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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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秘事-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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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没见识,不过好象是自己。

    春四娘笑得有些尴尬。

    “这炉子烧的可是瑞炭?”她将目光转向炭炉子。

    初一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回娘子,这炭是宫里赐的,叫什么名字,初一并不清楚。”

    宫里赐的,便不是瑞炭,也是好炭。春四娘知道自己沾了武敏之的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武周国公如今怎样?”她到底没忍住,轻声问了出来。

    初一眉头紧蹙,想了半个日,才慢慢地道:“阿郎送了夫人的灵柩去昭陵,具体如何,初一并不知情。不过,再往前两日,老夫人匆匆去了昭陵,昨日八娘匆匆赶了回来,今日”她望了春四娘一眼,底下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春四娘知她意思,无论如何,不会好就是了。只是,不好到什么程度她却不敢去想。

    她低着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武敏之待她,算不上好,与前辈们遇上的古代男人,更是比都不能比。但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也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儿。可他若不出事儿,自己哪有机会?

    也许,他出的事儿越大,自己的机会越大。若自己能救他一命

    春四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呸,自己一五讲四美三热爱,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大好青年,怎能为了一己私欲,便盼着别人去寻死觅活?

    可她又忍不住要去想,若自己能救他一命郑国夫人如此紧张这个儿子,老夫人,也就是皇后的娘,荣国夫人,都说隔代更亲,肯定也很宝贝他。

    她不贪心,只是他的命,应该能换得自己想要的那点东西吧?毕竟对他们来说,自己所求的,都算不得什么。

    “老夫人,对国公可真是”春四娘很鸡贼地咽下了后面的话。

    初一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却明明白白地印证了春四娘的推测。

    春四娘不由心花怒放。

    亲爱的周国公,你就可着劲儿作吧,等你把自己作死了,不,可千万不能把自己作死,你死了我也完了,留一口气,等着我驾着五彩祥云来救你。

    那些过往,一一浮上心头。

    最后一次见面,他说,她帮了他,日后若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开口。

    春四娘反反复复想着他的这句话,心里突然一酸。

    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她抱紧了月奴。

    月奴呜咽一声,想挣开她。仰起脸,怔怔地看了她又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它伸出舌头,舔去了她腮边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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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馅饼() 
杨八娘并未说谎,春四娘能有这际遇,的确是因为郑国夫人的一封信。

    当日郑国夫人郑重地交给杨八娘一封信,再三叮嘱她说,若她走后,大郎一切安好,便将这封信烧掉,万不可与任何人提起。若有任何不妥郑国夫人紧紧地捏着那封信,似乎要捏出水来,犹豫再犹豫,又加了句,到了紧要关头

    杨八娘不知道郑国夫人所说的紧要关头,与自己所想的是否一致。看郑国夫人形容枯槁一脸忧色,又不忍心追问。怕引起郑国夫人伤心,更添了病势。

    正为难间,郑国夫人将信塞入了她手中,往后一靠,闭上眼睛说了最后一句:“到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便将这信交与老夫人。”

    郑国夫人病逝后,杨八娘与武敏之一道,护送荣国夫人的灵柩去了昭陵。武敏之学着和尚辟谷以表孝心,开始她并未觉得不妥,只感叹大郎孝心可鉴,夫人泉下有知,必然欢喜。

    及至荣国夫人来了昭陵,武敏之仍不肯进食,且对荣国夫人不理不睬不闻不问,杨八娘便不敢大意了。

    思忖一夜后,便将信呈给了荣国夫人。

    荣国夫人一听还有这事儿,先斥了杨八娘一句:“糊涂,这么重要的事儿,为何拖到此时才说?”

    转头又骂杨氏:“素日瞧着你是个聪明的,八娘上了年纪尚可理解,你年纪轻轻,谁想到你竟比八娘更糊涂。既知这事儿,为何不一早就告诉我?你与敏之成亲多年,他究竟有哪里对不住你,你竟狠心要他吃这般苦头?”

