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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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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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崔亮却意兴阑珊了,在隐隐的期盼中,秦晋始终没有露面,直到百姓们渐渐散去,此人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在郡守府中。

    听说秦晋又在驿馆中耗了一日功夫,崔亮开始沉不住气了,他毕竟是要离任的人,秦晋不来交割公事,自己的职权就不能顺利放下,当然也就不能离开冯翊赴任长安了。

    崔亮又开始隐隐担心,如果秦晋真的不着急,躲着不与之交割公务,那该怎么办?总不能在同州城一直耗下去吧?要知道朝廷上的局势一日数遍,只要门下侍郎的官印还没挂在腰间,就随时有可能鸡飞蛋打,如果在这里一直耽搁下去……

    他越想越烦,越想越是不安。而事态的发展往往就冲着不想见到的方向而去,秦晋竟又是一连三日不见影子。

    原本想给秦晋一个下马威的崔亮直觉自己一脚踢在了马蹄子上,被人狠狠的一脚踹了回来,疼的他忐忑不安。这时,他有点后悔搞这种小把戏,如果因为这种小把戏而坏了大事,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一念及此,崔亮本就不厚的衣衫顿时被冷汗所浸透,因为一旦出现了意外,他蚀掉的就不单单是一把米那么简单了。

    “备车,去驿馆!”

    “家主,车轴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

    老仆无奈的回答。

    崔亮一阵气恼,此前他为了彰显名声,向世人展示自己敢于清贫,除了穿修补过的衣服以外,甚至连府中的车马都做了不小的文章。首先驾辕的牲口不能用马只能用牛,并且车身也要是用过几十年的老车,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家家无余财,多余的已经全部救济了百姓。

    事实上,崔亮在到冯翊以后,的确把大部分的俸禄都分发给了各地的百姓。否则以一郡之首丰厚的俸禄,是绝不可能连马车都坐不起的。

    “如何还没修好?”

    老仆更是无奈。

    “账上已经没有余钱,就连家主赴长安,都,都……”

    见老仆说话吞吞吐吐,崔亮更是气恼。

    “都如何,说!”

    “没有钱雇佣车马啊……”

    崔亮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这几日发钱无数,几至于账上连余钱都没了,不禁有些后悔,薛景仙送来的礼金留下一些就好了,因而心下竟对老仆有几分不满,难道他就不能瞒着自己私下里留下点钱吗?

    想到这些,崔亮为自家这个死脑筋的老仆而苦恼发愁。无奈之下,他只能骑了郡守府中的马匹亲自往驿馆去见秦晋,路上还琢磨了一套说辞,以使尽早与其交割公事。

    然则,崔亮却没能如愿进到秦晋,在驿馆的门口就吃了闭门羹。

    ……

    “家主,姓崔的老贼来了,也让他尝尝下马威的滋味!”

    秦晋的随从见戏弄自家家主的崔亮亲自登门了,便大为解气。

    与随从不同,正好来驿馆中禀告军务的卢杞却劝道:“早早与崔亮交割了公务,也省得节外生枝,否则咱们动不了府库中的一文钱,一粒米啊!”

    在卢杞看来,与崔亮赌气是不明智的,只有尽早的将郡守官印握在手中才是头等大事。

    秦晋不置可否,一个尖细的声音却回答了卢杞。

    “使君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谁看不出来崔亮那厮借着要买名声的便利欺在使君头上,给他点颜色瞧瞧,也知道咱们神武军是不好惹的!”

    说话的正是神武军的监军,宦官景佑。

    在神武军出长安的时候,景佑并没有与之同行,而是晚了三日出发,因而在昨天才抵达同州。

    卢杞闷哼了一声,对景佑的话不以为然,但也没和景佑发生争执,只静静的看着秦晋,等着他的答复。

    却听秦晋一字一顿的道:“崔亮走不了了!”

    ……

    一连两天,崔亮都没能见到秦晋,已经急的火上房一般失去了以往的沉稳风度,不好的预感入阴云密布笼罩头顶。

    就在昨天晚间,老仆得到了一则消息,皇甫恪似乎又有了动静,秦晋有出城的打算。这对崔亮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被交割公事这个环节卡住了脖子,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秦晋那竖子不愿意过来,他又没有本事将其压过来,逼着此人交割。

    况且,秦晋一旦以平乱为名出城,可就不知何时能回来了,只要他以兵事有变为借口,想托几日就托几日,官司就算打到御前,自己也占不到理。可如此一来,岂非眼睁睁的看着门下侍郎的官印,而拿不到手中了吗?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关键在于朝廷上的形势变化极快,如果杨国忠改变了主意,自己岂非是鸡飞蛋打了吗?

