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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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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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张嫣神情复杂地看着张问,久久不能平息,她原本死灰一般的脸色突然出现了血色,两腮上竟然出现了两朵羞涩的红晕,犹如花瓣的颜色一般。

女人的想法有时候很难理解,或许在很多女人的价值观里,她们把情?爱看得高于一切,高于庙堂、高于帝国兴衰……更甚者,高于道德常纲、高于尊严荣辱。

张嫣心道:原来他心里是有我的。

就在这时,只见王体乾提着长袍,疾步走进了乾清宫,他的出现让张问等人都暗自吃了一惊,不明白王体乾的葫芦里卖是什么药。王体乾是一个人进来的,张盈给张问做了一个眼色,只要她一声令下,玄衣卫侍卫就可以把王体乾拿下斩首!

张问看着张盈轻轻摇了摇头,王体乾既然敢一个人来,先看看他要干什么。

王体乾走到玉塌下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张太后的面前,叩首道:“禀太后娘娘,宣武门游击将军宋虞谋反,率京营一部直奔皇城,奴婢已下令关闭宫门戒严。但是紫禁城用来防兵可不容易,恐怕反贼很快就会冲进来了!奴婢听说太后娘娘在乾清宫,就把净军和锦衣卫调到乾清门后面来了。奴婢定然和兄弟们一起死守乾清门,战死最后一兵一卒!”

张嫣刚才听了她姐姐的提醒,可不知道王体乾把紫禁城巡防部队调到乾清宫外面是什么意思,她不敢信任王体乾,现在她唯一能信的就是张问……如果连张问都信不过了,她也不想再毫无意义地挣扎抵抗。

她看向张问,想让张问来决断。

张问便说道:“王公公,乾清宫外面还有五百精锐,是保护太后的最后防线。你们的人,不要靠近乾清宫,就在月华门、乾清门、日精?门之间摆开,作为第一道防线,明白?”

张问不知道王体乾是不是和谋反者勾结一起,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最好的做法就是这样,让王体乾他们在前面顶着,张问的自己人牢牢把住乾清宫。

“就按张阁老说的办。”张嫣冷冷说道。

王体乾道:“奴婢谨遵懿旨。”

又过了许久,只见一个拿着拂尘的太监急冲冲地奔进了乾清宫,尖声喊道:“太后娘娘,不好了,叛军攻下了午门!他们正在内阁衙门大开杀戒,恐怕很快就会打进来了!”

张问听罢向御座上抱拳道:“臣出去率领铁军营将士抵挡叛军,太后把宫门关上。”

“你……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张嫣惊恐地看着张问。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七十 金甲

叛军冲进内阁衙门,这里立刻就变成了修罗场。上到当值的官员,下到各房的书吏、皂隶,还有厨子、杂役,全部都被残忍地杀害,衙门里到处都是尸体。

“呜汪呜汪……”一条黄狗躺在血泊里低叫,它还剩最后一口气,肚子下面的狗血还在流淌,背上还插着两根箭。叛军连一条黄狗都没有放过,这里所有活物几乎都被杀了个精光。

众军看着满地的尸体,呼呼地喘着气,总算消停了下来。游击将军宋虞看着地上的鲜血和尸体,他的脸色煞白,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宋虞的心里其实很害怕,这里是内阁,是朝廷中枢,现在他冲进来把朝廷命官都杀了,这样的罪孽就算诛灭九族都不够。

但是宋虞没有选择,英国公刚死,东官厅的提督太监李朝钦就召他过去,很显然是要灭口!你不给老子活路,老子就让你们都没有活路!

