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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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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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来,也是王金发感觉过得最为充实的时间。朱平安和阴世纲布置下来的事情,全权交给他来执行,看中的便是他在市井和江湖中打滚的经验。

廖永堂的事情很快确定,拿着千户所中画匠描绘的“宁先生”的图形,王金发很快便从凤阳城中的混混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这个人的确在廖永堂私宅的附近出现过,但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宅院中,偶尔出来,身边也会有廖永堂的心腹跟随。

这就确认了阴世纲之前的猜测。廖永堂的确和关外的鞑子有勾结,但更多的消息还是要等廖永堂和宁先生落网之后。

确定了这一点,接下来便是动手的阶段。按照朱平安的吩咐,王金发收买了一批市井间的混混,以此来发动对锦衣卫千户所的攻势。

当然,这也包括了梁康这个秀才。

士子在整个大明朝中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也只有他们才可以任意指摘衙门的过失,而完全不必在意朝廷的责罚。他们是以名求利,只要有名,又不是犯了什么造反叛乱的罪过,任何时候都可以东山再起,名,对于他们来说,便是一切。

通过梁康和一批混混们的双簧,朱平安成功挑起了士子们的同仇敌忾,这也才有了中午时发生在锦衣卫衙门门前的一幕,接着便是朱平安亲卫们在其中的表演。

最后,则是由梁康将士子和百姓的注意力引向廖永堂的私宅。

朱平安偶一回头,看到王金发,“什么事情?”

王金发压下心头的兴奋,向着朱平安一拱手,“大爷,事情成了!”

“大爷”这个称呼,是王金发刻意为之。

朱平安的麾下,洪胖子、岳锦峰等人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关系自然非同一般。曹无伤就更不必说了。仇泽等人则是浙江兵出身,身上刻着戚家军的烙印,一身武技和战阵经验都是朱平安要大用的。这些人,都是王金发无法比拟的。

但阴世纲则适时的给了王金发一个建议。也算是回报王金发当日的举荐之情。

“大人非等闲人物,心中所想咱们不敢妄自揣测,但其身份必然金贵无比,看看那曹无伤以及段喜年对大人的态度便可猜到一二。而你本身并无所长,与其拼死拼活挣些不入眼的军功,倒不如俯下身来,为奴侍奉,说不得日后倒是一条成就富贵的捷径!”

阴世纲的一番话,王金发深以为然。

于是便有了这个家奴对自家主人惯用的称呼——“大爷”。

朱平安倒是不以为意。王金发来的这些天,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做事做人,朱平安都看在眼里,对于他的态度很是满意。

“人抓到了吗?”

“曹爷已经得手,人正在押往田庄的地牢,等候大人审讯!那人身边还有几个鞑子,属下擅自做主,将其制服之后,都留在了廖永堂的私宅门前,相信士子们会找到他们!”王金发一字一句的说道。

“很好!”朱平安赞赏的点点头。完全贯彻自己的指示,又不失变通,这个王金发的确是个可教之才。

亲卫将朱平安的坐骑牵过来,朱平安刚要上马,却又转回身。示意王金发跟自己来到一旁的树下。

“金发,你在江湖上打滚这么多年,能不能帮我办些事情?”

王金发的心头一阵激动,“全凭大爷吩咐,金发一定竭尽全力!”

“我手头有一批财货,熔炼太费时间,所以我想尽快出手,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路子?”

第三十七章大明修罗

又见到了那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张令女人看到都会嫉妒的俊俏脸庞。宁通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柔美,甚至带点羞涩的少年,怎么会使出如此诡异、毒辣的招数。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苍天作证,是真的没来得及眨眼。宁通便眼睁睁的看着紧跟自己的四个八旗劲卒便被打倒在地,两个当时便断了气,剩下的两个也成了废人。

宁通只感觉后脖子的衣领一紧,接着便是腾云驾雾的被人抛上了天空,直挺挺的落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径直摔得满脸是血,头晕脑胀。

然后,便被人拖上了一辆马车,脑袋被套上一个黑色的口袋。宁通顿时紧张起来。虽然浑身是伤,但脑子依旧灵光,他很清楚,不用问,廖永堂完了。

而他自己也落入了某个圈套中,有人在暗中对付廖永堂和他宁通,冲击锦衣卫千户所不过是个由头,背后主使的真正目标正是他宁通,不管他逃与不逃,今天他都飞不出那人的手掌心。

宁通的一颗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心情随着不断颠簸的马车起伏不定。既然揽下了这份差使,心中总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对于大明官吏的轻视,起初还是让他觉得这件事情是手到擒来,可在凤阳遇到的一切,彻底打碎了他的这种念头。

死,宁通不怕,他最怕的是生不如死!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宁通的身体抖动的愈发厉害。被人像牲口一般从车上拖下来,两条腿已经软的根本走不成路。

两个人架着他,将他投进一间屋子,接着便是万籁俱静。这个时候,这种没有一丝声音的寂静更让人觉得绝望。

在这段等待自己的命运终结的时间里,宁通想得很多。他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图顺,读过书的人,心里的念头反倒要比头脑简单的人想得更为复杂。恐惧便由来于此。

关外的亲眷,临行时伯父的嘱托,以及此行的目的和意义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脑海。宁通扪心自问,并没有犯下任何致命的错误,但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走到了这一步呢?

