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战俘与审讯官的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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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战俘与审讯官的一天一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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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没有做到,我自认为深爱某人,却身陷泥淖,最终沦为工具。这不可笑吗?”
    “刚才我就说了,人还能没缺点吗?”
    锡恩来到他背后,迟疑了一下,伸手搂住了他。“放松,别害怕我,”骑士在他耳边说,“我不是你,也不是兰德领地的居民,也许我没有办法完全了解你们的感受。但是,我又想要安慰你……想让你别这么难过。你总是这么难过,我早就看在眼里,但又怕你尴尬,就一直没有说破。”
    裴力斯想叫他放手,一如既往地,锡恩这样接触他时,他总是紧张得动都动不了,更别提说话了。
    以前也有人常常这样靠近他,亲吻他的发梢,用布满剑茧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也会轻抚对方的面颊,耳边是令人发痒的呼吸,和极为私密的情话……
    他靠在锡恩怀里,深呼吸着,先赶走脑海里兰德领主的模样,再赶走地牢审讯室的画面。
    渐渐,他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想抬手拂开发丝时,手里的信封掉在了地上。
    “致忠诚的友人裴力斯。”这是伊安?兰德继承领主之位以后写的。
    裴力斯熟知他每个阶段的字体,成为领主后他才逐渐把字写得这么好看,年少时的伊安?兰德一刻也不想留在书桌前。
    裴力斯把信封捡起来,信上的封蜡不算新,但也并没有特别古早,裴力斯熟悉各种法术药材,也常常接触文书信件,他觉得这封信像是大约两年前左右封上的。
    那么,就是在兰德领主死亡前不久了。
    “对了,你还没看信呢。”锡恩转到他身边。
    “您同意我看吗?”
    “为什么不同意?”
    “这是已经死亡的叛军之首留下的信件,也许藏有什么阴谋。”
    锡恩笑笑:“假如真的是这样,你看了之后可以告诉我。”
    说完,骑士转身离开了,说要去拿点别的东西吃,留下裴力斯一个在回廊里。裴力斯走到空地,借着远处落地烛台的光,挑开封蜡。
    等锡恩回来时,发现裴力斯站在空地上,还端着信发呆。他以为是法师读到了什么令人难过的话,想过去劝他几句,谁知裴力斯转向他,把信递到他面前。
    “公爵大人……”
    “早上都说过了,请叫我锡恩就可以。”
    “那……锡恩大人,”裴力斯的改口并不太合锡恩心意,“我不想看这封信,如果您愿意,您来随便处置它吧。”
    “为什么?”
    “本来我确实有点好奇,兰德领主留下了什么话呢……是希望我继续反对女王陛下?还是向我假惺惺地道歉?或者是最后一次利用我昔日对他的感情,让我帮他看好安雅和她的儿子?思前想后,我不想看信了。无论他写了什么,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我自由了,我不想 再被他影响。”
    锡恩接过了信,裴力斯如释重负地说:“再说,这本来就该交给你处理,也许这算是兰德领主的罪证之一呢。”
    锡恩掀开信封,把信纸掏出来。其实他只想先看个大概,这里光线太暗,万一信中真的有什么重要信息,也不急在马上阅读。
    奇怪的是,当信纸在微风中展开时,他们看到的是一片空白。
    
    4…

    脑海中响起警报,裴力斯飞快地念起一段咒语,冲到锡恩身侧,手掌上溢出灼热的力量,没有伤到锡恩的手,却瞬间把信纸和信封都烧成了灰烬。
    虽然毁掉了信,附着于信上的法术却在接触锡恩时就开始作用了。现在锡恩僵直在原地,像变成雕像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裴力斯用了几个不同的侦测法术,又尝试解除法术,几分钟过去了,他的努力一点效果都没有。
    触发法术,和暂不知名的死灵系法术气息……在看到空白信纸时,裴力斯大为自责,他发现得太晚了!
    忽然,锡恩的眼睛动了,睫毛颤抖几下,闭上眼又睁开。
    “公爵大人?”裴力斯在他脸前摇手指,手却被一把抓住。
    “裴力斯,过来。”说着,锡恩向花园更深处走去,裴力斯的手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被扭住,无法挣脱。
    “公爵大人,您还好吗?”裴力斯搞不清那法术究竟是什么效果,只想先判断锡恩是否清醒,“请看着我……锡恩?”
    锡恩将他一把推撞在灌木丛中,粗糙尖锐的枝桠划伤了裴力斯的颈间与手掌。他跌倒后想要爬起来逃走,锡恩却一脚踩在他的腰部,拔出佩剑,狠狠刺向他撑住地面的右手。
    这么做时,锡恩另一只手牢牢按住了裴力斯的口鼻。法师的惨叫传不出多远,被庄园宴会上的歌舞欢笑完全掩盖住。
    之后,锡恩又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抵在裴力斯颈边:“忍忍疼,如果你叫,或者念咒,我就立刻割开你的喉咙。”
    裴力斯在剧痛中大口喘着气。“伊安……伊安?兰德?”