宋虞的部下原本就对朝廷的政策十分抵触,西官厅凭什么有那么多银子,军饷都是三倍?然后宋虞又一番煽动,说朝廷对东官厅的糜烂十分不满,准备裁撤东官厅,还要调查东官厅将领的贪墨……毫无军纪的京营将领,谁的屁股干净?在这种不满情绪和担忧心情下,宋虞这个当头的突然把监军太监给宰了,又依靠一帮亲信将领,便把军队调到了紫禁城。

他们杀进紫禁城,把内阁衙门血洗,鲜血总算让众军的冲动稍稍冷静了下来。这时血泊里一个半死不活的文官用有气无力的声音怒道:“你们……你们吃了豹子胆,这里是内阁!看看你们干了什么!”

众军茫然地看着宋虞,有些害怕起来。

宋虞提着血淋淋的铁剑走到那个说话的文官面前,双手举起长剑,对准文官的胸膛,一剑刺了下去,“啊”地一声惨叫,那文官总算死了。

宋虞情知自己没有退路了,便喊道:“我们杀了内阁衙门里当官的,朝廷不会放过我们的!兄弟们,一不做二不休,冲进去把张太后一党宰了,救出皇上的生母,咱们不仅有生路,还能升官发财。”

……

因为叛军很快就会打来,乾清宫笼罩在恐惧和惊慌之中,张问坚持要亲自出去带兵拒敌,太后张嫣说道:“张阁老,你等等。”

过了一会,一众太监把一副黄金盔甲搬进了乾清宫,众大臣立时议论纷纷。张问忙跪倒道:“太后,这幅盔甲是皇帝穿的黄金甲,臣万万不敢穿。”

张嫣却道:“如今贼子逼近后宫,皇上太小不能杀敌,赐你黄金甲,你穿上他,代皇上杀敌!这是我的旨意,你不能抗旨。”

张问只得拜道:“臣领旨谢恩。太后放心,虽然贼军甚众,但京营的早已不堪战阵,臣就是用五百铁军营拒敌,未尝一定失败。”

张嫣道:“我相信你。”

在太监的帮助下,张问穿上了皇帝的黄金甲,又接受了张太后的赐予的牡丹重剑。张问亲自上阵,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们,就算他是内阁大臣,当自己家人的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男人也应该站出来首当其冲地战斗。

当张问走出宫门的时候,夕阳已快下山了,余辉的金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身上的黄金甲闪闪发光,耀眼得就如天将下凡。

铁军营的将士见到浑身闪着金光的张问,都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张问平时都是文官打扮,穿盔甲的时候确实比较少,现在一穿就是黄金甲……那是皇帝才能穿的盔甲。

众军哗啦一片跪倒在地。

张问左手按剑,长身而立,镇定地喊道:“兄弟们都起来吧,咱们总算有机会并肩杀敌了。”

众军站了起来,结成了方阵。张问从中间走过,不时鼓舞着士气,告诉将士敌人不堪一击等等。他走到一个军士面前时,不禁停了下来,因为这个军士明显比周围的人矮了一个头,年纪好像很小,张问有些疑惑,西大营的将士都是从各军精挑细选出来的,基本是清一色的壮汉,这小兵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当此大战关头,张问没有多问,他在小兵的面前站了片刻,那小兵紧张不已,紧绷着身子站得笔直。张问拉了拉他身上的盔甲,笑道:“衣甲太大了,打完仗叫人给你弄身小号的。”

众军哈哈笑了一阵。这时乾清门外面传来了厮杀声,张问不得不有些疑惑,太监和净军们还真的和叛军打起来了,那王体乾并没有和叛军勾结?

