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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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2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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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武力准备,万一有变,我们这群文官拿什么对付内乱?”

张问冷冷道:“不是留下了五百将士么?休得多言,来人,立刻给叶青成下达调令!”

堂下的官员应道:“是,大人。”

黄仁直痛心疾首道:“京师内外两城有多少京营城防军队!只要有一处出了问题,那就是几千上万的兵马,五百人顶个什么用?况且紫禁城也有危险,万一叛贼在宫里发动宫变,杀掉了张太后,把任太后给弄出来……到那时各门京营城防军队,听谁的诏命?”

顾秉镰愕然道:“当此国家危亡关头,那些人会这种时候搞鬼?”

黄仁直冷冷道:“权力斗争向来都是不择手段你死我活,国家危亡在一些人眼里算个屁!权贵中间,什么人没有?只要他们觉得有机会,还管你国家社稷有没有危险……如果人人都以国家为重,我大明还打不过建虏?”

两人在那里吵,张问低头沉思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中枢不能在西官厅了,立刻搬到紫禁城去!让西官厅全部侍卫、还有五百铁军营官兵都一起去紫禁城。”

张问急道:“现在,立刻动身!”

西官厅的人听罢张问的命令,急忙收拾重要的公文等物,一时大堂里乱糟糟一团。张问拉住张盈,低声说道:“你去把咱们府里的那几个女人也带上,其他丫鬟奴仆不相干的人别管……老子不能让她们比我后死。”

这种时候,张问还惦记着他的女人,让张盈也有些意外……但很多殉城的官员,都是先杀掉自己的妻儿。张问的脑子也是乱糟糟一团,此时他想起当初也许应该听黄仁直的,先把那些有嫌疑的皇亲、王公、太监一并除掉……但又会更早地引起恐慌和混乱。

他甩了甩脑袋,定住神,现在去想以前的事一点用都没有,谁会想到连预备队五千铁军营都得送上去?

炮声仍在轰鸣,京师还处在血与火的洗礼之中……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六八 皇宫

“张问为什么突然把中枢搬到紫禁城了?”王体乾紧皱着眉头,沉思着其中的关系,他抬起头严肃地看着对面的稠袍人道,“咱们的事儿,您没让别人知道吧?”

王体乾对面坐着的那个衣服华贵的中年人,便是英国公张维贤。张维贤看样子有四十来岁,让人一看就是那种饱食终日的人。他的皮肤非常白,仿佛没晒过一点太阳,甚至比许多女人的皮肤还要嫩白,浑身肉肉的,肥头肥耳,手指也是鼓圆,就像大一号的婴儿手一般。

张维贤摇摇圆脑袋,正色道:“从头到尾,就只有王公公、宋将军、还有在下三人知道,绝不可能泄漏出去。”

王体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维贤道:“王公公考虑好没有?张问身边没人了,现在正是大好良机啊!宋将军带着宣武门的兄弟,王公公带着东厂锦衣卫的兄弟,一起去宫里,宫门上边的太监不也得听王公公您的?咱们冲进宫去,杀掉张太后和张问一干乱党,把任太后营救出来,京师不就是咱们说了算?”

王体乾突然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老夫是个没根的人,不过老夫仍然记得自个的家乡在四川……”

王体乾这句话说得有点玄,张维贤没回过味来,只说道:“王公公何必说这话,平日里外廷那些大臣爷们见了您,还不是得低声下气像个孙子似的?”

张维贤没听懂,其实王体乾提到自己的家乡,有一层隐晦的意思是:四川没出过卖国的人才,老夫也不能有卖国的嫌疑。这话的由头是当初天启皇帝的一句话,当时天启皇帝提到秦良玉的丈夫冤枉而死,秦良玉却依然忠心报国,就夸奖了秦良玉一句,因为龙颜大悦,顺带把秦良玉的家乡四川也一起夸了。

皇帝说出来的话就是金石良言,因为王体乾也是川人,便记住了这句话……现在王体乾突然提起这句话,意思是对英国公完全不分时候、不管国家安危的一种鄙视。

张维贤依然滔滔不绝地说着政变成功的容易,王体乾终于忍不住直说道:“做事儿也得看时候,现在京师岌岌可危,咱们要是再从中间捣鼓一下,可不得背上祸国殃民的骂名?”

张维贤心道你一个断子绝孙的太监,还怕骂名?他白了王体乾一眼道:“祸国殃民?不是张问搞出这么多事儿出来,大明能走到现在这境地?以前的事儿咱们就不说了,就说现在京师告急,您瞧瞧他张问干的事,把花了国库大笔银子的精锐调到南边去内战,守城又让熊廷弼这样的人去守,熊廷弼什么人,朝里都知道,出了名的窝囊……要我说,现在赶紧把张问弄死,要不然京师可就真没了!”