    杨氏也是今日才知这事儿,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分辩。杨八娘有心为她辩解一句,陪着小心道:“是老奴愚钝”

    荣国夫人恨恨地道:“你不用替她说话,就算她不知情,却也脱不了干系。她本是敏之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么重要的信,顺娘偏交给了你,不交给她,总有个缘故。”

    说完不再理二人,急急拆开信看了。奇怪的是,看完之后,她脸上神色非但未见轻松,反倒更为凝重了。

    荣国夫人到底是荣国夫人,比郑国夫人爽快多了,很快便作了决定,找来魄渊问明情况后,便让杨八娘回了长安,要她务必将郑国夫人信中所说之人,以最快的迅速接至昭陵。

    郑国夫人信中所说之人,自然就是春四娘了。

    郑国夫人一片慈母心肠,怕自己走后儿子一时难以接受,做出糊涂事儿。想着儿子既能将春四娘领至自己面前冒充月娘,总有些情份在里面。儿子一向疼月娘,他认了这个冒牌,她的话,或许儿子倒能听上几句。她又瞧着春四娘是个伶俐的,若能劝着儿子打开多年来的心结,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月娘不只是儿子的心结,也是二圣的心结,将春四娘领至儿子身边,后果如何,郑国夫人实在不敢去想。她虽爱子心切,不到万不得已,倒真希望春四娘永远消失,至少,从儿子身边消失。

    现在,春四娘的任务是将武敏之诓出禅房。当然,要直着诓出去,还要他心甘情愿,永远打消以身殉母的念头。

    若有什么不好,比如身上多了个疤,或者小心肝受了伤害留下了阴影,都是要唯她是问的。

    不然倒简单了,照春四娘的意思,先砸开门,再抡张凳子或者一盏烛台,照武敏之后脑勺砸将下去,待他瘫软在地,死狗一样拖出去就是。

    岂不天下太平大家省事?

    可看武敏之老婆的样子,她若真敢这样做,只怕会让她先血溅当地。

    春四娘暗叹一声,万恶的封建社会!

    天上果然不会凭白掉馅饼,哪怕你是穿女。

    古人讲究孝道,长者活着的时候规矩便多,死了就更多了。

    比如长者登了极乐,活着的人却不能享乐,具体表现为:不能修面,不能着吉服,不能吃荤腥,不能娶亲,娶了亲的,夫妻也不能同房。

    当然,家中不能有任何娱乐活动,更不能去各种娱乐场所。

    最好,连以前的房子都不要住,搭个茅草棚子守着长者的陵墓,再饿得个不人不鬼,饿死最好,也许可以为你赢得一块孝子的牌坊。

    那可真是,牺牲你一个,幸福几代人,无尚的荣光啊!

    春四娘觉得,这哪里是尽孝,完全是打着死者的名义玩活人好吧。可不是么,一边说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边却又擎着“孝”的大旗,鼓动世人可着劲儿地遭践父母给的这血肉之躯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若泉下有知,棺材板都要按不住好吧?

    武敏之这人看着挺聪明的,没想到在这件事儿上,偏就落入了俗套。

    据说,郑国夫人入土为安后,前几日他还是挺正常的。每日随着和尚们诵经念佛,诵着念着,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绝起食来。

    至今,他已经整整七日,未进饮食了。

    不过她认了,接到这个差使时,便深知这是个苦差。一来从未做过临终看护,完全不知怎么做才好;二来,若不是苦差使,哪里就轮得到她头上了?

    若是乔之仪在就好了,自己遇到难题时,都是他扮演知心姐姐。再大的难题,经他劝说都会觉得不值一提。可惜她习惯了享受他的照顾,而他似乎一向淡定从容,用不着她劝慰,所以她还真没机会学他这劝慰人的本事。

    春四娘在禅房门外盘算良久,只不得主意。只恨武敏之藉藉无名,若是老李老杜老白这样的,死亡时间清清楚楚,时候未到,往这一杵任他闹去,反正死不了。

    万一,万一历史上,武敏之的大限就是今日春四娘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自己岂不是上赶着来送死的?这到底是馅饼还是陷阱啊!

    春四娘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她恨恨地骂了武敏之好几句。

    骂着骂着,又心软起来。

    算了,这傻子听说已六七日滴水未进了,男饿三女饿七,他早超极限,再盘算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多想无益,还是行动起来吧。

    留给她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春四娘忍不住在心里暴了句粗口:妈的又不是拍电视剧,为了所谓的戏剧效果,非要让观众洒泪三升,在主角快要咽气的最后关头才出现神转折,早点让我登场会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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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神经() 
春四娘又骂了句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懒得拍门,反正也拍不开。

    拍得开也轮不到她登场了。

    她命魄渊去找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魄渊一脸疑惑,正要走开,她又叫住了他:“顺便找柱迷香一起带过来。”

    看魄渊不明白,她不耐烦道:“就是让人嗅了立即就昏睡不醒的香。”

    “娘子说的可是安神香?可安神香并没有那么大的效用”魄渊露出的没见识的模样,终于让春四娘找到了身为穿女的智商上的优越感。

    “没见识,你去问问和尚有没有,没有就算了,把宝剑带过来。”

