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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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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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对此事的悲愤惋伤之心,已全然被愤怒所代,是以说起话来,便也语锋犀利,远
非方才悲伤叹息的语气。
  语声方了,眼前剑光一敛,那两个锦衣汉子一起垂下手去,惊道:你说什么?”
  此四字语声落处,身后突又响起一声惊呼:“你说什么?”
  这两个锦衣汉子不禁又为之一惊,旋目回身,眼前人影突地一花,听听“哩”然几声,
管宁身前,便又已多了四个高髻蓝衫的中年道者,将管宁团团围在中间,八道利如闪电的目
光一起凝注在管宁身上,又自齐声问了一旬:“阁下方才说的什么?”
  那两个锦衣汉子面上候然恢复了冷冷的神气,目光向左右膘了一眼,于谨便自干笑一声
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武当门下到了,好极,好极,四位道兄可曾听到,这位仁兄方才在
说,此次前来四明山庄的人物,此刻已经全都死了,哈哈——”他又自干笑数声,接道:
“峨嵋豹囊,四明红袍,终南乌衫,武当双残,太行紫靴,少林架袋,罗浮彩衣,居然同时
同地,死在一处,四位道兄你听听,这是否笑话?”
  他边说边笑,但笑声却是勉强已极,甚至已略带颤抖,可见他口中虽说不信,心中却非
完全不信,那四个蓝衫道人冷膘了他一眼,其中一个身材颀长的道者微微一笑,冷然道:
“原来是于谨、费慎两大侠,难道此处四明之会,令师也到了吗?”
  于谨手腕一翻,将手中的长剑,隐在肘后,一面含笑道:“此次四明之会,家师虽未亲
来,但在下的两位师叔全都到了,而且到的最早。”
  他语声微顿,另一锦衣汉子费慎却已接道:“在下等恭送敞师叔等上山之际,曾经眼见
终南山的乌衣独行客,四川峨嵋的七毒双煞,篙山少林寺达摩院的两位上人,太行紫靴尊者
座下的‘四大金刚’中伏虎、移山两位金刚,以及太行双残中的公孙二先生公孙右足,都相
继到了四明山庄,此刻四位护法已都来了,想必武当的蓝衫真人的法驾,也到了四明山,那
么——”他于笑几声,眼角斜瞟,冷冷瞥了管宁一眼,道:“这位仁兄竟说四明山庄中再无
活人,普天之下,只怕再也无人会听这种鬼话。”
  管宁剑眉再轩,怒道:“在下所说的话,两位如若不相信,也就罢了,在下也没有一定
要两位相信之意。”一方才费慎所说的话,他每字每句都仔仔细细地听在耳里,再在心中将
他所说的人,和自己在四明山庄后院之中,由院中小径一直到六角亭上所见的尸身对照下,
不禁为之一切恍然,暗中寻思道:
  “我最初见到的中年壮汉和虬髯大汉,想必是那‘太行紫靴尊者’座下的两位金刚,而
那个矮胖的锦衣剑中,自然是‘罗浮彩衣’,三个蓝袍道人,定是武当剑客,两位僧人便是
少林达摩院中的高僧了。”
  他思路略为停顿一下,又忖道:“亭中的红袍夫妇,自是‘四明红袍’庄主夫妇,一身
黑衣的枯瘦老者,是终南的‘乌衫独行客’,跛足丐者,顾名思义,除了‘君山双残’中的
公孙右足外,再无别人,而我方才所见跛丐,自也便是‘君山双残’中的另一人了,只因他
来的稍迟,是以侥幸避过这场劫难。”
  想到这里,他却不禁皱眉,自付道:“但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四川峨嵋的‘七毒双煞’又
是谁呢?该不会是那已经丧失记忆的白袍书生吧。他身畔既无豹囊又只是孤身一人……那
么,此人又是谁?”
  须知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这费慎一面在说,他便一面在想,费慎说完,除了这最后一
点疑问之外,他也已想得十分清楚。
  但是费慎的最后一句话,却又使他极为愤怒,是以费慎话声一了,他便厉声说出那句话
来。
  费慎冷笑一声,道:“如不相信,也就罢了’——哼哼,阁下说话倒轻松得很,如果这
样,那岂非世上之人,人人惧可胡言乱语,再也无人愿讲真话了。”
  管宁心中,怒气更加浪涛澎湃而来,响响地傍了半晌,竞自气得说不出话来。
  费慎面上的神色,更加得意,哪知那瘦长道人却仍然满面无动于衷的样子,伸手打了个
问讯,竟自高喧一声佛语,缓缓说道:“无量寿佛,两位施主所说的话,听来都是极有道
理,若说这些武林中名重一时的武林人物,在一夜之间,俱都同时死去,此话不但令人难以
置情,而且简直有些骇人听闻了。”
  于谨立刻干笑一声,接口到:“就算达摩尊者复生,三丰真人再世。只怕也未必能令这
些人物同时死去,当今武林之中,武功虽有高过这几位的人,譬如那西门——”“西门”两
字方一出口,他语声竟自倏然而顿,面上的肌肉,也为之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仿佛倏然之
间,有条巨大的蜥蜴,钻入他的衣领,沿着他背脊爬过一样,使得他隐在肘后的长剑,都不
禁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半晌之后,他方自接道:“他武功虽高,但若说他能将这些人一举杀
死,嘿嘿,却也是万万无法做到之事。”
  他强笑两声,为的不过是压下心中的惊恐而已,他却还是没有将“西门”之后的名字说
出来。
  管宁心中一动,忖道:“听他说来,四明山庆中的这些尸身竟然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但那‘西门’却又是谁呢?怎地他对此人竟如此惧怕?”