铁军营陈列在乾清宫门口的广场里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厮杀,众人都有些紧张,静静地等待着。太阳渐渐下山了,天边只剩下火红的一角,就像鲜血一般的颜色。

过了许久,一个军士奔跑了过来,在张问面前单膝跪倒道:“禀大人,太监不堪一击,被叛军击溃了,叛军从乾清门进来了。”

“好,兄弟们,该咱们上场了,准备好。”张问站在阵营中间喊了一声。

这支铁军营衣甲完备,不仅有精良的两层盔甲(外面是鳞甲,里面是密密的锁子甲),还装备了火器。第一排的军队单膝跪倒在地,平端起了鸟枪,第二排站着的人也把鸟枪举了起来;后面两排的鸟枪手火药上膛,把枪口对着天空严阵以待。

只见许多敌军从对面的乾清门涌了进来,左右两边的月华门和日‘精‘门也被打开了,许多军士也像潮水一般冲了进来,乾清宫门前的空地很快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敌兵很快发现乾清宫门口有一支全身披铁的军队,而且还有黑洞洞的枪口。前面的叛军有些害怕,脚步慢了下来,毕竟那帮端着火器的家伙一开火,叛军最先死的就是冲前面的人。

冬天的太阳下山之后,夜晚来得特别快,巨大的宫殿檐下的灯笼放出的灯光仿佛都是绿幽幽的鬼火,寒冷的风就像阴风惨惨。

这是一个华丽的战场,一尘不染的砖地,红墙黄瓦的宫殿,还有精美的宫灯。

叛军稀里哗啦地慢慢向前移动,他们人数众多,刀盾手在前面,紧跟其后的弓箭手已经拉开了弓弦。叛军和铁军营两边狠狠地盯着对方,越来越近……

“砰!”一声铳响,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广场上瞬间噼里啪啦响成一片,白烟在灯光里腾起。叛军前方密集的人群倒下一片,就像被风吹倒的麦子一般。

喊杀声顿时在宫墙之间回荡,叛军如潮水一般压了过来。铁军营前方的鸟枪手立刻交换了队形,第二轮火器就绪,将领大喊道:“放!”

“砰砰……”鸟枪的声音就像过年时的鞭炮一般在宫廷里鸣唱。

叛军踩着尸体冲了过来,弓箭手纷纷放箭,夜空中就像有大群蝙蝠一般直飞而来。铁军营中的将领高呼道:“他们放箭了!”众军急忙低着头,把脸对着地面,因为浑身上下只有脸上没有铁甲遮盖。

果然低头看地的效果不错,箭羽从空中斜飞下来,大部分都落到了军士们的头盔和肩甲上面,无法造成多大的伤害,落在头盔上的箭头“镗镗”乱响,直接弹飞出去。张问按住剑鞘,抽出重剑,大喊道:“兄弟们,给我杀!”

众军操?起长短兵器,大喊着迎头冲了上去。

“啊……”敌兵也奔跑起来,两股人流快速接近!很快两军接敌,人和人撞得乒砰乱响,铁军营的将士凭借着厚重的盔甲,把很多敌兵撞翻在地,直接插?进了敌阵纵深。

张问双手握着重剑,也跟着冲了进去,大家没有太多的招式,见人便砍,鲜血在剑光里飞溅……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七一 人海

在呛人的硝烟里,铁军营官兵怒吼着冲进了敌军人群。其中有个小个子军士拖着沉重的盔甲也跟了上去,他就是开战前跟张问说了两句话的小子,张问说打完仗给他找身小号衣甲。小子有个外号叫肉汤,猎户出身,因为肉汤煮得特别好喝,得了这个绰号,他的甲长喝不到肉汤煮的汤就浑身难受,所以特意留下他做勤杂兵,人手不够时也做鸟枪手。

肉汤才十几岁,其实没杀过人,用鸟枪打猎和杀人完全是两码事,他提着一杆眉尖刀,紧紧跟在他的甲长后面,昏头昏脑地跟着跑。甲长壮得像一头狗熊,冲得特别猛,一开始是势如破竹直?插敌营,根本就不顾有没有人跟上来,很快就变成了甲长和肉汤两个人被一大群敌兵围住。

敌兵像潮水一般到处都是,肉汤感觉自己就像溺水到了大海里,他的手脚不听使唤,愕然地看着狗熊一样的甲长被一大群人围攻。肉汤想上去帮忙,可以由于太紧张了腿上像绑着铅块一般怎么也迈不动。

