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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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姨-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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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去了解这些那么恶毒,那么下流的阴谋诡计。玛奈弗太太并不爱你的女婿,但是要他屈
膝,出她的恶气。我刚才狠狠的骂了她一顿,一点不曾冤枉她。她是一个毫无廉耻的娼妓,
我已经告诉她,我要离开她的屋子,要顾全我的名誉……第一我是这个家庭里的人。我知道
甥女离开文赛斯拉的消息,我就来了!你把瓦莱丽当做圣女,她可的确是这件悲剧的罪魁祸
首;我还能在这种女人家里待下去吗?亲爱的奥棠丝,”她一边说一边故意碰了碰男爵的手
臂,“也许上了当,因为这一类的女人,单为要一样小骨董就不惜牺牲别人整个的家庭的。
我不信文赛斯拉真有什么罪过,但是他生性懦弱,我不敢担保他将来不给她灌上迷汤。我已
经下了决心。你要送在这女人手里的,她会叫你睡草垫,我不愿意由我来帮你倾家荡产,我
在那儿住了三年就是想挽救这一点。姊夫,你受了骗。只消你敢坚决声明,绝对不管那下流
的玛奈弗升级的事,你等着瞧罢,包你出事!他们为此预备好一套把戏要你出丑呢。”
    李斯贝特把姨甥扶起,热烈的拥抱她,咬着她的耳朵说:
    “亲爱的奥棠丝,拿定主意!”
    男爵夫人拥抱她的贝特妹妹,因为代她出了气而表示很感激。当着父亲,全家都不出
声;以他的聪明,他自然懂得这个静默的意义。他脑门上、脸上,布满了狂怒的气息:根根
血管都爆起,眼睛发了红,脸色青一块白一块。阿黛莉娜赶紧扑在他脚下,抓了他的手:
    “朋友,朋友,别生气啊!”
    “你们都不把我当人了!”男爵流露出一句良心的呼声。
    我们自己做的错事总是肚里有数。我们几乎老是以为受害的人对我们一定恨如切齿;而
尽管我们多方作假,一受到突如其来的责罚,我们的嘴巴或是脸色自然会招供,好似从前的
罪犯在刽子手面前招供一样。
    “我们的孩子,”他继续招供,“结果变成了我们的仇敌。”
    “父亲,”维克托兰叫着。
    “你打断了你父亲的话!……”男爵瞪着儿子大吼一声。
    “父亲,听我说,”维克托兰声音很坚决很清楚,正是清教徒议员的声音,“我知道应
该怎么尊重您,永远不会对您失掉敬意。我永远是您最卑恭最服从的儿子。”
    凡是到国会旁听过的人都知道:用这种叠床架屋的话缓和对方的怒气、以拖延时间,是
议会战术的惯技。维克托兰接着说:
    “我们决不是您的敌人;我跟岳父克勒韦尔闹翻,因为向沃维奈赎回了六万法郎借票,
而这笔钱,不消说是在玛奈弗太太手里。噢!父亲,我决不埋怨您,”他看见男爵做了一个
手势,便补上一句,“我只附和贝姨的意见,并且请您注意,虽然我对您的忠诚是盲目的,
无限的,不幸我们的财源却是有限的。”
    “又是钱!”痴情的老人给这番理由驳倒了,望一张椅子上倒了下去。“而这还是我的
儿子!……你的钱,会还你的,先生!”说着他站了起来。
    他望客厅的门走去。
    “埃克托!”
    这声叫喊使男爵回过头来,突然老泪纵横的面对着妻子,她绝望之下用力抱住了他,说:
    “你别这样的走呀……别生着气离开我们。我一句都没有说你啊,我!……”
    一听到这悲壮的呼声,孩子们一齐跪倒在父亲脚下。
    “我们都爱你的,”奥棠丝说。
    李斯贝特,一动不动好似石像一般望着这些人物,傲然微笑。这时候于洛元帅进了穿
堂,已经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了。全家的人都知道非瞒住他不可;当时的景象便立刻换了一幕。
    两个孩子赶紧站起,而个个人都在设法遮掩他们的情绪。
    玛丽埃特在门口和一个兵吵了起来,他叫叫嚷嚷的吵急了,厨娘只得走进客厅说:
    “先生,有一个从阿尔及利亚回来的军需兵,一定要跟您说话。”
    “让他等着。”
    “先生,”玛丽埃特凑着主人的耳朵,“他要我轻轻的告诉您,说是为了您叔叔的事。”
    男爵打了一个寒噤,以为两个月来私下问叔岳要的钱,预备还债的钱,送到了。他丢下
家人奔向穿堂,看见来人是一张阿尔萨斯人的脸。
    “是于洛男爵吗?”
    “是啊……”
    “是男爵自己吗?”
    “是啊。”
    军需兵一边说一边从军帽夹层里掏出一封信,男爵急急的拆开,念道:
      侄婿青览:我非但没法送上十万法郎,连我的地位都无法维持,如果你不采取断然
行动救我的话。有一位检察官跟我们找麻烦,满嘴仁义道德,对我们的机关胡说霸道。没有
办法教这个臭官儿住嘴。要是陆军部让那些法官支配,我就完啦。送信的人是可靠的,你得
设法给他升级,他替我们出过力。别让我落在乌鸦嘴里!①    
  ①乌鸦是骂法官,因法官穿黑衣。

