要清闲下来,哪有想的那么容易。王金发想了大半天,在掌灯时分请见朱平安。看来,关于朱平安之前的吩咐,他是想到了一些对策。

“小人斗胆,想问大爷,您说的财货究竟价值几何啊?”王金发犹豫了片刻,抬起头询问道。

“一万两黄金,全部都有各地官府的印记。这些也都是张献忠送给王金勇,想要用来买通他东进会师的。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

王金发心头一凛。

“还有几十万两的银票,数目太大,如果折成现银,别说整个凤阳无人能吞得下,就是官府也会察觉。还有便是些珠宝玉器等物,价值不好计算!”

王金发仔细想了想,神情渐渐放松下来,“这个事情不难,但有一事小人须禀明大爷。折成没有标记的现银,小人是有些渠道,但其中会消耗一些。”

“这是必须的,我明白!”朱平安点点头。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洗钱,经办方也是承担一定的风险的,收取一些而费用也是合理。

“具体的份额,小人还须当面见一见那些人,才能回禀大爷!”

“是些什么人,我可不想和鞑子打交道,这你是明白的!”

“大爷放心,都是南面的豪客,他们经营着海上的生意,人面广、门路多、手中的现银也多,尤其是和扶桑倭国贸易的,更是富可敌国,完全可以担下这笔生意!”

朱平安悚然而惊,“海盗?”

第三十九章曾氏的烦恼

“不会是福建的郑家吧?”朱平安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王金发顿时笑了,心里却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位大人居然还知道郑家的事情。福建郑家虽然在海上威风八面,但毕竟是海商,抑或说是海盗出身,在内陆反而名声不广。朱平安能够知道郑家的存在,显然消息很是灵通。

“大爷误会了,并不是郑家。郑家富可敌国,这些生意他们是不看在眼里的。小的结识的这些人物,原也是在海上威风过的,只是现在郑家势力大张,他们反倒有些衰败了。不过办事倒是爽快,也很讲义气!”王金发解释道。

朱平安这才放下心来。穿越众心中都有一个关于海洋的梦想,朱平安也不例外,不过现在说起这个,还为时尚早。何况郑家现在看似风光,其实却是无根之木、无水之萍,没有强大的国家政权作为后盾,他们的荣耀只能是昙花一现。

朱平安点了头,算是首肯。吩咐王金发去洪胖子那里支取一些金银,作为路上和见面的花销,再三叮嘱他路上要小心谨慎。江南虽然比北方安定,但路上也并不太平,据说江淮的盐丁便是最大的匪患之一。

还有,朱平安想起了一件关键的事情。穿越众的必备之物,此刻或许已经出现江南的沿海一带,那便是土豆和番薯。所谓康雍乾盛世便是依仗了这两样东西,才导致了清朝中期的人口大爆炸,国家实力虽然倒退,可财富却是与日俱增,白白便宜了倭国和西洋列强。

现在是明末,也是最需要这两样粮食作为发挥其功效的时代。今后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朱平安并不知晓,但有了这两样的东西,起码便可保证成千上万的饥民免于一死。

王金发一一应下,见朱平安没事再吩咐,转身要走。可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欲言又止。

朱平安一笑,“你这厮,有什么话便直截了当的说,偏偏做出个娘们样给谁看?”

听朱平安这么一说,王金发倒是轻松了不少,随即便仗着胆子说了出来。“大爷,小的可是新近才归附,您就这么放心让小的单独出去做事,难道不怕小的卷款私逃?”

朱平安笑骂着将刚准备拿来充饥的一块糕点扔到他的怀里。“你这厮,今天看大人我杀人杀多了不是?怎么,还担心我这是不是试探吗?放心去办你的差使,既然投靠于我,便断没有生了疑心的道理。你也是读过两年书的人,还不晓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吗?”

