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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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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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闻言一恸,面上却不显分毫:“不应。”
  他锐利的眸光闪了闪:“当真?”
  “横竖已经浪费了许多钱粮养一个闲人,为何不在关键时候派上点用场?”淡红唇角勾了勾,她的笑全无暖意:“我听说北陆要求和亲。”
  “原来你还惦记着。”忍了又忍,茶盅放回桌上的声响还是有点大,他竭力控制语速,慢悠悠道:“你可打听清楚了?你要嫁的不是慕容轩,而是他年逾五十的父亲。熹帝向来纵欲无度,夜御数女,这般委屈,你也受得了?”
  言语之中明显的威吓之意,只想灭了她离开他的念头。
  不料她猛地抬头,点墨般的眸子盈盈楚楚,不容他多想,她俯身一跪:“盼皇上成全,沉璧愿为国分忧。”
  他当即愣住,待到反应过来,俊颜徒然一沉,刻薄的话语脱口而出。
  “那你也得先学会如何取悦男人!”
  “皇上明察,”她并未动怒,眸光微转,媚眼如丝:“会不会与想不想,区别很大。”
  “你叫朕如何察?”他眯了眯眼,强压着怒火。他险些又忘了,这女人一向都很有挑拨他底限的本事。
  她没说话,莲步浅移,素手轻拂。罗裳滑下香肩,盘绕于如白玉凝脂的臂弯间,藕荷色肚兜连着底裙,曼妙身姿引人遐想。
  他呼吸一滞,她的手抚上他的胸膛。她踮起脚,温热的唇轻轻含住他的耳垂,着力一吮。
  他触电般扭头避开,耳根顿时灼热。
  “你不要逼朕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的目光不敢在她身上停留。
  她不以为意的低笑出声:“男人做这种事怎会后悔?”说着,欺身贴近他,柔弱无骨的掌心滑过他结实的腰腹,往下,握住他的昂扬,隔着衣料,轻揉慢捻。她肚兜下的圆润有意无意的碰触着他的臂膀。
  他的喉间发出压抑的呻吟,大手一挥,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坐在自己腿间,火热的唇覆上去,她稍稍偏转脸,他的唇落在她的颈项,仿佛横穿大漠的人遇上第一眼甘泉,循着渴望急切索取。
  她并未绾发,一头青丝随意披散着,发梢扫过他的膝盖,麻痒难耐。她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有致,引诱着他的舌尖探入沟壑,她煽情的嘤咛撩拨着男人紧绷的弦。他竟不晓得,青涩如她,几时有了这般销魂蚀骨的风情。他被全然蛊惑,迫不及待的就要褪下她的亵裤,除去挡住他的最后一层障碍,却在此时听见她哑声问:“你的其他女人从没像这样待过你吗?与她们相比,我还算不会取悦男人吗?”
  情 欲正炙,当头一瓢冰水,浇得他毫无还击之力。他将脸埋在她颈间,不轻不重的咬下去,丝丝血腥在舌尖泛开,万般绝望。
  她一动不动,待他放开,方才起身退后,理好衣衫。
  他狠狠盯着她:“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早说过,除了老死宫中,你没有其他的路。”
  “皇上此意,是舍不得吗?”
  死一般的沉寂。
  守在门外的小猴子冷汗直冒,她却犹如置身事外,云淡风清,本应是柔情蜜语,经由她说出,竟变成嘲讽。
  “砰……哗啦啦……”
  不出所料,小猴子早有防备的抱头躲过八仙桌的碎木片。
  “你给我滚!”怀瑜这辈子都没如此失态过。
  盛怒之下,犹记晨雨中,韩青墨曾是那么坚定的看着他:“放了沉璧,否则,她会死。”
  她真的会死吗?他怎么瞧着好得很,她一心要置于死地的,是他!

  余生陌路

  “郡主……”小猴子追着沉璧,替她撑开伞。
  “谢谢。”她的眼睛几乎被雨打得睁不开,流淌过脸颊的液体冰冰凉。
  “沉璧姑娘……你这是何苦?”小猴子急道:“万岁爷他嘴上不说,心里头却一直装着你,连奴才们都看得出,你难道……”
  “与其在一起相互折磨,不如放手。”嘴里也灌进了雨水,咸苦无比,她摇了摇头:“你不会懂的。回去吧,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引他去看看两位待产的娘娘,想办法让他宽心。等他做了父亲,自然就会淡忘不开心的过往……”
  “你要去哪里?”小猴子诚惶诚恐。
  沉璧笑了:“去我该去的地方。”
  小猴子愣愣的看着她转身离去,柔韧的身姿如同一株白莲,风雨不惧,渐行渐远。
  沉璧一路踉跄着奔出长乐宫大门,一眼便望见身披铁甲跪在石阶下的“雕像”。
  她上前用力拉他,声音不觉带了哭腔:“青墨,起来!”
