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景旧书- 第46部分

曙红等了很久，手中拿着一封信，信中的字笔势磅礴大气，很难想象是出自一名娇小的女子之手。当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风尘仆仆找到他并将书信交给他时，他是疑惑的，而看完书信，除了震惊再没有其他情绪。

“你来了。”平静的女声响起，曙红转头，只见一名绝色的女子。

曙红客气道：“离姑娘，好久不见。”

“阿澜在里面，我已经下了迷药，大约会睡上一天的时间，应该够你将他带回湘芸城了。”

曙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离姑娘，那你……”

“我会带着麦苗回祭水山庄。”离念道，“昭影阁知道我与阿澜之事的并不多。这处别馆的执事上了年纪，估计本就没看清过我。几位长老大约是本就不待见我的，更应该不会说漏嘴。而你和谢秋月，应该也是不会说的吧？”

曙红答：“这是自然。”犹豫了一下，“是否需要遣人护送你回去？”

离念摇摇头：“不要把我的情况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我不会说的。”

离念写信时，并没有编其他的理由。吾寿命不过半年……烦请联合阁中诸位长老一同隐瞒吾与阁主之事……

离念拿过曙红手中的那封信，将它放到自己左手执着的那盏烛灯上，纸渐渐烧成灰烬。一阵夜风刮过，吹散了细灰，那些灰烬打个旋儿，消失不见。




ˇ内乱ˇ　最新更新：20140208　18：46：32



离念与麦苗回无妄山祭水山庄途中路过壁城，在一家小饭馆落脚休息，顺道儿填饱肚子。

小饭馆中有几个带着剑的人正喝酒吃肉，约莫是江湖中人。几人面相颇有些凶神恶煞，正在议论些什么，离念听见“祭水山庄”几个音节，不由暗自关注了一下。

“你听说了没？祭水山庄这几天有些不太平啊！”

“什么？小弟我刚去了一趟南边，北边的事情没怎么听说，大哥你快说说，到底乍回事？”

“这事儿祭水山庄可瞒得紧，我也是认识一个祭水山庄里头做事的才知道的。据说啊，祭水庄主前些日子受了些伤，而那被称作‘笑面杀手’的右护法趁机想要谋取庄主之位。现在呀，祭水山庄里头乱的很！听说打成一锅粥了都！”

“怎么会？不是说祭水庄主治下非常严苛，祭水门人绝不会起叛逆之心的么？”

“你不知道，那右护法其实是当年朝中一个权臣的独子，心气高着呢，后来那户人家犯了个什么错，被当今圣上下旨斩了。右护法流落在外，后来被捡了去与祭水庄主作伴，这说是作伴，其实还不是给祭水庄主当下人，居于人下，这右护法哪里咽得下那口气呀！估计早就起了二心，难得祭水庄主出事，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呀？”

“唉？那大哥呀，现在哪方占了上风？”

“两个护法对立，冰使爱慕祭水庄主是众所周知的，自然站在庄主与左护法那边，新来的那个风使据说态度比较模糊，一直作壁上观，至于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使，她不是右护法的徒弟么？据说师徒两人感情是极好的，自然是站在右护法这边咯！”

“这么说来两方还算是势均力敌？”

“这还不算！你知道吗？前不久不是那婆娑老儿被接去祭水山庄么？婆娑老儿历来仇视那右护法，故而也掺了一脚，站在庄主这边！”

“啊？那岂不是右护法落了下风？”

“没完呢！你也知道，当初祭水庄主将莲泉那位神医掳了去，神医心里头可恨着呢！这时候呀，完完全全站在了右护法这边！你也知道祭水庄主对那神医多痴情，一时间局势谁也说不好呀！”

……

离念若有所思地夹起小二刚端上来的一盆五香牛肉，慢慢嚼着。

麦苗也听见了几人的谈话，有些担忧，问道：“小姐，我们要不别回祭水山庄了吧，现下这么乱，回去会被误伤的吧？”

离念回过神来，给麦苗夹了一筷子牛肉，道：“麦苗，你还是去业南城找阿川和韩子期吧，祭水庄中之事本就与你无关，不能把你牵连进去。”

麦苗一愣，急了：“小姐，你是打算回祭水山庄吗？唉，小姐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呀！就算祭水山庄收留了你，你都为祭水做了这么多事情了，早就还清了呀，何必再去蹚浑水？再说……再说……现下牧阁主远在东成郡，就算你出了事，他也赶不回来呀！”

离念吃东西的动作蓦地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笑了笑：“麦苗，对我有点信心。”