“哐!”肉汤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好像被人砍了一刀,盔甲很厚,没伤到他的皮肉,但是骨头几乎都被打碎了,肉汤扑倒在地,背上立刻又挨了几脚,疼得爬也爬不起来。

这时高大得就像狗熊一般的甲长也被一大群敌兵挤到了中间,有个敌兵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去掐他的脖子,还有两个敌兵摔倒在地,去抱他的大腿,更多的敌兵则拿着各种兵器在甲长的身上乱捅。甲长疼得“哇哇”乱叫,肩膀使劲一甩,把背上那敌兵甩了出去,那敌兵飞到空中,双手乱刨,就像在游泳一般,“哐哐……”飞翔的敌兵掉到地上,撞翻了好几个人。

“啊!”甲长暴呵一声,两腮鼓涨鼓足了一口气,双目瞪圆,太阳穴上青筋暴突,右腿一使劲,将抱住他右腿的敌兵一脚踢了出去,地面是光滑的砖地,那敌兵“嗖”地一下就梭了出去,搅翻了一窜敌兵。

突然一个敌将双手举着长枪,大吼一声,从几丈远地地方向狗熊甲长奔去,借着冲力,狠命用长枪刺向甲长的后背,甲长一声惨叫,背上鲜血彪了出来。那将领抓着插进狗熊甲长左背的枪杆,侧起身体,一脚踢在甲长的背上,把长枪拔了出来,甲长一个踉跄,撞到了前面的一群敌兵身上,盔甲相撞哐当作响。“翟!”一个敌兵弯着腰,一刀向甲长的腿上扫了过去,“哐”地一声巨响,甲长腿上一曲,单膝跪倒在地,背上、肩膀上、头盔上立刻又挨了无数的拳脚棍棒,甲长扑倒在地,一群人围了上去,手执刀枪疯狂地在他身上乱捅。

甲长哇哇惨叫不已,他爬在地上,被一群敌兵围着群殴,浑身是血动弹不得。这时甲长看到不远处的肉汤正蜷曲在地上浑身乱抖,他痛得受不了,大喊道:“肉汤!快来帮老子!肉汤,老子快成筛子了,快来给老子一个痛快!”

肉汤听到甲长的声音,放开抱在自己头上的双手,看向甲长,只见甲长一身都是血污,撕声裂肺地惨叫,惨不忍睹,仍然在喊肉汤给他一个痛快。

肉汤大哭起来,眼泪乱飙,他想帮帮大哥一样的甲长,可是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裤?裆都被尿打湿了,最主要的是手里兵器都已不在,肉汤惊恐而愧疚地哭着:“呜呜呜……肉汤对不起大哥,肉汤……”

就在这时,肉汤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一个身披黄灿灿的金甲的天将一般的人飞奔而过,后面随即跟来了一大群铁军。

身披黄金甲的人当然就是张问,张问双手举着重剑,大吼一声,冲到狗熊甲长面前,用剑一扫,“哐哐哐”重剑砍在铁盔上,火花都撞了出来,乱扫之下,也割到了一个敌兵的脖子,那敌兵铛地一声丢掉兵器,双手捂着脖子,大张着嘴、泛着白眼,踉跄后退,踢到一个东西仰面摔倒。

张问身边的军士急忙冲了上来,护住张问的左右,一群浑身钢铁的军士怒吼着冲了上去,双方的长枪捅来捅去。张问对面那敌兵的长枪从张问的腋下滑过,张问左手抓住枪杆,使劲向怀里一带,那敌兵扑了过来,张问瞅准脖子,一剑劈了下去,一颗脑袋滚落在地,无头的身体鲜血彪了张问一身。

“杀!”张问眼睛火红,大吼一声,跳将出去,见到一个敌兵,举剑就劈,那敌兵急忙用刀迎上来,“铛!”地一声,火花在暗淡的灯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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