  他缓缓抬起眼眸,弯了弯:“我没事。”
  “我不许你这样。”见他纹丝不动,她突然反转力道,由拉变作推。
  韩青墨猝不及防的坐到地上,未及起身,便被娇小的她扑了满怀,她紧紧抱着他:“青墨,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这已经超过我能接受的限度。”
  苍白的唇绽开一缕笑,他没有推开她,冰冷的手捧起她的脸:“告诉我,是谁下的堕胎药?”
  “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
  “青墨,是谁都不重要,我不要用肮脏的血来祭奠我的孩子。怀瑜他……”她唇角扬起的弧度微微颤抖:“他还会有很多儿女,他已经不需要这个孩子。”
  “傻丫头,”韩青墨一遍遍抹去她脸上的水痕,无奈雨太大,总也抹不干净,他苦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有这么傻,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明明那么珍惜他的孩子……”
  “我不也从没告诉你吗?可你为什么就知道我爱那个孩子?怀瑜只是嘴上不说,他其实比谁都介意,他介意我身上流着元帝的血,他介意他的王位本应属于我,他介意我曾算计过他……而他依然想得到我,他一直都陷在矛盾的夹缝中不能自拔,除了我,没人可以帮他。”
  “那你呢?你想过自己要什么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泪水终于有了温度,暖暖的滑过嘴角,她的笑,明媚如初:“我这一世,只为寻找这样一个人。遇见过,得到过,相知相爱一场,也该满足了,人的心有多大,怎么斗得过天?我不怨他,真的不怨,他其实比我更可怜。他既然选择了江山,我便只能选择成全。青墨,无论将来怎样,你都不可以离开。相信我,没有了我,没有了爱恨痴缠,他终会蜕变成一个优秀的帝王,千百年后,名垂青史。而你,也将和他一样。”
  “我不需要名垂青史……”韩青墨的牙关紧了又紧,几日未进食的身躯在盔甲的重压下还是有些虚弱,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我现在就带你走。”
  “不。”沉璧死死的拉住他:“青墨,你是这世上他唯一愿意信赖的人,如果连你都不在了,他一个人撑不下去。”
  韩青墨气急:“你何苦还为他顾虑那么多?”
  “因为他是我爱过的人,我曾经拼尽一切去守护的人,就算当一切都不存在了,我仍然希望他幸福。青墨,你一定能懂……”
  “我不懂!”韩青墨难得的固执与坚持:“我只知道你已经撑不下去,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别告诉我说统统无所谓!”
  “是的,所以都该结束了。改日北陆使节来朝,你一定要带我同去。”
  “你想请愿和亲?”韩青墨警觉的反应过来:“根本没有必要,我早有打算……”
  “这是我能够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青墨,请你帮我。否则,无论你带我去哪里,他都不会死心,他一定会找到我。你愿意看到一个为情所困荒废政事的庸君吗?你希望他有朝一日,连提起我的名字都会后悔吗?青墨……”
  大雨滂沱,重重宫阙,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去意已绝,再多遗憾,也都成空谈。
  她的眼眸,明亮得令他无法对视。
  他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雨水浇进他的眼睛,酸疼。
  “如此也好,借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走了之后,再也别回来。”
  未尽的言语,似乎再也没有必要说出口。他原本想问她,愿不愿,让他为她遮风挡雨。然而,此生没有轮回,错过了,便再也寻不着。
  肩头一沉,她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泪混着冰冷的雨,奇异的触感流遍全身,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只剩心跳苟延残喘的延续,他抬手紧紧抱住她。
  “我不会回来。”她喃喃的说:“青墨,谢谢你懂我。”
  他的唇角沁出一丝苦笑,他早该懂的,却已太晚。他不想懂的,却又不能无视。
  闪电过眼,风卷起纸伞,越吹越远。
  谁都没留意,一道明黄身影在屋檐下伫立了许久,直到相互搀扶的两人消失在雨幕中,方才默默离开。
  开皇两年秋,倦雨初歇。
  北朝史书载:“淮都早朝,北陆使节觐见,文帝欲以十名佳丽为礼,遭婉拒。僵持不下,恰逢有女入朝。丰容靓饰,光耀宸宫,顾影徘徊,艳惊四座。北使问其名,答曰沉璧,盈盈下拜,请令求行。文武百官感其大义,随之长跪不起。帝大惊,意欲留之,而碍于人前,受阻于大局,遂允之。北陆出让五城为聘,十日后,行送亲大典。”
  “妹妹要走了,皇上就没几句体己话交代吗?她一人居然可以换回南淮的五座城池,听起来怎就像和北陆事先串通好的,不然,他们究竟看上她哪一点,竟肯花如此代价?”姚若兰扶着臃肿的腰身,一边帮夫君研磨,一边自言自语。