    魄渊本想去寝殿找守陵的兵士借剑,又怕一来一回耽搁时间,结果直接找和尚借了把砍柴刀。

    风流剑客变成了砍柴汉子,春四娘的唇角不由一抽。她接过砍柴刀,在手里掂了掂,甚沉。

    她拔了根头发,迎着刀刃吹了口气。

    头发依然完整。

    这么笨重的砍柴刀,能吹发可断,也是奇葩了。

    春四娘将刀还给魄渊,抄着双手,用下巴一点门:“砍。”

    魄渊吓得后退了两步。

    “这可是崇圣寺,况且,阿郎还在里面”

    春四娘冷冷地道:“若你拍得开门,就赶快拍。若没那本事,就快点砍。若不然,误了我的事儿事小,带累你家阿郎枉送了性命,可别怨我。”

    魄渊还是犹豫:“要不,容魄渊先禀明阿郎?”

    春四娘嗤笑道:“你倒想想,禀明了你家阿郎会让你砍吗?”她侧耳听了听,“咦,没动静了,你家阿郎莫不是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魄渊闻言急了,一咬牙,高高举起砍柴刀,闭着眼睛砍了下去。

    皇家寺院的门果然坚固,几刀下去,魄渊累得直喘粗气,门上却只浅浅几道凹痕。

    春四娘从魄渊手中接过砍柴刀,正欲动手,突听耳边传来一声“阿弥陀佛。”

    她转身一看,是慈眉善目颇有高僧气质的住持,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和尚。

    “阿弥陀佛。”春四娘也念了声佛,“不好意思,我并非有意破坏贵寺的庙产,只是权且从急,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还望住持见谅。”

    她犹豫了一下,本想安慰安慰老和尚,又不知道国公府赔不赔这门,没把握的事儿,她可不敢妄下保证。

    不然,到时要她自掏腰包,她可没这闲钱。

    想到钱,她很是心酸,果然是万恶的封建社会,自己这几个月,白打工了,连个维权的地方都没有。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区区一扇门,算得了什么?”住持看了身后一个小和尚一眼,小和尚上前一步,眼观鼻鼻观心,对春四娘一揖,“施主请让让。”

    春四娘让到一边,小和尚掏出个薄薄的刃片,顺着门缝插进去,只捣鼓了两下,便听门内传来“啪嗒”一声轻响,是门栓脱落的声音。

    “老衲这就告退,施主请便。”住持又念了声“阿弥陀佛”,带着两个小和尚走了。

    春四娘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采花贼夜闯闺房的狗血剧,不由暗道惭愧,这不是采花贼惯用的手段么,怎么就记得迷香,却忘了这一出了?

    见魄渊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她轻咳了一声。

    “小和尚果然是撬门高手。这法子其实我也知道,只是,”春四娘将砍柴刀还给了魄渊,“你借的这刀太厚了。”

    “魄渊去还柴刀,娘子请便。”魄渊忙溜了。

    春四娘暗骂一声:没义气。

    她整整衣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怀着悲壮的心情,推开了门。

    一灯如豆,映照着武敏之瘦削得变了形的脸。昔日的美男子,看上去跟地犾中的饿死鬼一般。

    果然nozuonodie。

    春四娘很沉痛地叹了口气:“国公这又是何必?”

    武敏之的反应让春四娘很是泄气。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反应。

    春四娘心一横,壮着胆子,握住了武敏之转动佛珠的手。

    他的手那么凉,凉得让春四娘的心,都跟着手一颤。

    武敏之一怔,看了看春四娘的手,又顺着她的手往上,从胳膊一直看到了她的脸上。

    春四娘适时揭开面具,缓缓抬眸,对他嫣然一笑。

    更让她泄气的是,武敏之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他看到的自己,一直便是这般模样。

    两个人对视半日,武敏之被针刺了般,猛地便甩开了春四娘的手。

    让人抓狂的念经声又响了起来。

    春四娘愁苦着脸,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他摆出副“打死我也不说话”的死样子,她怎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来,郑国夫人也是玛丽苏小说看多了,所以以为儿子会对她另眼相看?

    春四娘狠狠地看了武敏之半日。

    好吧,你不说,我帮你说。

    她在脑子里模拟出一个武敏之,与自己对话,自问自答。

    问当然是在心里问,答却是要让武敏之听个清楚的。

    感觉自己象个神经病。

    神经病就神经病吧,总好过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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