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岁月 作者: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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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岁月 作者:姚梦-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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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是,牛虻生命的过程,和那个加利利人惊人的相似。只有这样,他才输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牛虻和琼玛的爱情,就像保尔和冬尼娅的故事一样,引起许多人的感慨和惋惜。在他们的阅读体验中,革命成了幌子,爱情变成向往。   
  四,革命   
  在所有的成功或者不成功的革命者眼里,他们都是胜利者。因为革命给了他们强大的力量,让他们相信自己看穿了时代,掌握了真理,并具有毁灭和重建的责任。这种自信让他们迅速成为一群不可一世的人物,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和活力。 
  冲着这种神灵附体的梦想,许多人加入了革命者的行列。   
  1846年7月的一个晚上,在佛罗伦萨的法布里齐教授家中,琼玛的同志们开始一场政治工作会议。这场会议聚集了当时佛罗伦萨所有的革命者派别。要求建立民主共和国的玛志尼党人,君主立宪派人士,自由主义分子,无政府主义者。如果没有共同点,他们是不会聚集在一起。而他们的共同点说来好笑,就是共同反对托斯卡纳公国的报刊审查制度。法布里齐教授希望〃至少是在这个问题上,各个党派的代表能够不吵不闹,讨论上一个小时〃。 
  姑且不论一个小时的时间是否够用,实际上接下来的讨论,成了不折不扣的言语报复。革命家们谁都认为自己是老大,谁都不愿意在嘴上服人。   
  这场无聊的对话从戏剧家莱加开始,从他的发言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自由主义分子。他提出尽早出刊物,主动推动新闻出版法的修改。接着就是大律师格拉西尼表示反对,他认为大家应该写一个情愿书,向托斯卡纳大公情愿。从这个角度上看,他可能是君主立宪派人士。再接下来,就是肤色黝黑的玛志尼党党人加利出面讥讽格拉西尼,然后格拉西尼反驳。在反驳中,格拉西尼说了一句〃我们当中有些人没有耐心,言行过激〃的话,于是革命讨论就彻底偏离了方向。 
  接下来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加利和格拉西尼之间的斗嘴,参合上了各种愚蠢和刻薄的言论。不知道什么原因,讽刺总是在对方的出生地上打转。当时的意大利也的确处在一个不安分的时期。根据维也纳会议决议,意大利被解体。伦巴第…威尼斯地区、帕尔马公国、托斯卡纳公国、摩地那公国、卢加公国都直接或间接处于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之下,西班牙波旁王朝恢复对西西里王国的统治。教皇则恢复了对罗马及其领地的统治,只有皮埃蒙特王国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加利属于玛志尼党佛罗伦萨支部成员。这个党的确切名称是青年意大利党,组建人是玛志尼,主张通过自上而下的人民革命道路实现意大利统一和建立共和国。青年意大利党有着优于其他派别的宗旨纲领和组织系统,成立年代也比较长,势力相当大。而格拉西尼这些人的自由派,则刚刚成立不久,是小党。所以,面对小党,加利自信满满地有一种老大哥解救小兄弟的感觉。在他看来,格拉西尼这些革命派别,最多就是当青年意大利党杀过来的时候,充当一些开门纳贡的顺民。 
  加利在这场讨论会上的发言,也明确了党的宗旨。他们要谈的,不是改革报刊审查制度,而是彻底地〃着手组织反耶稣会的宣传和鼓动工作〃。说穿了,格拉西尼走的是改良路线,加利他们认为自己干的是彻底革命。 
  但宗旨就是宗旨,并不代表每个人都必须严格执行。当他们得出当天的第一个共识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违背了革命的宗旨。大家一致决定,应该通过散播讽刺文章来打击教会。并且都相信,会员众多的文学委员会里,〃大多数都是严肃作家〃,谁也干不了写讽刺文章的活。 
  于是,他们想到了请牛虻过来。因为牛虻参加过起义,不是密探;牛虻文章出众,物有所值;牛虻政治面貌模糊,无党无派。如果牛虻成功了,在座的各位都有功劳;失败了,谁也牵扯不上关系。     
  问题在于,格拉西尼他们对于牛虻的认识,很大程度上是从传闻和通缉令上获悉的。对于这些自诩革命家的人物而言,当天讨论出来的唯一实际成果就是请牛虻过来。这个关键性的革命行动的根据是:〃他一定具有过人的本领,否则他就不会受到像马尔泰尔和杜普雷兹这两位老练的探险家瞩目,而且看来他确实受到了他们的瞩目。〃 
