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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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行乐-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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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有有!」她很配合地说道:「我爹教过我,有些事该闭着嘴儿时就得闭嘴,他的教训我没敢忘过,只是……」她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改变了话题:「对了,怎么不见凤春呢?」
  「凤春?」
  「是啊,这时候她不都该服侍你……哎!」一碰触到十指,她立刻紧紧扣住。温热的,是男人的手掌没错!她大松口气,安心了。她就说,阮卧秋浑身充满正气,哪个鬼敢再近身?她没找错救兵!
  他一碰她十指,顿觉无比冰冷,再被她紧紧握住,发现她掌心尽是汗水。他皱眉,沉声问:「杜画师,阮府内有什么东西吓着你了吗?」
  她眨眨眼,暗讶他的坏脾气之下竟有敏锐的心思。也对,他曾是个官,多少有点料子。她笑道:「我迷路了,当然会受到惊吓……阮爷,你好像是坐着吧?」
  「杜画师,你平常双眼能见物,难道不知道秋楼外头,有张长椅吗?」
  杜三衡闻言,思索片刻,才讶道:
  「我想起来了……」正因天天可以看见,又是个不打紧的东西,所以不曾惦记在心头过,原来她比这盲眼还不如呢。她摸索着他的袖臂,滑过他的身侧,听见他恼怒的抽气声,心里不由得大乐。
  这人,还算是个很明白整理的人呢。他一定想对她破口大骂,骂她不知羞耻,可是心里又明白她在雾中就跟他一样看不见,只能咬牙忍气吞声。
  她摸到了长椅,连忙坐下,嘴里笑道:
  「阮爷,我来这么久,不定期没有瞧见凤娘呢,她睡了吗?」凤春这总管一向尽职,应该是他没睡,凤春也不敢睡才是。
  阮卧秋心里莫名其妙,答道:「我不知道她睡了没。」冷凉的空气中传来她身子的香气,让他心烦意乱的。
  凤春常在他身边,却从没扰乱过他,这女人是连气味也要跟他不对盘吗?
  她轻噫一声,明知看不见,仍转往他的方向:「阮爷,你连凤娘睡了都不知道,未免太过份了吧?」这男人粗心大意的,真是可怜了凤娘。
  「我在秋楼,她在东边的仆房,我怎么知道她睡了没?」他没好气说。
  「咦?她不是正睡在你床上吗?」
  阮卧秋闻言,立刻转向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动作太快,而她不知羞地靠得太近,他的嘴唇一进擦过了什么……柔软冰凉,很像是——
  「哎呀!」她轻呼。
  他心一跳,脱口问:「我碰到什么?」
  「阮爷,你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啦。」她自然的笑道。
  手背?不像啊,反而像是——摸了摸唇,那余温尚留,分明是——
  「阮爷?」
  他若真冒犯了她,依她轻浮的性子不大惊小怪闹个人尽皆知才怪,他一定是弄错了。他凝神,暂时忘掉盲掉唇上的触感,沉声问:「凤春怎会睡在我床上?」
  「她不是你的女人吗?」她讶问。抹了抹唇,全是他的气味啊……
  「什么我的女人?」说话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
  「阮爷,可别告诉我,凤娘跟你是清白的啊!你不是……唔,不是已经动了她吗?」这样够含蓄了吧?
  阮卧秋闻言,怒火上扬,痛骂道:「杜画师!你当阮府是什么?淫贼窟吗?还是外头的青楼?凤春是我自幼随身奴婢,八年前成为府中总管,她与我之间清清白白,你要这么坏她名声,休怪我赶你出府!」
  杜三衡双眼大睁,暗暗骂起那过度恋母的二郎。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这么理所当然以为凤春早是他的人,只差没名份而已。听他语气像随时会冒烟,要闹个不快,他只怕会拂袖进门,她可怎么办?她可要靠他的浩然正气避鬼啊!
  「阮爷,你可别气,是杜某误会了。」她笑叹。
  「误会?」他气恼地哼了声:「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想法!怎么旁人不误会,你却想歪了?杜画师,三更半夜的,既然你迷了路都能摸到这儿来,去其它地方也一样,你直走便可到凤春住的地方,你过去吧!」
  「阮爷,就当我说的全是放屁。」她一向能屈能伸,笑道:「明天我去向凤娘赔罪就是。您别赶我啊,要我又迷路了,谁知会不会不小心掉进哪个坑啊湖的。」
  这女人!分明是抓住他绝不会无故不理一个人的死活……胸口溢满对她的怒意,他「目不斜视」地瞪着正前方,即使看不见任何东西,也不想再面对她。
  「阮爷你又气啦?你到底不喜欢杜某哪儿?杜某的脸?杜某的声音?」她笑。
  她的脸?他根本看不见,偏教她拿来说!他眯眼,咬牙:「杜画师,你是个姑娘家,却称杜某杜某的,不合体统!」
  「那是学我爹的。」提及她爹,她的语气虽然还是皮皮的,却带了点柔情。
  「你跟你爹的感情真好。」他哼声道。
  「唉,阮爷,你的声音像在敷衍了,我真怕你随便敷衍到睡着呢。」
  有她在场,他怎会入睡?阮卧秋心里先是这么想,后来听她声音带丝紧张,好像真怕他睡着似的……她只是迷路,不是吗?
