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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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流-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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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见蝈蝈神情有些恍惚,那小婢又讨好似地加了一句道:“刚才大夫人还说要去请小姐来着,但少爷说小姐每日操劳府中杂务忙乱的紧,说让小姐好生休息,免得累着了您”。

看似脸上不以为意,但这小婢的话蝈蝈却是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他怕累着了我!”心中突然而起的这个想法尽数冲淡了刚才莫名的惆怅,微微扶了扶三丫譬上的那支乌木珍珠簪,蝈蝈随口对那小婢说了句:“你去忙吧!”,便自捉着灯笼向院内走去。

离正屋越近,里面的喧哗声也就越发的响,还在几步开外,就听到紧闭的房门中传出李腾蛟咯咯的笑声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自饮十分,和尚好手气,还不快喝!”。

在檐下挂了灯笼,蝈蝈随手推开房门,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虽然已是三月时节,但地处北方的长安在夜晚依然有丝丝寒意,为此蝈蝈还专门在裙外加了一件裹臂。但这个正屋之内。却是温暖如春。

蝈蝈推开屋门,但见其中除了少爷及两位夫人外,还有怀素及郑鹏、阿三在坐,此时,手执一支酒筹的怀素和尚正捧樽而饮。

见她进来,正手舞足蹈的李腾蛟当即兴奋道:“蝈蝈妹妹来的正好,刚才我说让人请你过来,唐离生怕累着你还不让,快来坐,咱们一起行酒令耍子”。在她说话的同时。郑怜卿已自坐中站起,行了个标准的姑嫂间的见礼。

蝈蝈还礼刚毕,就见满脸带笑的唐离已自走到她身边。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小心累着!”,笑吟吟的接过蝈蝈解下的裹臂,唐离将它在一边搭好。转手拨弄了她头上的三丫譬后,陪着蝈蝈往屋子正中的矮几边走去。

正是这个熟悉的拨弄发譬,让蝈蝈心头一暖,昔日还在金州时,唐离每次自刺使府回家,见到她的第一面必定就是这个动作。

脸上略带着一丝酒意的唐离虚扶着蝈蝈走到矮几边,直接伸手拍拍小胖球的肩膀道:“给姐姐让个位子,换下边坐去。”

屋子正中是一张阔大的矮几,旁边人多是遵习俗,于几边旃檀上盘膝而坐。其中唐离自然居于主座;而他左右手分别是李腾蛟及郑怜卿,随后是小胖球儿及阿三;至于和尚则是独霸一方。

小胖球依傍着姐姐坐的正美、突然遭遇唐离来这么一出儿、当即一蹦而起道:“为什么是我?”

唐离却对小胖球的激动不以为意,口中慢条斯理道:“给姐姐让个座儿;有什么不该的?”

“给姐姐让座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又是我;不是他!”,说到最后。小胖球的手恨恨指向对坐的阿三。

正跟一盘儿兔肉脍较着劲儿的阿三闻言后抬起头来;一手抓住旁边的李腾蛟;油汪汪的嘴巴结舌说道:“因……因为大……大哥……大哥……更喜欢我。”,这句话说完,他更是极为罕见地做出了个鬼脸,引得众人齐声而笑。

见阿三如此,蝈蝈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的同时也暗自感叹,当日初来长安时,这孩子见人话都不说的,如今居然能做出鬼脸来,变化实在不能算不大。

阿三如此,对他怒目而视的郑鹏正要说什么,却听郑怜卿轻轻一句:“鹏弟!”。小胖球随即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回下首坐了。

安顿蝈蝈坐下,回转座中的唐离笑着夹了一大著兔肉脍给小胖球,却只换回他一个白眼儿,还不等他收回筷子。阿三捧着自己的碗儿也已递到了身前,这两孩子争宠地模样,让众人愈发笑的大声,正屋之内一时其乐融融。

众人坐定,酒令重开,这行酒的筹子却是用的《论语》,五十只酒筹,每只酒筹上刻上《论语》辞句,而下面则是饮酒对象及行酒方式及数量。

小胖球位置一变,正好轮着他行酒,随意抓起一支,高声念着上面的辞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任劝十分!”刚一念完,他当即兴奋的看了阿三一眼,恶狠狠道:“除了我姐姐,每人都需满饮十分”

酒桌之上,一筹在手,天下我有。小胖球儿既巳发今,众人也只有遵命而饮,连阿三也不例外。蝈蝈正要举盏,却见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替她接过“你刚过来,还宜先吃点菜后再饮,也免得伤了肠胃。”

唐离代蝈蝈将这樽酒饮尽之后,才又自饮了一樽。

看着眼前满眼都是关切的唐离,蝈蝈没来由脸色一红地同时,心下又多了几分暖意,低头间也不看人,自夹了一颗胡豆细细咀嚼。

“与尔邻里乡党乎,上下各七分”

“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末座两人十分”

