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她一只脚刚踏进厨房屠八妹就唠叨上了,“又说没休息好,回来又还不赶紧躺着睡一觉。天生的劳碌命!贱骨头!”
“我没事,你去歇会,柴我来劈。”她从屠八妹手上拿过砍柴刀,老五喊声大姐,提醒她桃子。她仰面用柴刀指指屋顶,横梁上吊着一篮子。老五乐了,爬上灶台就踮起脚尖从篮里摸出两个桃子。拿在手里比比,大的留给自己,小点的给了老六。,。
第二十四章 要致富,先打破铁钣碗()
跳下灶台,老五在桶里舀一瓢水,喊过老六两人蹲在沟边洗着桃子。
菜园猪圈那边隐隐传来猪崽“吭哧沆哧”的声音……
屠八妹踩在两块砖头上,用铲子铲着猪圈里的猪粪,心里恨恨骂着老二顾爱民。早上走前她吩咐过老二让她把猪圈打扫干净,刚才她走来视察发现老二打是打扫过,但却是敷衍了事随便铲了几铲子。
打扫好猪圈,屠八妹走回来见顾爱民靠在里屋床上捧着本书在看,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抢过书就要给她扯烂。顾爱民说书是老四的,扯烂得掏钱再买。一听要钱,屠八妹不扯了,反手抡起书就“啪啪”抽打顾爱民,“成天尽看这些没用的东西,是能看出吃的还是能看出穿的,交待你的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顾爱民侧身背对她一声不吭,任她拿着书在自己头上肩上背上一顿乱抽。
厨房里,顾拥军劈着柴也没去劝,今天她们本是带着镇上人的优越感去的何婶家。结果去了一看,人家过得比她们还好,转来还打发她们一堆东西。这些东西拿了人家的都是要回礼的,就她们这条件拿得出什么好东西来回?她知道过性好强的屠八妹受不了,心里烦,发泄两下就没事了,她这会上前劝没准会打得更凶。
“你顾家祖坟还没冒青烟哪里就跑出你这女秀才来……”屠八妹手中书打飞了犹不解恨,又在顾爱民背上擂了两拳才骂骂咧咧出来。出来后她拿过床头针线篓坐在椅子上翻找鞋样嘴还不肯闲着,“跟疯魔了一样,你说你成天捧本书你想干什么?考状元啊?别说你没那命,你就有那命家里有钱供你吗?以前还知道主动帮着干点家务,现如今一天到晚……”
邓光明在门口探头,屠八妹这才收声。
邓光明是来还篾篓的,他爸妈带着他弟弟邓心武去了雷公岭他外婆家,他本想回点什么吃的东西,但凑巧今天家里什么也没有,他翻半天都没翻到只好先来还篓子。走到门口听到屠八妹骂骂咧咧他觉得不宜进去,便随手把篓子给了建新。
建新一直在猫耳家门口听他摆龙门阵,老五老六也在,还有她们这栋房子的另外两个邻居也在听热闹。屠八妹在里面打骂顾爱民,他们在外面讲他们的,左邻右舍打骂孩子尤其在屠八妹家更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引不起旁人关注,除非打骂得狠了才会有人出来劝几声。
“给我干嘛……”建新拿过篓子顺手对着自家房门扔了进去。
“你怎么给扔地上啊?”邓光明赶紧进屋捡篓子,屠八妹见他进来捡忙放下针篓准备起身。邓光明喊住她,“您忙您的,我放去厨房就好,您别管了。”
邓光明走进里屋顾爱民已捡起书又靠在床上在看,他头伸过去扫一眼,“你在看物理书?”他撩起封面,“初中物理?你这是在自学啊?不简单。”
“那什么……我,我只是随便翻翻……”
“翻那也要有兴趣有自学的意愿才会去翻。我跟你说,我这段时间也在复习初中课程,我还借了高中的数理化,你要看的话就来找我,咱俩互帮互助一块学。”
顾爱民拘促不安,她才因为看书被屠八妹劈头盖脸一顿打骂,她很担心屠八妹又冲进来给她难堪。当下吱唔着想起身走开,没想到邓光明把她当成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表现得还挺热情兴奋,竟在建新床头坐了,摆出跟她深入交流学习心得的架式。如此一来她倒不好丢下他走开。
“咱们班的郑磊,那个戴着眼镜也不爱说话的还有印象没?去年考上了省理工大学,咱们班就出他一个大学生。”
顾爱民点头,她有耳闻。
“咱们这个小镇还是太落后了,大人的观念也落后,而他们的观念无形中就灌输给了我们。他们都认为初中毕业考个中专或技校什么的,读完分配回厂有个长期的铁饭碗就万事大吉!”
顾爱民扭头朝外面屋子瞟了一眼,心不在焉地说:“他们的想法也没错,有个铁饭碗比什么都强。”
邓光明摆手:“不,铁饭碗固然重要,但年轻还是得多读书,过早进入社会内心会感到空虚。我进厂不到半年就后悔了,我爸给我找关系调到派出所,整天也没什么事可干。对了,我打算考电大,你有没有想法?”