 
    这封信对男爵不啻晴天霹雳。他看出那是文武衙门开始明争暗斗,(阿尔及利亚至今还
是这种情形),必须立刻想出办法应付当前的乱子。他要军需兵明天再来,说了些给他晋级
之类的好话,把他打发走了,他回进客厅。
    “大哥,你好,我马上要走了!”他对元帅说。——“再见,孩子们;再见,阿黛莉
娜。”——“贝特,你怎么办呢?”
    “我吗,我去替元帅管家。这个也吧,那个也吧,我总得一辈子替你们当差。”
    “我没有跟你商量好之前,你先不要离开瓦莱丽,”于洛咬着贝姨的耳朵吩咐。——
“再见,奥棠丝,你这个不听话的小鬼,放明白一点;我有了紧急公事,你的问题以后再谈。
    你想一想吧,我的小猫咪,”他说着把她拥抱了一下。
    他离家时显而易见那么慌张,使太太和孩子们都非常着急。
    “贝特,”男爵夫人说,“我们要知道埃克托有些什么事,我从来没有看见他慌成这个
样子;你在那个女人家再待两三天吧;他对她是无话不谈的,我们可以打听出他为什么突然
变色。你放心,你跟元帅的亲事我们会安排的,那是非办不可的了。”
    “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今天这股勇气,”奥棠丝拥抱着贝特说。
    “你替可怜的母亲出了一口气,”维克托兰说。
    元帅看见大家对贝特这般亲热,只觉得莫名其妙;贝特却把这一幕向瓦莱丽报告去了。
    这一段描写,使一般清白纯洁的人,看到玛奈弗太太一流的女子对于家庭的种种祸害,
看到她们用什么方法去侵害表面上渺不相关的,可怜的贤德的女人。如果把这些纠纷移到上
层社会,把君王的情妇所能促成的乱源想象一下,那么,一个律身谨严,持家有法的贤君所
能加惠于人民的,也就不难了解了。
     
   
     

 

贝姨 
十一

    

