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牙,问他痛不痛?他“啊啊啊”的摇头,“不疼。”何婶松开手后,他低头呸掉嘴里的杂草和泥土,“我这颗牙本来就快掉了。”
“你这鬼伢子,吓死婶子了。”何婶在他脑后轻拍一掌。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何婶快来呀……”之前和孟建波一块来的也就是他哥哥突然冲过来扑倒江嗣春,两人滚打在桃树下,屠八妹一人劝不住,急叫何婶过来。
屠八妹和何婶一人扯一个才把他们俩扯开,就这么会功夫两人额头和嘴角都挂了彩。两人不服气,还想接着打,何婶拦着江嗣春,“家里有客呢,多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当心你阿大揍你。”
“这俩是谁家孩子?真不招人喜欢。”建新牵着顾西过来,她来时的怨言早消融在一只鸡和桃子上,这会自然是要向着江家的。
顾拥军抱着顾冉也过去问江嗣春,问他额头挂彩的地方疼不疼?江嗣春打架时生龙活虎,此刻却又不好意思起来,他低了头。顾冉俯身在他头上摸了摸,“哥哥~”他抬头飞快瞥眼顾冉,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该做中饭了。
灶屋里,屠八妹帮着何婶一块做饭,屠八妹问何婶,“那些桃子为何不拿去镇上卖掉?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总好过吃不完烂掉或被村里孩子偷去吃了,岂不可惜。”
何婶说:“不瞒你说,我们一家子都抹不开那脸,地里的菜都是烂便宜让菜贩子收了去。年初的时候,我也狠下心自己挑去镇上卖过一回萝卜。可我张不开嘴呦喝,又不会讨价还价,萝卜没卖出几个还搭上一天的功夫。”
“这好办。”屠八妹说:“我在镇上豆腐房卖豆腐想必你也知道,明天一早我就在豆腐门口替你占个地儿,你来后我替你呦喝,保管你一筐桃子全部卖出去。”
何婶喜出望外,“那敢情好,明天我就让我家老二赶早摘些桃子挑去镇上搁在你那,等我把家里事情料理了就去找你。只是这样会耽搁你卖豆腐不?”
屠八妹说:“嗨,公家的豆腐耽搁了也就耽搁了。再说你把摊子支在豆腐房门口,我搭着帮你呦喝也耽搁不了我卖豆腐。”
做顿饭的功夫两人就这么愉快敲定了。
饭菜上桌,因眼下农闲只等月底割稻,江嗣春上面的三个哥哥外出帮工找钱去了;江家老四一早则去了下谷寨对面的米家村他大舅家。兄弟四个都要晚上才回,中午就他们几人吃饭,除去过年平常日子他们家一般也不摆桌子吃饭。今天屠八妹母女几个来了他们摆上了桌子,围在桌上正儿八经地吃顿饭,可见江家人对她们一家的重视。
何婶把顾冉抱她腿上坐着要喂顾冉,屠八妹让她别惯着顾冉。何婶说顾冉头次上她家以后也不会常来,惯一次就惯一次吧。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顾冉,江富海挑出鸡肝用筷子戳成两半搁在一小碗里,是给顾西和顾冉的,其中一块稍大点。她和屠八妹几乎同时伸出筷子去挟那块大的。尴尬对视一眼,两人又同时撤回筷子,相互推让,何婶让江嗣春把那块大的挟到了顾西碗里。
“老七身子弱,倒不是我偏心,女儿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都一样疼。”屠八妹解释道。
何婶笑,说:“那是自然,自个的娃自个不疼谁还会疼?再说西妹子乖巧嘴甜,是个人都喜欢。”
“冉妹妹也乖巧。”江嗣春插进一句。
第二十章 有儿子,腰杆硬()
“那还用说?冉妹子长大定和她三姐一样好看。”看眼建新,何婶又说:“三丫头就像是电影画布上走下来的人儿,别提有多好看。”
建新嘴里正包着一大块鸡胸肉腾不出空来说话,只得挤出笑,屠八妹暗用脚碰碰她,示意她悠着点。
“今天来的四个都生得好看,家里的四个肯定也差不了。大妹子,看来她们一个个都随你了,个个长得跟朵花似的,你可真有福气。”
建新咽下嘴里鸡肉,舔舔嘴唇,说:“何婶,你不一定比我妈大,你叫她大妹子她肯定心花怒放。”
“说什么呢?”屠八妹拿眼斜建新。她今天穿了件碎花衬衣,头发也改用素色浅花手帕绑在脑后,身材虽有点发福比不上做妹子那会,但面上皮肤却没有什么褶子,可谓是风韵犹存。
何婶问屠八妹年龄,两下一说,屠八妹还真比何婶大一岁。但何婶嫁人比她早,二十不到就生了老大。何婶夸屠八妹气色好,说她皮肤还嫩得跟水豆腐似的,不像她早变成老黄瓜皮。
何婶一番话把大家都逗笑了,一直未出声的顾拥军也微微一笑。
“你们家大丫头和我家嗣春他阿大一样,两人都不爱说话。”何婶言毕,屠八妹说:“我们家不爱说话的是老二,不过她偶尔憋出一两句能把人顶到墙上动弹不得!”何婶说:“嗣春阿大也这样,要么不开口,一开口能让人气吐血呢。”
大家又都笑起来,正笑得开心,屠户孟大一手扯着一个儿子进了江家院门。
“江富海,你出来!”孟屠户站在院里喊。
“这谁呀?怎么声音听去像是来吵架的?我去看看。”建新撂下筷子就要起身。何婶抬手示意,轻声说:“你吃你的,别管,有嗣春阿大在呢。”何婶看向江富海。江富海知道外面是孟大,也知道他为何来,但他故意拖着嗓子问了句:“谁呀?啥事?”