  却听那顾长道人已自缓缓说道:“费大侠所说的话,正是武林所俱知之事——”他目光
缓缓转向管宁,接道:“但是这位施主所说之言,贫道看来,想必亦非凭空捏造,想那四明
山庄近在胆尺,他如再说虚言,岂非立即便能拆穿,那么非但于、费两位大侠不能放过,便
是贫道,也万难容忍的。”
  于谨微一沉吟,接口道:“此人明知四明山庄千步以内,便是禁地,武林中人不得允
许,擅人禁地,能够全身而退的,十年来几乎从未有道,我等又岂会为了他的几句胡言乱
语,而作出触怒四明山庄庄主之事呢?
  那颀长道人一笑道:“但是如是虚言,却又是为着什么?我看还是请这位施主将自己所
见,详细对咱们说上一遍,那么是真是伪,以于、费两位之才,想必也能判断,如果此事当
真,‘彩衣双剑’以及贫道等的三位师兄,惧已死去,那不但你我要为之惊悼,只怕整个武
林,也会因之掀起巨浪。如果此事只是凭空捏造的,那么——到那时再说亦不算迟呀!”
  这颀长瘦削的道人,一字一句,缓缓说来,不但说的心平气和,清晰已极,而且面目之
上始终带着笑容,似乎这件关系着他本身同门的生死之事,并未引起他的心绪激动。
  但于谨、费慎,以及此时已团聚过来的另外五个彩衣大汉,却个个都已激动难安,但这
颀长道人,却正是武当掌门蓝襟真人座下的四大护法之首。地位虽还比不上已到了四明山庄
的“武当三鹤”,但却是武林名重一时,一言九鼎的人物,是以他所说的话,人家心中虽然
气愤,也只得默默听在耳里,并未露出反对的神色。
  管宁暗叹一声,此刻他已知道,自己昨夜不但遭遇了许多烦恼,并且已卷入一件足以震
动天下的巨大事件旋涡之中。
  这在昨夜月下漫步深山,高吟佳句的时候,是再也想不到一夜之间,他自身有如此巨大
的变化的,而此刻势成骑虎,再想抽身事外,他自知已是万万无法做到的事了。
  于是他只是长叹,将自己所遇之事,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在说到那白袍书生之际,听着
的人,面色都不禁为之一变,甚至那面上永远带着笑容的颀长道人,面色竟也为之变动一
下,面上的笑容,也在刹那之间,消失于无影之中了。
  管宁心中一动,但却又接着说了下来,于是又说到那两个突然而来,突然而去的奇诡怪
人,于谨立刻接口问道:“此两人腰间是否各带着一个豹皮革囊。”
  管宁摇了摇头,又说到那奇异的翠装少女,费慎便脱口道:“难道是黄山翠袖门下?”
  管宁播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便滔滔不绝地将一切事都说了出来,却未说到那白袍
书生的丧失记忆。因为他此刻已对这白袍书生生出同情之心,是以便不愿将此事说出来。
  他话虽说得极快,但仍然说了顿饭时候,直说得口干舌燥。
  而那些彩衣大汉以及蓝衫道人,却听得个个激动不已,不住地交换着惊恐、疑惑的眼
色,却没有一个出言插口一句。
  管宁语声一顿,转目望去,只见面前之人,各备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良久——于谨方自长长叹了口气,面向那顾长的蓝袍道人,沉声说道:
  “此事既然不假,确是骇人听闻,在下此刻,心中已无主意,道兄高瞻远见,定必有所
打算,在下等只唯道兄马首是瞻了。”
  却见这武当掌门座下的四大护法之首蓝袍道人俯首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此事之复杂
离奇,亦非贫道所能揣测,不瞒于大侠说,贫道此刻心中不知所措,只怕还远在于大侠之上
哩!”