“电大?”顾爱民抬眼看他。
“对。一是充实自己,二是郑磊给我写的信触动了我。他说今后将会是一个看文凭的时代,他在信中鼓励我自学,我认为他说的有道理,要不我把他的信拿来给你看看?”
“哦不,不用……我,我就是随便瞎翻翻……”
外面有人进来,顾爱民扔下书立即起身。来的是建新,她回来喝水,她在外面听猫耳讲述对她来说无异天方夜谭的传奇听得入迷,竟好似忘了邓光明的存在。此时冲进来看到他,她“咦”了声,“你俩坐在这干嘛呢?”她说完提起搁在床边方凳上灌有凉白开的水壶,偏头对着嘴“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
“小心呛着,有杯子不用。”顾爱民嘀咕两句去了厨房,邓光明拿起她扔在枕头上的物理书,建新撂下水壶夺过他手里的书扔在一边,“这破书有什么看的,走,听猫耳哥摆龙门阵去。”
“……不信你们等着看好了。二十年后,不,也许要不了二十年,兴许十五年……”猫耳挥着一只手正讲得起劲,“兴许十五年后国营单位就会被私企取代。”
一邻居说:“猫耳你说的也太悬乎了吧?铁饭碗还能被打碎?我不信。”
猫耳用手点着那邻居,说:“你们呀,就是闷在这巴掌大的小镇闷傻了!四肢发达,大脑僵硬。这破镇十年如一日,不,百年如一日!百年后都不会变化,可人家广州,四个字可以形容,日新月异!知道什么叫日新月异不?”
屁!屠八妹坐在房里心里在骂猫耳,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广州真那么好没见你扛座金山回来?穿得跟个二流子似的,广州人要真男女都穿成那样还用不用干活?也只有不务正业的流氓地痞才会那么穿!
在屠八妹心里早把猫耳定性为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仅强过流氓地痞。
邓光明说:“国营企业会被私企取代这未免太耸人听闻,但我听说现在广东的变化还真挺大。我老家原来的小学同学就有一人现在汕头打工,我过年回老家听他提过那边的发展前景,确实挺惊人。”
“看没?到底还是有明白人。”猫耳说:“要想摆脱一穷二白就要打破铁饭碗。”
另一邻居问猫耳:“那你跑去那边打个转怎么又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肖大姐告密()
顾拥军也想听猫耳如何回答,顾爱民接手劈柴后她的心就不停鼓噪她出去,但理智却将她钉在屠八妹跟前。她知道,只要她迈出大门不消一分钟屠八妹就会在家扯嗓子叫她。她人坐在屠八妹面前织着毛衣,耳朵和心早飞出去了。
“做人得有始有终,我走前只请半个月假,就算不干也得先把食堂的工作给辞了,不能耽搁人家另外请人。”猫耳说:“而且我是去考察,决定在那边长期干/我不得回来一趟取行李,对不?”
“就他那号好吃懒做的角色在外能找到事干?肯定没人要才夹着尾巴回来的。”屠八妹压低声音极不屑地说。
“老七和老八跑哪去了?有一阵没听到这两小家伙的声音,我去找找……”顾拥军找到一个出去的借口,撂下毛衣就起身往外走。
她刚一走,屠八妹眉一挑,随既放下针钱,拎起顾拥军方才坐过的椅子几步蹿到衣柜前,脱掉鞋站在椅子上她踮起脚尖从柜顶取下一包发黄的报纸,上面还捆着一根细绳。屠八妹解下细绳,里面卷着一双齐膝的套鞋,还是崭新的,有了这双鞋她心里舒坦很多。
第二天屠八妹把套鞋拿给何婶,何婶眼前一亮,她的反应让屠八妹很满意,不由分说硬塞给她,何婶嗫嚅着说:“这,这鞋不便宜,我不能要,你还是留着自个穿。”她乐呵呵地拍拍何婶肩膀,“不要钱,豆腐房发的,一年发两双,你脚跟我差不多大,穿得上。”
送东西贵贱还在其次,关键是别人拿着实用,有了这双齐膝套鞋阴雨天何婶下地干活省心多了。对屠八妹而言,能有件送得出手的东西也令她在何婶面前找回一点身为镇上人的优越感。
“二两豆腐,给,拿好了。要不要再称几斤桃子,自家种的,又甜又脆,不好吃不要钱……”来个人买豆腐屠八妹便不余遗力推销着何婶家的桃子。
“这桃怎么卖?”穿戴讲究的余月红往何婶跟前一站,何婶被她气场震慑住,吱唔着扭头去看屠八妹。
“她是我邻居,就是派出所那小邓的妈妈。”屠八妹笑吟吟的又补充一句,“机关里头坐办公室的。”介绍完余月红她又介绍何婶,“老八落户那家的女主人,何婶。”
此刻,屠八妹发觉有个上得台面的朋友感觉还真不错,在强调余月红身份的同时令她感觉自己的身份也跟着提升。
何婶一听是派出所民警邓光明的妈妈,还是个坐办公室的,一时局促得话都说不直了,“一看……一看就,就是个有身份的人,不同咱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别听她糊弄你,再有身份也是人民公仆,都是为人民服务。”余月红笑着剜屠八妹一眼。
屠八妹对何婶把自己和她归在一个队列里心生不悦,为显示自己和余月红才是同一阶层,她故意和余月红开起只有关系亲密才能随意开的玩笑,“瞎说,仆人在这卖豆腐呢!那上班时间擅离工作岗位跑出来买菜的能是仆人?”余月红说:“民以食为天,仆人也得吃饭啊,总不能叫仆人饿着肚子为人民服务不是?”