“我!孟大!”不带好气。
“我家今天有客,有事改天说。”
“要没客我就不是站在院外了!怎么着,是要我进去?”
江富海慢吞吞起身,瞟眼何婶,意思让她招待好客人,别出去。何婶会意,“来,我们吃我们的,男人的事由他们自己去掰扯。”
院子里,报晓鸡昂着头在一群母鸡簇拥下轻迈大长腿在闲庭信步,姿态高冷得仿如不可一世的君王。江富海捧着碗出来扒拉些带着肉沫的饭粒洒在台阶前,报晓鸡一马当先飞奔而至,撅起屁股和母鸡们抢起食来。
“有吃的你就跑在头里,没吃的你就耍威风,看早晚不扒光你的毛。”江富海说罢拎拎裤腿,蹲在台阶上,扫眼孟屠户父子,不紧不慢开口道:“吃过饭没?要没吃进屋吃吧,饭煮得有多。”
孟屠户面上怒气翻滚,他瞪着江富海,“你少给老子阴气怪气在这指鸡骂人!把你家春伢子叫出来!你怎么管教娃的,啊?”
堂屋里,江嗣春听孟屠户点名让他出去,他撂下碗筷就欲往外冲。
“想你阿大往死里揍你是不?”何婶摁住他,又转对屠八妹她们笑道,“咱安心吃咱们的,别理他们,一对老冤家,让他们斗嘴去。”
屋外,江富海下巴微昂,语调仍不紧不慢,“我阿大入土多年,如今骨头都能打鼓了。你要惦记他老人家,想给他请安的话,我不拦你。”
他说完低头往嘴里扒口饭,又挑了一筷子饭粒泼在台阶前,举止淡定得孟屠户不是来找他吵架而是来和他闲聊一般。
“江富海!别仗着你有……你小子给我安分点成不?”孟建波想挣脱他阿大往堂屋里跑,孟屠户拽住他低喝一声,随后抬眼又冲江富海吼道:“别仗着你有五个儿子我孟大就怕你!从前你在我跟前敢这口气说话不?现在你家小子大了你腰杆硬了是不是?”
建新听他吼得凶不由伸长脖子往外看,但她视线被堂屋门挡着,只看得到江富海半个背影。何婶让她安心吃饭,别管。屠八妹也在桌下用腿碰建新,她已听出外面说话的人是孟大。
“你阿大会和外面的人打起来不?”建新问江嗣春。
“他敢动我阿大!”江嗣春说这话时乡下孩子的野性毕现。但只一瞬间,旋即又恢复如常,面带腼腆。
“没事的,放心。”何婶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放不下,隐有些坐立不安,人在堂屋坐着两耳已伸到门外。
“大也好小也好,终归我个人养着,吃自家的饭长大。“
“江富海你个狗/日的!”孟屠户一张脸气成猪肝色,他撒开俩儿子手,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江富海胸前衣服将他扯拉起来,一手捏成拳对准他脑门,“你再给老子说一句?”
“废什么话!”江富海紧扣手中碗高举过臂膀,只待他出拳就照他面门扣下。
一触即发之际,一人踉踉呛呛闯入院中,显见是一路急奔而至。进院后瞅见他俩剑拔弩张之势,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阿娘——”
孟建波和他哥一前一后朝她跑去。
“哎哟大兄弟,乡里乡亲的你说你揪着我男人这是干啥呀?”何婶早已奔出,她掰扯着孟屠户的手,“你先松开嗣春他阿大,有什么话不能坐下好好说吗?你俩要打起来不是让村里人看咱们外姓人笑话?”
江富海怒斥何婶,“男人的事你个婆娘插什么手?你闪开,我看他敢动我一个试试!”
他说着手中碗又举高起几分。
孟屠户心一横,眼看一拳将挥过去——“他阿大,你不如先打死我吧……”孟建波他阿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捶打着自己胸口哭着喊道:“打死我你省心我也省心了,大家都他娘的省心了……娃儿哪有不打架的,整个村子就数你能,动不动你跟人拼命,今天你先把我的命拿去……”
她哭,孟建波哥俩也跟着哭。
“你放开我阿大,放开我阿大……”那边江嗣春两手捶打着孟屠户,他头一低,欲一头撞向孟屠户时被江富海一脚踢了个跟头,“小兔崽子,还轮不到你来替老子出头!”