  他语声一顿,又道:“两位素来谨慎,但是罗浮一派的掌门大侠身旁最亲近之人,此次
‘四明庄主’飞柬邀请你我师长到此相聚的用意,两位想必是一定知道的了。”管宁话一说
完,便自凝神倾听,直列此刻,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仍然是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此刻不但
已卷入旋涡,只怕还已变成众矢之的,只要与此事有关的各门各派,谁也不会放过自己。一
定要将自己详细地问上两遍,自己此刻虽已烦恼,但更大的烦恼只怕还在后面哩。
  是以他便希望从这些人对话之中,探测出此事的一些究竟来,更希望从他们的口中,探
测出那白袍书生的真正来历。
  然后他便可以将它告诉白袍书生,完成自己所许的诺言。
  只要此事真相一白,知道了真凶是谁?他还要完成他另一个诺言——他还要替无辜惨死
的囊儿复仇,是以他更希望从他们口中知道那个奇诡怪人的来历,而此刻他已猜出一点,这
两个枯瘦如竹的恶人,便是那峨嵋豹囊,七毒双煞。
  无论如何,这件事牵涉如此之广,又是如此复杂隐秘,是以叙述起来,使不得不十分详
细,因为这样纵然会使人生出一些累赘的感觉,却总比让人听来含含糊糊、莫名其妙好些。
  一片浮云飘来,掩住已由东方升起的太阳,于是,这林荫下的山道,就变得更加幽静。
  由林时间漏下的细碎光彩,已自一起消失无踪,甚至连瞅瞅鸟语声,孱孱流水声,以及
风吹木叶声,听来都远不及平日的美妙了。
  却见于谨、费慎对望一眼,各自垂头去沉吟半晌。
  于谨自干咳一声,道:“四明庄主东邀家师之事,在下知道的亦不甚清楚,只知道那不
但有关一件隐没已久的武林异宝的得主问题,还有关另一件很重大之事,至于此事究竟是什
么,家师却并末提起,在下自也无法知道了——”蓝雁道人微微颔首,道:“是以贫道亦十
分奇怪,因为这两件事其中之一,并不值得如此劳师动众,另一件事,却又全然没有任何根
据,家师接东之后,便推测此中必定有所阴谋,此刻看来,家师的推测,果然是不错的
了。”
  这武当四大护法的其余三人,一直都是沉默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似乎他们心中所想
说的话,就是蓝雁道人已经说出来的,是以根本无须自己再说一遍,而另外一些彩衣大汉,
无论身份地位,都远在于、费两人之下,是以更没有说话的余地。
  于谨微一皱眉,又道:“令在下奇怪之事,不仅如此,还有此次四明之会,怎地不见黄
山翠袖,点苍青衿,以及昆仑黄冠三人,甚至连他们门下弟子都没有,而那与普天之武林中
俱都不睦的魔头却反而来了,而且也只有他一个没有死去。”
  管宁心中一动:“难道他说的便是那白袍书生?”
  却听那蓝雁道人接道:“贫道却认为‘七毒双煞’大有可疑。”
  他目光又向管宁一转,接道:“从这位施主口中,贫道推测在四明庄主的止步桥前,袭
向他的暗器,定是这以暗器驰名天下的‘峨嵋豹囊’,囊中七件奇毒无比暗器中,最霸道的
‘玄有乌煞,罗喉神针’,两位不妨试想一下,接东而来之人,他两人并末死去,又在六角
亭中一掌击毙了这位施主的书童,最后又乘隙发出暗器,为的无非是想将亲眼目睹此事之人
杀之灭口而已。”
  他语声微顿,管宁只觉心头一痛,都听他又接道:“此事若真是两人所为,他们为的又
是什么呢?难道为的是那……”语声竟又顿,随之冷“哼”一声,接着道:“难道这两人竞
未想到,如此一来,普天之下,还有他们立足之处吗?”
  费慎长叹一声,道:只是以他两人的身手,又怎样使得四明红袍,公孙右足,以及‘武
当三鹤’这几位武林奇人的性命丧在他手上呢?”
  蓝雁道人双眉一皱,伸出右手,用食、中二指,轻轻敲着前额,喃喃低语道:“难道真
的是他?”
  手指突地一顿,焕然抬起头来,目注管宁半晌,微微说道:“施主上体天心,不借费心
费力,将死者尸身埋葬,此事不但贫道已是五内铭感,武林定将同声称颂,便是上胜金仙,
玉宫王母,也会为施主这无量功德,为施主增福增寿的。”
  管宁怔了一怔,不知道这道人此刻突然说出这种话来,究竟是何用意。
  却听他语声微顿,便又接道:“不错,在下确实曾将死者的囊中遗物,全部取了出来,
放在一处,但在下却无吞投之意,只是想这些遗物,交与死者家属亲人而已,在下此心,可
以表诸天日,各位如———”一话犹未了,蓝雁道人已自连连摆手,他便将语声倏然中止。
  目光阴处,却见这蓝雁道人此刻目光之中,忽地闪出一种奇异的光采,微微又道:施主
不必误会,贫道此问,并无他意,施主诚实君子,贫道焉有信不过之理,只是——”他奇异
地微笑一下,方才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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