屠八妹笑,余月红也笑,何婶不明就里,见她俩笑得欢亦跟着干笑……
“这桃不错,我家心武昨晚连吃了两个,我再买点回去。”余月红本意照顾何婶生意,何婶见她跟屠八妹关系亲密说什么也不肯收她钱,她执意要给,何婶一脸为难看向屠八妹。
“你就踏实收下吧,人家两口子都是坐办公室的领导干部,还能吃不起你几个桃子?”屠八妹这话可谓两面玲珑,一方面抬足余月红的身份,一方面又让何婶赚了钱,皆大欢喜。
余月红把买的桃子和一个布袋交给屠八妹,布袋里是水壶,上周六下班时她把水壶忘在办公室,等她买好菜转来屠八妹已给她灌满一壶豆浆。自她和屠八妹打得火热以来她天天喝着免费豆浆,习惯成自然,已不觉得有什么。
余月红骑车回到办公室,拧开水壶盖倒上一杯豆浆,再打开办公桌下面的小柜子,取出装有白糖的玻璃瓶给豆浆兑上少许糖,用勺子搅匀后,她拿过一张报纸边喝豆浆边翻看感兴趣的报道。
“哟,就你一人呐,老林不在吗?”肖大姐一脸带笑走进来。
“他呀……”余月红抖抖报纸,姿态优雅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豆浆,这才又说:“不在这间办公室就在处长那,你得上那去找他。”
“我不找他,我就随口问问。”肖大姐笑呵呵的,视线触及她杯中豆浆,“喝牛奶呢……这是豆浆吧,买的?”
余月红斜目一笑,“问得新鲜,那天上要下也只下雨,你见过下豆浆啊?”
肖大姐打着哈哈,说:“我还以为是屠八妹免费送你的。”
“怎么会?我好歹也是党员干部,她就是送,我也不能要!说得我好像一点觉悟都没有,告诉你,我生气了啊?”
“别呀,我没别的意思,我主要跟你反映求证个事……”她把昨天在邮电局门口看到的一幕添油加醋学给余月红。
“你确定没看错人?”
肖大姐说:“这多大个镇我还能把人给认错?再说了,像你家光明那样要个子有个子要长相有长相的小伙子,别说是咱这个镇,就是满县城也找不出几个!至于屠八妹家的老三我更不会认错,她和我家兰兰是小学同学,有年六一排节目为站个队把我家兰兰脸都抓破了,现在这儿……呶,就是这……”她昂头用手点着自己下巴,“至今这还有个印子呢,跟她妈一样蛮不讲理,心狠手辣!你家光明那么好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她屠八妹的女儿不过有几分姿色而已,别的还有个什么拿得出手的?”
“有姿色又怎样?”余月红“啪”的把手中报纸拍在桌上,“马屎皮面光,肚子里面一包草!”
余月红是个不大记仇的人,那回因看电视的事建新跑到她家门口闹过,后来她跟屠八妹言归于好也没记恨建新,可每回她去屠八妹家老大见到她客气;老二不言语但会冲她笑;老五更不用说,余姨长余姨短叫个不停;唯独老三建新眼睛长在头顶上,进来出去从不张嘴叫她。抛开门当户对之说,这样的媳妇进门后还能有她这婆婆立锥之地?
不行,她绝不答应建新跨进她家!,。
第二十六章 一双鞋惹的祸()
余月红把杯子里没喝完的豆浆连同水壶里的一并倒在了走廊尽头的洗手池里,老林进来看见,“哟,怎么倒掉了?是变味了吗?”
“是,变味了!”
中午余月红回到家还把屠八妹给她做的鞋扔到了马路边的垃圾堆里,恰巧被放学回来的老五看见,这便凭空惹出些事来。老五因看她扔的好像是双鞋子,想着把鞋捡回去鞋底屠八妹拿着能派上用场,于是撒腿朝垃圾堆这边跑来。
老五捡起鞋觉得眼熟,看了看,这不是她拿去送给余月红的吗?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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