第二十一章 满载而归()
屠八妹忙上前扯起江嗣春,拍打着他身上灰尘,轻声在他耳边说:“他们打不起来的,你一闹没准反打起来。听话,一边呆着。”
顾拥军带着顾西在堂屋里没出来,建新则抱着顾冉站在何婶边上,她怒目瞪着孟屠户。顾冉一脸平静,显见她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并不害怕也不觉得新奇。
院外有人探头看热闹。
“田姓上百户人家都能团结,为啥咱外姓人就偏要斗个你死我活呢?”何婶不敢再上前只站在边上叨咕。
“哼!”孟屠户撒开手,“江富海,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他转身经过他婆娘身边时,抬脚没好气地踹了她一下,“丢人现眼,还不给老子滚回去!”
台阶上,江富海抖扯几下衣领,在他背后喊道:“当心脚下绊着,不送!”
“你们头一天上门,你看这闹得……一顿饭都吃不安生。乡里人不识礼数,让你们见笑了。”何婶一脸歉意。
建新忿忿说:“那家伙是干嘛的?跟个村霸一样,一点不讲道理,我们来的时候……”她把来时问路碰钉子的事告诉何婶。何婶说:“他是个杀猪的屠户,脾气拧,凡事爱跟人争长短。”
“他脾气拧谁又怕他?”江富海不以为然地接了句。
吃过饭,屠八妹母女几人准备回去,顾西指着院里报晓鸡,仰面问何婶,“何妈妈,我想要鸡尾巴上的毛,给我五姐。”
何婶笑,“是给五丫头做键子吧?行,我这就给你拔几根,等着。”
江嗣春悄声问顾冉,“你要不要?”顾冉摇头。他又问,“你还会来我们家不?”顾冉瞪着晶亮的眼睛看他,重重点下头,“来。”他喜道:“下次来哥带你去溪里摸螃蟹。”
顾冉露出一口小贝齿笑了。
。。。。。。
“嗣春他娘,家里来贵客了?”
“是啊,镇上来的,我去送送。”
何婶抱着顾冉走在田埂上,屠八妹她们跟在后面,偶有村民对面走来热情打着招呼。屠八妹让何婶把顾冉放到自行车上让顾拥军推着,别给她累坏了。
“我们乡下人没那么娇贵,抱个娃哪就能把我给累着?是不是啊,冉妹子?”
顾冉两只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用脸在她面上贴了贴。
“哎哟,我这心都快要给你融化了……”何婶轻轻拍拍顾冉小脸蛋,扭头笑对屠八妹说,“咱们农村的米养人,等月底打下粮食我给你捎袋去。”
“别,你真别再送任何东西。”屠八妹扬起手中提着的一袋鸡蛋,“今天满载而归我这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你要再送什么我这脸都没处搁了。”
“那不都是给娃儿们吃的吗?再说了,还得麻烦你帮我卖桃子,我也就是在这乡里敢说几句话,到了镇上人生地不熟那口都张不开。”
两人说着话下了田埂路,屠八妹抱过顾冉让她别送了。她坚持要送到村口,建新问她,“何婶,我听着嗣春他爸也没说什么,那个杀猪的后来干嘛发那么大火啊?”
“你们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是这么回事……”
江家和孟家都是方田乡的外姓人,但不同的是孟家有镇上认的干亲,且来头不小,是镇上厂职工医院的院长,所以孟屠户常觉自己高人一等。
提到这门干亲这里头还有个故事。
何婶说别看孟屠户现在生得牛高马大,十岁那年却差点死掉,当时他家里人都替他钉好装尸的木盒,只等他落气便掩埋。或许他命不该绝,一赤脚医生路过他家上门讨口水喝,见他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问起缘由。家里人说他患有怪病,久治不愈,家里也实在拿不出钱再给他寻医诊治。
事实上孟屠户那会患的是伤寒病,恰巧赤脚医生会治伤寒,几帖药下去他的病就有了点起色。赤脚医生在他家小住半月,半月后孟屠户病已好大半,只需调养个把月即可痊愈。再后来赤脚医生进了厂职工医院,每月无论多忙赤脚医生都会抽出一天空下到附近的各乡义诊,只要下到孟屠户所在的乡里便会在他家歇上一晚。孟屠户的父母隔两三月也会带着他到镇上探望他的救命恩人,无论家里日子过得多艰难总会挤出些吃的带去,一来二去两家就认了干亲。
赤脚医生有个独子,小孟屠户六岁,婚后育有两女,打算生第三胎时赶上计划生育。孟屠户听赤脚医生感叹没有孙子,就把自己刚满两岁的小儿子过继给了赤脚医生的儿子,也就是孟建波,原名叫孟和平,过继后赤脚医生的儿子给改的名。每到星期天赤脚医生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