  俊雅无俦的才子、睿智有为的帝王……种种完美结合在一起的男人,才配做她姚若兰的丈夫不是吗?她对他,一向势在必得,只是没想到会这般顺利,如愿怀胎不久,上天又替她拔除了最后一根眼中钉,她有时在梦里都会得意的笑醒。
  “怎么,这种醋你也吃?”他“啪”的合上看了半个时辰还不知所云的奏折。自从当日在朝堂上,沉璧当着众人的面逼他应允了北陆的提亲,他对女人的喜怒再也不曾显露于形。
  “哪有?”姚若兰娇嗔:“臣妾是想去看看她。”
  “你有了身子还到处跑什么。”他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起身道:“朕出去散散心。”
  “皇上……”姚若兰赶上前几步:“晚上来用膳吗?臣妾让厨子炖了水晶鸭梨。”
  他意趣寥寥的挥手:“你自个留着吃。”
  姚若兰失望的停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过了好一会,却又笑了。不管怎么说,沉璧一走,后宫之中,再也没有了劲敌。说到底,那丫头哪是她的对手,吃闷亏也就罢了,居然还为保住一个婢女而把责任全揽到自己头上。小翠倒是个聪明人,当着她的面饮了致哑的毒药,领着两个孩子连夜逃离京师,这事也就无从追究了。男人的情伤只有女人可以治,再过几个月,如果她能生下一名男婴,后位不就指日可待吗?
  她正沾沾自喜,她的贴身婢女匆匆来报:“娘娘,皇上果真朝冷宫方向去了。”
  “随他去吧。”她懒洋洋的靠回美人榻:“韩青墨明日就要送她北上,还能出个看出个什么花样?”
  荒僻的院落,破旧却被清扫得很干净,窗下一丛翠生生的芭蕉。
  颓败中的一点新绿,像极了她——那个精灵般的女子,无论流落何处,都能顽强的活下去。她的放弃犹如快刀斩乱麻,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想必不曾有过太多犹豫,而不似他,在最初的那段时间,一度以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
  她不在屋里,简陋的卧室没什么家俱,一口小木箱装着数十册《明君录》,桌上还摊着一本,墨迹犹新,像是最近才写的,他走过去翻了翻。娟秀的小楷,宛如她笑起来清扬的眉眼,他的手指在上面来回抚摩,恋恋不舍。
  一阵风过,将书吹到最后一页。
  淡黄纸张上,写着八个字:善待天下,受益于民。
  每一笔,似乎都倾注了所有力气,可谓用心良苦。
  他的目光停在落款处,那儿的纸张有些酥脆,空白之处,隐见泪痕。
  他的手被灼伤一般往后一缩,“啪”的轻响,袍袖将什么扫落在地。
  他弯腰拾起,竟是一枚小小的戒指。他认得它,那年在梨香苑,他大半夜帮她从池塘的淤泥中捞起,她千恩万谢。如此重要的物事,她怎么也不细心保管?
  正疑惑着,门外传来轻响,他转过身,与一双明澈的眼眸相对。
  她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出现,直往后退了两步才站定。
  “别……别怕,”他莫名狼狈:“我只是来看看……看你收拾好没?”
  她抱着一只紫檀木琴,正是当年程家祖母送给她的礼物。
  她见他目不转睛的将她望着,便解释道:“断了一根弦,我去找人把它修好了,物归原主。”
  他迫使自己看向别处,漫不经心道:“你……什么都不带走吗?”
  “礼部不是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吗?”她笑了笑,将琴摆上琴台,端详了一阵,拍拍手:“我没什么可带走的。”
  “璧儿……”他的双手抬起又放下,只怕心一脱缰,便再也控制不住。曾经如火山熔岩爆发般的震怒与惊痛,在冷却的废墟中徒留哀伤,他甚至想过不择手段抑或是拼死一战,只要能留下他。可是,所有的一切,止于她的一句话。
  她跪在他面前,任周围狼藉一片,眉目间仍是云淡风清:“放了我!”
  她反反复复说的不过三个字,却令那噬骨的悲凉一点点渗透他的心底,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其实一直在骗自己,与她的较量,他输得彻底。
  听见他的低唤,沉璧没有回头,指尖轻轻一拨,“铮”的起了个音。
  “想听我弹一首曲子吗?”
  见他默许,她唇角浅弯,慢慢闭上眼。红尘一曲,散尽千年梦,朱唇轻启,解语半生缘:
  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 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 也不惜获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来易来去难去 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 爱与恨的千古愁
  本应属于你的心 它依然护紧我胸口
  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于是不愿走的你 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 跟随我俩的传说
  传说中,前世的五百次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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