    崔亮早就连肠子都悔青了,但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办法?

    “备马,去驿馆!”

    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后,崔亮再也顾不得其他,就算到驿馆去跪下来求秦晋,也要把公事交给了,走完了交割的公文流程,他就算是彻底的脱离囚笼。到时候,他早就挖好的那个深坑就会给秦晋以好看。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死硬到底的那是蠢货。可到了驿馆门前,崔亮又犹豫了,他能拉下所有的脸面去求那个竖子吗?万一自己的名声因此而毁于一旦,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尽数付之东流,值得吗?

    陡然间,崔亮已经近乎绝望的眼睛里又迸射出激动的光芒,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对身后的老仆说道:“走,回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蠢货不自知() 
崔亮还是舍不得一身白璧无瑕的羽毛,在驿馆门外打了个转还是返回了郡守府。当然,驱使他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的还不仅仅于此,神武军就算再厉害也是要吃粮的,只要吃粮就得按照朝廷的规矩调拨粮食,也就是说冯翊郡府库负责着神武军上万人马至少一半的军粮,只要一日不交出郡太守印信,府库中的粮食秦晋就动不得一粒,否则便与谋反无异。

    正是有这个底气,才使崔亮豁出去了,大不了就陪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黄口小子耗一个月,耗到他坐吃山空的那一刻,一万大军无米下锅,看看是谁笑道最后。

    此前崔亮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在产生了这种想法后,他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与秦晋耗下去,他知道如果不让这小竖子尝到苦头,自己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冯翊郡。想到或直接或间接死在秦晋手上的崔安世、崔安国兄弟,崔亮就忍不住发出了阵阵苦笑,也许秦晋这小竖子与他崔家天生相克吧,只要碰到一处,就必然要搅合个腥风血雨。

    郡守府内堂只点了一盏油灯,火苗扑朔着,各种影子也随之拉出了各种古怪的形状,刚刚坐下便有仆役端来了茶汤,崔亮捧起来冲冒着热气的茶碗吹了一口,忽然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崔使君何其懦弱?你果真向秦晋那竖子低头了?”

    是范长明的声音,说话无礼之极,崔亮心中泛起阵阵不快。

    “低头如何,不低头又如何?”

    头一次,崔亮对这个老啬夫落了脸色,就算此人是杨国忠的亲信,也不能在他的面前恣意妄为,更何况他现在本就心情不佳,更是难以再纵容这老啬夫的嚣张了。

    岂料范长明竟嘿嘿一阵冷笑。

    “使君低头与否又与范某何干?范某只是看着使君大难临头尚不自知,可惜嗟叹而已!”

    崔亮终于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所有的怒气在瞬间都集中在右手之上,茶碗重重的顿落在几案之上,立时就粉碎四溅。

    “崔某乃上郡太守,入京之后便是门下侍郎,大唐四品命官,谁敢杀我!”

    内堂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候着的老仆,急惶惶冲了进来,又被崔亮一顿痛斥轰了出去。范长明也不甘示弱,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哈!可笑,可悲,被秦晋那恶鬼盯住了,难道使君还以为能离开冯翊吗?”

    “一派胡言!秦晋就算与崔某不和,也还是大唐的命官,岂会以公害私?”

    这种反驳连崔亮自己都觉得苍白之极,尤其是范长明点破了秦晋已经示其为死地的时候,他的双手便不由主的发抖,无论如何镇定心绪都停不下来,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范某言尽于此,还望使君好自为之!”

    说罢,范长明瞥了一眼崔亮,大踏步离开了内堂,又一路出了郡守府,不知去往何处。

    终于,内堂之中只剩下了崔亮一人,这位一向自信的郡守竟瘫软在了座榻上,他刚刚从范长明的目光中读出了其中的怜悯、不屑,仿佛就像看待一个将死之人。

    “不!”

    陡然间,崔亮的身子从座榻上弹了起来,表情狰狞的吼了一声,身具世家与生俱来的骄傲怎么容忍一个低贱的老啬夫如此轻贱?他要向那些看低自己的人证明,没有任何是能踩着他爬上去的。

    范长明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竟激起了崔亮潜意识里深埋多年的自卑。小妾之子的身份自其出生就像一个诅咒时时扼在他的脖颈间,记事以来不曾有过一刻与生母独处,甚至直到她死去也不能叫一声阿娘。因为他的母亲只能有一个,那就是父亲的正妻。

    父“母”的嫌弃,兄弟的欺侮,使得他在少年时就不止一次的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成为宰相,到要看看族中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又该如何来巴结。事实上,即便还未达成最初的目标,身为上郡太守以后,从前那些轻贱过他的兄弟就已经有不少前倨而后恭了。

    年仅不惑就有如此成绩,仕途上的顺风顺水,使崔亮逐渐忘却了幼时的苦难。在遇到秦晋以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按照计划推进,门下侍郎距离入相已经近在咫尺,只要再进半步,就会得偿所愿。

    然而,秦晋和神武军来到冯翊以后,一切都被打乱了。崔亮后悔,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为什么要招惹秦晋和他有正面冲突,与他早早交割了公事,赴任长安以后自有一千种办法收拾他……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范长明自称了解秦晋,曾与之斗过无数次,虽然此人没说结果,但从其每每提及秦晋就咬牙切齿的表情来看,怕是输多赢少。此人的离开也让崔亮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不就是为了不波及自身,避祸而走吗?