  很快,牛虻就证明了他们道听途说的信息并不可靠。他挑战琼玛的容忍限度,刻薄格拉西尼夫妇的庸俗无知,嘲讽革命同志的所作所为,甚至将枪口瞄准大众眼中的圣人蒙泰尼里。他就像一个没有时间提示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爆炸。 
  没等牛虻文章出来,当初邀请牛虻的人都开始对他作出评判。琼玛相信〃他就像是一个焦躁不安的魔鬼化身〃;马尔蒂尼认为〃这个人就像鳗鱼一样滑,我信不过他〃;格拉西尼夫妇把他当作沙龙客厅里的摆设,随时介绍给新来的客人。 
  紧接着,牛虻的第一篇文章出来了。显然这篇文章没能尽如人意。琼玛虽然表示欣赏,但也觉得〃里瓦雷兹的风格让人不敢苟同,作为一个人来说,他也不招人喜欢〃。诚实又迟钝的马尔蒂尼则更加直接:〃我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要和他争吵起来。〃 
  委员会委托琼玛前去劝说牛虻,理由是〃今天别的人没空。而且你比我们这些人更有理性,不会犯不着和他辩论一番〃。   
  琼玛也不负所托,直接了当地说出了革命党人的担心:   
  〃委员会担心也许会得罪自由党,而且城市工人也许会撤回给予我们的道义支持……很多读者会认为这是在攻击教会和新教皇。从政治策略的角度出发,委员会考虑这样做是不可取的。〃 
  在佛罗伦萨反对派的眼里,攻击教会只是一种政治手段,而不是终极目标。为了一种短期目的而得罪同路人是不可取的。那天晚上参加讨论的人,几乎无一例外的首先是个政客,然后才是革命者。意大利的革命解放运动,就是在这种讨价还价和斤斤计较里开始的,并且一直延续到最后。无论是当初的玛志尼,后来的加利波第还是胜利的撒丁王国首相加富尔。 
  相比之下,牛虻就简单得多,或者说纯洁得多。通观全书,他的政治活动基本上就是散播言论和武装暴动。和琼玛他们相比,他的政治行为出于一种简单的仇恨意识。蒙泰尼里和上帝欺骗了他,所以他要复仇。要复仇,就必须选择最大的打击方式,就是革命。至于革命能不能解救意大利,是不是可以建立民主共和国,在牛虻已经眼里无关重要。复仇是他参加革命的第一要素,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搭上生命。 
  从这个角度上,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牛虻这样的传奇人物,会心甘情愿地在一桩简单的武器私运活动中坦然被捕因为当时他面对的是蒙泰尼里,导致他彻底革命的终极目标。 
  显然,牛虻还不是职业革命家,更不是一个政客。在琼玛面前,他承认自己参加的政治组织是〃红带会〃。这个组织以暴动、暗杀和适当的政治宣传为主。牛虻认为〃刀子挺有用的,但是必须有组织良好的宣传作后盾。〃 
  玛志尼党和自由派都认为〃红带会〃或者〃短刀会〃是〃最危险的组织〃,〃他们实力太弱,打不过教会的势力,所以他们专事暗杀〃,〃是一个由不法之徒组成的小团体里面大多是农民,既没有受过教育,也没有政治经验〃。 
  这是一个典型的资产阶级革命理念。革命的领导力量应该是知识阶层而不是全体大众。最终获取革命果实的,也应该是资产阶级,而不是农工阶层。   
  而琼玛则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他们最大的担心,〃红带会〃这样的以暗杀为主的政治组织,〃在我看来就像是那则寓言一样,把房子打扫装饰一新,却招来了七个魔鬼。每一次暗杀只会使警察变得更加凶狠,并使人们更加习惯于暴力和兽行,最后的情况也许会比原来更糟。〃 
  这个见解后来被广泛地应用起来。   
  政治见解上的差别,导致牛虻被孤立。牛虻8月来到佛罗伦萨,到10月底,委员会四分之三的人都对他表示了反感。人们借用他,是希望他成为一把刀子,而不是请来一个拿刀子的暴力分子。出于礼貌或者为了争取最广泛的合作联盟,暂时没有人赶他走。但到了牛虻打算私运武器,再次引发暴动的时候,就只有琼玛和马尔蒂尼跟在他后面了。此时,琼玛爱上了牛虻,马尔蒂尼爱着琼玛。他们参与的原因,与政治关联有限。     
  在整个故事中,除了面貌模糊的私运贩子之外,几乎没有谁的革命理念与牛虻相同。牛虻是一个孤独的革命者形象。到了后来,苏联进一步加深理解,私运贩子们都是无产阶级,牛虻关照和帮助的人都是无产阶级。牛虻和苏联一样,是一个孤独又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 
  出于伏尼契和苏联的种种牵连,这样的理解也许无可厚非。甚至,这可能是我们为什么可以认识牛虻的最主要的原因。   
  五,神话   
  他叫费利斯·里瓦雷兹,外号牛虻。   
  他是一个神话,影响了无数自认对生活存在感触的人们。当他们在生活中遭受任何一种刺激的时候,都很可能想起这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并将自己当初阅读时的感受重新翻出来,自我品味一番,然后相信世界还是存在一些坚定、意志和浪漫的。这样他们可以安然入睡,并且做好熬过下一天的准备。 