王体乾冷冷地看着张维贤,看来张维贤这厮是铁了心想在这时搞政变……王体乾可不傻:一则他看得明白,现在把张问弄下去,熊廷弼和西大营这些张问死党还不知会怎么样,守住京师恐怕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二则西大营和福王军团的胜负未定,现在动手还急了点。

张维贤又道:“王公,您要是怕事,这事儿您别管,让我和宋将军来办。”

王体乾听罢,眼睛里杀机斗现,“那老夫只好先杀你了!”

“王公公,您什么意思……啊!”

王体乾突然从案上的架子上拔出长剑,一剑就向张维贤捅了过去,张维贤惊恐地捂住肚子,鲜血从他那白胖的指缝里冒了出来,他瞪着王体乾,“你……你……”

王体乾冷冷道:“就你这点见识,老子迟早被你害死。老夫还不如先送你一程,省得你说出去!”王体乾一边说,一边绞动着长剑,然后向后一拉,张维贤惨叫了一声,肠子顿时从肚子里流了出来。

张维贤倒在地上,拱着背身体蜷曲在血泊里,脚还在乱蹬,眼睛瞪得老大。

不一会,管家覃小宝听到里面响动,便带着心腹赶了过来,他看见张维贤死在地上,满地都是血,而王体乾好好的,正在脱身上的血衣。覃小宝满脸疑惑。

王体乾脱掉了身上的血衣,扔到地上,挥挥手道:“覃小宝留下,你们先出去,一会进来处置尸体。”

“是,老爷。”

覃小宝小心问道:“老爷和英国公怎么没谈拢,倒动起干戈来了?”

王体乾冷冷道:“老夫就从来没有和他谈拢过,这厮和福王有勾结,主动来找着老夫,要老夫和他们同谋。一来福王和张问胜负未定,老夫要留条后路,不能把他揭发出来,以免得罪福王;二来把事儿捅出去,老夫自己也洗不干净,只好和他拖着。现在倒好,他要在这种时候在京师乱来,让建虏冲进了京师大家一起玩完?一剑捅死,最是干净!

你现在去给九门提督李朝钦传话,就说宣武门内的游击将军宋虞有通敌嫌疑,让李朝钦把宋虞召到东官厅去……别审,别问,直接砍了。”

覃小宝躬身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王体乾又喊住覃小宝道:“后门有几个张维贤带来的人,顺便处理了,要干净。”

“老奴明白。”

王体乾洗了手,换了衣服,但是身上仍然有一股血腥味,他顾不得去沐浴,离开了后院,径直来到前厅等待消息。

过了大半个时辰,覃小宝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嚷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何时?”王体乾急忙问道。

覃小宝道:“不知怎么回事,宋虞已经知道英国公死了,他被李朝钦召见,不但没去东官厅,还杀了营里的监军太监,带着人马朝午门这边直奔而来!”

王体乾心里咯噔一声,皱紧眉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焦急地走来走去。覃小宝惊慌道:“宋虞想干什么?这可怎么办才好,京营的人马都在城墙上血战,城内就只有宣武门那支宋虞的人马……”

“别急,立刻备马,咱们得去紫禁城。”王体乾提起一把宝剑,又说道,“通知东厂、锦衣卫、五成兵马司,把能使兵器的人都带到东华门。”

王体乾赶到午门,立刻下令各处宫门关闭,召集皇宫内的所有净军侍卫严阵以待。一时皇宫里人心惶惶,秩序大乱。

宣武门军队向皇宫挺进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内阁,内阁衙门里的几十个官员也是惊恐万分……此时铁军营五百人正驻扎在内阁衙门外的会极门旁边、除此之外,别无可调动的军队。

张问听到消息后,马上说道:“立刻传令铁军营,控制景运门,阻挡者格杀勿论。”下了第一道命令之后,他才问道:“宫门戒严没有?”

前来禀报消息的官员道:“已经戒严了,是司礼监掌印王体乾下的命令,王体乾还在东华门外聚集了许多太监锦衣卫和皂隶。”

张问站了起来,说道:“外面管不着了,咱们立刻去乾清宫。”

众人一阵慌乱,纷纷从内阁衙门里奔出去,张问找到张盈,沉声道:“你叫玄衣卫的人,去长春?宫把任贵妃带到乾清宫去,不要让任贵妃落入他人手里,否则更加添乱。”

张问这时也搞不清楚王体乾等一干太监是哪边的人、想干什么,反正京营游击将军宋虞没有调令直接率军指向紫禁城,铁定是反了。宫里边的太监关系复杂,多数都和王体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午门等许多宫门没法子控制,张问只好去乾清宫,因为那里的安全是玄衣卫控制的,而且太后张嫣也在那里。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六九 遭罪

乾清宫的宽敞大殿内,人们惊慌失措,乱糟糟一团,有的人在说话、有的人在抽泣,有的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见人便问:“谁……谁打进城来了?”