屋外终于传来了动静,一群人的脚步声,至少有五六个人,他们先后进了屋子,宁通第一时间向后蜷缩,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的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下意识的想保全自己。

耳朵中听到了一声轻笑,充满了嘲笑的意味,接着便是一句他似懂非懂的话语。“有胆子做汉奸,没胆子做男人,这种人哪!”

头上的口袋被人摘掉,屋里并没有强烈的光线,只是点着两盏烛火。面前的几个人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其中便有那个将自己抓到这里来的如花少年。

只不过,此时的他,坐在众人背后靠近大门的角落里,脱掉了鞋子,翘起一条腿来,毫无风度的抠着自己的脚趾缝,一脸舒爽得意的样子。

屋子里似乎正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酸臭味道,就像是放了一个月的臭咸鱼。想到刚刚就是他抓起自己,宁通忽然间觉得胸腹间涌上一股几欲呕吐的冲动。

朱平安皱起眉头,“无伤,你用陈醋或者盐水泡脚了吗?”

曹无伤想了想,“半个月前,一直在泡,这些天太忙,忘了!”

阴世纲背过身去,站到房间的窗户边,用力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洪胖子捏着鼻子,一脸痛苦的模样。岳锦峰二话不说,转身出了门。只有王金发和张二狗,一动不动侍立在朱平安的身后。只不过,烛火的光线闪过,依稀可见两人强忍状态下,脸上肌肉的抽动。

“现在就去泡脚!”朱平安忍无可忍,大声喝道。

曹无伤一脸无辜,只得穿上了靴子,慢悠悠的出了门。

看着他走出大门,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你姓宁?”面前的一个少年开口问道,看他的模样,不过十五六岁,但却显然便是这群人的首领,而且看服色,却是一个四品武官的打扮。

宁通没有回答,脑子在飞快的思索着,但这种思索很快便被朱平安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宁完我是你什么人?”

宁通的脑子立刻乱成一团浆糊。他是谁,怎么知道我家伯父的名字?

“宁完我,字公甫,辽阳人。老奴酋**哈赤的孙子,多罗郡王萨哈廉的家奴,汉军正红旗人,奴酋皇太极即位之后,以宁完我通文史,这才简拔使用,参与政事,并授予世袭二等甲喇章京,甚为倚重。不错吧?”

宁通喉咙中像是被堵上了什么东西,张大了嘴巴,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朱平安,“你究竟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家伯父的底细?”

“呵呵,原来是汉奸世家的子弟!怪不得有白甲精兵随侍左右!”王金发扳过一把椅子,就放在宁通的面前,朱平安坐下,声调变得阴冷了许多。

“既然我知道你的底细,咱们也就别说什么废话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宁通的身子猛然抖动一下,“不行,不行,我是大清的人,绝对不能向明狗屈服!”

洪胖子和张二狗等人顿时变了脸色,齐刷刷的拔出佩刀,映着烛火的闪动,屋子中刀光纵横。

“明狗?”朱平安冷笑一声,“我倒是忘了,宁家祖籍辽阳,世代效忠于大明,怎么到了宁完我和你这儿,却宁愿做满人的家奴,也不愿意做大明的顺民?”

“老奴酋**哈赤占据关外,辽东汉人遭受血腥屠杀,死者何止百万。多少百姓宁愿全家战死,也不愿意向鞑子低头。你宁家可倒好,居然成了鞑子的座上宾,这等数祖忘典、卑颜屈膝的事情做出来,难得你还与有荣焉?”

朱平安招招手,王金发冷着脸上前,将一个包裹放在宁通面前的地上。

包裹一片血色,地上很快便被浸湿了一片。

王金发手脚麻利的打开包裹,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宁通的面前。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头,脸颊上已经剩下不了多少血肉,露着森森的白骨,煞是狰狞,偏偏眼眶内还留下一个眼珠,直挺挺的看向宁通。

即便是这样,宁通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图顺的首级。

宁通吓得惨叫一声,险险晕厥过去,朱平安一跃而起,一把扯去他的帽子,将他盖在头上的假发扯下来,攥住他的发辫,将其按在图顺首级的面前。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和当年被你伯父以及鲍承先设计陷害而死的袁崇焕一样。袁崇焕镇守辽东,虽然方略失误,但毕竟是我大明的忠臣义士,却因为你们的陷害,被一刀一刀凌迟而死,百姓不明真相,争相食其肉。”

“今天,这个鞑子也是被人一口一口咬死的。我大明与满清势不两立,**哈赤为替父兄报仇,起兵追杀仇人无可厚非,但却不该叛出大明,侵扰我疆土,屠杀我大明子民,此仇此恨,我大明百姓时时刻刻记在心头,一笔笔血债,我朱平安有的是机会和你们慢慢算!”