虽然麦苗为离念送信给曙红，但事实上她并不知道离念到底做了什么，以为离念就是让她先去东成郡通知牧澜辞的手下迎接牧澜辞回去。

麦苗瞪着离念，气呼呼的样子，脸蛋鼓了起来，添了几分可爱，见离念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不禁气馁：“那我要跟你在一块儿！”

离念皱了皱眉：“听话，回到无妄山一带，我就送你去业南城韩子期那儿。”

麦苗哼了一声：“不要，绝对不要！”

离念叹息：“麦苗，我知道你担心我，不希望我回去蹚浑水。但是还没有与祭水正式脱离关系之前，我还算是祭水门人，更担着云使这名头，若不回去，就太没责任心了一点。若你跟我一道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一定能够护得住你，你懂吗？”

麦苗也知道若真有什么事，自己必然是会麻烦到离念的，但她一直将离念当做亲人来看，心中确实是很不放心的。

离念笑笑：“我打架很厉害的，你知道的是吧？”虽然最近越来越弱了……

麦苗瘪了瘪嘴，知道离念决意已定，不可能改变。可是她觉得，护法和两使都不是普通人，离念不一定打得过的……更不用说心计方面，离念肯定是敌不过其他人的。麦苗只能生着闷气低头吃饭。

……
与此同时的祭水山庄内。

白潇笙提着自己的剑，笑着看向拦在门口的左护法月鬼，眼睛里头透着寒意：“月先生，你一直不让我进庄主的房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月鬼还是一副仙气飘飘的模样，摸着长长的胡须道：“白先生，老夫说过很多遍了，庄主受了重伤，不宜见人。还请白先生不要扰了庄主的清净！”

白潇笙轻哼：“一直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你不让任何人进去，我怎么知道你是否做了对庄主不利的事情？”

月鬼眼神倏忽变冷：“白先生，你这可是在贼喊捉贼么？到底是谁偷偷聚集了大批祭水门人？到底是谁几次三番要拉拢风使？白先生，你这到底安了什么心思可谓是路人皆知了，现在还要吐一口脏水在老夫身上？”

白潇笙并无否认，也是冷笑：“你别把自己撇的这么干净，你拉拢冰使和婆娑，说是为了维护庄主，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吧？”

“呵，白先生真是擅长血口喷人！老夫自小看着世子长大，看待他就如同看待自己的儿子一般，有谁会对自己的儿子不利？！”

“月先生，你知道你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么？就是每次被人说中心思，就喜欢拉拢关系打感情牌！好像天底下和你认识的人都是你亲戚一样！快点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月鬼神色一变，缓缓抽出自己的剑，两人都满溢着杀气，几米之内所有活物皆是退散。

眼见两人就要打起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响起：“两位护法大人要在庄主的门前论剑，是明摆着下庄主的面子么？”

如今最后的那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两人自然不能不给庄主面子，表面上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右护法大人，有客人拜访祭水山庄，外部事宜一直由您掌管，接待那客人的事情还请右护法大人负责一下。那位客人正在大堂等着呢。”

白潇笙皱了皱眉，看向紧闭的房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收剑走人。

等白潇笙走后，冰使琉璃脸上含着几丝愁色，瞧着月鬼道：“月大人，我也不能进去看一眼庄主吗？”

月鬼抚着长胡须，淡淡道：“庄主不见任何人。”

琉璃垂下一双剪水秋瞳，咬了咬下唇，忧愁之色更浓，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月大人对庄主真的是忠心的吧？”

月鬼皱眉：“你在说什么，是听信了白潇笙那小子的话了么？若我都对庄主不忠心，还会有谁对庄主忠心？！冰使的话未免太过了！”

琉璃眼中还是含着几丝怀疑，巴巴的想要进屋看一眼伤重的庄主，但月鬼不放行，她也不可奈何，驻足了一会儿，只好怅惘离去。




ˇ内乱（下）ˇ　最新更新：20140208　22：37：02



灏景国都，兵部顾尚书府邸。

顾振华捧着一只暖炉正坐在铺着毛皮的软椅上，圆挺挺的将军肚，眼睛半眯着，嘴里头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大人，属下有事要报！”

顾振华抬了抬眼皮儿，小眼睛中有精光一闪而过，他撇了撇小胡子，慢慢道：“嗯，你进来吧。”

一个穿着灰色布衫的人走了进来，那人低眉顺眼，见到顾振华立即跪拜行礼，端的是恭恭敬敬。

“说罢，查到了些什么？”

“属下按照大人吩咐拜访祭水山庄，山庄内果然起了内讧，月鬼和白潇笙完全站在了对立面。但大多是暗涌，明面上的打斗并不多。”

顾振华“嗯”了一声，道：“继续说。”

“属下总觉得祭水山庄隐瞒了什么东西，明明乱成这样，虞睿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虽说是伤重，但其实除了月鬼根本没有人见过他。而属下以为，月鬼极力阻止众人进入虞睿的梅苑必有蹊跷。”