    骑士微笑起来,一手拂过裴力斯唇边。“是我,”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你真是最忠诚的朋友,竟然立刻认出了我。”
    话刚说完,突然他像被什么击中般扭动起来,身体麻痹刺痛,匕首落在裴力斯头边。
    不管他是谁,真是伊安或是锡恩被幻术迷惑,他都并不够了解施法者。法师们通常必须念出咒语、做出准确手势才能施法,但也有人能做到无声地完成法术。这很难做到,且会折损法术效果,若非在极端情况下,法师们通常不会轻易使用。
    裴力斯的小法术只能暂时控制住敌人,不能维持太久,他必须尽快挣脱,可是骑士仍跨在他身上,他的右手又被长剑钉穿在草地上,稍微一动就痛得全身发软。
    这时,本不该有反应的骑士再次开口说话:“裴力斯?你还活着吗?”
    锡恩的身体被束缚着,脸朝上,他看不到身下裴力斯的状况。而裴力斯也分辨不出这次是谁。
    “回答我,裴力斯,你是裴力斯吧?”骑士的声音催促,“我们时间有限。多亏你对这个身体施法,让伊安?兰德的灵魂分散注意,我才能夺取控制权。但锡恩公爵的情况很危险,你得救他。”
    听到这些,裴力斯认出了熟悉的口音:“天哪!杰林!你是杰林?”
    到底有几个人的灵魂在锡恩公爵身体里?如果不是手太痛,裴力斯简直想问问他们是不是想把骑士当成旅舍。
    “嗯,我是杰林。好久不见了,裴力斯。”
    “杰林,你还活着?原来你真的没有死在监狱里……”
    “同窗叙旧留到以后吧,现在,你集中注意力听我说。兰德领主留下的文书带有触发法术和‘灵魂刺楔’,这是个非常可怕的死灵系法术,操控的不是死者肉‘体,而是死者与生者的灵魂。当初兰德领主胁迫我为他施法,如果他失势战死,信件就会被交给你,他想要进入的本来是你的身体……抱歉,裴力斯,如果我不肯施法,他就要去折磨安雅,我只能屈服。”
    裴力斯摇摇头,随即想到杰林看不见。杰林继续说着:“施法时我故意做了点手脚,一旦兰德领主得逞,我也可以钻进新的意识中,得到一点控制权。现在受到侵袭的似乎是王都骑士锡恩公爵?裴力斯,如果你想救他,按我说的来做。”
    “好,你告诉我应该做什么。”
    “首先,和这具身体保持肢体接触,直视他的眼睛,对他施展最基本的侦测法术,一直保持专注不要停下。我会利用这机会拉你的意识进来,你要到锡恩公爵的意识深处,去帮助他挣脱‘灵魂刺楔’。”
    “好的。”
    “裴力斯,在你进来后,我得用全部精力来控制这具身体不要乱动,否则一旦我失去掌控权,身体要么会被兰德领主操纵、要么会因为被多个灵魂推挤而行为混乱,引来不必要的误解……所以,到时候你得一个人去救锡恩公爵。”
    “没问题,我学过进入意识世界行动的基本常识。”可惜裴力斯根本不是研究这领域的,他知道的仅限于基础,根本没实践过。
    他用未受伤的手勾住锡恩的脖子,让其低头看向自己。他们四目相接后,裴力斯开始念咒语。
    没过一会,裴力斯的双眼也开始失神,手臂垂了下来。他一直想着要保持肢体接触,就紧紧攥住了锡恩的手腕。
    视野短暂地变成全黑,接着又亮起来,头顶上是群星闪烁的夜空,脚下是庄园里的石板地,不远处几盏落地烛台摇曳着橘色火光。
    看似仍在原地,但又大不相同。现在裴力斯的手没有受伤,也没有跌倒,他站在花园深处,四周很安静,空无一人。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杰林拉进来了。进入某人灵魂世界后,通常会先看到此人失去意识前所在的场景。
    在意识世界中,裴力斯反而没法再和杰林交流。杰林得动用全部精力去控制骑士的身体,不让他落入安德领主之手,所以杰林不在这里。
    裴力斯顺着花园回廊走出去,路上竟然看到了自己之前打碎的杯子。但毕竟这是意识中的虚像,碎片附近没有酒。
    庄园前部没有宴会,大门打开着,外面也不是冬青墙和街道,而是一片荒野。
    或者说,那是一片古战场。在裴力斯走出大门的瞬间,身后的庄园消失了,他面前是荒草覆膜的旧车辙,地上折断的长剑与鳞甲碎片,远处丘陵上插着沾满血污的王都骑士战旗。
    如果一个人的意识世界等于他的记忆、经历,那么别人要在这里找他,简直如大海捞针。
    裴力斯回忆起书本上的经验:如果你是施法者,施展与潜入意识时间有关的法术,且想要找到受术者的主体意识,那么你可以主动去唤起二人共有的记忆。
    施法者可以将此行为作为磁石,受术者的主意识会不知不觉向你靠近。如果你们的共同记忆足够鲜明、有辨识度,更能事半功倍。与受术者没有共同记忆的情况下,施法者将较难找到他。
    想起这条经验的同时,裴力斯也想起了他与锡恩的共同记忆。根本不用刻意回忆。