……

这番酒令耍玩直到更深时分才结束,在座众人除了怀素和尚外,人人都带着醺然酒意,阿三及小胖球自有下人们带回,唐离亲送着蝈蝈向院外走去。

于青石路间无声并肩走了几步,紧了紧裹臂地蝈蝈仰头看了看那轮圆月,低声道:“少爷,今天一早,五十万贯的‘飞票’已经开给了杨姓客人,三日之后,另二十万贯也会照时开出。”

饮酒之后,从那热腾腾的房屋中转出走在这微带寒意地户外,唐离但觉身上心中猛的一清,松爽的紧,听蝈蝈说话,他随口回了一句:“恩,知道了”,这句说完,停顿了片刻后,他才又侧过身来,笑着道:“蝈蝈,如今你也是府中小姐,这‘少爷’的称呼也该改口了才对。”

摘下路边探头而出的一支野菊花,凑在鼻前闻了闻那带着夜露的香味后,蝈蝈才又续道:“昨天,别情楼那个漂亮掌柜到府,又送来了八万贯,说是补给少爷的红利。”

见她称呼上依然如故,负手缓行的唐离也不以为意的笑着道:“虽说‘离酒’销路好,但各地分设酒楼更要大宗花销,不说开业第一个月;就是一年内别情楼都难赢利,赵阳明该是知道我新买府邸花销大,所以才有此举。这人不愧是个皇商;一肚子玲珑心思。不过;随着河东、河北各道所辖州府别情楼陆续铺开;蝈蝈,将来你就等着大把数钱吧。”

“少爷两次大婚,因操办其事的是相府二位管家,因此我不知道具体花销,但本府所收礼金却是由我经手。前日总出数儿来,礼钱共得四百三十万贯,其他礼品按市价折合下来当值二百五十余万贯、另有李姐姐带来的陪嫁二百万贯、郑姐姐带来的七十万贯,如此折算下来,府中如今共有财货九百万贯有余。昨日少爷答应那杨姓客人借出七十万贯后,不算那些实物,本府可以调动的钱财还有五百七十万贯左右”,自大婚以来,唐离从没问过这些,此时蝈蝈借此机会一一向他说明,这些数宇就是她带着人合总而出,自然是张口就来。

“九百万贯,这么多?”,虽然也知道这两次大婚收入实在不少但真听到这个数儿,唐离也是猛的顿住步子,,讶叹出声道。

惊讶过后,唐离见蝈蝈面色倒是平静,边继续负手迈步前行,边笑着说道:“几日不见,我家蝈蝈倒是历练出来了”,想起前些日子她报出十几万贯数字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唐离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在唐离的笑声中,蝈蝈悠悠叹道。

“世事本就如此,占了位子,不用你多操心,钱财自然滚滚而来;否则纵然是想挣一文一毫,也是千难万难!”,想起昔日在金州的日子,唐离也是叹息出声。

与扭过头来的蝈蝈相视一笑后,唐离续道:“是我娶亲,没有让腾蛟家出钱的道理,蝈蝈,你明天提二百万的‘飞票’,无论如何要把这个钱还给相府!’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略做沉吟后,唐离跟上吩咐道:“另外,既然府中帐房还充裕,杨芋钊处还可再放宽些,他若是再来,只要用钱在一百五十万贯之内,蝈蝈你都拨拾他就是”。

听唐离此括,蝈蝈猛然抬头:“一百五十万贯!”。

“你看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生意?放心吧,这是有赚无赔的生意,将来回报十倍不止”,唐离眉眼间的自信打消了蝈蝈的疑虑,她也不再多问,但只点头答应。

说话之间,二人已走到后院门外,蝈蝈接过唐离手中的花灯,便欲转身而去。

“等等!”,在蝈蝈探询的眼神中,唐离拿起那朵野菊花,细心的替她簪在鬓角间后,又拨了拨三丫发髻,才笑着退后一步。

淡淡的月辉下,看着这张含着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挺脸庞,呆楞了片刻后,蝈蝈才无声提着灯笼渐渐远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遇刺

长安于大唐时、实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城。而作为天子所居的宫城,亦是占地极为广大,整个长安官城是以三宫为核心、其附属建筑自龙首原由上而下样次展开连接,构成了宫城建筑的全部。

而在三宫之中、若论建筑之宏伟、自然以屹立于龙首原顶峰处的大明宫为最,然则若是以建筑之奢华、占地之广大及环撩优美论、却要数开元朝中大肆整修扩建的兴庆宫。

兴庆官乃是当今天子在藩邸时的旧居、位于宫城之外、皇城之内的十六王宅,后玄宗御极天下,对旧居大肆整修扩建,更将其纳入宫城之中,作为自己的寝官。当其整修之时,曾连下四道诏书,令天下各道并数百州进献名花仙草,是以此宫之中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真个应了“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的俗语。

