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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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6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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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可能”

    韦见素叹息了一声,别看韦倜已经年近不惑,但若论心思,甚至还不及那个二十多岁的秦晋。秦晋正在重用夏元吉和第五琦,当然不可能弄一个强势的宰相进入政事堂,那样的话谁都看得出来其目的,夏元吉和第五琦也必定会很不舒服。

    但以名声素来软弱的他就不一样了,其间一举多得之意,心思不可谓不深沉。

    费了好一番唇舌,韦倜终于在父亲的口中明白了秦晋的用心之身,在明白的同时,他也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想不到阿妹看上的小子居然已经成了这般人物。

    想想以往对其人的轻视和不屑,顿时觉得汗颜无地。

    但不论如何,韦倜都不希望老夫年过花甲还要到江南去冒那丢了性命的风险。

    韦见素却继续训斥道:

    “你以为为父此去仅仅是替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吗现在也不妨实话说与你听,此去江南未必便是祸事,如果高适果真存了反心,只要时机不成熟,他必然会小心翼翼的招待为父,为父不但没有性命之忧,还会受到前所未有之盛情款待。只要,只要成功返回长安,夏元吉和第五琦还敢像以往那般对待为父吗”

    父亲的话对韦倜而言大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他忽然发现,一直认为软弱的父亲居然也有如此坚韧的一面。

    实际上,这就是身为一名老谋深算的政客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韦见素不是不想强硬,而是此前的处境中,都位于尴尬的边缘境地,此时的机会来了,虽然是个凶险与幸运并存的豪赌似的机会,但他也不想放弃了,沉寂的时间太久了,久的他本人都以为这沉寂不会有尽头。

    相比于韦倜的哭哭啼啼,身为女人的韦娢反而一直旁观着父兄的对话,好像无动于衷一样,事实上她在秦晋那里离开以后就想明白了,其父明显是有脱身的机会的,可他仍旧纵身入彀,明显就是故意为之,既然猜到了是故意为之,这背后的动机自然也就不难猜测了。

    在韦娢的心中,对这位引人多年的父亲是有怨恨的,韦见素为了家族利益狠下心将她许配给了出身自清河崔氏的崔安世,如果崔安世是个好郎君也就罢了,偏偏是个丧偶的鳏夫,又人品卑劣,险些误了她的一声。

    也是造化因缘,正是因为这段孽债,韦娢才遇到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只是命运之神仍旧不肯光顾,只能让她远远的看着,看着他受苦,看着他飞黄腾达,看着他娶妻生子,而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阿爷此去一定保重身体,纵使江南的节度使没有歹意,长途颠簸也不是等闲出行”

    但看着韦见素有些佝偻的身子,韦娢终究还是心软了,叮嘱着父亲一路上要小心身体,不要着凉

    韦倜眨了眨眼睛,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阿爷若去江南,是不是可以多带些随从,再选几个善战的勇武军将”

    韦见素捋了捋喝下胡须,沉吟道:

    “此事,秦晋应该已经有了定计,不是为父操心的事,为父要关心的乃是谈好条件,以我一人之牺牲,好歹也为你换来个门下侍郎的差使吧”

    从门下给事中到门下侍郎,这其中的升迁过程,若放在寻常光景,至少也要十年之功,现在韦见素一句话就言道给儿子谋了个门下侍郎的差使,又如何能不让人惊讶呢

    韦见素摆了摆手,又道:

    “你不必惊讶,难道为父堂堂宰相的一条命还换不来个门下侍郎吗”

    韦倜赶紧说道:

    “孩儿宁可不做这个门下侍郎,也希望阿爷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韦见素展颜一笑。

    “放心吧,老天一定会眷顾我们韦家的,为父也一定会平安的回来,你且安心做你的官”

第一千零二章 :不言而自明() 
说罢,韦见素又看了一眼韦娢,叹息道:

    “娢儿去求了秦晋吧,如果为父所料不错,一定被婉言拒绝”

    不知何故,韦娢竟俏脸一红,她的心思猝然被人揣摩透了,当然窘的不知如何对答。还是韦倜替她解了围:

    “阿妹去见了秦晋秦晋是否对阿妹还有余情”

    韦娢没好气的瞪了阿兄一眼,秦晋对她一直态度暧昧,如果说心里没有她,又因何兴师动众的为自己在族中的地位撑腰,以至于韦家门里就连韦见素这个家主都不敢轻易的对她施以颜色。

    不过,若说秦晋对自己有意,为何此人从未真正的坦诚相待过说到底,秦晋对于韦娢而言,永远是个扑朔迷离的形象,好似能抓住,但伸手过去,却又是一把虚幻的青烟。

    但这种女儿家心思的话题被摘出来晾在父兄面前,就算韦娢平日里有多强势,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扭捏作态。