    问题是,他印象中最深刻的事情并不是一起吃早餐或偶尔出席个什么会议,而是……卫城监狱地牢的审讯室。
    他当然不想回忆这个,可是人很难抵抗本能。
    回过神来,他躺在铺满稻草的牢房里。
    这里一片黑暗,没有通向外面的窗户,只有牢房门上高处的通气孔。外面烛火昏暗,其它监室中隐隐传来痛苦呻吟声。
    他右膝上的伤还没好,都没办法自己走路。那些骑士派医官给他做了清创、缝合,细致得就像对待普通病人,而且还定时给他送来防止伤口发炎的药水,可是与此同时,在审讯与关押方面,骑士们却毫不手软。
    裴力斯努力告诉自己,这是意识世界,不是真的,这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可是腿上的伤口却痛得十分真切,他拼命叫自己冷静,努力抑制住恐惧。
    他得见到锡恩。也许见到锡恩之后就可以结束这些画面了……正想着,有人打开了牢门,两个士兵走进来将裴力斯架起来,走向监区尽头拐角后面。
    裴力斯清晰地回忆起了那是什么地方:刑讯室,是他在噩梦中最害怕的场景。
    他知道,接下来会有个文官模样的人宣读罪责……果然文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还有,他即将面对的是入狱之初的十五下鞭打,而不是后来审讯过程中的,这次是对他的惩戒,而不是问供。
    裴力斯记得被问讯时锡恩一直在自己面前,问题是,当初承受这十五鞭时他是否见过锡恩?他不记得了,当时他非常惊恐又愤怒,在士兵手里无意义地反抗着,他太痛、太害怕,最后几乎昏倒,不记得锡恩在不在这里。
    裴力斯闭上眼,想集中注意力把这段画面截断。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很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自己现在不够冷静。虽然他反复想着要寻找锡恩,可是注意力已经全都被可怕的记忆攫住,越是叫自己“不要想”,反而想得越多。
    他被绑到刑架上、双手拷在上方,鞭子撕破了薄薄的衬衣,后背像开始燃烧一样。有几次他都想施法反击,当然这不可能,当初被捕时他早就用光了准备好的法术,而且士兵们早已搜走他身上与施法有关的一切物品。
    现在在意识世界中也一样,裴力斯知道反抗也没有,这只是“感受”而不是“真实”,当时不能施法,现在他就也不能。
    忽然,几乎完全黑暗的世界中出现了一点光。
    他听到外面有个声音:“你们记得,不要伤到他的手,他是个施法者。”
    士兵问:“将来他还能出去当法师吗?”
    “这谁说得好呢?毕竟他还只是个年轻人,也许将来还有别的路要走。他当然要接受应得的惩戒,但不要给他留下伤残。”
    “他好像昏过去了,这些法师身体都很弱。”
    “很正常,你挨过鞭子吗?本来就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的。去叫医官来吧。隔天我会再来,亲自审问他。”
    是锡恩的声音。那时锡恩就在外面,但是没有走进来。
    裴力斯不知道在意识世界中能否改变记忆里的布局,他来不及细想,用上全身的力气大喊起来。
    他叫的不是公爵大人,而是锡恩的名字。
    锡恩听到了,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记得自己刚从战场上回来,正和监狱看守了解某个法师犯人的情况,可为什么犯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他走进刑讯室,看到被拷在刑架上的背影,那个人的发丝被汗水打湿,有的地方还沾了血迹,带着伤痕的背轻轻颤抖着。
    锡恩仍然想不起来这是谁,直到他走到囚犯正面,掀起垂下的发丝。
    “裴力斯?”
    在叫出法师名字的瞬间,刑架、镣铐和绳子都消失了。裴力斯凭空跌下来,锡恩一把将他接住。
    裴力斯惊魂未定,身上破烂的衬衣又变回了法袍,背与腿上的伤也一点都不痛了,他们终于离开了地牢的片段。
    锡恩紧紧抱着他,这是他最讨厌的“过度肢体接触”,可是现在他却一点也不排斥,没有恐惧,也没有出于本能不适感,反而觉得此时比什么时候都安全。
    他们站在一片寂静无人的农田上。远处,王都卫城大门依稀可见,就像一幅真假难辨的海市蜃楼。
    锡恩有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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