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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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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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这一步一旦跨过去,便会跌入无尽的深渊。

    嬷嬷到底比她寡情与冷静许多,猛地伸手拉了她一把,使她不再站在那滩血中。而后以更快的速度走到床沿,掀开了被子一角。

    “没有银耳是不是?”李慕儿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

    嬷嬷的手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李慕儿有些头晕目眩。

    她尽力镇定心神,又肯定地问了一遍:“嬷嬷,没有银耳,是不是?”

    嬷嬷看到她微微晃动将要上前的身形,喝止道:“别!别过来!”

    李慕儿觉得胸口快要爆开。

    她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道奔到了床头,一把揭开了嬷嬷手中的被角。

    被子在空中划了好大的一个弧度,才又重新摊回床上。

    却没有再盖到床上那个小小婴孩儿的身上。

    她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那里,睡着了似的。

    可是脸上没有任何常有的滑稽表情,只有一片沉沉的铅灰之气。

    李慕儿捂着嘴不敢说话,生怕吵醒了如此乖巧可爱的她。

    嬷嬷却梗咽着道:“孩子是被活活闷死的。慕儿,你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孩子死了,她死了。”

    仿佛海市蜃楼幻灭的感觉。

    李慕儿被这样的得而复失折磨得要死。

    她抱起孩子,用并不熟练的姿势。

    她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她道:

    “孩子,娘在这里。不要害怕,娘亲在。”

    她想用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袖中的纸便在这时掉了出来,上面隽秀字体,写着几个备选的名儿。

    李慕儿望着那张纸从眼前落下,无声无息落到床沿,眼看就要再滑到地上。

    突然理智就失了控,长啸出声。

    只觉得浑身气血都在上涌,直冲到胸口,一股熟悉的力量随之而来,让她轻而易举就将那张纸吸回掌心,又轻而易举地撵了个粉碎。

    可是很快,一股噬心的剧痛爬满了右半身,胸口的爆裂感愈发加剧,逼得她吐出一口鲜血,混在纸屑粉末中飞洒。

    意识也开始四散凋零,落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第一四三章:大风起兮() 
乾清宫。

    “来人,快送皇后回宫。”朱祐樘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一丝精神。

    可总算是醒过来了。

    何文鼎面色喜悦地陪着御医站在门外,闻言应声派人,恭送皇后。

    皇后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仍旧露出往日那般厌恶却不屑的眼神。何文鼎余光瞄过,对此早已习惯,倒是奇怪皇后这朱红雨润的,也同平时一样。

    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何文鼎一溜烟儿地小跑回暖阁。

    比起让御医为其诊脉,何文鼎有一个更要紧的好消息要告诉他。

    朱祐樘却抢话在前:“朕做了一个好真实的梦。梦到莹中她回来了,就坐在这里,喂朕吃药,同朕说话。朕想醒过来看她,好好再看看她,却像被什么压着,怎么也醒不过来。”

    “皇上,您不是在做梦,”何文鼎眼中的欣喜愈加不可抑制,“莹中她没死!她确确实实来过了!她知道皇上病了,特意来看您!”

    “你说什么?”朱祐樘有点反应不过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皇上,是她,”何文鼎道,“千真万确!”

    朱祐樘这才相信这个事实,喃喃自语道:“她没死,她真的没死?呵,是了,朕真是傻。她怎么会死?她精神得很,还知道责骂朕呢,咳咳”

    本能地捂住胸口,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探手入怀拿出样东西。

    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小帕子。

    朱祐樘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小心翼翼地摊了开来,上头绣着几朵盛开的玉簪。

    手艺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

    “她人呢?”

    “这皇上,刚才微臣去请御医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何文鼎说到这里,难免有些无奈,甚至还有些内疚没有把她留住。

    只是他该说的都说了,没想到莹中当真如此狠心,拍拍屁股又走了。

    “走了?”朱祐樘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可随即又提起气来,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尽量响亮一些,“文鼎,快,去宣马骢。朕要把她找回来,朕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马车疾驰在荒郊野外的小径上,嬷嬷焦急赶着马,却不忘回头察看车内人是否安好。

    风沙吹入眸中,刺痛了她的双眼。不知是因为这痛,还是因为心头的沉闷,嬷嬷的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一幕像极了五年前的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然而这回并非为了逃命。

    李慕儿醒来时的反应,也与五年前大相径庭。

    五年前她还轻松地打着哈欠。这次她睁开眼睛默了半晌。

    五年前她在得知真相时大吵大闹。这次她是不哭不笑。

    五年前她挥舞着双剑不肯罢休。这次她却再拿不了双剑。

    昏迷前的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翻转回旋,素面白衣的李慕儿,眉心净的不染纤尘,却也冷的不言而喻。

    半晌,她漠然地仰起身来问道:

    “嬷嬷,告诉我,是谁干的?”