    韦倜的解围不过是将妹妹从一个窘境推入了另一个窘境,而且他显然不肯轻易的让妹妹从窘境里解脱出来。

    “这事当初也怪阿爷,当初秦晋不过是个穷小子,怎能配的上阿妹如果阿爷要了这个女婿,又焉有今日的艰难呢”

    的确,天宝十五年间,韦娢被秦晋迷得茶饭不思,一向不甚表态的韦见素强烈的反对,这刚刚萌生出来的情愫就遭到了无情的打压。

    若说韦见素心里不后悔那是骗人的,但以当时秦晋所面临的危险境地,韦家如果被牵连进去,能否有惊无险的走到今日还在两可之间。对于他这个家主而言,没有什么比家族利益更为重要的,如果说有,便是韦倜这硕果仅存的儿子为他承继香火,开枝散叶。

    很快,韦娢脸上的红潮消退,眼睛里的扭捏情丝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怨恨和忧伤。

    她是伤心的,为其对父亲了解到了骨子里,才更加的伤心。在父亲的心底里,没有什么是比家族更重要的,如果有,就是她仅剩下的兄长,韦倜。

    除此以外,她这个女儿不过是可堪利用的一个筹码而已。

    韦娢不无恶意的揣测着,也许父亲不止一次的谋划过,如何才能从自己的身上谋求到对韦家更大的利益,至于她这个女儿将为此牺牲了什么,都是应该的,不应有怨言的。

    如果在数年前,韦娢一定不会屈从于这种命运,她会拼命的反抗,拼命的证明自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数年以来,在经历了如许多的变故以后,从前执着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处之淡然了。唯一还能让她的心底里再起涟漪的,恐怕也只剩下那个又爱又恨的人了。

    好在这个家中还有韦倜是真心对她好的,有这个心思细腻的哥哥,至少还能在冰冷的大宅院里感受到一丝丝亲情的温暖。

    过了良久,韦倜竟不知何故叹息了一声。

    “想不到,当年的区区小吏成了长安手握重权的权臣,这究竟是机缘还是天命呢”

    这番话出动了闭目养神的韦见素,微微张开眼睛,说道:

    “既是机缘,也是天命,纵观古今,有如此命格之人,一双手就能数了过来,当此因缘际会的当口,你们一定要时时刻刻睁大了眼睛,不能错过任何机会,否则,否则一失足,说不定便有千古之恨呢”

    韦倜显然对其父的话是不以为然的。

    “机缘和天命又岂是凡夫俗子能抓住的如果当初阿爷全力支持秦晋,将阿妹许配给他,又何必看那夏元吉和第五琦的脸色呢”

    韦见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不悦,斥道:

    “若当时就一门心思扑上去,你且想想能不能逃得过杨国忠、程元振、李辅国、鱼朝恩的剿杀吧”

    这些人都曾是秦晋所面对的强大对手,强大到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秦晋跟他的对手们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这就像蜉蚍撼树一样的可笑。但偏偏,秦晋总是出人意料的,一次又一次的化险为夷,反手制胜。

    到了现在,秦晋当初的那些对手和敌人,有的早就化作了冢中枯骨,也有的成了他的阶下囚,世事变化无常,身在局中的人又怎么能看的透彻呢

    “好了,为父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说了这些不相干的话以后,韦见素终于将这一儿一女撵了出去。出了后堂,韦倜凑近妹妹,低声说道:

    “阿妹还对秦晋有意吗如果还有,为兄倒愿意做这个月老”

    韦倜的想法韦娢当然猜得出来,但是她也知道秦晋在此时此刻是绝难接受自己的,她看的出来,秦晋是个将私情看的很轻的人,轻到了几乎无情无义的地步,在他的心里或许只有基业才是最重的。

    哪怕他明媒正娶的乐安公主,和小妾所生的庶出长子,到了现在还不闻不问。乐安公主千里迢迢的私奔过去,却被留在了洛阳,长子滞留在商南,至今仍旧没有接回来的意思。他甚至连在胜业坊的家都没有踏进去一步,吃住都在城北的神武军帅堂。

    韦娢实在想不通,世间怎么还有这种薄情寡义的人呢可偏偏自己就像犯贱一样,他越是这样,自己便越是想的夜不能寐。

    久久,韦娢才从失神中醒了过来,只没好气的瞪了阿兄一眼,斥道:

    “此事休要再提,阿妹宁可孤独终老,也不嫁他”

    韦倜那肯就此放过妹妹,看着疾步欲走的韦娢又追了上去。

    “阿妹每夜梦话都是那人,如何现在又嘴硬了”

    秦晋被韦娢的突然出现搅扰的心烦意乱,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绝不能因为这些可有可无的情感,而坏了眼下蒸蒸日上的大好局面。