    这一夜,崔亮辗转反侧,将自己任内大小所有的决定都回想了一遍,在确认没有纰漏,不会被秦晋那恶鬼抓住把柄以后,才长长吁了口气,他不相信秦晋敢在没有任何把柄的情况下对其发难,否则便正可状告其谋反……不觉间外面已经天光泛白,在胡思乱想中,室内渐渐响起了忽高忽低的鼾声。

    ……

    一早,秦晋得到了负责警卫的随从禀报,崔亮曾在昨夜来过,但于驿馆门前打了个转又匆匆离开,不知所为何事。

    对此,秦晋十分清楚,崔亮深夜来此,一定是沉不住气了,想要尽快与自己交割,但又何故来而复去呢?思量了一阵也没想出个子午寅卯,索性摇摇头不再去想。

    崔亮因何来而复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昨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定要让此贼自食恶果,让所有人都看看,与他和神武军为难绝不会有好下场。

    简单的洗漱过后,秦晋唤来了他的贴身甲士,询问杜乾运可曾回到驿馆。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以后,他端起了几案上冒着腾腾热气的陶碗,陶碗的碗口堪比半个脸盆大小,里面是秫米粥,由于粮食吃紧,在非战时,早饭已经由干粮换成了稀粥。

    一大碗秫米粥咕咚咕咚下肚,秦晋摸了摸被稀粥撑起肚皮,打了个饱嗝,可是仍旧觉得腹中饥饿,但为了与军中将士同吃同住,也只能忍下再来一碗的念头。

    秦晋在等着杜乾运的消息,杜氏乃关中大商,商人的地位虽然在唐朝地位不高,但商家触角遍及社会各个角落,所能做到的有些事,官府还真就做不来,或者即便能做,其成本与时间也要远远超出前者。

    官商勾结,自古以来是千年不变的铁律,秦晋清楚,杜乾运如果想要邀功,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敬献,比如崔亮在冯翊为郡守六载,只要随便举出一桩足以置其罢官的罪状就够了。

    正思忖间,外面忽然响起了惊呼。秦晋眉头微皱,此处虽然是驿馆,但也于军中无二,怎么能随意喧哗?他正想唤人来询问究竟何事喧哗,却有人一把推开了房门,几乎带着哭腔说道:

    “使君,牛五郎和张大郎,死,死了!”

    “甚,死了?如何死的?”

    秦晋腾的站了起来,牛五郎和张大郎都是他的贴身随从。

    “禀使君,他,他俩喝了粟米粥以后,眨眼的功夫就,就不行了!似是中毒!”

    秦晋勃然大怒,这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他和随从在一口锅里吃饭,只是盛出来的粥会随机分发,否则……他不敢再想下去,身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仅仅是喝粥的功夫,谁又能想到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牛五郎和张大郎都是替他死的。

    “查,查查都有谁接触了早饭的食物!”

    反应过来以后,秦晋当即下令封锁了驿馆内外,不许一人进出。跟随他居住在驿馆中的随从皆是神武军的精锐甲士,绝不可能有问题。问题最大的当属驿馆中原有的官吏和杂役。

    愤怒的神武军军卒将驿吏押到了秦晋的面前,驿吏听说神武军中死了人,而且还是新任使君的亲随,早就吓的腿脚不停使唤,跪在地上如一滩烂泥的磕头求饶。

    秦晋见在这蠢货身上问不出什么,便亲自排查,他与亲随十人共用一口锅熬煮稀饭,在这个过程中粮食是神武军提供的,柴薪则是驿馆提供。所以,从接触过粥锅的人入手查起,很容易的就大致锁定了目标。

    共有两名驿馆中的杂役曾接触过粥锅,一名被当众揪了出来,另一名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被揪出来的杂役亦是一问三不知,几十棍子打下去挨不过疼招了,却仍旧说不出幕后的主使是谁。秦晋凭直觉,这个杂役屈打成招的可能性很大,如此一来,那个失踪的驿馆杂役自然便是嫌疑最大的人了。

    “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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