    嬷嬷被身后这么突如其然的一问,惊得勒紧了缰绳停住了马。

    “慕儿,你终于醒了!”

    她表情欣喜,看来自己昏迷了很久,李慕儿如是想着,那些歇斯底里的痛苦便又再次在心底回转。

    她将它们尽数压下,复又问道:

    “银耳,还没有找到,对吗?”

    嬷嬷看着她故作镇静的模样,心里反而更加不是滋味,宽慰她道:“没有找到即是好消息,至少她这会儿该是尚在人世的。”

    说完又觉这话不妥,便紧张地打量起李慕儿的脸色来。

    她却仍面无波澜,只是又问了一遍:

    “到底是谁干的?”

    嬷嬷暗叹一声,回道:“恐怕是山贼。慕儿你还记不记得,银耳曾说寻医途中遇到贼寇拦路。她被那匪首看上,若不是有侠义之士出手相助,她怕是当日就回不来了。”

    “你们都未曾告诉过我。”李慕儿使劲握紧双拳,却发现右手毫无知觉。

    “那几天你实在太虚弱,我以为此事已了,便没让她再提。”嬷嬷有些内疚道,“如今想来,银耳说她挣扎中伤了那人,定是他们寻到家里来报仇,掳走了银耳,抢走了家中所有钱财。只是,没想到他们还如此丧尽天良,杀人灭口也就算了,竟然连也不放过”

    李慕儿边淡淡听着,边用左手去按压右手各处关节和肌肉。

    嬷嬷见她不语,眼神不由黯然了几分,认错道:“慕儿,此事是嬷嬷不对,没有好好保护她们。你若是责怪嬷嬷,嬷嬷无话可说。从今往后,嬷嬷必定什么都听你的,若有违背,如同此臂!”

    说着抡剑便欲往手臂砍去。

    李慕儿本低垂着眼眸,见此情景直觉地拔出身旁的剑,直觉地挑了过去。

    一下就把嬷嬷的剑挑飞了出去。

    接着收剑回鞘娓娓说道:“不,嬷嬷,是我的错。我应该听你的,我不该执意进宫,我不该离开她们的”

    嬷嬷惊异,李慕儿却已单手撑剑借力跃出了马车。

    她的轻功?

    她把钉在地上的剑一脚踢起,挥掌拍还给了嬷嬷。

    她头也不回地说:“李家的剑,从不是用来自伤自残的。”

    终忍不住问道:“慕儿,你的内力,冲破了?”

    李慕儿背过身去,缓缓迈开步子,没有回答。

    狂风猝不及防地扫荡过来,似欲吹山而倒,卷起了重重砂土,也迷了人的双眼。

    马儿受了惊,肆意地狂呼起来,嬷嬷好不容易压下马来,睁开刺痛双眸寻找李慕儿,却发现她并没有步出多远。

    她走得极慢,右脚似乎没怎么用力。

    “慕儿慕儿,你,你要去哪里?”

    李慕儿终于停下了脚步。

    风刮起她的长发,她回话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却带着习武之人才有的丹田之气,令人隔得老远也能听个清晰:

    “我去找银耳。我一定要找到银耳。”

    她的背影似乎摇摇欲坠。

    又似乎坚定不移。

    不知为何,嬷嬷突然有一股心悸的感觉。

    她不知道,再一次的家破人亡,会将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儿变成怎样。

    变成什么样?(。)

第一四四章:不见旧人() 
叹光阴,如流水。

    转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

    月与灯依旧。

    只是,不见了去年人。

    醉仙楼中人声鼎沸,可无论怎样灯火辉煌的热闹场景,似乎都没能感染到二楼一个雅间里的众人。

    雅间中分散坐着五人,彼此间隔着些距离,且有两个位置无端空着,更显出一丝冷清。

    几个男子喝着小酒,看得出来都已有些迷朦小醉。

    一个女子蒙着面纱,淡淡的眉眼如画,却不时担忧地打量着他们。

    不消说,这一行人,正是朱祐樘带着李慕儿曾经的那群知己良朋,又到老地方怀念旧人罢了。

    楼下大厅歌舞升平,众人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倒是钱福酒劲上来,再看不下去,打开话匣道:“公子,莹中若是知道我等在此为她闷闷不乐,定是不会高兴的。今日是元宵佳节,我们便以这杯中酒遥祝莹中,无论身在何方,惟愿她能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

    杯中酒尽数饮尽。

    何青岩的面纱不慎沾上了酒,钱福立马递上了袖中帕子。

    一向直肠子的牟斌在旁连连附和:“不错不错,大哥说的话总是在理。莹中她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何须杞人忧天呢!”