王金发心头一热,当下施了礼,一身轻松的就往外走。

朱平安却又丢出一句话,“我知道你和阴世纲也算有些交情。告诉他一声,就算读书人心事重,也别整天疑神疑鬼的,跟着本官做事,只要勤勉忠诚,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九月初一。

晚上便是到巡抚衙门接受路振飞教授的时间,从昨天晚上开始,朱平安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躁动情绪。

这种情绪很像是后世开学前的无名躁动和抗拒。虽然遥远,却记忆深刻。此时此刻的朱平安,脑子中只有一个画面。那便是,绝望的周星星站在学校大门口无奈仰望的情景。忽然之间,朱平安感同身受。

路振飞为什么要上赶着教授自己兵法和经史,饶是朱平安两世为人,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具体的原因。

但有一个现实问题摆在面前,从今天开始,朱平安要不得不重温自己的学生岁月了。

……

树叶不断的从树枝上飘落下来,院内的花花草草也逐渐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变得萎靡枯黄起来。

高墙内总算恢复了些许生气,在路振飞和卢九德刻意为之下。高墙内多了两个粗使丫鬟,可以帮助邹靖照顾朱聿键和曾氏夫妇两人,也因为如此,朱聿键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风虽然有些凉意,但今日的阳光还是不错的,时至午时,整个院子里都是暖洋洋的,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远处的凤凰山山麓清晰的呈现在每个人的眼中。

一把竹椅、一卷书册、身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这样的生活,朱聿键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了,看着远处正在教两个丫鬟织布的曾氏,朱聿键忽然觉得生活是这么的简单,也是这么容易使人满足。

前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邹靖闻声过去开门,脊背却忽然弯了下来,笑着答应一声,便跑回到后院通禀,“主子,路大人来了!”

昏昏欲睡的朱聿键一下子睡意全消,按着竹椅的扶手站起身,“快请!”

想了想,又叫住邹靖,“还是吾去前院相迎吧!”

石应诏死后,段喜年执掌凤阳卫,皇陵镇守中官也还没有到位,朱聿键在高墙内的生活便宽松了许多,一些吃穿用度由段喜年和朱平安偷偷的运进来,而路振飞对此也是不闻不问,摆明是要给朱聿键以关照,朱聿键对此也甚是感激。

路振飞的突然造访,让曾氏和丫鬟不得不暂时退避到一旁的侧厅暂避,但曾氏不放心,于是便吩咐丫鬟出院望风,自己则轻手轻脚的走出来,站到廊下偷听屋内的谈话。

“王爷可安好?”朱聿键将路振飞让进正堂,只留下邹靖在一旁伺候。路振飞却没有用茶,甚至连客套都没有,便站起身冲着朱聿键深施一礼。

“大人这是何意?”朱聿键一惊,本能的站起来,赶忙还礼,“吾本是戴罪之身,如今只是一介庶人,如何当得起大人如此礼遇!”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牢狱生涯,相比较而言,如今的高墙生活已然是好了许多,想想从小跟随父亲被幽闭在王府深宫,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考虑自己究竟能不能再见到明日的朝阳,那种感受,实在是让朱聿键不堪回首。

只可惜,自己的父亲没能躲过那场劫难,还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偏僻的冷宫里,而朱聿键的那位亲生祖父,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将尸身草草掩埋了。皇室宗族的血脉亲情,冰冷如斯。

多年的监禁生活,使得朱聿键养成了多疑但坚韧的性格,对于偶尔见到的朝廷命官更是谨慎多礼,唯恐被其挑了错处去,因此一见路振飞大礼参拜,顿时有些心神不定起来。

路振飞却坚持将礼节施毕,这才落座。

朱聿键陪着路振飞做了片刻,一双眼睛却不停的在路振飞脸上逡巡,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路振飞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而是将茶盏放至桌上,冲着朱聿键一拱手,“王爷,朱平安的事情下官已经知道了!”

这句话就像一个闷雷在朱聿键耳边炸响,一旁侍立的邹靖却是腿脚发软,勉强支撑着没有摔倒,一张脸变得毫无血色。

朱聿键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吾那家奴,是不是又惹出什么祸端来了,着实让大人费心了!”

“王爷知道下官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没有旁人,下官所说朱平安的事情,指的是他的身世!”

邹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便磕头如捣蒜,“大人明鉴,朱平安的事情是老奴一手策划,我家王爷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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