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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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炮火-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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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大胡子,满身一股由情妇、金钱、在刚果的暴戾恣睢以及其他种种可耻行为交织成的歪风邪气而令人注目的利奥波德,在奥皇弗朗茨·约瑟夫看来,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奥皇说,可以这样形容的人不多,比王就是其中之一。由于利奥波德的贪婪成性是他的种种罪恶之尤,而德皇又认为贪婪会使人利令智昏,所以他设想了一条妙计,给他一份法国领土,诱他结盟。德皇每当对一个方案入迷的时候,总想把它立即付诸实施,要是行不通,则又往往愕然失色,懊伤不已。1904年,他请利奥波德前来柏林看他,他以“世界上最温存的方式”同他谈论他尊贵的祖先勃艮第公爵,并表示愿意为他在阿图瓦和法国的佛兰德与阿登山区这些土地上重建老勃艮第原有的公爵领地。利奥波德听了不禁“张大着嘴”,两眼直瞪。他企图一笑了之,他提醒德皇说,十五世纪以来已情况大变,他的大臣和国会无论怎样也不会考虑这种建议的。

  这下可说错了,德皇大发了有数的一次雷霆,痛斥比王尊重国会和大臣胜过尊重上帝的意志(威廉往往把自己与上帝混为一谈)。“我告诉他,”威廉后来对比洛首相说,“我不是好欺的,谁要是在欧战里不站在我一边,谁就是反对我。”他声称他是拿破仑和腓特烈大帝学校里的丘八,他们都是抢先在敌人前面发动战争的,“所以,如果比利时不站到我这边来,我只好惟战略考虑是从了。”

  这个说出了口的意图,这个第一次明确表示要撕毁中立协定的威胁,把利奥波德国王吓得目瞪口呆。他乘车去火车站时遮阳帽竟前后错戴,他直瞪着他的随行副官,“好象受了一场什么惊吓似的”。

  德皇的计谋虽告失败,但他仍然希望利奥波德会接受一笔交易,以比利时的中立来换取两百万英镑的钱包。战后,一个德国军官把这个数目告诉了一个法国情报官,后者对出手如此大方大为吃惊,不过德国军官提醒他说:“这笔钱原本是要法国人付的。”史里芬的后继人,甚至在利奥波德于1909年由和他品质截然不同的侄儿阿尔贝接任王位之后,依然预料比利时的抵抗将只是一种形式而已。譬如说,一个德国外交人员在1911年就曾认为比利时的抵抗也许会以“它的军队在德军借道之处沿途列队”的方式出现。

  史里芬指派三十四个师借道比利时。比利时的六个师,要是决意抵抗,就在进军途中把它们干掉,不过在德国人看来它们是不会抵抗的。德国人也确实急切希望比军不抵抗,因为抵抗意味着破坏铁路、桥梁,意味着最终打乱德国参谋部所热衷的时间表。反之,倘比利时能默然置之,不仅会使德国没有必要将几个师的兵力拴在围攻比利时的要塞上,而且会堵塞公众对德国行径不满的舆论。为了劝说比利时不作无谓抵抗,史里芬部署在入侵之前,让比利时面对一份最后通牒,责令它交出“所有要塞、铁路和部队”,否则就要它眼看自己的设防城市遭到炮击。重炮已准备就绪,必要时就将炮击的威胁变为现实。史里芬在1912年写道,这些大炮日后在这场战役中不论怎样都是需要的,“例如,里尔这个工业大城市就是可供炮击的一个极好目标。”

  史里芬为了完成对法国的包围,要他的右翼向西延伸远及里尔。“你向法国进军时,”他说,“让右翼末梢袖拂海峡。”而且,由于估计到英国的参战,他想广张罗网,好将英国远征军和法军一网打尽。他对英国海上封锁的潜在力量要比对英国陆军更为重视。所以,他决心迅速战胜法、英地面部队,赶在英国敌对行动还未产生经济方面的后果之前就使战争早日定局。为此,一切力量都必须投入右翼,壮大右翼。他一定得使右翼人众势大,因为每一里的士兵密度决定着所能控制的领土幅度。

  仅仅使用现役部队,他不可能有足够兵力,既防御俄国人突破东部国境,又达到他迅速取胜所必需的超过法军的优势。但他的解决办法很简单,也许还是个创新。他决定在前线使用后备军。按照当时的军事学说,只有最年轻而刚经过营房和练兵场艰苦生活与严格训练的人才适合作战;后备役军人,已结束他们的义务兵役回到了平民生活,被认为是软弱的,战场上用不上的。除了那些二十六岁以下的将编入现役部队以外,所有后备役军人将被组成他们自己的师旅,用以作为占领军和担任其他的后方任务。史里芬改变了这一切。他将二十个左右的后备师(这个数目随着每年计划的改变而有不同)加入到五十或五十多个现役师进军的行列。数字上有了这一增加,他萦绕于怀的包抄战略便成为可能的了。

