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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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八妹-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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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赤脚医生的儿子,也就是孟建波,原名叫孟和平,过继后赤脚医生的儿子给改的名。每到星期天赤脚医生就让儿子把孟建波送来方田乡,让他跟孟屠户他们处上一天,晚上再接回镇上,所以孟屠户星期天从不去镇上卖肉。

    “原来是这样。”屠八妹问,“那赤脚医生是姓陈吧?好像前年刚退休,他儿子现在是厂医院内科的陈主任,对不?”

    何婶点头:“是姓陈,没错。”

    屠八妹说:“他这人也怪,即把儿子过继给人就不该忌讳,要忌讳当初就别过继。”

    何婶说:“是这么个理。”

    茄子岭村口到了,屠八妹不让何婶和江嗣春再送,何婶逗顾冉,跟自己回去好不好?明早再送她回镇上。顾冉眨眨眼,看看她,又看看屠八妹,摇了摇头。

    “下次得空再带她来看你们。”屠八妹说,“明天我上早班,叫你家老二直接到豆腐房来找我就行。”

    两人约定明天豆腐房见,随后各自回家。

    “今天这一趟居然没白跑。”建新喜滋滋地说:“我还以为乡里穷得很,肯让老八上户口的人家一定更是穷得叮当响。没想到何婶家还不错,这一袋鸡蛋能卖好几块钱呢,还有这些桃子和红薯片跟苞谷米带回去老五她们肯定乐坏了。”

    屠八妹叹了口气。

    “妈,你不高兴?”建新问。

第二十二章 有心机的农夫() 
屠八妹说:“一个乡下人都比我过得滋润我有什么可高兴的?说一千道一万还得有儿子!要是换做五个女儿就靠她男人种田全家顶多糊个口,能有这么财大气粗?又是宰鸡又是送这送那,这些东西也都不是那么好拿的!光拿别人的不回礼我可做不出。回吧,拿什么回?我都愁死了,哪还高兴得起来。”

    建新撇撇嘴,“重男轻女,扫兴。”

    屠八妹说:“什么重男轻女?事实摆在那。她要没有五个儿子,那屠户一拳早把她男人打趴了!”

    “大姐,我想尿尿。”顾冉仰面对顾拥军说。

    “下来。”屠八妹伸手将她抱下自行车,念在顾冉先前没有吵着要跟何婶去给她挣了面子,她又亲自领着她到路边别人家的棚子后就地解决。

    那头何婶回到家,进院见她男人蹲在台阶上“吧哒吧哒”抽着旱烟,她男人只要蹲在堂屋台阶上闷头抽烟就表示他在思考某件重大事情。何婶也没问他是什么事,径直进屋端出一簸箕谷子拿到院里簸着,不管什么事她男人认为该开口时才会开口,他不想开口问也白问。

    “送走了?”她刚簸一会,江富海开口了,他一开口代表他要讲事了。她端着簸箕过去蹲在他边上挑着没簸出来的杂物,静候他把事情讲给她听。

    江富烟磕磕烟杆,慢吞吞地说:“今儿在饭桌上你看出来没,冉妹子她妈眼里只有七丫头,对冉妹子一点不上心。”

    何婶扭头看他,不解他说这话何意?

    江富海“吧哒”两口烟,方才又说:“她若对冉妹子上心我也就不说后面这些话了。”

    “啥话?”何婶问。

    “我琢磨着她不喜欢冉妹子可能是嫌她命硬,我打听过,那丫头出世不到百天她爸就走了。她落户到咱家,我拿她生辰八字找人算过,说是旺夫命!”

    何婶说:“你啥时候算的怎没和我提起过这事?”

    江富海斜瞅她一眼,“要不说你是妇道人家呢,要让你想到了还要我这一家之主做啥?”

    “那你怎么打算的?”何婶问。

    江富海说:“我是这么想的,她既不喜欢冉妹子,你说那咱要是找个合适的日子跟她提出,让她把冉妹子过继给咱们你说她会点头不?”

    “这……说实话,我挺喜欢冉妹子,一眼看去就喜欢。但终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咱又是农村人,她能给咱们吗?”

    “农村人怎么了?如今农村人只要勤快肯干日子过得不比她镇上人差!她在豆腐房上班一月能挣几个钱?就三丫头那打扮能挣俩钱我看也给不到她手上。下面几个丫头又还小,她一妇道人家有什么本事养活一大家子人?把冉妹子过继给咱们她肩上负担也轻些不是?再者她并不喜欢冉妹子,八个丫头,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我看能行!你呀,这几天借着卖桃跟她多热乎热乎,过段日子挑个合适的时间咱摆桌饭请她过来再跟她正式提出。”

    何婶迟疑,过会问他,“你是想让冉妹子给咱做闺女还是……”

    江富海起身,跺跺脚,说:“先做闺女养亲了往后再说别的,将来要不能给嗣春做媳妇就给咱继续当闺女也行。以后咱老了身边还是得有个闺女侍候着,特别是你,往后你要有个三病两疼想指着儿媳妇侍候你,难!”