宁通的脸庞紧紧贴着图顺首级面上的白骨,不由得嘶声惨嚎。

朱平安甩甩手中宁通的发辫,“你信不信,现在我将你丢将出去,仅是我这村寨里便有千余被你们鞑子逼得离乡背井逃难至此的难民,不出一炷香的时辰,你便会和这鞑子变得一模一样!”

“不要啊!千万不要啊!”宁通彻底崩溃,一时间屎尿齐流。

朱平安厌恶的松开手,宁通瘫倒在地。

“一颗鞑子脑袋,在我大明现在可是洛阳纸贵,竟然值得三十两银子。我朱平安偏偏不稀罕!胖子,丢出去喂狗,免得脏了咱们的地方!”朱平安一脚将图顺的首级给踢了出去。

洪胖子乐呵呵的出去看热闹,三两下便将首级踢出了院子。

阴世纲则有些不习惯眼前的一幕,用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看向朱平安背影的眼神却多了些恐惧。自己的这位主上,年纪虽然不大,内心却是如此冷酷,眼前的这个鞑子细作,三两句便被他吓得屎尿齐流,其底细更是被挖的清清楚楚、一览无遗。

掩饰不住的惧意涌上阴世纲的心头。

“你便是朱平安?”宁通总算收敛了心神,脸颊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朱平安点点头。

宁通抬起头,双眼中满是血丝,投射出极度怨毒的眼神。“大明以礼仪治天下,怎么会出了你这种不择手段的**、魔鬼!”

朱平安冷冷一笑,看向宁通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戏谑。“亏你还是汉人,居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朱平安对君上、对百姓、对兄弟都可以有怜悯之情,唯独有两种人不会轻易放过,一是鞑子,二就是汉奸,不好意思,你偏偏就是第二种!”

“也许我朱平安正是上天派下的修罗,正是要将你们这些双手沾满了我汉人鲜,血的鞑虏送进地狱!”

朱平安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在宁通眼前一晃,随即便将纸笔丢在他的面前,“想清楚,写还是不写。写的话,这瓶鹤顶红便是你的。不写,我送你去和外边被野狗撕咬的鞑子作伴!”

第三十八章洗钱

宁通交待的很痛快,此时的他只求速死,怎么也不想和沦落到图顺一样的下场。

事情和朱平安的分析差不多。崇祯八年,流贼进攻凤阳,导致介休范氏在凤阳的据点——祥顺记毁于一旦。

时隔两年,范氏为拓宽与江淮盐商之间的贸易往来,再次选择在凤阳建立中转站。凤阳地处南直隶的南部,不仅与江淮密切相关,也是北方进入江南的重要交通枢纽。在凤阳站住了脚,江淮与江南之间的贸易通道无疑会顺畅许多。

早在大明建国初期,范氏便已经在口外扎下根来,在武城一带与蒙古之间进行贸易往来。女真后金崛起之后,由于大明禁绝边贸,他们所需的粮食、盐铁都需要由关内补给。武城更名为张家口之后,此地的边贸集市也颇为兴盛。于是便成为后金补充各种物资的通道。

以范永斗为首的汉奸商人,将物资由大明腹地收集而来,再越过边墙运出口外,等于是吸榨大明的骨血来养活关外的后金鞑子。

介休范氏一族以及聚拢在他身边的汉奸商人,依然是丧心病狂、卖国求荣到了极点。

宁完我身为皇太极身边的汉人近臣,便掌管着与范氏等商人联络的职责。去岁,关外欠收,急需关内的物资补充,就派侄儿宁通为特使,深入关内与范氏联络。

但由于凤阳祥顺记毁于兵火,关外今年需要的物资数量远超往年,范氏一时间也有些捉襟见肘,不由得有些为难。

一问之下,宁通才知道其中的缘由。这些年来,与范氏的合作只是关外的一方面,在大明朝廷中,关外满清更是以范氏为马前卒,收罗了一批无耻卖国官员为其效力。

凤阳祥顺记之前不仅仅是收集物资的中转站,更肩负着与江淮盐商、南京官员、江南权贵豪商联络的重任。祥顺记出事之后,范氏为了息事宁人,不愿让关外的主子为此斥责,选择了隐瞒不报。

这一年多的时间,范氏派出人手,始终在找寻祥顺记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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