    巴黎每个部都是不准妇女入内的小城;但其中有的是谰言妄语,明枪暗箭,仿佛照样挤
满了女人。经过了三年,玛奈弗先生的地位是揭穿了,亮出来了,司里科里都在问:“科凯
的缺,玛奈弗补得上补不上呢?”正如从前国会里纷纷议论:
    “王太子的优俸法案通得过通不过呢?”
    大家留意人事处的动静,把于洛男爵署里的一切都细细推敲。精明的参议官,把由于提
升玛奈弗升级而被挤掉的人早已拉拢好;那是一个极会办事的人,男爵告诉他,只要他肯代
做玛奈弗的工作,将来一定可以补缺,玛奈弗是行将就木的人了。所以那个公务员也在暗中
帮玛奈弗活动。
    于洛穿过等满了人的会客室,瞥见玛奈弗愣着那张苍白的脸坐在一角。他第一个就把玛
奈弗叫了进去。
    “你有什么要求,朋友?”男爵藏起了心中的不安。
    “署长,各科的同事都在笑我,因为人事处长今天请了病假,出门一个月。等一个月,
这意思还不明白吗?你使我的敌人把我打哈哈,铜鼓给人家敲一边已经够了;两边敲的话,
署长,是会敲破的。”
    “亲爱的玛奈弗,一个人要万分耐心才能达到目的。你即使能够升科长,也要等两个月
以后。我自己要巩固地位的时候,怎么能要求一桩教大众起哄的事?”
    “你下了台,我永远升不成科长了,”玛奈弗冷冷的说,“你得把我提升,反正是这么
回事。”
    “照你说,我得为了你牺牲?”
    “要不然,我对你太失望了。”
    “你太玛奈弗脾气了,玛奈弗先生!……”男爵站起来,指着门叫他出去。
    “我给您请安,男爵,”玛奈弗恭恭敬敬回答。
    “混账透了!”男爵对自己说,“竟象限时限刻的逼债,拿封门来威吓。”
    两小时以后,男爵刚好对克洛德·维尼翁嘱托完毕,请他上司法部,探听一下管辖若
安·斐歇尔的司法当局的情形,兰娜却推开署长室的门,送进一封信,说立等回音。
    “派兰娜到这儿来!”男爵心里想,“瓦莱丽简直疯了,她要牵累我们大家,连该死的
玛奈弗的升级都要弄糟了!”
    他送走了部长的私人秘书,拆开信来:
      啊!朋友,你不知道我刚才受到怎样的欺侮!固然你给了我三年幸福,这一下我可
付足了代价!他从办公室回来暴跳如雷,简直教人发抖。平时他已经丑恶万分,今天更是象
魔鬼一样。他咬牙切齿恐吓我说,如果我再让你来,他就永远钉着我。可怜的朋友,从此我
不能再招待你了。你看我的眼泪呀,信纸都湿透了!你还看得清我的字吗,亲爱的埃克托?
啊,我有了你的心,身上又有了你一块肉,却不能再看见你,要跟你断绝,那不要了我的命
吗?你得想到咱们的小埃克托!别丢掉我啊;可是你,千万不能为了玛奈弗玷污你的声名,
不能对他的威胁让步!啊,我现在对你的爱情是我从来未有的!你为你的瓦莱丽所作的牺
牲,我都回想起来,她不会,永远不会忘恩负义的,你是、永远是、我唯一的丈夫。我曾经
要求你为几个月后出世的小埃克托,存一笔利息一千二百法郎的款子,现在这件事不用提
啦……我不愿意你再花一个钱。再说,我的财产也永远是你的。
    啊!如果你爱我象我爱你一样,埃克托,你就得告老,我们把彼此的家庭、烦恼、藏着
多少仇恨的家属,统统丢开,和李斯贝特一同住到一个美丽的地方去,例如布列塔尼,要是
你喜欢。在那边,我们闭门谢客,与世隔绝,可以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你的养老金,加上我
名下所有的一切,足够应付的了。你近来变得嫉妒了,好吧,那时你的瓦莱丽只陪埃克托一
个人了,你不用再象上回那样怄气了。我永远只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是我们的,我向你
保证,亲爱的老军人。真的,你万万想不到我气成什么样子,因为你想不到他怎样对我,对
你的瓦莱丽说了多少下流话,我不能玷污笔墨告诉你:身为蒙柯奈的女儿,这种话我一辈子
都不应该听到一句。噢!他大发兽性,把我当做了你,百般作践,我恨不得有你在场好治他
一治。我父亲在的话,一定会把这个混蛋一刀两段;而我,我只能象一个女人所能做到的:
拚命的爱你。所以,我的爱人,在我现在这种悲痛的情形之下,我无论如何丢不下你。是
的!我要偷偷的看你,天天看你!我们女人是这样的,你恨他,我也跟着恨他了。我求你,
要是你爱我,千万不要升他做科长,让他到死只做一个副科长!……此刻我心绪已乱,他的
咒骂还在我耳边。贝特本想离开我的,看我可怜,答应再留几天。我的心肝,我不知道怎么
办。我只想一走了事。我素来喜欢乡下,或是布列塔尼,或是西南几省,随你挑,只要我能
够自由自在的爱你。可怜的宝贝,我也替你叫苦!因为你只能回到你的老伴身边,去看她的
哭哭啼啼;想来那魔鬼也对你说过,他要日夜守着我;他还提起警察局呢!你千万不要来!
我知道,他要拿我当敲诈的工具时,什么事都做得出的。所以我想把你对我慷慨的赠与一齐
还给你。啊!我的埃克托,我可能卖弄风骚,使你觉得轻佻,可是你还没有认识你的瓦莱
丽;她喜欢磨你,但是她爱你,在多少人中只爱着你。你来看你的小姨是没有人能阻止的,
让我跟她商量我们相会的办法。我的好宝贝,求你写一个字条来安慰安慰我,既然你自己不
能来……(噢!要是我能把你留在咱们的便榻上,要我牺牲一只手都是愿意的。)有你一封
信等于有了一道护身符;请你写几个字给我,表现一下你高尚的心胸,我过后把信还给你,
因为我们必须谨慎小心,他到处乱翻,我没处隐藏你的信。总之,你得安慰你的瓦莱丽,你
的妻,你的孩子的母亲。唉,天天看到你的人,竟不得不跟你写信!所以我对贝特说:过去
我真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好宝贝,我多爱你,希望你多多爱我。
    你的 瓦莱丽。
    “哎哟,多少眼泪!……”男爵看完了信对自己说,“她的签名都看不清了。”——
“她怎么啦?”他问兰娜。
    “太太在床上抽搐,大发肝阳,简直缩做了一团,那是写完信才发作的。噢!她哭呀哭
呀……先生叫骂的声音在楼梯上都听得见。”
    男爵慌慌忙忙,拿起公事信笺写了下面一封信:
      你放心吧,我的天使,他到死只能当一个副科长!你的主意妙极,咱们可以离开巴
黎,带着咱们的小埃克托快快活活的过日子。我准定告老,可以在什么路局内找一个好差
事。啊!可爱的朋友,你的信使我返老还童!噢!我要从头做起,你等着瞧吧,我要给咱们
的孩子挣一份家业。你的信比新爱洛伊丝还要热烈百倍,我读了之后意发生了奇迹:我本以
为对你的爱情已经达到最高峰,现在才觉得我更爱你了。今晚上你可以在贝特那边看到你的
永远的 埃克托。
    兰娜把回信带走了,这是男爵写给他可爱的朋友的第一封信!这样紧张的情绪,跟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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