  他于1906年退休。以后有生之年,他依然致力于坎尼之战的著述,改进他的计划,编写指导他的后来人的备忘录。他死于1913年,终年八十岁。临终时犹喃喃地叨唠着:“必有一战,务使右翼强大。”

  图1:西线

  他的继承人,忧郁怏悒的毛奇将军,多少是个悲观主义者,他没有史里芬集中全力于一役的果断精神。如果说史里芬的座右铭是“要胆大,要胆大”,那他则是“可别过于胆大”。他既担心他的左翼力量软弱不能抗击法国人,又惟恐剩下来防守东普鲁士的兵力单薄,不能抵御俄国人。他甚至跟他的参谋人员辩论了同法国打一场防御战是否可取的问题,只是由于这种主张排除了“在敌人国土上打敌人”的一切可能才作罢论。在入侵比利时问题上,参谋部的意见是一致的,认为是“完全合理的,完全必要的”,因为这场战事将是“保卫德国和为了德国生存”的一战。史里芬计划于是保存下来了。毛奇在1913年曾说:“我们必须撇开关于侵略者责任问题的一切庸人之见。……只要胜利就师出有名。”这也正是他聊以自慰的想法。但是为了万无一失起见,他每年都要向史里芬的临终嘱咐开刀,从右翼借兵增强左翼。

  毛奇计划在左翼安排八个兵团,约三十二万人,守卫梅斯以南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的阵地;中路安排十一个兵团,约四十万人,借道卢森堡和阿登山区入侵法国;右翼安排十六个兵团,约七十万人,借道比利时进攻,先粉碎扼守马斯河通道的著名的列日和那慕尔要塞,然后飞渡马斯河进入旷野地区,直抵边远的直线公路。进军的日程已预作安排。预料比利时人不会抵抗,如果抵抗,德军突击猛攻的威力可望慑服他们很快投降。日程表要求动员第十二日前打开列日通道,第十九日拿下布鲁塞尔,第二十二日进入法境,第三十一日到达提翁维尔至圣康坦一线,第三十九日攻克巴黎,取得决定性胜利。

  这一战争计划,其严格,其完整,犹如战舰的一纸蓝图。克劳塞维茨曾告诫说,军事计划倘不留有余地以防不测,将会导致灾难。因而德国人谨慎备至,对可能发生的意外事项,均一一作了准备。他们的参谋人员,在野外演习中,在军校课桌上,受过对特定情况作出正确决策的训练,料定他们对任何不测均可应付裕如。对那种难以捉摸,那种模拟而又充满危机的大量情况,都已一一采取了万全措施;可是全则全矣,惟独缺一,即缺少灵活性。

  尽最大努力打击法国的计划确定下来了,这时候毛奇对俄国的担心也已逐渐减少,因为他的总参谋部在仔细计算俄国铁路里程之后,得出一个信条,认为俄国不会在1916年以前备战“就绪”。德国间谍关于俄国人有“1916年将有大事肇始”之说的情报,使德国人在思想深处肯定了这个信条。

  1914年,两件大事使德国人的准备作战到了摩拳擦掌一触即发的程度。一是4月份英国开始了跟俄国人的海军谈判,一是6月份德国本身完成了基尔运河的加宽工程,它新造的无畏战舰就此可以从北海通过该运河直接开往波罗的海。毛奇在5月间访问他的奥国对等人物弗朗茨·康拉德·冯·赫岑道夫期间,得悉英俄谈判消息后曾对他说:“任何情况下的休会,都会造成我们胜利机会减少的后果。”两星期后,他在6月1日对埃克哈德施泰因男爵说:“我们已准备就绪,在我们是越快越好。”


第三章色当的阴影
  1913年的一天,里尔市军事长官勒巴将军来到陆军部求见法国副总参谋长德卡斯特尔诺将军,对总参谋部所作的不拟在里尔设防固守的决定提出异议。里尔距比利时边界十英里,离海峡四十英里,如果入侵军队取道佛兰德来犯,它便紧挨在进军路线的一侧。德卡斯特尔诺将军在听了勒巴将军请求设防的理由后,摊开地图,用尺量了从德国边界穿越比利时国境直抵里尔的距离。他提请这位来访者注意,要发动一场强有力攻势的话,标准的兵员密度是每米五至六人。他指出,如果德国人把战线向西一直拉到里尔,他们的力量就会分散到每米只有两人。

  “我们要把他们拦腰切断!”他说道。然后又解释说,德国的现役军队,可用于西线的兵力是二十五个兵团,约一百万人。“这儿,你自己来算一下吧,”他一面说,一面把尺递给勒巴。“如果他们居然到得了里尔,”他语含讥讽而洋洋自得地重复了一遍,“对我方就越是有利。”