  很可能,这就是神话的最大功用。   
  关于这个神话故事,开始并不怎么引人入胜,伏尼契也没有本事在开篇就让人大开眼界。在蒙泰尼里眼里,亚瑟是一个勤学上进优雅又敏感的好孩子。蒙泰尼里和亚瑟死去的母亲共同守护着一个我们都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作为神话的开端,有些不太尽如人意。 
  神话真正开始的时候,是这本书的第二章。佛罗伦萨的革命者们迫切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够笔端写出锋芒的讽刺作家。在琼玛看来,应该〃把耶稣会教士描绘成滑稽可笑的人物,引发人们嘲笑他们,嘲笑他们的主张〃,那么可以〃不用流血就已征服了他们〃了。然后在大家一片苦思冥想中,有人仿佛找到火种一样想起了牛虻。 
  这是牛虻最初的功用,也是当初大家对于他的直接印象。   
  神话的开端,往往是一个传奇。传奇往往是各种不确切的,模糊的印象组成的。关于牛虻的传奇故事,革命党人众说纷纭。里卡尔多医生说牛虻认为〃起义失败以后,除了放声大笑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他可能是巴西人,脸上有一个可怕的刀疤,满嘴都是笑话;格拉西尼则谈起牛虻是杜普雷兹探险队本着慈善之心,在南美洲热带某个地方收留的,〃当时他就像是一个野人,简直没个人样〃;加利则反驳了格拉西尼的说法,在他的叙述中,牛虻曾经参加过争取阿根廷共和国的独立,并且在探险队的三年活动中起到主要作用;然后他们翻出通缉令,发现当局在悬赏牛虻的脑袋;再加上牛虻伪装骑兵捉弄搜查队的小故事。这就是这个神话最初的样子。 
  在这个最初的印象里,谁也没能真正弄清,牛虻究竟是个什么人。唯一可以的确定,就是他肯定反教会,是盟友不是敌人。   
  等到牛虻出现的时候,传奇开始变化了。琼玛发现,牛虻完全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擅长讲出刻薄的话来,装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满世界游荡〃,并且有一笔私人财产和一个情妇。同时,他又很敏感。这是琼玛唯一在意的地方。 
  对于好心的读者而言,大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提前作出结论,牛虻就是当年那个假装死亡的亚瑟·伯顿。但我们仍然不能摸清,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说话尖刻,面貌模糊,随时随地作出不同常人的举动。大家憋足了一口气,想看他怎么冒充身份折腾琼玛。 
  牛虻自己也很满意这种状态。他穿着时髦打扮精心,带着情妇走街过巷,到处向别人兜售一些真真假假的冒险故事。他要把水搅混,以便胡弄大众,便宜行事。他一会讽刺教会教皇,一会挖苦革命同志,一会说他在南美独立擒虎,一会宣扬暴力革命。谁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谁都关心他说的故事,并且顺从地让故事占据他们的大脑,代替思考。 
  于是,水真的给搅混了,传奇变成奇谈怪论,面貌不清。   
  言论制造者则悄悄地躲在幕后暗自偷笑。   
  只有两个女人能够多少看出一点端倪。细心的琼玛发现,只要谈到蒙泰尼里,牛虻的眼里就会含着杀气,这个男人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有想法;另一个痴心的女人绮达则发现情人不再像过去那样甜言蜜语了,他像被抽掉了灵魂一样,眼神炯炯地盯着庸俗男人才关心的政治。绮达不聪明,但漂亮,漂亮的女人对待男人都不蠢。她开始利用围绕在她周围的狂蜂浪蝶,带着这帮青年军官反复在牛虻周围出现,唱歌跳舞,希望能够激起情人的嫉妒心。     
  绮达失败了。当她准备好杏仁和咖啡在阳台等着牛虻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情人要离开了。绮达看不穿那些牛虻散播的种种烟雾,却本能地知道蒙泰尼里比琼玛对牛虻更重要。既然不能得到爱情,就只有离开。临走前,她用底层人直接的办法,戳穿了牛虻的虚伪: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只把我当成一个妓女从旧货店买的一件花衣裳!〃   
  〃……还是一些钱的关系〃。   
  牛虻被刺痛了,他马上将这种痛苦转化成一种基督受难的精神:   
  又是一记耳光!他还有丝毫的骄傲些许的自尊吗?他当然忍受了一个人所能忍受的一切,他的心曾被拖进烂泥之中,并遭路人践踏。他的心灵没有一处未被烙上受人轻视的印记,没有一处未被落下受人嘲笑的痕迹。现在这个吉卜赛姑娘,他在路边捡来的姑娘甚至连她都握着鞭子。 
  然后他像一个落魄的男人一样,扑到琼玛的怀里,自怜自爱地说:   
  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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