  他沉吟一阵,沉声道:「杜画师,你要我相信你跟我这么有缘份,连迷路都跑到秋楼来,实在令人难以信服。你三更半夜到我这里,到底是在躲什么?」
  杜三衡摸摸唇,笑:「阮爷,当官都像你一样,这么容易就找出破绽吗?」
  他未置一词,像在黑暗中等待她的答复。
  「阮爷,我说实话了。」她微微倾靠他,轻触到他的肩,仿佛能碰到他的体温,就能感受到他的浩然正气。她压低声音道:「你府里好像有鬼呢。」
  「鬼?」他皱眉,斥责:「杜画师,你在耍我吗?」
  「不不不!我没耍你!我是亲眼瞧见了,差点吓死我了!」她是余悸忧存啊。
  阮卧秋注意到她语气中的害怕,平静道:「这世上没有鬼。」
  「有!怎会没有呢?」她圆大的眼眸干脆锁住他的方向,就算看见他,也会觉得心安。这个人有副坏脾气,可是却很正气。
  「我以前就遇见过。」
  「我没遇过。」
  「阮爷,您正气凛然,没做过件坏事,自然鬼不敢来找您。可我,做了令它们讨厌的事,那就算时时来找我,也不稀奇了。」
  他骂道:「杜画师!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纵然有鬼,人鬼两界,不同归处,岂能相互扰乱?」
  「是这样的吗……真的是我在胡思乱想吗?」
  阮卧秋听她语气似有迟疑,便道:「若不是胡思乱想,那就是有人装神弄鬼吓你了。杜画师,你说你在我府里遇见的鬼生得如何?」
  她极度不愿回想,但心里明白若不弄个清楚,只怕明早她收拾包袱逃之夭夭。
  她摸索了会儿,摸到靠在长椅上的温热大手,立刻扣住。刹那间,他又僵硬了,她有点想笑,几乎可以想见他很恼怒又很无奈的表情。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啊。他看起来脾气是很坏,可他看不顺眼的人有难,他也不会弃之不顾的。
  「凤娘提过,打你定居此地后,没有新雇佣人。那鬼,是个少年鬼,十五、六岁的样子,每天我来秋楼时,必会遇见他不发一言地瞪着我看,直到方才我在房里打盹,他就紧靠在我窗口,青白着脸,舌头吐得长长的,要说不是鬼,谁信?」
  阮卧秋皱眉,府内有这人吗?
  「阮爷,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害得人家枉死?」
  「胡说八道!」他骂道:「准是有人装神弄鬼在吓你。」
  「吓我?我在你府里,人缘还算不错,又没结冤,谁会吓我?」
  人缘不错?她这种性子也会有人喜欢?他心里不以为然,却没有说出口,只清楚道:「我说过,世上没有鬼。纵然有,也多半是有人在胡闹,杜画师你不去想它,不去念它,那么,你心中自然没有它了。」
  「不去想它啊……还真难呢。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一晚,没有脸的绿衣鬼想要带走我爹……不然一晚上都想你好了,阮爷。」她打趣,听「正气」再三保证,心里逐渐安稳了。
  他皱眉,没再出口骂她。她的笑声轻溢,像淡淡白雾活跃地飘散在他的眼内,模糊的身形就在其中。纵然有二郎的形容,仍旧无法勾勒出她具体的长相……
  忽然之间,她像整个人倾向他,额面抵着他的肩,他佩愣一会儿,正要开口斥骂,又听她迷迷糊糊地低喃:
  「是三更天了吗……难怪我想睡了呢……」心一安就困了。
  想睡?十指尚彼此交缠,又得寸进尺地拿他当枕来睡。心里溢出怒气,随之而来的是无可奈何。他能硬碰硬,就是无法对一个弱质女流撒手。他懊悔地轻斥:
  「不见过你这种人!」
  「那是阮爷看人就像看镜子,以为镜子里看见的就是全部……」她慢慢合上眼,听见他哼了声,心里安稳了,睡意转浓。
  夜风吹来,他的衣袍不停被某样东西骚扰,他伸手摸索,摸到又细又长的……头发?她的?这么长?她没扎起头发就逃出客房了吗?
