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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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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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志似也不愿多谈墨恩,随口问她:“你一个中原女子,为何会在鞑子这里?是不是被他们掳来的?”

    这问题可真不好回答,若说是掳来的,可明明其木格她们是为救她。若说不是,自己又何尝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呢?

    林志见她不答,又转移话题道:“喂,我看你文采不错,要是个男子,说不定可以考取个功名啊!”

    “考取功名?”要是他知道自己本就有一官半职,而且还是在御前当差,不知会有什么反应,李慕儿不由笑了出来,与他玩笑道,“你这么爱才,莫非也想考取功名?”

    谁料林志把手中肉块一丢,瞪圆了眼道:“诶,你怎么知道的?我考了呀,不过名落孙山了。”说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失落,还满怀艳羡地反问,“你知道上一届的状元郎是谁吗?”

    李慕儿愈发觉得好笑,点点头答他:“嗯,听说过,叫钱福,对不对?”

    “是啊,这人可是学富五车,输给他我也还算服气。”他瘪了瘪嘴,显然聊到了兴头上,“你听过他的诗吗?我听过几首,啧啧,真是惊才绝艳。”

    李慕儿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泛酸,抱膝浅笑道:“我听过啊,他最有名的应该是那首‘明日歌’吧。”

    “对对对!”

    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一同念出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李慕儿的声音清亮,韵味十足,林志的声音低哑,却字正腔圆,在这异乡的将夜中,这样的和音非但不显得突兀,反倒有一丝飘然世外的洒脱情趣。

    李慕儿与林志的交情还没有来得及加深,草原上却发生了令人不可置信的意外。

    某夜,夜深人静,帐外月朗星疏,寂静漠然。

    有人轻轻敛起了帐帘,挪步而出。

    身姿纤瘦,是个女人。

    北方那七颗亮星呈舀酒斗形,淡白的亮光照耀着脚下的路,女人却一步一停,走得十分吃力。

    终于,她来到一顶破旧营帐前,不知手撒何物,将两位看守轻易迷倒。

    开了锁进到帐中,一股酸臭味袭来,她却拉下了遮面的麻布,颤抖着声音问道:“巴雅尔,是不是你?”

    一个宽阔的身影趴伏在地上,背上尽是血污,衣服几乎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干涸的血凝结在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与衣服粘连在一起。他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了声息。

    这个人不是那一夜来刺杀的刺客,而是前几天才被满都海带到营里的。

    女人正要上前查看,被唤作巴雅尔的男子却突然冷笑出声:“巴雅尔早就死了,******也死了。锡吉尔夫人,你和太师的两个儿子,都被你的巴图孟克杀死了,难道您不知道吗?”

    锡吉尔,鞑靼太后的名讳。

    巴雅尔与******,便是巴图孟克那两个同母异父的兄弟。

    可惜,手足相残,煮豆燃萁,在至高的皇权之下,没有亲情可言。

    满都海与李慕儿的计划没有成功,巴图孟克先她们一步,将漠西的亦思马因余孽,尽数诛杀。

    而太后闻言,居然没有再问什么,徐徐回身,眼波里雾气隐隐,表情很不明朗。

    沿着来时的路缓缓走着,太后将手撑在额边,腰背渐渐佝偻在一起,最后终于撑不住,倒在了一顶小帐前。

    李慕儿睡梦中被一记响亮的重物倒地声惊醒,视线尚且朦胧,她却恍然生出一股不祥的征兆。

    掀帐而出,撩起倒在门口的身影,李慕儿大惊失色,尖声叫道:“快来人呐!其木格!”

    片刻之后,李慕儿帐前便围满了人。

    满都海从李慕儿手中接过太后,颤手伸到她的鼻下。

    全场无声。

    李慕儿默默退后,让其木格替代了她所在的位置。

    这样一来,她才能趁着哭声响起时,不被注意地退出包围圈,快步赶向林志帐中。

    林志应该也被外头的动静闹醒了,正要出门,便被迎面冲来的李慕儿拽住,气喘吁吁道:“太后殁了,你要不要先走?”(。)

第二零九章:太后去世() 
林志很快明白过来李慕儿的意思,但他还算镇定,冲外头瞄了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李慕儿平复了下情绪,倒也不像来时那般冲动了。她低头思忖了片刻,道:“我懂你的意思,现在不告而别,倒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可你是我找来的,我不敢冒这个险,如果你要走,我必定豁出全力护你安全离开。”

    林志脸上露出难得的正色,嘴上却说道:“废话,病人都死了,我不跑还等着在这儿被鞑子宰吗?”