    说完还拍了拍马骢肩头。

    何青岩看朱祐樘和马骢仍是不语,无奈摇了摇头,寻了个话题道:“公子,今日怎么不见兴王同来?”

    朱祐樘咪了口酒,冲她笑笑道:“杬儿不日便要大婚,这几日自是忙极。一会儿忙完了再来与我们会面。”

    明明是带着笑,何青岩却看得满心苦涩,“是,听说兴王妃是将门之后,我倒也希望能喝上这杯喜酒。”

    “这有何难?”朱祐樘放下酒杯,“我会叫何大人带上你。说来杬儿这小妻子你我都见过。”

    “哦?竟有此缘分?”

    何青岩说着去看钱福,钱福点点头道:“可不是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好!”

    楼下突然喝彩声迭起。

    坐在门边的几人打眼望去,原来是台上舞姬舞姿动人,惹得看客们频频叫好。

    乐声清泠于耳畔,女子神色间欲语还休,举止处有幽兰之姿,宛若仙子。

    他们几人却都一怔,纷纷看向朱祐樘。

    他两指在杯上一下一下轻点,像是在配合乐声打着拍子,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计策,眼皮都不曾抬起来去看台上动静。

    一曲终了。

    朱祐樘才缓缓步出门去。众人也跟着一个个站起来。

    “走,咱们去赏灯。”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何青岩又再看了眼台上正在讨赏的舞姬,她跳的是去年李慕儿所作之舞,一颦一笑皆是像极,动作轻巧自如有过之而无不及。

    却唯独缺了那份情意。

    走到门口,兴王和萧敬正在门外准备进来。两人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朱祐樘的神色,却听他微笑说道:

    “我心领了。以后大可不必。”

    东施效颦,不及她分毫。

    原来是他们有意为之,何青岩心头一愣,又想叹气,却被身后的马骢吓了一跳。

    马骢本走在最后头,此时突然逮住靠近门边的一桌客人问道:“你们说的那个剑术极好的女子,可是用的双剑?”

    朱祐樘本已走到了门外,闻言闪身疾步走到马骢身旁。

    那桌两男子看他们一群人衣着体面,气宇不凡,又见马骢腰间配着把刀,便知他们来头不小,回话丝毫不敢怠慢,“我也是听人说的,没有亲眼见过。倒是没听说是使双剑的,只说是一年轻女子和一妇人,单枪匹马就把那山匪的贼窝给端了。”

    年轻女子,妇人,单枪匹马?这像极了她的作风。马骢心中如是想着,继续问道:“是听谁人说的?可否现在就带我们去寻他?”

    “这”

    朱祐樘见那人犯了难,冲萧敬使了个眼色。萧敬忙递上银两,男子接在手里,不安地看看他同伴。

    同伴大着胆子说道:“诸位爷有所不知,这事儿怕是不大方便。”

    马骢无法,与朱祐樘对视了一眼,朱祐樘点点头,他便拿出腰间的令牌放到桌上,压低声音道:“你们放心,锦衣卫办案,尽管据实说来。”

    时候不早,钱福送何青岩先回了府。而朱祐樘一行五人则跟随那两男子,来到了一座大宅前。

    门匾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冯府。

    原来这冯家老爷乃是京城最大的胭脂水粉商人,膝下有一幼女姿色过人,却在一次出游时被贼人掳去,不久前才刚回来。

    冯家为保小姐声誉,一直对外瞒着,而这二人有一挚交正是府上的家丁,当时恰巧也被掳去,这才泄露了口风于他们。

    将路带到,两人匆匆离去。

    冯老爷一听是锦衣卫的人,虽心有顾忌,总归算是恭谨有加,请了当日被抓的几人出来回话。

    马骢直截了当问道:“冯小姐,在下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马骢。请问当日救你们出来的人,冯小姐可看清了?那女子是不是手持双剑,武功却很一般?”

    冯小姐眼神不知为何,竟闪过丝惊诧。随后作了个揖,双颊飞红道:“小女子未曾看清恩人容颜,因她们都带着帷帽,只从声音分辨出该是一老一少。那女子,亦不像大人所说手使双剑。”她顿了顿,似在回忆,“她只用一柄长剑,武艺高强,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

    朱祐樘将手中茶杯失望地放回桌上,又问道:“冯小姐可曾看到她剑上,或是剑鞘上,有何图腾?”

    “没有,”冯小姐想了一下,摇摇头,转头问身旁丫头道,“你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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