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苏岩把被子拉开得以更贴近柳眉的被子。
“乳腺癌，说是长期抑郁的结果。她很伟大，从来没在我面前表现过一丝不快乐。”
“是很伟大，也很坚强。”
“偶而想起小时候只觉得一切是注定的，就象我遇上姐姐。”
“六岁那年，妈妈牵着我经过一家琴行，我听到里面一个姐姐在弹一首曲子，对任何事情都没反应的我却被吸引了，松开妈妈的手就走进了琴行，弹琴的姐姐弹得很入神，我也听得入迷，我妈妈欣喜若狂，她不让琴行老板打扰我们，于是听完曲子我开始了一年多不说话后的第一次与人交流。后来姐姐答应妈妈教我弹琴，那年她十六岁，当时是和父母去买琴的。姐姐不只教我弹琴还关心我鼓励我，业余生活几乎都被我霸占了，我开始与人交流而且逐渐变得活泼。姐姐十八岁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去了北京，我们每周都写信，放假她就会来看我，十四岁我考十级时是她陪着，记得出考场时她送了一束黄玫瑰给我，就象她所说的，我一次就通过十级还拿了个优要奖励我，她轻轻地在我额头上留下一个吻，那是我最珍贵的奖品。”
“姐姐出国演出总会带礼物给我，可是后来她很忙，我以为她有男朋友就不理我了，气得跑到她家去吵，姐姐父母是非常好的人，安慰我，说了好多让我安心的话，没过几天姐姐打电话跟我说她要出国求学了，也许以后都不回来，那天她似乎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知道她很累但还是又哭又闹，不让她走，要她一辈子都要陪着我。你看我，多霸道”柳眉笑了笑，眼角却挂着泪了。
“姐姐继续安慰我，说想她的话就要好好学习努力生活，她会在国外等我。”
“可是后来你发现她们全家都不见了？”苏岩想起以前柳眉提起过的爱人，她想就是她吧。
“是的，我听了姐姐的话，一门心思参加高考，那段时间只接了姐姐一次电话要我好好考。拿到川音的录取通知书后第一时间我冲到姐姐家却发现大门紧锁，邻居被我的叫门声吵醒，告诉我这房子半个月前就卖掉了，卖得很急，好象是急着用钱。”柳眉直勾勾地望着苏岩。“他们全都有事瞒着我。”
“你姐姐很善良，我相信他们都不是有心伤害你。”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呢，就算自费出国需用钱也可以告诉我呀？她知不知道我一直很想她。”
苏岩点点头，皱起了眉头。
柳眉看出了苏岩的疑惑，“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过的人！”
为了消除疑惑，苏岩想了想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爱她。”短暂的停顿苏岩接着说“所以，你才怕我不是你的姐姐？”
看着苏岩坦诚的眼睛，柳眉没有回答。
“来，让姐姐抱一下吧。”现在柳眉的样子很象一只迷途的小羊羔，苏岩忍不住想给她一个安慰。
柳眉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忧伤，但却笑了，好象这是个她期待已久的怀抱，在苏岩将被子和她的被子完全合在一起时，她溜到了苏岩怀里，还相当夸张地闻了下苏岩身上的味道，然后美美地闭上眼睛，手环在苏岩的腰上，不动了。
苏岩轻轻拍打着柳眉，就象哄她心爱的孩子，柳眉长长的发髻散落在苏岩手臂间，散发出淡淡的飘柔洗发水的香味，温暖的气息伴着清新的香气使她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梦中苏岩来到一片丛林中，鼻息中有阵阵清香，她记得这种香气叫“冰山”。
“Alice……”苏岩轻轻地唤了一声。
柳眉迷迷糊糊听到苏岩叫了一声，随后又听到苏岩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一直习惯抱个枕头睡的柳眉今天真实拥有了一个怀抱后反而没睡好，患得患失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
早晨醒来两人相视一笑，柳眉先伸出手伸了个懒腰，表情夸张地说“姐姐，原来你睡觉说梦话的！”
“是吗，说什么？”苏岩也伸了个懒腰，扭动下头脖。
“爱丽斯？是个女人的名字呢！”
苏岩翻了下白眼，“是姐姐第一次给你弹得曲名……致爱丽斯吧。”
“你不信？是真的。”
“今天还要打猎吗。”苏岩转移了话题。
“不了，昨天看他们打猎，血淋淋的，不喜欢，不如滑雪吧，承林哥说后山就有个滑雪场。”
“你就喜欢刺激的运动！可是我不会滑雪呀！”
