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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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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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快点好起来,我还要看你描绘这大好河山,还要听百姓歌颂称赞你,我要让自己不后悔,没有杀了你,反而爱上了你”

    她抽手去拿药碗。

    朱祐樘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她愣着感受了下,好像又没有。

    她苦笑了声坐到床沿,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可哪里灌得进去。

    李慕儿的泪愈加止不住,“你喝药啊我好不容易混进宫来,你就连这喂药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药还是从嘴角流了下来。

    李慕儿无法,猛地往嘴中灌了一口,弯腰对上他的唇,想吐到他嘴里。

    可他连嘴都不张。

    李慕儿被苦的狠狠皱了皱眉,伸舌硬是撬开他牙关,总算将药灌到了他嘴里。

    她每次只喂一小口,直到听见他的吞咽声才敢松口。

    一小碗药,喂得李慕儿额角都沁出了汗。她心疼不已,用自己的脸贴上他冰凉的脸,轻轻地摩挲着,感受着他熟悉的面部线条,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掐醒,狠狠骂他不保重身体,再告诉他:

    她好想他,好想他。

    她还为他生了个女儿。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他醒来,会怎么样?李慕儿不愿面对。

    也许很开心她还活着,然后再次道别。

    也许很内疚逼她成婚,许她再回宫中。

    而这些也许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们之间早已回不到从前。

    李慕儿暗自叹了口气,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丝帕,塞入了他的怀里。

    他只穿了里衣,她的手似乎冰到了他的胸口,他的眉心明显地紧了紧。

    李慕儿小阴谋得逞般的一笑,噙着泪款款道:“这是我亲手绣的,你知道我不会女红,为了你这生辰礼物,我可是戳破了好几次手指呢。可惜,七月初三你生辰,我总是没法儿陪伴你左右呵,咱们不说这些,你知道我来过就好了,死人才不会给你东西呢。我没死,阿错,我会好好的,我会想着你。如果你还不好起来如果你还不好起来,我就真的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我信。”

    他微弱的声音窜入耳帘。

    李慕儿惊得坐起看他。

    他却明明还是昏睡的模样。只是眉头不再紧紧蹙着,仿佛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甚至几不可见地向上扯了扯。

    李慕儿吁了吁气,看来只是呓语。

    房外却传来真真实实的响动。

    “入夜露重,怎的又把殿下抱来了?”

    “何公公,是皇后娘娘吩咐的,殿下不吵闹的时候便多抱来给万岁爷看看,也好叫万岁爷高兴高兴,驱驱病气。”

    李慕儿不禁走到门口去听。

    何文鼎正在帮她打掩护,“哎,皇上还是未醒呢,带殿下回去吧。”

    “可是,”来人声音听着是个妇人,想必是那殿下的乳母,她有些为难道,“皇后娘娘说今日殿下还未给万岁爷请安,奴婢这么回去,怕是会受责备”

    李慕儿闻言打开门,低着头说道:“公公,皇上叫奴婢抱殿下进去。”

    何文鼎见她来解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接过孩子与她一同进了暖阁。

    门复关上,李慕儿指指黄色襁褓中的孩子,冲他笑笑问:“这是皇长子?”

    何文鼎知道她心里不会好受,垂眸轻声道:“嗯。丁酉日刚出生的。”

    丁酉?

    只比她女儿小上一天,该是弟弟才对。

    李慕儿觉得有趣,伸手道:“让我抱抱。”(。)

第一四一章:锦衣嫡子() 
孩子很快被递到李慕儿怀中。

    与抱自己女儿的触感相同。两个都是刚出世的婴儿,身子软若无骨,靠在手臂上总让人有股紧张感,生怕自己太过用力弄疼了软绵绵的他们,又生怕自己抱不紧摔坏了无意识的他们。

    却就是想抱着,如果可以,甚至永远不想假手他人。

    李慕儿真要嘲笑自己了,对自己的孩儿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只要对着孩子,就有恨不得将他们放在心尖儿上的感觉呢?

    手下摩挲了下,要说完全没差别,到底还是假的。

    锦绣包被,这触感怎会与自己女儿身上的粗布衣相同?怀里这位可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他朝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这会子细看,他可是长得好生可爱。粹质如同冰玉,神采焕发。脸蛋儿又是胖嘟嘟的,一看就讨人喜欢。

    李慕儿不由发笑,啧着舌逗他。孩子丝毫不惧生,居然也眯着眼睛笑起来。

    李慕儿愈发欢喜,边轻轻晃着他边问:“取名了吗?”