任太后也被带到了乾清宫,本来是扶他到椅子上坐的,但是任太后好像喜欢坐地上。别人也来不及给她收拾身上,她这时盘腿坐在地板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连领口也被撕破了。

“你们这些豺狼,还我孩子,还我炅儿……”任太后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她的头发就像枯草一般,脸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眼袋很深,一脸憔悴,哪里还有半点美貌?只有她那被撕破的领口里露出来的小半边乳?房,看起来白生生的,多少说明这个女人不是老妇。

任太后这么一副模样坐在地上,更增添了气氛的诡异……大家都知道,任太后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大家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宫廷权力斗争的残忍,她就是缩影。

张问也在殿中,他的左右站着两列手握腰刀的玄衣卫女人,乾清宫里有那么多人,他也不禁被任太后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有一缕阳光从窗缝里照射进来,正好照在任贵妃稻草一般的头发上,张问愣愣地看着那缕阳光,阳光里飞舞的细微灰尘,也看得清楚,它们就像鬼魅,兴奋地跳舞。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太后娘娘驾到!”

乾清宫里顿时安静不少,众人都看向宫门,只见太后张嫣刚刚出现在门口,在外边明亮的光线映衬下,她突然变得好像就是天上的神仙一般。张嫣穿着长长的礼服,头上的珠玉装饰在阳光里闪闪发光,脸上精心化妆过,柔软的唇就像桃花一般的红,眉毛修得犹如春天的柳叶。

张嫣仿佛是来参加一场盛典,又仿佛是参加大婚……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冰冷异常。

“臣等拜见太后娘娘。”众人伏倒在两旁。

众人安静了下来,张嫣拖着礼服长长的下摆,带着遂平公主等一众人款款从中间的红地毯上走向龙椅,虽然情况为危急,但是张嫣依然保持着仪态走得不紧不慢。

乾清宫的大殿上暂时宁静下来,只有任太后不管周围的情况,依旧盘腿坐在地上喃喃念道:“你们这些豺狼,还我孩子,还我炅儿……”

任太后和张太后,是地位几乎平等两宫太后,张嫣轻轻侧头看了任太后一眼……和张嫣的雍容华贵比起来,任太后就像一个乞丐婆子。

失败者的命运,就是这样吧?张嫣的目光转向张问:“张阁老,宣武门为何突然叛乱了?你准备如何解决叛乱?”

张问也没弄清楚宣武门具体是为什么叛乱的,或许是有预谋的政变,但奇怪的是只有宣武门游击将军宋虞一处是明显反叛,宫廷内外并没有见到什么异常。张问不清楚,便避开这个问题,只说道:“乾清宫外面有五百铁军营将士。”

张嫣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正阳门宣武门那边,再怎么着也有好几千上万的人吧?一万军队叛乱,张阁老只说乾清宫外有五百人,咱们大明朝廷就只剩五百甲兵了?”

张问冷冷道:“现在我们的敌人,是三十几万敌兵!臣的手里只有五百铁军营,再无办法。”

张嫣的脸色顿时变得死灰一般,她不懂战阵,但是五百打一万……

“宫里不是还有净军吗,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不能打仗吗?”张嫣怔怔地说道。

她姐姐张盈在她旁边低声耳语道:“王体乾等一众太监还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这时地上的任太后又双眼无神地念道:“你们这些豺狼,还我孩子,还我炅儿……你们这些豺狼,还我孩子……”

张太后被任太后念得心烦,情绪激动地指着任太后喊道:“谁?是谁把她弄到这里来的?拖出去!”

“慢着!”张问制止侍卫,说道,“任太后不能落入叛军手里!就让她留在这里。”

张太后的眼里流下两行清泪,抽泣道:“我……我不要变成她那个样子,我不要……”

张问冷冷地说道:“太后放心,我不会绝不会允许我的女人遭这样的罪!”

他刚一说完,乾清宫内顿时一片哗然,特别那些文官,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问,顾秉镰忍不住说道:“张阁老,可不能这么说,太后娘娘的清白臣等都是清楚的,您这么一说那福王的檄文岂不是成真的了?”

张问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急之下说错了话,或许他在潜意识里早就把张嫣当作自己的女人了。他急忙改口道:“请太后恕罪,臣一时心急,臣只是说从家里带到乾清宫的妻女,不能让她们遭这样的罪。”

这么一句话显然是解释不过去,众大臣心知肚明,但是并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只要张问改口,不要在政?治上铸成不利局面就行了。

倒是张嫣神情复杂地看着张问,久久不能平息,她原本死灰一般的脸色突然出现了血色,两腮上竟然出现了两朵羞涩的红晕,犹如花瓣的颜色一般。

女人的想法有时候很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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