“我只会滑冰，没滑过雪，不过我想原理是一样的，大不了，你摔跤我垫着。”
“还是不吧，想想都残忍。”
“那你垫着我也行。”柳眉飞快地穿上衣服，冲苏岩挤挤眼睛。
“我是说，你太瘦了，咯着痛，找你垫还不如摔雪地上呢。”
第 16 章
十六
接下去的几天里除了拜访亲朋好友，韩承林还带大家去了后山的滑雪场，虽然去年才正式开放，但如今过年人们不再满足于物质上的丰富，利用年假出游成为时尚，一时静寂的小山村因为这个滑雪场而热闹起来。
看着雪场内不时有人跌倒，苏岩叫韩承宇和柳眉两人小心点，她则只愿意在雪场周围走走看看，感受下北国风情。
韩承宇的少年时光是在家乡渡过的，离家多年，小时候滑雪的动作根本上不了台面，跟在教练身后每迈一步都是小心冀冀，而柳眉却不，一开始就在雪地上横冲直撞。
韩忆仍然痴迷于跟在韩威后面在森林里探秘，因为担心他们越走越远，韩承林这些天一直跟在两个小子后面，苏岩想也只能是在过年时才能抛开一切世俗玩个尽兴，她不能忍受自己在众人皆欢畅时自己总似个局外人，想到这她的内心涌上一丝惆怅。
“我们明年还来好不好？”到达终点的柳眉故意冲到苏岩的怀里，“这地方真有意思，今早看到一群人跳进冰窟窿里游泳，真吓人。”
“还有能吓到你的东西，疯丫头。”苏岩接住柳眉稳了稳步子开始弯下身给柳眉松开滑雪板。
“说个秘密给你……”柳眉故作着神秘，在苏岩耳边小声说“我最怕水了，小时候我妈怕我乱玩水一直吓唬我说水里有鬼，等长大了想学游泳第一次就差点淹死，从此再不敢下水了。”
“要不要我教你？”
“你会？你都不爱运动的。”
“救你应该没问题。”苏岩估计她净重不超过一百。
“真的，那作为交换我教你开车。”
“好。”
“今天晚上我还想姐姐抱着睡。”柳眉低下身子配合着苏岩给她解滑雪板，嘴巴不失时机的撒个娇。
“那不行，等回去了你没人抱多失落？”
“我这么漂亮会没人抱？”柳眉挺起身叉着腰一脸的自恋。
“那到是。”苏岩想问下柳眉出来这么久难道不想男朋友吗，象她这样子一定追求者众多吧，但想想这个问题有点八卦，就没问出口。
“想什么呢？”柳眉脸红红的，鼻尖上还沁出了汗珠。
“瞧你满头的汗，又不比赛，赶什么？小心感冒了。”苏岩推柳眉去还滑雪用品。
这里的工作人员大多认识柳眉，谁让她呆哪都那么扎眼呢，特别是第一天又奉献了场完美的摔跤个人秀，征服了雪场上一半的游人和工作人员。
俩人去还滑雪用品的过程中，苏岩想起三天前初次滑雪的情形，当韩承宇还跟在教练身边邯郸学步时，柳眉却觉得穿上雪中飞之后就会自动升级，等教练做完动作示范，她带头实践。开始的滑道很顺，她也很快适应，觉得只要掌握平衡就没问题，胆子放大了，速度就越提越高，下滑时甚至开始将滑雪杆夹在双肋□验飞行，紧跟在后的教练喊她话时她的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终于在一个急转弯处柳眉没能把速度和身体控制好被甩出了滑道，空中以一个漂亮的弧线着陆，昏迷了数秒钟把随后赶到的教练吓出了一身汗。躺在地上的柳眉睁开眼睛动动身体，发现各个部件运行良好便自行起身，看了下跌倒处，积雪被她压出个人形，于是她得意地指着那处印子对教练说这儿盖章了，批准毕业，教练被她逗乐了，问哪里不舒服，柳眉不乐意地拍开了教练扶她腰的手。
这一过程苏岩没有见到，她当时正在起点处回一个学生拜年的短信，才几分钟后就发生了险情，吓得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守到柳眉出现后苏岩拽着她就往换衣间走，也没理一直傻陪着柳眉回来的教练。在更衣室苏岩检查了下柳眉的胳膊腿脚，确保没事后才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感叹“这个牌子的羽绒服不错，把你包得挺严实。”
柳眉可没在意这些，“我学东西很快吧，后面几个转道和斜坡我就过得很漂亮，教练说从没见过我这么有悟性的学员。”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教练还说你能飞呢。”苏岩白了她一眼，“听说都摔晕了，可别内脏摔出什么问题了。”说完紧皱着眉，又要动手。
柳眉躲藏着，嘻嘻笑着，“难道你还要把手伸到我心里去摸一摸吗？”
“要是能，我还真想。”
“姐姐，那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什么？”
柳眉伸出一只手按在苏岩头上，然后闭上眼睛，“感受你的思想！”
“你以为你是哈里波特呀。”苏岩笑着甩开了柳眉的手。“脑子不知道有没有摔坏？”边说边把手搭到柳眉额头上。“不行，还是得上医院检查下。”
“我最怕去医院了，除非你陪我。”