    何婶一想也是,村西头高大娘也是五个儿子,大前年中风瘫倒在床,几个儿媳妇一个推一个,没一个肯守在床前给老人把屎把尿。要有个从小养大的闺女将来做了儿媳妇肯定不能对自己那样绝情。

    “成,我先跟她热乎上,慢慢再跟她挑明。”

    从茄子岭到爱国村是条长长的大斜坡,这条斜坡是从茄子岭下到方田乡那条斜坡的五倍。斜坡下来后对面是派出所,右边是厂大门哨,邓光明推着车从派出所出来抬头远远看见屠八妹她们。他忙退回派出所,等屠八妹她们从爱国村的斜坡下来他才又推着车出来,制造了一起街头偶遇。

    邓光明热情跟屠八妹打着招呼,视线掠过建新,满目含笑。建新也笑,故意问他:值班啊?邓光明回答这个星期天原不该他当班,别的民警临时有事他顶一上午。又问她们这是打哪来?屠八妹说去老八落户的那家打了个转,并谢他为老八的事费心了。邓光明说都是邻居帮点小忙应该的,他提出骑车载她们回去。屠八妹客气,说不用。建新不干,嘟嘴说还有老长的路她脚走得生疼。最后建新上了邓光明的车,她坐后面,顾冉坐前面;顾拥军则载着屠八妹和顾西,屠八妹坐后面搂着一篮桃子和一袋鸡蛋,红薯片和苞谷米交由建新抱着。两辆车,六个人,沿着小镇笔直的主干道浩浩荡荡而去。

    “你能骑快点吗?”建新解开装红薯片的袋子,掏出一块递到邓光明嘴边,“被我大姐甩在后头我妈会笑你没用。”

    邓光明偏头咬住红薯片,三口两口嚅进嘴里,嚼碎咽下肚后说:“赶超你大姐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你就吹吧!张嘴。”建新这回直接把红薯片喂到他嘴里,这亲昵的一幕让余月红一个办公室从邮电局出来的肖大姐尽收眼底。

    邓光明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两下就蹿到屠八妹她们前面去了,建新高举着手中两个袋子喊着让顾拥军快追上。顾冉坐在前面也兴奋得不停拍打着车铃铛。

    “这老三和……和老八是疯了。”屠八妹本意不是说老三和老八,刚邓光明载着建新打她眼皮前过时,她忽然发觉他俩很登对。她纳闷自己怎么早没想到?

    要说余月红家条件不错还是其次,关键邓光明这小伙子能入屠八妹的眼,踏实稳重,工作又好,有个在派出所上班的女婿家里也能得力,但余月红能不能同意屠八妹心里没谱。虽然她和余月红现在走得近可都是表面的,就好像她跟刘大妈,外人以为她们两家关系好,只她自己明白她压根瞧不上刘大妈,让她和刘大妈打亲家她是一万个不乐意。没准人家余月红对待她们家也是这个想法,谁知道呢!

    屠八妹越想越烦,由老三建新又想到老大顾拥军身上,“你上班这么久单位里就没人对你示过好?你师傅也没说给你张罗过对象?”问顾拥军这话时屠八妹心里对她师傅生出一丝不满,这几年白给她师傅做鞋了,徒弟的事当师傅的一点不上心。

    顾拥军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事,一时没心理准备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就没出声。

    “我问你话怎么屁都不放一个?这两天人也怏怏的看去无精打采,是不哪里不舒服?”

    “噢,有点。可能这两天没,没休息好。”

    “到家后你上床躺会,下午家里事不用你插手。多大人了,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还要我来替你操心。”

    屠八妹心里莫名的更烦了。,。

第二十三章 花衬衣,喇叭裤() 
屠八妹一路不停念叨,只觉眼下这糟心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前面右拐就到了电厂和小医院,在小医院那左转下去就是工农村,邓光明载着建新和顾冉打自家前门过后又绕到后门,将车停在了屠八妹家门前。

    久未露面的猫耳提着二胡从家里出来,他戴着一副茶色蛤蟆镜遮去大半个脸,上身穿件下摆捆着一条结的花衬衣,下身穿条白色喇叭裤,屁股兜得紧紧的,两条裤腿却奇大,大到几欲拖地。

    “哇,这谁呀?”建新跳下自行车,上前盯着他,上看下看,“猫耳哥你这是打哪发了洋财,快说,这一套行头在哪买的,一起多少钱?”

    “嘿嘿,先说说怎么样?”猫耳提着二胡张开两手,头一勾,眼睛越过镜片看向邓光明。冲他笑笑,又看回建新。

    “这还用说,好看得要死!快说快说,哪买的?”

    邓光明插了句:“这些奇装异服是过广州在那边买的吧?”