    夏元吉和第五琦都是一把施政的好手,虽然都怀有这样那样的私心,但只要使用得当就是他在政事堂得力的助手。如果在韦见素和他们的斗争中拉了偏架,其所带来的影响无异于将此前与之建立的信任和默契一手摧毁。

    次日,韦见素确认了将以宰相头衔安抚江南的差事,并特地到帅堂来见秦晋。秦晋以为韦见素一定是不乐意去的,但夏元吉呈送过来的公文却说明了因由,韦倜将在此之后被破格提拔为门下侍郎。

    秦晋摇了摇头,看来韦见素这老狐狸一定是以此做了交易,用自己以身犯险为条件,为儿子换来了十年之功的升迁。

    由此,秦晋越发的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人,旁人都认为韦见素是个软弱可欺的人,但实际上这个人在为官的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在隐忍,在隐忍中等待机会。而现在,机会来了,虽然这是个极为凶险的机会,但他依旧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若能平安归来,以安抚地方的功劳而言,就绝对有了与夏元吉和第五琦分庭抗礼的资格。

    念及此处,秦晋又摇了摇头,他有点为夏元吉和第五琦的自作聪明觉得可笑,或许他们发现自鸣得意的诡计成功为自己搬来了一块绊脚石,而这块绊脚石偏偏又成了最大的对手时,那种后悔和哭笑不得,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的。

    不知何故,秦晋竟有些期待看到他们偷鸡不成是一把米的窘态,弄权于鼓掌之中果然是可以让人上瘾的,看着一个个权倾朝野的宰相被自己拨弄的团团转,其中的乐趣又岂是寻常人可以体会的

    陡得,秦晋警醒了,李隆基成于弄权,也败于弄权,自己可千万不能步了他的后尘。

    片刻之后,韦见素进入帅堂,这位两朝宰相对秦晋执礼甚恭,落座之后便直言赶赴江南可能要遇到的各种情况,并且直言,高适、刘展等人早晚必反,他们在等的不过是一个机会。

    “史思明若大举进攻河东,河洛兵马必定北上驰援,届时就是他们起兵之日”

    一言以蔽之,河洛兵马布置在秦晋离开以后已经显得捉襟见肘,从西到潼关,东到大海、北到黄河、难抵淮河这片广阔的土地中,仅有不足十万神武军驻守,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布置在洛阳附近。这种空虚实际上是有着极大隐患的,谁都不能保证,史思明不会对河洛发起试探性的攻击,一旦发起了,江南的几大节度使会不会趁机提前举兵

    “老夫现在只担心,江南各节度使与史贼有暗中勾结,届时,朝廷的处境就危险了”

    对于高适的为人,秦晋还是可以确定的,此人如果起兵举事,一定是冲着天子而来,如果说他与史贼勾结,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与史贼合作,又何异于与虎谋皮到最后只怕是偷鸡不成还反倒赔了一把米,落得个里外空空的悲催下场

    “老相公请放心,只要宣抚使车马没有北渡淮河而回,神武军无论如何都会按兵不动的。”

    韦见素的表情里看不出是喜是忧,只微微颔首,对秦晋双手一揖

第一千零三章 :清丈土地也() 
去岁的冬天来的慢且短,进入至德四年刚过了元月,长安内外,山野宫苑就已经见不到一丝白雪了,短短一个月,预料中的波澜并没有出现,郑显礼的西征军顺利克复了灵武,吐蕃的残兵败寇作鸟兽散,大军主力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通路平安进入了河西。【。aiyoushenm】河北的史思明也没有大举进攻河东,除了烈度不一的佯攻以外,就再没有能对神武军造成实质性伤害的进攻了。

    滞留在江陵的大批物资也在洛阳克复以后陆续的顺利被运抵关中,由于韦见素以宣抚使的身份巡视江岸地方,江南地方的节度使们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恭顺,被截留的租庸都通过大运河运送至了洛阳。

    好消息绝不仅止于此,第五琦经过了近三个月的闪转腾挪,终于堵住了户部巨大的窟窿,虽然府库中依旧缺钱,但已经度过了无钱可用的窘境。

    在至德元年到至德三年的战乱时期,有大批的中原流民通过潼关流入了关中,曾被征调来修缮长安城防,但工期结束以后,几十万人的去留又成了问题,第五琦的意思是按照原籍悉数遣返,遣返后朝廷给予适量的安家费,以期尽快恢复生产。

    但这个建议却被秦晋否决了,遣返原籍这种事如果是千百个人到也罢了,如此数十万人的规模,一旦处置不当很可能就在返回原籍的途中成为盗匪流寇。现在已经不是天宝年间那夜不闭户的繁华光景,经过了数年的大战以后,不论是关中,还是潼关以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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