“我当然陪你。”
出了门韩承宇早在门外面等着，急急地问有没什么事。苏岩没好脸色，怪他不看着柳眉。
“教练都看不住，越追越跑，最后只能由她去了。”
“你这个疯丫头。”苏岩白了一眼还在抿嘴乐着的柳眉。
韩承宇有点想不通，如今的柳眉简直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老婆从眼里到心里都看得出对她的疼爱非常。都说女人善嫉，可眼前这两人不但看不出妒忌的苗头还蛮有惺惺相惜的味道。转念又想柳眉这女人真是厉害，对付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招，苏岩就是傻，发挥母爱不分场合，无论长幼。
市里挺远，可苏岩非要舍近求远不在乡卫生院看，于是韩承宇驾着宝来上了去伊春的大道，挂了个急诊号，医生看离下班时间就十分钟了又来了个病人，唠叨了几句，柳眉听了不乐意，要在平时她可能就发飙了，但现在苏岩在场，柳眉的心软软的，B超、拍片来回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确定没事后，出门时柳眉对医生还是嘀咕了声：“这人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一楼三楼来回这么折腾还有没命呀？就不能安个电梯。”
“你给我们上级反映去。”医生不耐烦的接了句。
“谢谢了，没事就好，咱们回家吧。”苏岩拉着柳眉就走。
上车后柳眉宣布这几天都要滑雪。
苏岩拍了韩承宇一下“你瞧着办吧。”便瞅着窗外不作声了。
韩承宇眼望着前方，假装专心开车，对苏岩的玩笑没理会。
“好姐姐，你陪我吧，我保证不出事，我已经学会了。”柳眉除了苏岩此时是不在乎任何一个人想法的，所以她当着韩承宇的面跟苏岩撒着娇。
“是呀，再滑几天可以参加冬奥会了。”苏岩又白了她一眼。
“我又不想抢金牌，就是觉得好玩。”
“你还真客气。”
这样一来韩承宇心里泛上酸来，一开始以为柳眉对自己有意思，可这些天的观察，一切都与他无关，真想不出她粘着苏岩有什么意图。
年就要过完了，儿子光玩了功课还有一些没完成，开学后她也要忙起来了……突然觉得人怎么非得在忙碌中才觉得没有虚度光阴呢？
短暂安静后柳眉包里的电话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
柳眉拿起电话皱了皱眉，任由铃声响到停止，“都是些无聊的电话，接了浪费我的漫游费。”柳眉解释着。
被惊回思路的苏岩想笑，没想到柳眉那款NOKIA N95的铃声是《花仙子》，一个早年动画片的主题曲。
“努努努，努努，努努努，努努，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花儿呀，你在哪里悄悄地开放，我到处把你找，脚下的路伸向远方……”不经意间音符从苏岩的嘴里冒出。
“唱得不错，再来一首。”虽然在苏岩的要求下家里买了套上万的山水音响，而各种类型音乐苏岩也能说上一二，但却很少听到她自己唱出什么曲来，所以这一开口韩承宇有些意外。
“这首歌词不错。”说罢苏岩闭上嘴巴，任两个人怎么说也不肯发声了。
柳眉的《花仙子》又响起来了，她看了看电话，索性挂了，将手机放回包里，苏岩疑惑的看了看她，柳眉耸了耸肩。
“有人想你了吧！”韩承宇打趣着。
“想的人多着呢。”柳眉顶了句。
苏岩没吱声。
退还滑雪用品后两人一齐走出滑雪场，天渐渐阴下来。“今天晚上看来要下雪了。”苏岩昂头看看天。
“会是最后一场雪吗？”
“这不是最初也不可能是最后，在北国永远不知道最后一场雪什么时候降临。”
“我的家乡很少下雪。有一年第一场雪是春节后，我记得很清楚，上午十点钟，我们刚上第三节课时窗外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当第一个发现的人悄悄顶了下同桌的肘后很快整个教室里的同学都没心思听课了，都不时地向窗外瞟，十分钟后语文老师停下了讲解，说想看就好好看吧。”
“这个语文老师有水平，我得学学。”苏岩想到她自己的工作了。
“春雪一分，洪水一尺。那年长江流域遭遇百年一遇的大洪水。”
“这你都记得！”
“因为那年我得到了一个珍贵的礼物！所以一整年的事几乎都记得。”
“什么礼物？”
“一个吻呀。”
“哦……”苏岩点了点头，一场春雪得来一场天灾，那么一个吻是不是收获一处劫难？隐约中苏岩体会出点什么。
第 17 章
十七
回家的日程不知不觉就到了，当全家人忙着给韩承宇的后备箱放兴安岭各种山货时，苏岩独自去了趟山杠爷家，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