    “还没有,”何文鼎见她一脸轻松,也跟着放松下来,“皇子取名是大事,皇上这不是病着嘛不过殿下出生那会儿皇上倒是选了些字儿,就在那案上搁着呢。”

    李慕儿侧头看了看那张熟悉的桌案,上头果然放有几张写满字的纸张。她抱着孩子绕过案头坐下,细细看起来。

    桌上虽亮着烛火,光线却微弱,李慕儿靠得很近才看清。

    “照,炜,珍,宁,汐”

    果然有女孩儿的名字。

    李慕儿笑,这趟也算是没白来。

    她空出一只手来翻页,动作却瞬间僵住。

    下面这张纸上整页写着的,不是她的名字吗?

    胡乱纷杂的莹中和慕儿。

    她眼中又沁满湿意,侧首去望床上安静躺着的那人。

    “皇上为何病成这样,莹中,你最清楚。当时各方迫害于你,又要以皇后腹中龙子为重,皇上那全然是无奈之举。如今可不同了,”何文鼎趁势劝道,“你看,皇上对你情意尚浓,莹中,你该留下来。”

    留下来?怎么留?李慕儿苦笑。

    “自从你走后,皇上大多独宿在雍肃殿。说来也怪,皇后竟也没意见了。可是少了你的雍肃殿、乾清宫,实在冷清。连我都这样认为,何况皇上?莹中,如果你今日没有来,我不会说这些话。可是你来了,莹中,多情人必至寡情,你与皇上,都莫再做寡情之人,伤人伤己了。”

    情最难久,多情人必至寡情。李慕儿唯有闻言叹息,正欲起身再去与朱祐樘说话,怀中孩子却扑腾起来。

    她忙低头查看,发现孩子一个劲儿往她胸口钻。

    这模样,定是因为她身上还有母乳的味道,贪吃劲儿上来了。

    李慕儿也觉得胸口涨起来。

    见他呜呜哇哇将要啼哭,李慕儿不禁失笑,对何文鼎道:“文鼎,你帮我在门口守着。告诉那嬷嬷,皇上要抱一会儿殿下,叫她稍候。”

    何文鼎被支开,李慕儿还是有些尴尬,抿了抿唇背过床向,将衣服渐次解了开来。

    看着怀中孩子囫囵的吃相,李慕儿有股说不出的满足。

    这大概是母亲的天性,没有任何征兆地,疼爱孩子的本能已然悄悄地笼罩在了李慕儿生命中。

    孩子吃饱便依偎在她怀中乖乖睡去。

    李慕儿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人,忽的站起来走到床头道:“你口口声声说责任道承诺,如今有了这般可爱的孩子,你倒好,便忍心顾自躺在这里,万事都不管了吗?”

    朱祐樘面露痛苦之色。

    李慕儿心头一软,又内疚起来,自语道:“骂他做什么?你疯掉了吗,他这个样子,你还来骂他?”

    这么难得相见,居然还骂他?

    此时此刻,不是应当把握时间陪着他嘛。

    念及此,她赶紧转身出门,想将孩子还给那乳母。

    孩子的手却不知何时从襁褓中伸了出来,竟作势要抓上她的脸。

    李慕儿本能地躲开,又觉好笑,便伸出一根手指让他握着。

    书案上的灯“滋”的一声轻响,火微微摇晃,倒映在李慕儿和孩子的脸上。

    两只大小差距极大的手软软地靠在一起。

    如果朱祐樘此刻醒来,便会发现此时场景:

    出奇的美。

    直到孩子被接过,才各自松开了手。

    乳母被何文鼎打发走,李慕儿赶紧又回到床边。

    也不说话,只是抓紧他的手,感受着他的手慢慢温热。

    这样的静好让她沉溺,无论多么警告自己该拔腿离开,却总起不了身。

    直到皇后驾到。

    李慕儿诧异,说来她该是在坐月子的,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她慌乱起身,刚拿了药碗退到桌案旁,皇后便轻轻推门而进。

    幸亏光线昏暗,她又弯腰低着头,皇后看来并未认出她来,只听她焦急问道:“不是说皇上醒了吗?”

    何文鼎忙上前回话:“娘娘,皇上刚才醒了一会儿,看了看殿下,就又睡下了。”

    “你们都退下吧。”

    “是。”

    李慕儿正欲迈开步子,余光瞄见了案上那几张纸,便眼疾手快藏了一张写着几个女孩儿名字的在袖底,恭谨退下。

    心里也明白,这一别,真正再无相见之日。

    从此天各一方,只望他珍重。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又一次将她与他分隔两端。李慕儿暗自叹了口气,望了眼正无奈看着她的何文鼎,便欲离开。

    阁内却突然传来皇后叫声:“皇上,皇上醒了!来人呐,快传御医!”