  不知为何,心头遽跳。连忙敛神,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想起田世伯说她发尾五颜六色的,不知沾了多少颜料……五指勾拳,将她的发尾掌握其中。
  这女人……明明只是画师身份,何时间竟不经他允许,这么地跨前接近他?心头不快,却没有将她推开,怕她一醒来又说着让他满肚子火气的轻浮话。
  他闭上眼。不用猜也知道若此时他在屋内休息,依她无赖的性子,一定会赖进屋内,闹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窘境!真不知她是真怕鬼到来找他挡鬼,还是故意来闹他!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啊……他就是看不顺眼!思及此,不由得松开手,任她发丝乱飞扬。
  他凝神专注,当作肩头没有人靠着,当作身边坐的不是女人,而是二郎。
  只是,夜风阵阵,带出她身子的香气,纠缠着四周,连带着他也被闻了一整夜,久久不散……
  ◆  ◇  ◆  ◇  ◆
  「少爷,我帮你更衣吧。」
  「……不,房里有人,不方便。」压抑的声音飘飘浮浮的,揽进她的梦间。
  哎呀,果然一语成真!竟然一整个晚上都梦到他,反面没再想到那个绿衣鬼……他简直像门神,将恶鬼驱离她的梦境之外。
  「杜画师在睡,不会瞧见的。少爷,你一向爱干净的。」是凤春的轻声细语。
  凤春啊……大好的青春都耗在他身上,他却没情没义,真是吃亏;要她,她一定死巴着他不放,至少也要从他身上捞回实质的报酬才是。
  「那就晚点叫二郎换。凤春,府里头有没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十五、六岁?没有啊。」
  「府里一定有这个少年,你仔细想想,这几年有没有买下哪个卖身的孩子?」他肯定的口吻,让杜三衡掀了掀眼皮,透着眼缝瞧见有个男人的背影又直又挺的。
  这背影跟她爹的完全不同。她爹的背呻吟宽厚,却像随时会消失一般。她的爹信鬼神,而这曾当过官的阮卧秋却从不信……
  也许昨晚毫不考虑地向他求助,正是知道他不信鬼神,藉由他的嘴,让自己也跟着坚信世上没有鬼神之说吧。
  「啊,难道是他?」
  凤春状似自语,他耳尖立刻问:
  「谁?」
  「……是小小姐身边的一个奴才,六年前来的。因为少爷不喜外人接近,所以他一直留在小小姐身边做事,很少出冬楼。」
  「这府里就他一个少年?」
  「是,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二郎,去把那孩子叫来。」
  「少爷,你叫他做什么?他已经孤苦无依了,你要辞退他,那可是很没良心的事啊!」
  「要你去就去,由得你在这里多说话?」他开始怒了。
  这人,真是动不动就发怒啊!
  她慢慢闭上眼,听见二郎的脚步声离去,接着凤春像在房内房外的一切。
  「少爷……这书……这书是你的吗?」凤春脱口,捡起长椅旁的书。
  「啊……好。」凤春极为尴尬地将这本《花妖传》放进书柜里。就算她不曾看过,也知道这本《花妖传》是时下最流行的淫书。八成是小二买来念给他听的,可是就算少爷有兴趣听上千百遍,也实在无法靠淫书繁衍后代啊……思及至此,心里更坚定早日替他找妻子的打算。
  脚步声迟疑缓慢地走到床边。杜三衡张眸,瞧见他一脸若有所思,半垂眼「看」着她。突然之间,他摸索着床缘坐下,对她伸出手——
  她瞪眼,看着修长的五指落在颊面,然后他眉头深锁,沿着她的颊面摸到鼻梁,再慢慢移上眼,她连忙闭上眸,感觉那手指在她眼皮下游移,最后才收回。
  如果盲人借着摸脸,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的长相,那她一定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他的脸庞流露出恼意,像漫不经心地轻声问:
  「凤春,杜画师生得什么模样?」
  「杜画师?」凤春讶道,不料到自家主子竟然对她的长相有兴趣,「她……跟她的声音相比,她长得不算好看,可也不丑。」
  「这么含糊?」他喃道:「跟二郎说得完全不同。凤春,她的发尾是不是五颜六色的?」
  「是啊,少爷,我常瞧见杜画师的发尾老沾着颜料。上回我明明帮着她洗那头长发,隔天不知道是不是作画的关系,她一出秋楼,又沾上一堆颜色呢。她也挺有趣的,看起来明明有点精明相的,偏又好像挺迷糊的。」试着在他面前为杜画师多说点好话,免得老是不对盘。
  杜三衡又偷掀了眼皮,目不转睛瞅着他。他神色复杂,正摸着他自个儿的嘴唇,像忆起什么……哎哎,千万别忆起,害她也跟着想起昨晚唇上的灼热。
  「少爷,陈恩来啦。」外头二郎在喊道。
  阮卧秋立刻起身,凤春搀扶他走出楼外。
  杜三衡翻身而起,身上衣物尚完好无缺,四周是再熟悉不过的环境,每天她来作画,就坐在远处的椅上,而阮卧秋正坐在现下她躺的床上……
  唇角勾笑。果然是他的床,难怪老觉得像一入睡后就直梦到他,原来枕上被里,全是他的气味。
  摸了摸唇瓣,想了一会儿,听见外头细碎的交谈,连忙下床走到门口。
  「你吓她?」阮卧秋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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