在兴庆官大建筑群西北隅,又一大片连院屋宇,平日里从这片屋宇中,终日可听见不绝于耳的丝竹管弦之音,原来,此地就是宫中教坊司所在。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身着簇新青衣官服、浑身上下被郑怜卿收拾的干净利落的新任太乐丞唐离在一个八品主事的陪同下,缓步巡视自已治下所在。

自第一重院落而入,最初唐离所见的多是些面容清秀的童男稚女,在一些年老宫人的指点下舞弄丝竹管弦;随后复向里走,则是正当韶龄的伶人;而到最后的院落中,见到的则是鬓染霜丝的老年乐工。

那主事官边陪着唐离巡行,边细心代为解说道:“大人适才所见的那些个小崽子们,是由各道教坊司在当地乐户中选入贡进宫中,都还是有些天赋的。而教导他们的那些人都是宫中教坊司因年老不堪奉差的老乐工。随后那些年青地,则是‘立部伎’所属,举凡宫中宴乐歌舞都由他们承差;再往里的中年乐工。则是‘坐部伎’。这些人有了年纪,虽然不能奉承歌舞、但操弄管弦却是毕生所习,所以专司为立部伎伶人伴奏歌舞。”

走了一进又一进,大半个时辰过去,已是额头微见细汗却依然没到个头儿,唐离边听那主事介绍。边忍不住插话问道:“这些先且不说,我来问你,宫中教坊司所辖、到底有多少人?”

见上官相问,那主事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三干五百八十七人。”

问言,唐离倒是没多说话,径直向院落厢房正屋行去。

这厢房正屋倒也轩敞,里面散乱的摆放毒着几张书几。到唐离走近时看到里间有几个吏员打扮地人正聚在一起,围着对坐的二人比划个不停,看他们的神情是如此专注,以至于来了人都不知道。

看到这一幕,那主事官倒是很有几分尴尬,不等唐离问话,他巳是抢先一步高声道:“大胆,新任太乐丞唐大人到、尔等还不赶紧肃礼参见。”

吃这一声喝叫,里间几人才醒过神儿来。唐离他们虽然没见过,但那身官服却是认识的,当下如炸了窝的麻雀一般、忙忙张张的整冠行礼。随后就有人擦拭胡凳,也有人去煮水奉茶的。

唐离进这正屋,本也是走得乏了。想寻个歇处,倒也不是故意为之。随着这些人散开,他才看到屋中其中一张书几上摆放着一盘围棋,两造里厮杀正烈。

缓缓踱步上去,唐离见盘中棋势已到尾声,白子除边角位置尚在苟延残喘之外,大龙已是即将被黑子合围、纵然强自挣扎,奈何大势已去,回天无力了。

他看着那棋枰,奉上茶来的几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良久之后,唐离才说了句:“此局棋势已定、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哪儿还值得再争?”

“大人说的是,小的们也是这样说来着,偏生张四就是犟驴脾气,非要死撑……”这接话的小吏刚说出这一句,吃那主事眼一瞪,顿时伸颈缩舌地生生将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大人也走得累了,还请坐下稍歇。”一边延请唐离就坐、那主事官向几个倒霉蛋儿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退下。

侧眼间将这一幕看的分明,唐离也不曾出言制止,自棋枰旁转过身来坐下,伸展了双腿之后、他才开言向那主事问道:“此地又是个什么所在?”

见唐离脸上一派平静,着不出个喜怒来,主事官半欠着身子愈发透着小心道:“回大人话,此地原是管理‘采风使’的所在,只是这几年来,宫中教坊司再无力派员外出,所以此地就成了闲差摆设,这几人终日无事可做,所以才会……”

“王主事也走的累了,坐下说。”边摆手示意、唐离已顺势端起旁边的茶盏,只是这茶委实太差,还不曾进嘴、就先有一股隐隐的霉味儿传来,也不知是放过几年的老陈茶。

闻着那股子霉味儿,唐离皱着眉头轻呷了一口茶后,才侧过身来道:“自周以来,虽历代变迁,但都会依照惯例于每年派遣采风使到各地采集民歌。此举一则可为朝廷了解地方民情做补充,再则我太乐署也可据此重制新声。千年以还,此一制度已定为常例,为何现在却停了下来?”

见唐离面色虽然平静如昔,但话中语音却是不善,刚刚生下的王主事又抬起屁股、拱手赔笑道:“大人说得是,但如今宫中教坊司的情况,却不是不想派遣采风使,实在是没钱哪!”

唐离见哭丧着脸的王主事犹自强撑着陪笑,面上表情古怪得很,一时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此间就你我两人,无需拘礼,你坐下细说。”

唐离这一笑,倒让那主事放松了几分,重新落座的他端起茶盏大喝了两口后、重新仰起头来道:“实不相瞒,自前些日子得知大人接任太乐丞后,我宫中教坊司众人实在是弹冠相庆,巴不得大人能早些就任。”

唐离见王主事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知他还有后话,遂也不插言。

“穷啊!宫中教坊司如今真是穷到骨头里了!”先长声发了这句感叹后,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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