    李慕儿怔了怔,便看到他三下五除二收拾了东西,一把撂肩上就往外冲。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叫她:“喂,你走不走?”

    李慕儿一时左右为难。

    如果此刻趁乱和林志搭伴离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想到其木格方才眼里的伤心,又觉得就这样离开实在有些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她还在犹豫不决,林志忽地拽了她一把,道:“快去给我整匹马啊,我一个人怎么走?”

    “哦哦!”李慕儿恍然回神,匆忙带着他走出帐外。

    外头果然已经乱成一团,李慕儿强壮镇定地绕过人群,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林志来时骑的那匹马。

    这马是在大同现买的,不会受蒙古人控制。

    两人静静走了好远,林志才敢上马。临了他还是不忘拉李慕儿一把,“你真不走?”

    李慕儿摇摇头,担忧反问:“你认识回去的路吗?”

    林志得意一笑,“你当我傻吗?来的一路上,我早已留下了记号,”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药袋,“循着这药香我就能回去了。”

    李慕儿极为佩服地点了点头,“你不像看起来那么傻。”

    林志略带鼻音地哼了一声,却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子,递给她道:“看在我们俩都敬佩钱福的份上,这个送给你吧。哪天你想逃走,它可以帮助你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李慕儿鼻子泛酸,伸手去接。

    林志却紧捏着不肯放手。

    李慕儿又使了使力,一腔心事瞬间化为乌有,嗤笑道:“你到底肯不肯给?”

    林志啧了声,终于放手一推,“算了算了,男人怎么能这么小气说话不算数。给你了,好好待它,我走了。”

    “嗯,珍重。”

    “珍重。”

    马蹄声远去,李慕儿呼了口气,这才好奇地打开了手中的小盒子。

    一只闪着光亮的蝴蝶飞将而出,眼看就要往林志的方向追去。

    李慕儿反应敏捷,慌忙用盒子挡住它去路,顺势将它收回匣中。

    而后她震惊地捂住了嘴,神色复杂地望着黑夜中林志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离去。

    待她返回营地时,人们似乎已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

    其实这不难理解,锡吉尔虽贵为太后,可又有谁真的尊她为太后呢?不说别人,巴图孟克就是第一个不愿承认她身份的。

    可自从那夜看过巴图孟克沮丧的一面后,李慕儿不由地开始疑惑,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当真如他看上去那般决绝呢?

    不巧的是,巴图孟克压根不在营地,未能送上生母最后一程。

    李慕儿便也暂且难以知晓这答案了。

    真正因太后之死而伤心的,除了满都海,大概也只有其木格了。

    李慕儿拽了拽眼神迷离的其木格,宽慰道:“死者已矣,也许对太后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其木格回神,这才想起来问:“林志呢?他是不是跑了?”

    李慕儿没料到她这么快想到这茬,支支吾吾没有给予回应,她便又道:“我们查过了,太后是突然受了刺激才走的,不关林志的事,他走了便走了罢。”

    李慕儿点点头,正要开口道谢,其木格又接了句:“是满都海哈屯说的。”

    李慕儿遥遥望了满都海一眼,她神色平静,表情淡然,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太后的丧礼办得极为体面。

    巴图孟克也在三天后赶回,得以送她入土为安。

    除了礼仪上的周到,巴图孟克的脸上并未见过多的情绪,平常到让李慕儿错以为此事就此翻篇了。

    直到这一夜,李慕儿靠在草垛之后,再次听到了呼呼的练刀声。

    以及其木格沉闷的说话声:

    “巴图孟克,你心里难过就说出来,为什么总是憋着?”

    回答她的是猎猎风声。

    “你还记得我刚被满都海捡来的时候吗?当时我总是沉默,是你告诉我,失去父母的小孩子,如果再不说话,就真的没有人会理他了。”

    刀刃划破长空的声音居然停了下来。

    其木格的声音愈发的低沉,“你现在的每一句话,都是一言九鼎,分量极重,是不是我们已配不上再听你的肺腑之语?”

    巴图孟克突然激动起来,“你们,你们?是啊,我现在身为大可汗,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全族的利益,难道还能像个孩子似的,与你们玩闹在一起吗?”