“所以？”

“属下本想趁着夜晚混进梅苑查探，然而祭水中人大多武艺高强，属下没能成功混入。之后，属下便使了个计……”

……

无妄山祭水山庄。半月前。

离念回到祭水山庄后，自然是与白潇笙站在一条阵线，而白潇笙因为徒弟的归来，势力增长，一时间，月鬼与白潇笙两方人马剑拔弩张，祭水山庄中人，人人自危。

这日后半夜，庄中某处突然火光冲天，冬日里空气干燥，很快火势蔓延开来，烧到祭水庄主养病的梅苑。众人大惊，急忙运水灭火，然而梅苑还是烧掉了很大一部分，那些盛开的冷梅，在火光冲天中都失去了生命力。

忙活了大半夜，晨光熹微中，众人都有些狼狈地站在梅苑门前，很多人都只松松垮垮披了一件外衫，更有人脚上的鞋丢了一只，此刻颇有些可笑的金鸡独立着。

白潇笙冲天的怒意难以压制，冲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月鬼道：“让我们过去！梅苑失火，我们要确认庄主是否安全！快点给我滚开！”

月鬼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爆出，长长的白胡须被烧掉了一块，衣服上也都是黑乎乎的污渍，脸上一道道被烟熏黑的痕迹，全然没了原本那飘然若仙的模样。

月鬼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浑厚有劲：“祭水门人听我命令，除左右护法与三使，所有人一律撤离！”

白潇笙冷笑：“你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非得遣散门人才敢说？！”

众门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撤离，左看看右看看，就等着别人先动作。

月鬼犀利的目光看着白潇笙，语音语调颇有些恶狠狠的味道：“想要进去，就按照老夫说的让他们撤离！不然，老夫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踏入梅苑半步！”

白潇笙沉默半响，冷冷道：“按左护法说的，众人撤退。”

众门人早已经受不了除了庄主外祭水山庄地位最高的五人的气势压迫，一听左右护法都下了撤离命令，立刻作鸟兽状退散。

待祭水门人全部撤离以后，月鬼突然仰天狂笑起来，声音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你们要看梅苑里头有什么？好！老夫让你们看，你们看吧！看吧！”

其余四人相互看看，立刻推开梅苑的门，然而……

已经被烧得焦黑的房间里面……居然什么人也没有。

白潇笙走进房间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一处遗漏，才退出房间，原本温暖的褐色眼瞳此刻泛着极度危险的气息：“虞睿呢？他到哪里去了？不是说他受伤在梅苑中养伤的吗？！他人呢？”

月鬼冷笑一声，并不作答。

这时候，一个温婉好听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披着纯白大氅的女子婷婷立在不远处，原本美丽的面容十分憔悴，正是神医花祭。她淡淡道：“白先生，你是要见庄主么？呵，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都很明白，为了庄主安危这种门面话也省点力气别说了。呵，如果我告诉你，你的那个期盼是真的……你怕是要高兴疯了吧？”

月鬼脸色突然惨白，白潇笙眯了眯眼：“花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祭冷哼一声：“我说过我不会帮月先生，但那话的意思，不是说我站在你这边，你们祭水山庄的事情，本就与我无关！过去，现在，从来与我无关！”然后看着月鬼，“你也听着，我跟祭水山庄无关！”

说完，花祭一步步走向祭水山庄的大门，全然不管身后五人各异的脸色。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离念轻轻对白潇笙说：“师父，去莲苑。”

月鬼看见两人要往莲苑赶去，立刻提剑向白潇笙攻去，白潇笙立即反应，握剑反击，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离念看着与白潇笙打得难分难解的月鬼，缓缓问道：“虞睿的尸体，在莲苑对不对？”

月鬼一听，蓦地分了神，被白潇笙一剑砍在肩上。月鬼立即退了几步，冰使琉璃见状上前扶住呕出一口血的月鬼。

离念继续说：“我们都以为花祭是站在师父这边的，自然不会怀疑到她，但事实上，你早已经与她通过气了不是吗？虞睿根本不是什么伤重，而是不治身亡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均是一变，琉璃颤抖着唇畔问月鬼：“月先生……她说的是真的……？”

月鬼缓缓闭上双眼：“庄主已逝的消息若让他人知道，会掀起多大风波？不说外头，就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月鬼睁开眼死死看着白潇笙，“庄主以为你是忠心的，但你却对庄主之位虎视眈眈，若不是我瞒下庄主已逝的消息，你怕是早就动手了吧？！哈哈……来呀，老夫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白潇笙冷笑：“你可真是能装，若我不继任，就是你继任庄主之位，你说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