  法国的战略并不曾把德军实行右翼包抄的威胁置之度外。相反,法国总参谋部认为,德国人在他们的右翼投入的兵力越大,他们在左翼和中路的兵力就要相应地减弱,法军就可以计划在这一带突破。法国的战略是背靠比利时边界面对莱茵河。只要德国人远道迂回包抄法军翼侧,法国就计划发动钳形攻势,在德军设防的梅斯地区的两侧突破德军中路和左翼,并乘胜切断德军右翼和它的基地的联系,使其无法出击。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其源盖出于一个意愿——这一意愿是因法国从色当之败的奇耻大辱中恢复元气而产生出来的。

  1871年,法国在凡尔赛唯德国之命是从订立了城下之盟,备受国土肢解、赔偿军费以及敌军占领的苦楚。在被迫接受的条款中,甚至还规定了德军要举行胜利进军仪式,在爱丽舍田园大街雄视阔步,耀武扬威。仪式进行之际,大街上观者绝迹,阒无声息,黑纱低垂。在波尔多,当法国国民议会批准和约之际,阿尔萨斯和洛林两省的议员们泪流满面,步出大厅,留下了他们的强有力的声明:“我们宣告,阿尔萨斯人和洛林人,千秋万代都要保留作为法兰西民族一分子的权利。我们为我们自己发誓,为我们的选民发誓,为我们的儿女发誓,也为我们的子子孙孙发誓,要采取一切手段在篡夺者面前永远坚持这一权利。”

  并吞这块领土,是出于老毛奇和他的总参谋部的要求,而为俾斯麦所反对,他说,这会成为新德意志帝国的致命隐患。老毛奇和总参谋部坚决主张,并且也使皇帝陛下相信,这两个边境省份,连同梅斯、斯特拉斯堡,以及孚日山脉的崇山峻岭,都必须从法国一刀砍掉,使法国在地理上永远只能处于守势。他们还进而要法国偿付一笔五十亿法郎的不堪负荷的赔款,其用心是要在一代人的年头里捆住法国的手脚,同时还要在法国驻扎一支占领军,直至赔款偿清为止。法国人作出惊人的努力,在三年内筹足款子付清了赔款,于是便开始恢复元气。

  色当之败萦绕脑际,在法国人的意识中,它是一个历久恒在的黑影。“你们不要放在嘴边,而要铭记心间。”这是甘必大的一句忠告。四十多年来,防止“往事重演”是法国政策中独一无二的最根本的因素。1870年以后的初期阶段,战败者的本能和孱弱的军力迫使它执行筑垒防御的战略。法兰西倚为屏障的是一个壕堑纵横、深沟壁垒的防御系统。从贝尔福到厄比纳尔和从土尔到凡尔登的两条防线卫护着东部边界,还有一条从莫伯日经瓦朗西安到里尔的防线保卫着比利时边界的西半段;这两条防线之间的缺口便是故意留给入侵部队的通道。

  维克托·雨果写出了他最为慷慨激昂的心声,主张借助这一道屏障,“法兰西将万众一心:重建力量,养精蓄锐,毋忘国耻,唤起青年一代组成一支全民的军队,发愤图强,永不懈怠,研究敌国的方略和技术,以便重整旗鼓,再成为伟大的法兰西,即1792年的法兰西,亦即胸怀理想、利剑在握的法兰西。到那时,它定会所向无敌,定会光复阿尔萨斯和洛林。”

  经历了繁荣的再现和帝国的扩张,经历了年复一年的内部纷争——保皇派、布朗热'注:布朗热(GeorgesErnestBoulanger,1837…1891年),法国政治冒险家。1856年参加镇压阿尔及利亚起义。1886…1887年任陆军部长。曾周旋于激进派、保皇党和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之间,提出修改宪法、解散议会和对德复仇等煽惑性纲领,旨在争取实力,发动政变,推翻共和,建立波拿巴式的军事独裁。一度取得部分中小资产阶级的支持,造成共和制度的严重危机。1889年,阴谋被揭穿后,逃亡比利时,后自杀。他所鼓吹的沙文主义运动,通称布朗热主义。——译者'派、教权派、工人罢工,以及空前激烈、创巨痛深的德雷菲斯案件——民族仇恨依然在心头燃烧,特别是在军队里面。不论是老禁卫军还是共和派,不论是耶稣会会士还是共济会成员,把他们团结起来的,便是那阿尔萨斯的奥秘。人人都把双目凝视着孚日山脉的那一片苍翠。一位步兵上尉在1912年便已直认不讳,他常把他的一连人分成三两人的秘密巡逻队,带领他们穿过幽深的松林,潜上山顶,凝神遥望科耳马尔。“经过这种私下的出巡,归来之后,我们的队伍便与以前完全两样,全连都心潮激荡,哽咽无语。”

  阿尔萨斯原先既非德国属地,亦非法国所有,德法两家你争我夺,反复易手,直到路易十四当朝,才由1648年签订的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确定归属法国。1870年德国并吞阿尔萨斯以及洛林的一部分后,俾斯麦便建议尽可能给当地居民以最大限度的自治权,并对他们的地方主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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