    其木格沉默了半晌,语气失落道:“你说得没错,大汗,你要成就一番伟业,其木格本该尽心辅佐。可其木格毕竟是个汉人,他日意见相左时,难保大汗不会因此否决其木格。朝鲁说得没错,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君臣之间,永远不可能会有并肩的一日。”

    脚步声离去,紧接着是一片万籁俱静。

    李慕儿听得云里雾里,却觉得心底被掀起一股闷闷的感受。

    而就在此后,巴图孟克带领着麾下骑兵再次离营,只是这番阵仗,显然是要去干架的节奏。

    铁蹄出征,英姿飒飒,李慕儿没来由地发慌,飞奔去了其木格营帐。

    她手握着书卷,似乎在掩饰着什么情绪。朝鲁站在一边,本来念念有词,看到李慕儿进来后忽地住了嘴。

    一切都显得有些不正常。

    李慕儿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巴图孟克要去做什么?”

    其木格没有做声。

    朝鲁叹了口气,倏地夺过她手中的书卷,正色对二人道:“我上次说的提议,并不是开玩笑的。如今,也该是你们做决断的时候了。是去?还是留?”(。)

第二一零章:束手就擒() 
李慕儿一怔,只觉得一路过来心中所有的猜想似乎都成了真。

    随即阴沉了脸问:“巴图孟克去找林志了?”

    其木格低垂着眉眼没有回答。

    李慕儿只好自问自答:“不,准确地说,他不是去找林志。而是以此为藉口,好趁机挑唆明境,是不是?”

    汉人无良庸医,医死蒙古太后,畏罪逃回明境,蒙古出兵要人,进犯大同要塞,可谓名正言顺。

    没想到,李慕儿无意中竟推波助澜,造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朝鲁,你说带我离开,可以置身事外。可如今,我自认已是大明的罪人,能做之事,唯有尽力挽回。”李慕儿说着望了眼其木格,“抱歉,搭救之恩只有来世再报。今天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去大同,与我朝子民,并肩抗敌!”

    “等等!”其木格终于开口,叫住将要出门的李慕儿,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这下轮到朝鲁激动,“其木格!你疯了吗?你是要与我们为敌吗?”

    “不,”其木格坚定道,“我永远不会与你们为敌。可是林志分明是好心为救太后而来,而如今我们明知他是无辜的,还要加害于他,实在不义。”

    “不义?”朝鲁冷笑一声,“在政事面前,你所谓的不义,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我。即便没有林志,还会有梅志、盛志、刁志,哪是我们可以改变的?这个道理,你们两个总是待在皇帝身边的人,难道会不懂吗?”

    “朝鲁,你又是否听过一个道理:为人处世,但求无愧于心。其木格,我们走。”李慕儿说罢再不犹豫,出帐往马圈而去。

    可哪里是这样轻易能走得了的?

    远远地,李慕儿便瞧见满都海立于皇帐前,负手回望着她。

    两人对视了良久,直到其木格与朝鲁也掀开了门帘将要走出,满都海才遥遥挥了挥手。

    一群持刀武士立即围住了李慕儿。

    李慕儿叹了叹气,突然回想起巴图孟克说过的话:不降,便是俘虏,仅此而已。该来的,果然还是会来。李慕儿这才发现,到这里以来,无论自己也好,其木格也好,一直把情感临驾在了理智之上。而在政权面前,理智显然是该占上风的。

    如今后悔显然已经没用,身边的武士越围越拢,李慕儿只有两个选择,束手就擒成为阶下囚,或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盲目逃窜。

    正在李慕儿运功凝于掌心时,她看到其木格对她使了个眼色,并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李慕儿了悟,收了功,束手就擒。

    算是得到了厚待,李慕儿没有被上刑,没有被拉出去干重活,只是被软禁在牢营中。

    或许满都海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她。

    想起满都海,李慕儿的心情有些复杂。巴图孟克此行,满都海定然是知道的。可林志无辜,她也清清楚楚。

    如果说有人可以阻止巴图孟克,那这个人一定只有满都海。

    可如果说这世上有女人能将国事视为一切,这个女人也只有满都海。

    说曹操,曹操到。

    满都海出现在李慕儿面前时,李慕儿脸上露出丝惊讶,她本以为心怀天下的满都海再不会来管她,毕竟她似乎再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

    可看到满都海身后的其木格,李慕儿又恍悟,其木格果然还在为她争取。

    满都海这回没有再同她说汉语,而是说蒙语,再由其木格一句句翻译过来:“你们两个,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

    其木格刚一译完,便跪下来摇了摇头。

    李慕儿冲她笑了笑,“不,哈屯若是无情,应该早已坐拥草原,自封女帝了吧?”

    “可我若是有情,此刻应该在心上人的营帐中,享受天伦之乐才对。”其木格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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