    身边人开始急匆匆忙活开来,门也被再次推开。

    李慕儿心中高兴,不由得往里边儿探了一眼。

    他似乎坐了起来,握着皇后的手轻语着,不知说了什么。

    皇后为他抚着背,时而乖顺地点点头。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

    她初次见他夫妻同时出现时,便是如此。

    伉俪情深。

    李慕儿摇头失笑,是自嘲,是欣慰,亦是了然。

    从乾清宫到宫门的一路既漫又长,月光打在李慕儿寂寥的背影上。夜空深邃依旧,群星明亮依旧,就连宫墙上的斑驳都是依旧。

    爱他的心,却不能再依旧。(。)

第一四二章:何处为家() 
嬷嬷见她回转,面露欣喜,难得的没有责备她。看到她满脸郁色,还主动抱了抱她,轻声安慰道:“慕儿,别再想了,那些都过去了。累了吧,嬷嬷带你回家,好不好?”

    李慕儿鼻子泛酸,过了好久才反问道:“家?嬷嬷,哪里是家?”

    “对嬷嬷而言,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嬷嬷握着她的肩膀,浅笑回应,“慕儿呢?慕儿现在有孩子了,我们大家都在一起,就是咱们的家。”

    这话无疑说中了李慕儿的心声。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的秀丽面容。也许是因为自己也做了母亲,便总是会想起曾经与母亲共度的时光。她的母亲是当年京城中最富盛名的舞姬,却从来都是清心寡欲。父亲的官职是一步步往上升的,她们的府邸也是一步步往上升的。李慕儿对那些住所大抵都没什么印象,越来越精美的装饰与摆设,也不过是眼中闪过的几点颜色罢了。

    唯一记得的,便是母亲每次到了新家,都会弯腰将双手搭在她肩上,指着院中的玉簪道:“慕儿,你看,这是我们的家。”

    如今,时隔几年,李慕儿自己有了女儿,也又有了家。

    她忍着泪还了嬷嬷一个笑脸,道:“没错。嬷嬷,咱们回家。”

    两道长长的车辙绵延向远方,顺着那个熟悉的方向辗去。李慕儿这次没有再回头望那高耸的宫墙,而是在心内一遍遍勾勒着女儿的眉眼,抉择着到底该选那纸上的哪个字眼。

    所有的不舍和留恋终将被希望和憧憬所代替。

    回程变得又快又短。

    到得纸婆婆家门,李慕儿想主动下马车去给嬷嬷开院门,却被嬷嬷反手拦住。

    李慕儿方觉怪异。

    院内无甚动静,只是院门却没有关严实,豁着一个大口子。

    不像是特意为她们留的门。

    李慕儿看到嬷嬷的手握紧了缰绳,脸上的神色也格外严肃起来。

    星稀云淡,风声鹤唳,月色也似乎突然变的惨淡。周围寂静得有点诡异,只有冷风吹的树枝“咯吱”作响,摇摇欲坠。

    两人各自深吸了口气,牵着手步到了门口,一左一右去推院门。

    却又皆停下了动作。

    惶惶不安的气氛无预兆地袭来,在这样的黑暗中。李慕儿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头皮发麻,哆嗦着声音问道:“嬷嬷,你是不是也闻到了?血血腥味”

    “没事的,慕儿,我们别想太多了。”嬷嬷握着她的那只手加了一分力,李慕儿却明显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汗意。

    门还是被嬷嬷重重推了开来。

    李慕儿的手蓦地从门上滑落,突然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院子里一片狼藉,尽是翻飞的纸屑随风飘扬。

    纸婆婆和小宇赫然躺在中央。

    满身满脸的血。

    李慕儿看到嬷嬷急急奔至她们身边蹲跪下来,看到她将手指伸向她们唇鼻之间,看到她蹙眉摇了摇头。

    她还看到,纸婆婆的手里握着常用的那把剪子。

    剪子向来用作剪红纸,剪喜字,不知不觉已褪去了银光染上了大红。李慕儿常叫纸婆婆换把新的,纸婆婆却总是说:“旧的用惯了,用不了新的,会手生。”

    可是此刻她却看到,剪子上沾了不知谁人的鲜血,真真正正染成了通体的红,连昔日的破旧也找不着了。

    找不着了。

    找不着了。

    死了。

    悲伤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尖,李慕儿突然想到什么,从院门口直直往房门冲去。

    银耳,孩子!

    她连纸婆婆和小宇的尸体都无暇再多看一眼,大声叫道:“银耳!银耳!”

    房门被同时冲过来的嬷嬷一脚踢开,屋内同样乱糟糟,却不见银耳。

    李慕儿居然松了口气。

    她往床边走去。

    没走两步就踩到一样东西。

    黏糊糊的打湿了她的鞋底。

    是血。

    李慕儿低头。

    是莲子。朱祐樘送给她的鹦鹉。她逃出宫都带着的鹦鹉。

    她的脚下像是注了铅,重的竟无法上前挪但凡一步。

    仿佛这一步一旦跨过去,便会跌入无尽的深渊。

    嬷嬷到底比她寡情与冷静许多,猛地伸手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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