    “难怪这阵子没见你在家。猫耳哥,你还去吗?要再去的话跟我说声,给我也捎一套回来,从头到脚都要。”

    顾拥军从余月红家前门刚转过来就听见建新在喊猫耳,她不觉挺起腰,脚下又加了几分力。

    “……我跟你说,这蛤蟆镜和喇叭裤现在是最时髦的,这叫潮流,懂不懂?广州现在满大街都是穿花衬衣和喇叭裤的,还有蛤蟆镜,夏天可以遮太阳。”

    刘大妈从边上一栋平房过来,接了句,“穿着跟个水佬倌(二流子)一样,难看。”

    建新说:“好看,你不懂,我就喜欢。”

    顾爱民从里屋出来接过建新手上袋子,转眸见顾拥军骑着车过来,她进屋放下袋子又迎出来伸手去接屠八妹手里的篮子。邓光明掉转车头正要回家屠八妹喊住他,说分些桃子给他们家,让他等着。

    屠八妹捡出八个桃子用篾篓装了让邓光明拿回去,因刘大妈在外看见她带回一篮桃子,犹疑会,她给刘大妈也拿四个,让顾爱民送去。一篮桃子去掉十二个就去了一小半。她又捡出六个,这六个她打算明早带去给姜姐。自打上回她回绝姜姐保媒后姜姐就对她爱搭不理,屠八妹倒不在乎她理不理自己,关键是她上班时间帮何婶卖桃就不得不笼络一下姜姐。姜姐在豆腐房类似小组长的职务,她难得听她讲闲话,用几个桃子堵她嘴还是很有必要的。

    “老五老六跑哪去了?有桃子吃这俩馋猫居然不在家。”顾拥军自语两句随既快步走出,站在门口大声喊着老五和老六。

    “出去玩迟早不要回来的,喊什么喊,人家还以为你家从没吃过桃子。搞得那么轻狂……”屠八妹在里屋叨了几句。

    “三食堂边上有炸米泡的,我刚从那边来看见她俩蹲在那看人家炸米泡。”刘大妈出来告诉顾拥军。

    “嘭——”

    响声过后,炸米泡的师傅一只脚从黑乎乎的米泡机上挪开,另一头有人在长长的麻袋未端在解绑在麻袋上的绳子。解开,提起鼓囊囊的一节麻袋往摆在地上的簸箕里一抖,白花花的米泡就流满一簸箕。

    老五拉着老六蹲在别人簸箕边,老五一脸讨好地说:“袁奶奶,你家米好白呀,我家的米就没这么白,你哪买的呀。”

    袁奶奶笑呵呵地捧了两捧米泡给她和老六,她迅速带着老六撤离躲去一旁,两人伸长舌头舔着手心里的米泡,老五说:“怎么样,跟着我有好吃的吧?有好事我总带着你,咱家就我对你是真心好,是不?”

    老六嘴不得闲,“嗯嗯”两声表示认同。

    一粒米泡黏在老六脸上,老五让她别动,凑上前伸出舌头舔进自己嘴里,之后两人对着傻笑。

    “咱们家大姐跟二姐关系最铁;老七和老八关系铁;我跟你铁。”老五说:“三姐和四姐她俩只跟自己铁,因为她俩都自私,什么事都只想着她们自己。我就不一样,有好吃的我都会分给你,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坚决站在我这一边,什么都听我的,我保证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喜欢吃辣。”

    “笨!我的意思是说……”

    老五话没说完顾拥军来了,顾拥军告诉她们家里有桃子,老五一听,撇下老六扯飞腿往家奔去。

    “桃子呢,大姐说有桃子,在哪呢?”老五飞跑回家从前屋找到后屋也没看见桃子。

    “在我口袋里,你过来拿。”通常屠八妹说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送上门挨打的事老五从来不干,但她也从不放弃争取她应得的利益,哪怕这个利益只是一点吃的。当下她扯着嗓子就冲屠八妹喊道:“我要吃桃子!你们出去玩我和老六跟着二姐上山捡了一上午的柴火,有好吃的凭什么藏起来不给我吃?”

    她说到柴火屠八妹更来气,因为此刻她就坐在厨房里在劈柴,以往顾爱民捡回柴火都会劈好整齐垛在厨房墙根,今天扔在厨房地上就不管,老五跑回来时她正在骂顾爱民,骂她不该成天捧本书装知识分子,不干正事。

    大门外,建新还在缠着猫耳给她讲广州的新鲜事,猫耳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顾拥军领着老六过来,他声音立刻高八度,“我跟你说,香港遍地是黄金,我们愁没钱花,他们大把的钱,一天愁着怎么把钱花出去。”

    “真的假的?”老五跑出来,“还有人傻到不知怎么把钱花出去?”她问完不等猫耳回答就跑到顾拥军面前拽着她晃道:“大姐,我没看见有桃子呀,桃子在哪……”

    “凡吃的东西这家还有你找不到的?掘地三尺你都能找到。”顾拥军从猫耳和建新身边过时大声说道。

    进屋后,她一只脚刚踏进厨房屠八妹就唠叨上了,“又说没休息好,回来又还不赶紧躺着睡一觉。天生的劳碌命!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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